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剑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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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剑京华-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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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的贵戚名豪多如过江之鲫,作威作福人见人怕,子弟们更是横行霸道,小小的捕快真不敢对这些纨绔子弟无礼。

“我要知道。”少年郎已看出对方的捕快身分,神气地大声说。

“你……”

“我是守备府的人。”

守备府,指中山王府徐家兼领的京师守备府。

“这……”捕快打一冷颤:“镇抚司的将爷,在这里宴客,一位粉头因敬酒的事逆了将爷的旨意,跪下陪罪,被将爷一脚踢死了。”

“咦!刚才有人搜刺客。”

“是一个蒙面人,就在粉头被踢死时突然破窗而入行凶。将爷的人拚死阻挡,被打伤了几个人,也可能死了几个。刺客看风色不对,跳窗逃掉了。”

“宴客的将爷是不是王千户?”

“是……是的。”

“你们承办这件案子?”

“老天爷!镇抚司的事,谁敢管?王将军也不让我们管。”捕快叫起天来。

“那混蛋将军踢死了粉头。”

“那也是镇抚司的事,淡粉楼的粉头,有大半是镇抚司押来的。”

“可恶!”少年郎一顿脚,扭头便走。

◇◇◇◇◇◇◇◇◇

四更将尽,斗转星移。

如果不在西关住宿,想出关已经不容易,想入城更是困难重重,首先得跳越关墙,爬上四丈高的京城城墙,那是极为严格的考验。

因为如被巡城的官兵捉住,是唯一的死刑。

一些熟悉都城的行家,会准备船用手钩爬水门。

三山门其实没有山,山在石城门清凉门。

三山门没有山却有水,秦淮内河从这里流出城,设有水栅控制水位,称水门。因此有人把这里叫水西门,山变成水了。

向大街南面的小巷绕出关城小坡,那是城根的禁建区,有一处登城头的石级道,白天允许市民登上城头活动,夜间禁止登临。

城外南面不远处,可看到紧附在城门南端的水门,秦淮内河滚滚河水急泻而下,河道形成关城南廓的护关河,在关西与外河会合。

她打算从这里偷越关城,从水门攀升进城省事些。

刚刚才踏入墙下禁建区杂草丛生的草坪,对面登城石级道下方,草中升起一个朦胧的黑影。

“果然追来了,追得太慢了吧?这时才来呀?”黑影说话了,是悦耳的女性口音。

“我没追任何人,我自己的事忙著呢,”他在两丈外止步戒备,听声音便知是个年轻的女人,她答话的嗓门也与在春华院不同,转变成女性的原嗓:“哦!你蒙了脸,一定是大闹淡粉楼的蒙面人,他们说你是刺客,知道你是女的。贵姓呀?”

“哼!你在反穿皮袄装羊,想拖延时间等你的人赶来策应。我的办法是杀一个算一个,多杀几个便可建立我的威望,要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和千幻修罗分庭抗礼,甚至可以取代他的地位,扬威京都名动天下。打!”

说打便打,打字出口,身形已一闪即至,走中宫切入,来一记快速的小鬼拍门,掌吐出风雷声隐隐,出手便以外发的内力攻击,贴身抢攻信心十足。

这女人用青巾蒙住口鼻,穿了男人的青衫,进招速度快,青衫飘举像是凌风飞行,出掌时风雷隐隐,走的是刚猛路子。

女人体质先天不足,实在不宜使用强攻的招术,小鬼拍门手伸出的距离短,有如贴身相搏。

夜间相搏,对手的一切皆浑然不知,贸然硬碰硬封招,很可能一击便决定生死。

女扮男装都是心中有顾忌的人,不会用硬拚糊糊涂涂决生死。

少年郎的心态表现在行动中,随掌势疾退丈外,再一闪右移八尺,间不容发避过蒙面女人续攻的一招蝴蝶双飞,避招表示无意放手相搏。

蒙面女人用腿飞踢的速度、劲道、高度、技巧,神乎其神无与伦比,但仍然慢了一刹那。

少年郎避招的反应,夜间根本看不清动态,快得肉眼难以分辨,棋逢敌手双方都感到心惊。

“你真想下杀手立威呀?”少年郎徐徐后退示怯,但口气并没有示弱:“岂有此理!我不知道你是何方神圣,你也不知道我是谁,杀了我你能得到甚麽?你要取代千幻修罗的地位,千幻修罗你见过他吗?”

“唔!你似乎不是那些人的打手,虽然我看到有两三个女人,夹杂在那些爪牙中向我动刀动剑,但没有女扮男装的人在内。”蒙面女人不再气势汹汹:“那个甚麽王千户,是绝世人屠的爪牙十大刽子手的第一刽子手。我来京都没几天,想找机会见见这个人,没想到他是这种狼心狗肺货色,竟然在我的目击下,踢死一个可怜的妓女。我决定了,杀他这种头号刽子手立威,定可威震京都,一鸣惊人,所以我一定找机会毙了他,他该杀。”

“难难难!”少年郎也消去戒心:“京都这些所谓权势人士,贵戚名家,以及骄兵悍将,自知造孽太多,仇人满都城,因此打手警卫皆是以重金礼聘的妖魔鬼怪,成群结队保护他寸步不离,想毙他需冒极大的风险,成功的希望不到两成。你行吗?”

“我京华女魅一定行。”蒙面女人拍拍酥胸亮名号:“就算张三丰亲自前来保护他,我也有把握砍掉他的脑袋,替那个可怜妓女报仇,同时树立我的威望。”

“京华女魅?”少年郎格格娇笑:“京都妖魔鬼怪都有了,现在又有魅,你以为京都不是人的世界呀?”

“我来了好些日子,京都人多得像蚂蚁,当然是人的世界啦!天色不早,大概不会有人追来了,我得走。”

“你住在城里?贵姓呀?”

“有绰号就好。”京华女魅向登城阶走:“千幻修罗也无名无姓。再见。”

黑影一晃,便像流光般登上墙头,有意露一手轻功。

“等我一等,一起走……”少年郎急叫,也飞掠而登。

京华女魅不见了,可能已跳落外面的河堤走了。

◇◇◇◇◇◇◇◇◇

同一期间,城内黄家井街的王家大宅安静如恒,四更将尽,全宅沉寂,偶或可看到警卫走动。

主人不在家,也不在镇抚司衙门值夜,宅中的警卫依然保持足额,不敢松懈。

主人今晚在西关淡粉楼宴客,绝不可能夜间返城。京都三座城的城门,天黑便关门,连皇帝亲临,守门吏也不会开启城门接驾。

正屋的后堂是男人的禁地,大户人家奴仆多,后宅内院只有仆妇使女进出。如果有女警卫,也只能在内院的厅堂和院子活动,不许进入内堂秘室一带。

房屋连巷并栋,如入迷宫,千门万户,白天进去也可能迷失在内。

每一座门,包括内部通道的隔门,夜间都是上了锁的,只要二更一过,便不许随意出入了。

画了鬼面孔的人,出现在穿堂,在光度微弱的照明灯光下,极为狰狞可怖。

千幻修罗,横行京都三年的可怕剧盗。

他一点也不在乎是否有警卫,公然大踏步向内堂走。

甬道的门沉重坚牢,由一把半斤月牙锁扣住扣环,想撬坏这种中型铜锁,得用四五分粗的铁撬棒才能如愿。

取出百宝囊中的百灵钥匙,三拨两拨,卡一声锁开了,重门叠户阻挡不了剧盗千幻修罗。

刚将门轻轻推开三寸,他倏然转身右手疾扬。

后厅门掠出一个穿黑劲装的女警卫,右手有晶亮的长剑,悄然扑来无声无息,剑指向他的腿弯,扑势极快,没料到有物飞迎。

噗一声响,半斤月华锁在两丈左右,击中女警卫的胸口,呃了一声上体略向后仰,冲势仍急,剑一沉锋尖触地,铮一声剑脱手发出清呜,人仍向前冲。

千幻修罗左手一抄,扣住女警卫的右手,右手叭一声给了女警卫一耳光。接触太快,一照面便栽了。

“哎……”女警卫只感到乌天黑地,总算看到千幻修罗可怖的面孔了:“千……幻……”

“不许叫!”千幻修罗扣住她的咽喉:“带路,到藏金库房,饶你。千幻修罗不杀肯听命合作的人,对反抗者绝不手下留情,领路!”

一旋一推,女警卫身不由己,向甬道门冲去,呼一声撞开了本来已推开两三寸的厚重红漆门。

铃当声急骤,声传屋外。

“有刺客……”女警卫的尖叫声也响后,倒在地上一面叫喊一面滚动。

千幻修罗在女警卫身侧止步,一脚踏住女警卫的小腹,示警的叫喊声倏然终止。

转身回顾,原来门框上方,悬挂了三个拳大的铜铃,门一推开便触及铃发出声响,片刻方止。

是示警的警铃,简单而作用大。

女警卫双手拚全力打击推扳他的脚,身躯绝望地扭动,力道微弱,叫喊声成了吃力呼吸声。

各处皆有声息传出,警卫出动了。

千幻修罗挪开脚,再瞥了痛得蜷曲成团的女警卫一眼,举步离去,从容不迫。已经惊动全宅,警卫即将蜂涌而至,他却无意撤走,大摇大摆向内堂闯,像是本宅的主人老爷。

后面走道出现第一个人影,第二个,第三个……

前面堂口,堂门开础八影涌出。

他打开卷住剑的布包,将剑从容不迫系在背上。

剑系在背上,紧急时不能迅速拔出应变,但剑鞘不妨碍活动,是最佳最俐落稳当的佩剑方法。

两端人影抢到,刀剑的光芒慑人心魄。

一声长啸,他拔剑出鞘。

是在霍山时所佩古剑,那种可决河断岳的重剑。雁翎刀,就是从这种剑衍化改良出来的

自唐朝以后,军伍中连雁翎刀也逐渐淘汰了,因为这玩意重量不堪负荷,能使用这种刀的勇士已经没有几个。

唐代的军制称府兵,兵刃是自备的,平时放在家里,有事应召集合,才携了兵刃行囊报到,所以兵器五花八门。

从传世的木兰词中,可找出历史的遗痕。

木兰代父出征,连马鞭都是自己出钱买的,那年代做军人唯一的好处,是打胜仗的掳获物可以归自己所有。平时在家不但要工作谋生,还得苦练武技,武技差劲,一上战场就死路一条。

春秋时代,旷世大宗师欧冶子,为楚王铸了三把剑:龙渊(泉)、太阿、工布。晋国郑国联军围楚,楚王登城举太阿仰天长啸破围,晋郑两军溃败如江河决堤。

龙渊太阿,就是这种剑的型式,所以他所使用的这把剑,行家称之为古剑,不同的是长短不同而已。

他的剑出鞘,冲来的人冲势立减。

一般军用的刀剑,以及江湖武朋友的轻灵长剑,碰上古剑根本不堪一击,一碰就不断即飞。

“我上了,杀!”他喝声似沉雷,接著长啸震天,向前面堵在内堂口的十余名警卫冲去

普通的剑,是不能用来砍劈的。他这把剑,却以砍劈为主,长啸声中,剑光似奔雷冲入人丛,虎入羊群,迸发出满天雷电。

“铮铮铮……”暴响声与飞溅的鲜血同起,崩溃的人中分,波开浪裂。

冲入内堂,身后已躺下七个人,断手残肢撒了一地,狂嚎声惊心动魄。

退入堂的八个幸运警卫,四面急分脸无人色,完全丧失拦堵的勇气。

“住手!”身后传来震耳的叫吼,先前堵住他身后退路的十余名警卫跟来了:“有话好……说……”

他倏然止步,刹住冲向溃散警卫的冲势,双手斜举在胸前的剑血光闪烁,冷然转身四顾。

他那魔鬼似的形象本来就令人胆落,这时的慑人气势更是强烈,凶猛狞恶跃然欲动,似乎随时会扑上挥剑砍劈。

京师人士对杀人或被杀的血腥事故,反应早已变得麻木冷漠,两次前后多年的惨绝人寰大屠杀,每天都有数万民众,被强迫前往雨花台观刑,一天杀一两千男女老少平常得很,因此对生死看得平凡。

街边看到有几个人倒毙,绝不会引起骚动大惊小怪。

眼前的惨状,却令这些看破生死的警卫心胆俱寒,就这麽一冲之下,七个人就肢折躯裂。

面对形如魔鬼的千幻修罗,与那把血光闪烁的怪剑,有几个警卫惊得发抖,死的恐惧让那些漠视死亡的警卫魂飞魄散。

“谁有话说?”他一字一吐声如沉雷。

一个雄壮的警卫迈出两步,举剑的手不稳定。

“你……你……”这位警卫舌头似乎打了结。

“我来抢劫。”他答得乾脆俐落。

“为……为甚麽?”

“今晚贵主人在何处?”

“他……他不在家。”

“他在西关淡粉楼,宴请罪犯的家属平江沈文度,不要说你不知道?”

沈万三被抄家充军,所以名义上与实质上,依然是罪犯,家属仍然是罪犯的家属,除非后来有皇帝下旨赦免罪状,或者改朝换代大明皇朝垮台,不然档案永远不可能撤销,子子孙孙永远是犯属。

建文帝不曾下旨赦免,永乐帝也不曾下旨。

因此被充军的沈万三不论死活,都是皇帝判罪的永远罪犯,只有皇帝才能下旨赦免,或者“昭雪”翻案。

“我……我们不能管主……主人的事。”警卫说的是实情,谁敢管主人的事?

“他在淡粉楼踢死一个粉头,所以我有制裁他的充分理由。我千幻修罗主掌果报,不伤害清清白白的人。得人钱财与人消灾,也得分担是非,你们如果操刀挥剑上,我会成全你们把你们屠光。”

“阁下……”

“你们走,不走者死!”最后一个死字像乍雷,似乎整座大厦也在震动。

“阁下该给咱们一条活路,咱们不能走……”

一声长啸,他狂野地扑上了。

警卫别无抉择,大吼一声,剑发只攻不守的狠招七星联珠,职责所在必须拚命了。

铮一声大震,警卫的剑脱手飞腾,七星联珠该连续攻七剑,第一剑便被架偏了。

千幻修罗的左手同时探入,一掌把警卫劈昏,身随剑转,贴上另一名警卫的右胁,剑靶击中这人的右耳门,一击便倒。

一冲一旋,剑拍掌飞,双脚似不沾地,身剑浑如一体,像流光般泻动,打击之快有如迅雷疾风,人体在他一冲一旋之下,向四周迸散仆倒。

进入堂中的廿三名警卫,比被杀的七个人幸运,分别被剑拍昏,被掌击倒昏厥。

没有鲜血,没有断肢残躯。

片刻间,堂中除了他之外,已没有站立之人,先前被杀的七个,已没有声音发出,堂中一静,血腥刺鼻。

他环顾四周,收了剑大踏步向堂后闯。

妇女们的尖叫声大作,全宅大乱。

◇◇◇◇◇◇◇◇◇

主人在西关宴客,身边有重金礼聘的保镖,留在宅中的护院充任警卫,防卫的人手少了一半,其他的家丁仆役,根本派不上用场。

守护秘室金库的五个护院,全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他们不随主人在外走动,忠诚地扼守金库十分尽职。

护院们在外面与入侵的人格斗,这五位看守职责所在,不能外出声援,守在库房外的小厅严阵以待。

小厅堂相当宽敞,平时没有人走动,只有主人偶或光临,或者在搬入金银珍宝时,才有一些负责搬送的仆人进出。

此处算是五位看守的专用活动起居厅,即使是主人的心腹,未经召唤擅自接近禁区,也杀无赦绝不宽贷。

主人在所有的奴仆心目中,这个主人比魔鬼还要可怕,还要暴虐,处死奴仆手段极为残忍,奴仆天胆也不敢接近禁区。

保镖护院打手,是获得特殊优待的人,聘用的礼金也高,不是奴仆,因此不但对主人忠心耿耿,而且帮助主人凌虐奴仆。

内院出了事,即使有十几个亲信奴仆想操刀棍逐贼,也不敢越雷池一步,以免引起主人的疑心,与保镖护院的不满,无功有过老命白丢,被看成趁火打劫那就死定了。

京都的贵戚名豪巨霸,都知道如果千幻修罗以果报为藉口登门劫掠,十之八九会成功地饱掠而去,反抗愈强损失愈惨重,因此把这个神秘大盗恨入骨髓。

藉口,要制造藉口太容易了。

所以千幻修罗一旦出现,没有人和他辩论入侵的理由,唯一可做的事,是倾全力和他生死相决。

砰然大震声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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