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尽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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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尽桃花-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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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暄急切地想要握住我的手,我敏捷地抽开,狠狠瞪住他。

    “我的忍耐是有限的。陆颖之这三天两头的插手插脚,到底有完没完?哄着她笼络住陆家是你的任务,不是我的,我没必要一味容忍她。王爷你呢?你是要她还是要我,你自己看着办,我不奉陪了!”

    “小华!”

    我躲开萧暄伸出来的手,一把拉开房门。

    冰冷彻骨的寒风迎面吹来,我猛地打了一个哆嗦。院子里一个丫鬟正被侍卫抓住,看到我,她停止了挣扎,将怨恨的目光向我投来。

    我冷漠一笑,忽略萧暄追过来的脚步,跑了出去。外面是狭长的宫道,昏暗的宫灯在风在摇晃,看不到一个人影,听不到除了风声外的其他声音。我在这迷宫一样的地方奔跑着,几乎是盲目的,寻找着。那不是萧暄,不是出口,那是一个我也不知道的东西,是我心里缺失的一块。

    夜晚的皇宫那么深幽那么大,我的面前有数不清的道路和入口,转来转去,却始终被高墙围绕着。我被冷风吹得手脚都失去了知觉,终于停在一个道路的尽头。

    那里有一扇大门紧闭,只点了一盏宫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让我看到门上脱落的红漆和生锈的大锁。

    眼前的景象突然开始扭曲,宫门如一张血盆大口拉伸着向我扑过来,要将我吞没。我惊慌地连连后退,脚下一滑,摔倒在雪地里。

    “小华——”萧暄奔过来将我抱住,厚重暖和的披风裹住了我。

    “怎么了?摔着了?你说话啊!”他焦急失措地抱住我,摸着我的脸和手,不停地问。

    我漠然地别过脸,看向那扇门,“那是哪里?”

    “是哪里?”萧暄也不知道。

    一个太监答道:“回王爷,门那边就是冷宫了。”

    “都跑到这么远了。”萧暄把我抱紧,轻笑道,“你动作可真快,我差点追不上。宫里又大又复杂,以后安生待着别乱跑了。”

    我过了一会儿,才说:“对不起。我……不该乱发脾气的……让你很为难……”

    萧暄忽然把脸埋在我颈项里,叹息着说:“没事!是我不对,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以后不会了,你不要离开我身边了!真的不要了!”

    我感受着他身上传递来的火热的温度,闭上了眼睛。

    那夜,萧暄亲自将我送回谢府,然后驱车离开。我转身回去问门房:“王爷走的哪个方向?”

    “往西去了。”

    回宫是往北,他还是去陆家了。

    造化有多弄人,你在当时永远都不清楚。那时候看着平静,回头看其实暗流汹涌;那时候觉得隽永,回头看发觉其实已经淡然。那时候你以为可以永远把持住的事,往往会擦身而过;而那时候你想念的刻骨铭心,回忆起时已成过眼云烟。

    东齐京都永远留给我深沉压抑的印象,大概也是缘自我的这些经历吧。在我自己定义里,早就已经给她笼罩上了一层蓝灰色,忧郁得像是总不放晴的天空。快乐不过是天空里绚烂一瞬的花火,却在我视网膜里留下了永恒的艳丽色彩。



    *本章系原文79&80章*



    
 


歌尽桃花 第三卷 征途篇 第54章
章节字数:6979 更新时间:08…02…01 12:11
    我再次见到陆颖之,是在数日后的先帝葬礼之上。

    先帝龙御上宾,满朝文武及家眷都要护送灵柩至皇陵。女人们不能进皇陵,就只有等在冰天雪地外。

    我同谢夫人坐在轿子里,厚衣重裹,又有暖炉在手,倒不觉得冷。今天天气不错,出了太阳,轻风和煦,我们可以听到很远处的皇陵里传来的礼炮声。那些炮声和号角声在这片寂静的山谷里反复回响良久,就像故人离去前的踯躅徘徊犹豫不决。晴空下,我们可以看到极远处群山之颠上的皑皑白雪折射着刺眼的日光,风从山脊上刮过来,岁月冲刷大地。

    隔壁不知道是哪家的马车,里面断断续续传出女子咳嗽的声音。丫鬟焦急地劝那女子喝点水。

    我的医生本能使然,冲着那边喊:“你家主子是伤的肺,不是喉咙,喝水没用的。这里天冷干燥,还是将她送到暖和潮湿的地方比较好。”

    隔壁静了片刻,一个熟悉但是气弱的女声响起:“可是谢小姐?”

    陆颖之?

    我掀起窗帘,看到对面半米远的车窗里,露出一张苍白消瘦的面孔。她看来的确伤得不轻。

    我俩尴尬冷场,谢夫人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突然不对,对我说:“小华,你医术好,不如去给陆小姐看看?”

    老娘啊,整个皇宫的太医现在都围着她打转,有必要还多我一个吗?

    可是她这么一说,我骑虎难下,只好出马去给自己的情敌看病。

    陆颖之的确是伤了肺,倒不是很严重,只是现在天气冷又干燥,她的伤好得慢。我给她开了消炎润肺的药。

    陆颖之原本是个充满活力的女子,身着白麻孝服的她看上去柔弱无力尽显小女子娇态。她气息不稳地同我说:“谢姑娘这份恩情,我还真不知道如何报答。”

    我心道:很好报答,离我男人远一点便是。

    陆颖之做了个手势,丫鬟捧来一个精致的木匣子。

    “谢姑娘,我知道你视金银珠宝如粪土……”

    谁说的?我明明很爱钱的啊!

    “所以这匣子里的东西,并不是那些世俗之物。”陆颖之笑道,“姑娘为王爷的毒劳神伤力,颖之看在眼里,十分敬佩感慨,顾倾所有之力,找到了这两样东西,希望能对姑娘有所帮助。”

    匣子缓缓打开,一阵馥郁的芳香溢了出来,令人顿觉得心脾舒畅,神清气爽。

    我眼前一亮。匣子里深色丝绒布上,放着两样东西。一个是一朵花,花瓣重重叠叠,似有百层多,片片晶莹温润,仿佛是由汉白玉雕刻而成,刚才闻到的芳香就是它散发出来的。另外一样东西是块黛绿色圆石,半个巴掌大,光洁圆润,石面上纹路深浅不一,缠缠绕绕,呈现诡异的颜色。

    我呢喃:“碧血珀,和醒灵花。”

    陆颖之点头笑道:“谢小姐果真一眼就认了出来,真是见多识广。颖之佩服。”

    我其实从来没见过这两样东西。我会认得,是因为书里记载这两样东西举世珍贵,万般难求。一个结在深山老林里最阴暗潮湿之处,一个开放在温暖明媚最清净纯洁的地方。特别是这醒灵花,格外娇贵,采摘之人若不是心灵纯净者,它被摘下来会立刻枯萎。

    “我们特意在当地找了一个六岁的小尼姑去摘的这朵醒灵花。这匣子与丝绒布,也都是佛前供奉过的,纯净且有灵气。于是千里运送,才可以保持花朵不败。”

    陆颖之笑盈盈地将匣子放在我手上,“谢小姐可千万不要推辞。我这也是想为王爷尽一份力。”

    匣子沉沉落在我手上。

    我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谢家马车里,也不记得谢夫人都同我说了什么。手里的匣子被我紧抱在怀里。

    葬礼结束之后,我们回了谢府。我借口身体不适不想吃饭,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

    到这时,我才把抱了一天的匣子放了下来。

    “什么宝贝东西?”

    萧暄的声音突然响起,把我吓了一大跳。

    “王爷啊千岁!你就要做皇帝的人,能不能注意一下形象不要翻墙了?谢家院子一共五个门呢!”

    萧暄已经换了一套平常的衣服,现在满城百姓都戴孝,他这身白绢衣虽然华丽精致,倒也不突出。

    他笑嘻嘻把我往他那边拉,“都饿了一天了,上你这来讨点吃的。”

    我把手甩开,他也不恼,伸展开手脚躺到了我的床上,长长吁了一口气:“天下这么大,就在你这里才可以放松一下。”

    我笑看着,觉得这情景像极了他还假扮谢昭瑛时的样子。我俩亲厚无间,无拘无束,每天都潇洒快活。

    他翻了个身,还是赖在床上,“听说你给陆颖之看了伤,怎么样?”

    又是这个女人。我没好气道:“她好得很,完全可以活到抱曾孙,你就不用担心了。”

    “别这样。”萧暄说,“她受伤,是因为救了我的命。”

    “我也救了你的命呢!”我尖锐地顶回去。

    萧暄无辜地耸耸肩,“所以我以身相许啊。”

    我喉咙里那句“需要你以身相许的对象多如过江之鲫,我还不知分得到几两肉?”卡在那里,挣扎半天,最终还是没有吐出来。

    这话说出来,肯定要把他惹毛,到时候免不了一顿争吵。最后两败俱伤不欢而散。我们这段时间每次见面都少不了口角冲突。再深的感情都有限度,经不过一伤再伤的。

    萧暄说:“尚衣局来人说,你的衣服已经好了,明日进宫试一试吧。”

    “什么衣服?”我糊涂。

    “傻丫头,”萧暄笑,“自然是凤袍了。”

    “啊!”我感叹,“真快。”

    萧暄握着我的手,“我倒觉得时间过得真慢。”

    桐儿端着晚饭进来,我们三人坐一桌吃了,这情景像是回到了两年前。只不过坐在桐儿那位子上的人,是云香罢了。

    听萧暄说,郑老将军身体很不好,似乎时日不多。小郑这孩子能干可靠,是个将才,可是耿直机智有余,狡猾阴险不足,镇守疆土可以,留在朝廷反而会害了他。现在局面,显然陆家独当一面。

    萧暄宽慰我说:“不要紧,还有你们谢家。”

    “我们家?”我不明白。家中就大哥一个壮丁,也是个老实书生。

    “我同太傅商量过。你的堂表兄弟中凡是年轻有才学者,我都会尽量提拔上来。你有几个堂兄其实都资质出众,是可塑之才。”萧暄很有信心,“当然也不能就这样把谢家推去陆家的枪头之下。江南世族,西北各部,我都要多多提拔。以前你同我讨论过改良科举制度,选拔多方面人才,创建学校,推广基础教育……”

    他兴致很高,说起未来的治国计划滔滔不绝,一扫多日来的压抑。我很是怀念他这眉飞色舞的神情,怀念他意气风发潇洒自在的笑容。他两眼璀璨,配着俊逸容颜,威仪气势,已具有十足的帝王风范。

    说到兴头,萧暄站起来,在屋里踱步。我抬头仰望着他,就像今天白日里和众人一起在台阶下仰望未来的帝王一样。

    高大、威武、光明。比较下我是那么渺小而普通的存在。我不通诗词,我不精历史,我不懂权谋策略。所以我真不奇怪陆颖之看向我时眼中的纳闷和不屑。

    生活就是无数道关联的选择题,每一个选择都关系到将来的生活。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就是我对婚姻的选择,而交卷时间已经迫在眉睫,我却还混乱如麻毫无头绪。手中的筹码,不知道该放在天平的哪一端。

    这样想着,背上居然出了一层凉汗。而萧暄依旧沉浸在自己将来的宏图大治里,并没有注意到。

    次日我被接进宫去试衣,结果等待我的是个大惊喜。在场的除了宫人,还有好几名身份高贵的夫人也在场。

    身份最高的,是萧暄的姑姑,很快就要升做大长公主的永宁公主。

    永宁公主有着一张依然艳丽但是严肃的脸,头颅一直高傲地抬着,贵族式的礼貌、优雅、冷漠。她的亡夫是陆颖之的大伯,我不奇怪她给我脸色看。

    她的身后跟着几名命妇,还有两个年轻娇美的少女,都是重臣女眷。

    永宁公主吩咐那两个漂亮的女孩子说:“快去给谢小姐见礼。以后就要她对你们多加管束教导了。”

    我瞪着眼睛,先前还真不知道居然有这么一出。

    永宁公主解释:“这是我侄女祝城郡主,那位是杨中丞家的千金。”

    纯洁美丽的小姑娘们,扬着比花朵都还娇嫩的脸,带着对生活的憧憬和对我的讨好,跪在我脚下。

    我看着她们,轻声问:“都多大了?”

    “回娘娘,”小姑娘们嘴巴非常甜,“民女十五。”“民女十六。”

    我啼笑皆非。高中一年级女学生,吃零食看漫画偷偷喜欢隔壁班的小男生,在这里就要嫁人伺候丈夫了。

    永宁公主继续说:“谢小姐回京不久,京城里的闺秀,想必都没见过吧,改日我办个茶会,介绍大家认识。”

    我看看两个女孩子,又看看趾高气扬的永宁公主,笑容就像一张膏药贴在脸上。

    永宁见这个下马威已达到了效果,满意地笑着点着头,“就让这两个孩子帮着给你换衣服吧,让她们也沾一点这喜气。”

    皇后的凤袍。

    华丽繁复无比的衣裙,金丝银线绣出的精美图案,珍珠宝石点缀的花纹,长长的裙摆,还有沉重得几乎可以压断脖子的凤冠。

    我像个木偶一样被宫女们摆布,穿戴上这套简直让我无法行走转头的装置,站在镜子前,只看到一个滑稽的面目全非的女人。管她是谁,反正不是我。

    我觉得我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使劲翻白眼。

    永宁公主说的话非常微妙,“果真是人要衣装啊!这下一身皇后风范。”

    我这个皇后风范就是涨紫了脸拼命扯领子。

    杨家小姐大惊:“谢小姐且慢,这要扯坏……”

    啪嗒一声,珍珠扣子哗啦散了一地。

    我喘过气来一看,暗叫糟糕,急忙俯下身去拣。不料裙子太长,我一步跨去踩着裙摆,身体失重,顺应地心引力往下倒。

    偏偏其他宫女也围过来拣珍珠,我眼疾手快抓着一个稳住身体,无奈这衣服太重,惯性太大,那个娇滴滴的宫女被我一下扑倒。

    我们两拉扯着轰地撞到旁边的石英屏风上。精美华丽的屏风喀嚓一声被撞倒,连着带翻了后面搁置珍宝古玩的架子。而架子旁还放置着香炉和点着蜡烛的烛台……只听轰隆哗啦霹雳喀嚓一连串断金碎玉之声,我狼狈地爬起来,发觉自己已经置身在一片昂贵的狼籍之中。

    宫女太监们已全部面无人色,呆若木鸡。公主贵妃们更是目瞪口呆。

    我尴尬地笑了笑,他们惊恐地抖了抖。

    “我真的……很抱歉……”我走过去想安慰他们,结果脚下踩着珍珠,仰天一滑,在众人惊呼声中啪地摔了个四脚朝天,凤冠终于脱离了我的脑袋咣铛落地,一咕噜滚去老远。

    我摔得眼冒金星,屁股都要成四瓣。吓得魂飞魄散的宫人们急忙冲过来扶起我。

    “这里怎么了?”萧暄惊讶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终于找到窍门,一把将衣服扯了开来。

    萧暄眼珠快掉出来,回头对身后侍卫怒吼一声:“都在外面呆着!”然后几乎是一步就冲到我面前,大手一挥将披风盖在我身上。

    杨家小姐捧着凤冠跑过来,“谢小姐,你落了这个。”

    萧暄转头看她,她娇羞地低下头,转身跑回自己母亲身边。

    我捧着硕大的凤冠,感觉自己真像个傻子。

    永宁公主走过来,眼神古怪地看了看我,对萧暄说:“王爷别急,只是一个意外。”

    “姑姑怎么在这?”

    “几位夫人在我那里闲聊,说到了谢小姐,都好奇得很,想见识一下。”

    这下可见识到了吧?大开眼界了吧?

    萧暄眼睛扫过那几位贵妇人,视线在两个小姑娘身上停留了片刻,什么都没有说。

    永宁公主终于觉得不好意思,找了个借口,带着女人们溜走了。

    萧暄这才问我:“你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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