该带走的,
我全带走了,
该留下的,
我全留下了,
在这个被称作地球的世界上,
爱收集着逝去的灵魂,
然后,
轻轻地放在;
需要她的,
人们的,
身上……”
第十六章 剑客与无名树
天空中的一滴泪打乱了你的思绪,伴着夜的闪电轻轻地落在了你的杯里,雨的轻柔融化在酒里,金黄色的气泡微笑着叹息……
我知道,你总想逃避一种现实的葬礼,总想编造一个神话,一种故事,一段传奇,一只翅膀,一个简单的,可你让你安宁的地方。饮一口酒,任凭幻想飞逝在海天的尽头,也许迷惘注定要用这种方式留下痕迹,岁月注定要用这种痕迹让人回忆,平淡注定要用这种回忆变得精彩,萃取传奇,在白发苍苍的老人脸上流下年轻的泪滴……在这里,黑夜可以变得明亮,沙滩上开满美丽的鲜花,平坦的草地上,一只细长而孤独的影静静地躺在一棵树旁。
那把温馨的剑静静的斜插在树前的草地上,清冷的剑身里流动着绿色的光,宁静的闪烁中,熟悉的笑脸漂浮在忧郁的时间之上,一朵朵落去的花瓣,依旧偎依在她的身旁,阳光之下,她很安详,很安详……
她有着婆娑的琼枝,犹如公主婀娜的姿势,枝条上轻轻垂下的花瓣,犹如少女羞涩的矜持,淡紫色的温柔中,流动着奶白色的肌致,青绿色的叶子上,闪烁着风儿的影子,雪白色的树干上,回声轻轻地叹息……
剑在等候他的主人,一位剑客,不知从哪里来,别问到哪里去,一个剑客的宿命是用宝剑,守护一份传奇,当月光下落的时候,死去的躯体才不至于在清冷的坟墓里孤寂,因为心有所爱,所以并不叹息,灵魂藏在了剑里,时间洒在了过去……
草地上的剑,随着风儿微微摇晃,光亮的剑身劈不开风中的记忆,如果想要忘记,死亡也许是最直接的结局,没了心跳的肉体,记忆变得安静,时间没有意义。可是,当风儿再一次吹起,也许会有某个诗人经过这里,望着这棵树,摸着这柄剑,慢慢地,有一种力量令他安静的回忆,回忆中,他会欢笑,他会哭泣,然后,把几句幽怨的诗行,留在这里……没人知道诗人带走了什么,只知道,那剑,那树,依旧如此,等待着下一个晨曦……
你不知道,一个人如果永远活在记忆里,他的灵魂会不会因此变得厚重,重得禁不起一声微弱的叹息,但你相信,一个人如果没有了过去,世界对他来说,也许不过是一场荒诞的游戏。就像一个剑客,他的剑一定需要一种意义,生与死的命运凭它别离,血与泪的飘逝哀怨美丽,一瞬间的锋芒,在一千年的世界里,涅槃了生前后世;一刹那的顿悟,在一万年的等待中,祈祷了万国安息……
草坪上的阳光淡了,一片白云飘了过去,时间的梦终于开始回忆……
很久以前,当时间还很年轻的时候,一个流落他乡的人,漂泊在生死边缘,但他从不接受别人的施舍,因为他相信自己是一名剑客,剑客必须靠自己的剑去生活,至于过往的记忆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于是,他成了一名杀手,也就是替别人杀人的人,他的剑很快,所以一次也没有失手过,他杀死过许多人,大多是一剑封喉,死者没什么痛苦……
但他的职业使他只能在夜晚出没,太阳的光芒是见不到的,当别人入睡,当星空闪烁着月亮清冷的残缺,一种孤独的感觉撕咬着剑客的心。他没有朋友,没有女人,没有微笑……世界对他来说只是生与死的游戏,活着的秘诀是:剑要足够的快,要善于用黑暗伪装自己,要唾弃同情与爱,要隐姓埋名、居无定所……
但他也有自己的原则,那就是:从来不杀女人和孩子……
这个原则使他在一笔生意中,放了一个怀孕的女人,女人恐惧的眼睛不断在他眼前飘过,在每一个黑暗的夜里,一种痛苦的怜悯折磨着剑客的心,他想知道那个被自己杀死丈夫的女人以后该如何生活。突然间,他觉得自己的原则是那么的卑鄙和荒谬,一个怀有身孕的女人失去了丈夫,一个还没出世的孩子失去了父亲,这和杀了她又有什么分别呢?痛苦的思索使他放松了警觉的神经,完全沉浸在无限的忧愁之中,他觉得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原来活着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于是,他决定将自己放逐,去寻找一个不再需要杀手的地方,让自己的伤心可以被遗忘。一天,他来到了一个海边的村庄,这是剑客第一次见到大海,他矗立在海滨,出神的望着夜幕中的大海,浪花追逐着浪花,拍打着礁石的盔甲,飞扬的水滴飘逝着死亡的美丽。剑客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想哭,很想很想哭,就像久别故乡的孩子在梦中见到了白发苍苍的父母,于是一滴伤心泪落在了沙滩上,被袭来的浪花带回了海的故乡……
那些日子,他过得很平静,村里的人对他很友好,只是大家觉得他似乎不太爱笑,总是试图回避一双双善意的眼睛,大家并不知道他是一个杀手,一个剑客,在这个和平的村庄里,除了屠户没有人用过刀。人们过着安宁而幸福的日子,每天都能听见孩子们围着一棵大树嬉戏和欢笑,看见女人围着那棵大树跳着婀娜的舞蹈,那棵树是村子的幸福之源,村里人将他视为神的赠礼,传说,不管是谁,只要对那棵树微笑,就能获得一生的幸福……
可剑客却从未微笑过,他忘记了微笑是一种怎样的感觉,长年的杀戮使他渐渐复苏的感情还不能适应微微上翘的嘴角。在他眼里,那树不过是树罢了,仅此而已,仅此而已……直到一天夜里,他想要到海边散步,在前往海滨的路上,他经过了那棵树,然而在那擦肩而过的瞬间,杀手特有的敏锐使他隐约察觉那里有人的呼吸。夜深了,是谁在那里?夜幕使杀手的伪装无懈可击,他的脚步轻柔得悄无声息,当他靠近,一步,又一步,慢慢地,他终于开始卸下防备,在杀手寒冷的目光里,月儿的白纱穿过树冠洒落在一个女孩儿柔软的青丝上。女孩儿长了一双美丽的杏核眼,明亮而晶莹,像是一颗饱含冬雪的黑色珍珠,只是在眼角上隐约滑落了几颗纯净的泪水,犹如青青的荷叶上翻滚着的露珠,忧郁而多情。令人怜惜的嘴角上一抹淡淡的红晕散发着樱桃般清甜的果香……杀手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眼睛,他看得出了神,他从不曾想过往日里充满血腥与悔恨的双目中,此时此刻,竟然完全迷失在一个充满梦幻的国度,在女孩儿的眼睛里他看到了一种宁静,一种那夜幕下的大海曾经给予过他的东西,那颗落在海滩,被浪花带走的伤心之泪……
微风轻轻吹过,一片轻柔而透明的白色花瓣在空中缓缓地旋转着,随着风的舞步温柔地飘逝在女孩儿的眼帘,只是那双轻尘绝俗的双眼,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眨也没眨一下。望着眼前的美景,杀手不由得又向前挪了几步,“谁?”女孩儿问道,似乎有所察觉,只是她的眼睛并没有转动,雪白的双手却伸向了夜空,摸索着什么。“别怕,我是过路的,刚好经过这里。”剑客轻轻的说,但右手却下意识的按住了跨在腰间的宝剑。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迷路了吗?”剑客问道。
女孩儿摇摇头,说“我来看这棵树,人们说,它赐予我们幸福”,女孩儿微笑着,笑得是那么娴静,那么优雅。
“可现在是午夜,周围漆黑一片,为什么不白天来呢?”剑客惊异地问道。
“对我来说,这没什么分别,我是个瞎子,看不见的……”女孩儿说,眼角的泪痕似乎还未干涸。
剑客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突然间涌上心头,微微颤抖的嘴唇张张合合,却发不出一丝声响,眼前的美丽似乎一下子被命运无情的蒙上了一层灰色。
“怎么了,你还在吗?”女孩儿的声音轻盈而纤细,就像蝴蝶在扇动翅膀,泉水在依依流淌。
“在,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看不见,只是觉得很可惜,你很漂亮,你的眼睛也很美,是我所见过的最美的一双眼睛。”剑客尽量从痛苦中挣扎出来,略有感伤地说道。这样温情的话对于一个杀手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女孩儿笑了,这笑声如铜铃般清脆,仿佛从天堂中传来,“呵呵,谢谢,我从小就看不见,但是我可以感受,我能和这棵树交谈,我喜欢这棵树,它和我是一体的,我们有着共同的命运。其实我也不是从生下来就看不见,听母亲说,我出生时是可以看见的,可是后来生了一场怪病,病好了之后眼睛就看不见了,也是在那年,村子失火了,大火几乎烧毁了整个森林,可这棵树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而且越发枝繁叶茂了。从那天起,大家就相信这棵树啊,是棵神树,然后微笑着重建家园……呵呵”女孩儿微笑着说,如天使般的微笑温暖着杀手的心。
“哦,原来如此……谢谢,谢谢……”杀手轻轻地说,感到自己冰冷的心开始融化,自己紧绷的嘴角不由得欣慰的上翘。此时此刻,他甚至觉得女孩儿比先前更美了,那双如水晶般透明的眼睛中分明映衬着天堂的影子。
“你呢,这么晚了,你去干什么?”女孩儿问。
“我吗,哦,我去看海,去看大海。”剑客答道。
“大海,我听见过它的声音,就像这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一阵接着一阵,一起一伏的,呵呵。”女孩儿微笑着说。
“对,一起一伏的,也很美”剑客说,感到一丝隐痛浮上心来,他知道自己这样的人是不配看海,更不配和这样纯洁的姑娘说话。
“谢谢你……”,女孩笑着说。
“谢我,谢我什么?”剑客说,感到胸口流动着一股暖流,这是他第一次听别人对他说谢谢,第一次感受一种绝非交易的财富,他甚至感到了他想要的生活……
“谢你这么晚了还和我聊天儿呀,我们做个朋友吧,我能摸摸你的脸吗?”女孩说。
剑客的心一下子剧烈地跳动起来,一向如冰雪般清冷的脸颊居然一下子变得通红,一种欣喜和恐惧开始在内心蔓延,终于他轻轻地蹲了下去,把脸凑到女孩儿面前,剑客的心跳得很利害,血液好像马上见就要从他的胸口喷薄出来。女孩儿纤细的手指温柔的触摸着剑客滚烫的脸颊,这种温柔的接触是这个在血雨腥风中讨生活的杀手所从未经历过的,他轻轻地闭上了双眼,感受着这卸下防备的快乐,每当女孩儿的指尖在他眉宇间的伤疤上划过,他都觉得那肮脏的伤口开始变得纯净,开始慢慢愈合……
“你脸上的伤疤是怎么弄得,还疼吗?”女孩儿的手温柔的抚摸着伤疤说道。
“哦,这伤疤是以前不小心磕的,没事,不疼了,早就不疼了,谢谢。”慌忙中剑客把脸缩了回去,跳动的心渐渐趋于平静。
就这样,他们成了朋友,这是剑客生命中的第一个朋友,也许不仅仅是朋友,但他深知有着自己这样过去的人,是不配谈爱的,是的,是不配的……
可无论如何,爱情的力量连神也无法抗拒,只能畅饮狄奥尼所斯的美酒,更何况凡人的痴狂。从那天起,剑客开始笑了,村里人也为此而开心,他为自己的剑找到了新的工作,他用它劈柴,打猎,为村里人带来了新鲜的肉食,为他心爱的盲眼姑娘带回了一只迷了路的小白鹿。从此,在每天下午,当橘红色的晚霞轻吻着鹅黄色的黄昏,人们总能看见一个美丽的姑娘安静的坐在树下,轻轻地抚摸着温顺的白鹿,等待着他的情郎……
剑客在每一个夜晚都陪伴着她的姑娘坐在那棵能给人们带来幸福的树旁,当月光轻轻洒下,他们用香醇的美酒来融化,当海风吹拂树梢,神送来了金色的旋律伴着逝去的年华,不远处,大海翻滚着雪蓝色的身躯涌向月光之城,祈祷他们厮守终生……
春夏秋冬,树的颜色换了四次,海的潮汐日夜不停,树下的女孩儿,终于戴上了红盖头。新郎也为新房添上了最后一块砖瓦。在这新婚之夜,全村人都为这对新人庆贺,为他们的结合送上自己的一份祝福,活泼的孩子围着新娘唱着欢快的儿歌,白发的老人传授给新郎古老的歌谣,祈祷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多子多福。
婚宴上,大家举杯畅饮,剑客爽朗的笑声传遍天际,火红的灯笼温暖着树梢的海风,远处的海面上却浮现出一丝暗红,暗红渐渐靠岸,那是三条旷深的海船,上面承载着扶桑的浪人,来自大海对面的岛国,源于镰仓幕府时代的罪恶。(浪人:失去封禄的武士,四处流浪犹如丧家之犬,1868年幕藩体制瓦解,一时浪人多达10万,其中许多冒险跨海来到中国东南沿海一带,名为落魄武士实则与强盗无异,在日本本土也为有识之士所不耻,他们作奸犯科,杀人放火、奸*女、伪造货币,劣迹斑斑)一颗颗躁动的心灵邪恶的身影,高举着长刀四处抢夺,宁静的村庄在那一夜陷入罪恶,百余个浪人狰狞的狂歌吞噬着幸福和快乐,男人被毫不留情的杀死,女人则供他们来取乐,牲畜被成群宰杀,连刚刚出生的牛犊也没放过。海边一时间火光冲天,为婚礼的喜悦平添了一道罪恶的烟火,婚宴上的人们惊恐不已,剑客的直觉告诉他一场浩劫即将来临。他作杀手时,曾经遇到过这些无耻之徒,知道他们心狠手辣、无恶不作,也知道善良的村庄从没经历过如此的罪恶,可如今已无从闪躲,他的眼中闪烁着泪水,这里本是他下半辈子值得依赖的地方,这里有他最爱的姑娘,这里使他学会微笑,他清楚这片净土绝不可以被杀戮、被征服。吻别了新娘,在那棵幸福的树下,他取出了曾经埋藏的宝剑,他以为这辈子不会再用上它,谁知造化弄人,这次是不得不杀,为爱而杀……
剑客立刻召集了村子里强壮的男丁,他们拿着镰刀,举着鱼叉,在剑客的带领下,愤怒地冲向炽热的海滨,他们决心用鲜血捍卫这片温柔的土地,捍卫那棵象征幸福的无名树,捍卫一份份微笑的幸福……
平日里剑客心爱的海滨,此时已被鲜血和烈火染成了红色,大海的波涛带走了倒下的灵魂,演奏着送葬的歌。剑客的剑从没这样快过,一个个日本浪人如雨点般疯狂的跳起,然后悄无声息的坠落,剑客仅仅是在他们短粗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薄薄的红线,没有挣扎,干净而利落……
浪人们开始害怕这个奇怪的村民,先前肆无忌惮的双腿开始颤抖,一股强烈的恐惧使他们士气低落,村民们受到剑客的鼓舞,惊异于他高超的剑法,人们不懂为何这样的人物会甘心用那柄宝剑劈柴呢?但惊异不过是瞬间,战场上容不得半点马虎,血雨腥风之中到处是残缺的肢体,流浪的头颅,浪人的数量在不断减少,而不断从远处一哄而上村民则越来越多,其中不乏五六十岁的老翁,十四五岁的少年,甚至还有平日里只懂得织布养蚕的女人,尤其是那些在战争中失去了孩子的女人,她们疯狂的冲向入侵者,比男人还要勇猛,用手指和牙齿作战……混乱中一个浪人疯狂的朝着剑客嚎叫,他的手中抱着一个刚刚满月的孩子,孩子的哭声掺杂着年轻母亲的哀求,卑鄙的杂种用孩子的身体作为挡箭牌要挟剑客放下手中的长剑,当宝剑滑落的瞬间,在剑客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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