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后又别开目光,稍带低落道,“思芜……终究是我对她不起。”
“皓杰,任何人都没有怪责你的意思。老夫只是想说,思芜的死都没有换来你的成长,这在老夫看来,在已故的思芜看来,未免有些可惜。”菩提子说话总是留几分余地,与他做人一般。
这招对凌皓杰果然受用,他叹了口气,幽幽道,“师父的意思是?”
“你若说玉蓁蓁,我们便说玉蓁蓁,”菩提子捋了捋胡须,清咳了几声;这些日子异兽军团小范围的在外搜索妖族结界,并且尝试破坏,为了修补结界,他的确耗费了不少心神,“在老夫看来,若你的爱只能被称作小爱的话,那么玉蓁蓁的爱,便是大爱。”
“何为大爱?”凌皓杰不得不承认的是,菩提子所说,他的确听不明白。
“大爱便是,胸怀若谷,心系苍生。你好好想想,自从玉蓁蓁来到逍遥派,发生的这些事情,以及她所作出的判断和作为,哪一样是为了她自己?甚至有些时候,她抛弃了自己的情爱,只一心为他人。这份爱,便被称为大爱。皓杰啊,玉蓁蓁很成熟,有自己的一套行为模式,所以她总是让人觉得格外安心。但是皓杰你,就完全不同了;你依旧像个冲动的孩子。如果你总是这样成长缓慢的话,终有一日,会追不上玉蓁蓁的脚步。”
菩提子知道凌皓杰的死穴在哪里,所以便轻轻的点了一下,点到为止。凌皓杰也不是傻子,听了菩提子这番话,怎么会不觉得焦急;他局促的攥攥手,还是不敢去看菩提子的眼睛,又低低问了句,“那师父,我……到底该怎么做?”
“灵芸丫头的改变,你看到了,”菩提子说着,不得不承认的是,对叶灵芸的改变,他都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从前那么刁钻任性、眼中一粒沙子也不肯融的叶灵芸,竟然能变成如今这个能容能忍、肯为他人着想的性子,这份经历过痛苦之后的蜕变,都不知是该让人欢喜还是让人忧了,“景含芷的离世,花飞的离开,让她迅速成长;而之前还有例子,便是云朵。关于云朵,你们关系都不错,她的成长你应该是看在眼里的吧?”
凌皓杰登时有些羞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菩提子说的一点不错,叶灵芸、云朵都一夜长大了,所有人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成长,只有他还在原地踏步,还在因为自己的心胸狭窄而暴躁不已——其实玉蓁蓁都原谅聂星旭,自己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究竟生什么气呢。
菩提子与凌皓杰相处数十年,对他的性子太过了解;如今见凌皓杰这般,也知道话该至此;他拍拍凌皓杰的肩膀,安慰道,“好了,皓杰,道理就是这样,至于如何成长,该看你的才是。你不必过度担心玉蓁蓁,她身边有冥赤仙人,不会出什么事;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一定会回来。我们如今的难题是如何修补被异兽军团破坏了的结界,不然,妖族也就要陷入危险之中了;你可要知道,我们不能再连累无辜了。”
凌皓杰点点头,总算是服里服气的跟着菩提子往回走;才没走几步,就又听到菩提子叹息,似乎自言自语道,“不过刚刚与土灵擦肩,却在他身上感觉到一股暴戾的气息,这股气息在他身上来回撺掇……这个土灵究竟是何来历?”
***
聂星旭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并非是在矮人族的小屋中;之所以这般肯定不在矮人族,是因为他的眼珠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后定格在从窗棂上洒下的阳光上,久久移不开。究竟有多久没有见过阳光了?都不知道是温暖还是炙烈;在烈焰深渊呆了那么久,早就忘了外面的世界是怎么个样子;植物可还是绿色?动物们可还活泼?可还有山有水?天可是蔚蓝?水可是碧波?
聂星旭发着呆的工夫,忽的被一股恐惧侵袭,因为他强烈的感觉到,自己的体内似乎有灵气源源不断的供给着;而这股灵气不停在他体内来回游走,这完全不同于他曾经修行的雷灵气,因为雷灵气是带着一股冲劲儿的,在体内的话,会四处乱闯;可这股灵气不同,这股灵气温婉而柔和,带着一股久违的温暖,好像回归了大地母亲的感觉——大地母亲?聂星旭忽的如醍醐灌顶一般,他知道了,这股灵气的反应,正是土灵气!
可为何,他明明是雷灵根,体内却有一股土灵气在融会贯通着呢?抬起手臂,手臂上的锁灵绳也不复存在;究竟发生了什么,这里又是哪里?是人类生存的地方吗?
一念到这里,聂星旭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许多年前看到的景象,生灵涂炭,整个村庄被大火燃起,所有人都跑了出来,那些丧心病狂的人抓住他们,其中就有聂星旭以及他的亲人们,后拿着刀肆意挥着砍着……聂星旭的娘亲死死抱着他,替他挡下了迎面的几刀,后将他压在身下,就为给儿子留一条活路。聂星旭永远记得娘亲颤抖的身子,被鲜血染红的双眼,还有在他耳边的低语,“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
所以之后,整个村子被屠干净后,那些人在收尸准备炖着吃肉的工夫,发现了被娘亲保护的唯一幸存者聂星旭。恶作剧般的,他们居然没有杀了聂星旭,而是当着聂星旭的面儿将保护聂星旭的娘亲大卸八块,心肝脾肺肾全都扔掉之后,连着头一起扔进了巨大的铁锅之中,被小火咕嘟咕嘟的煮着;聂星旭就那么眼见着娘亲的头飘在上前,眼睛死死的闭着,那曾经抚摸他脸庞的双手,如今残缺不全的偶尔露出水面。聂星旭觉得自己已经快到极限,就要晕过去的时候,那些人却又以冷水淋醒了他;他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恐惧着度过了两个时辰。却不知,给他一辈子带来巨大伤痛的事情,还在后面。
聂星旭永远记得,那个带头的男子带着一只黑色的眼罩,五大三粗的,他抓着娘亲的一条手臂丢过来,后让几个小弟按住自己,强迫自己吃掉那条手臂上的肉;一股巨大的呕吐感将聂星旭侵袭,他吐得天昏地暗,弄得几个小弟无所适从,只能不停的踢着他的身子,骂他没用的东西。带头老大见聂星旭如此,不禁啐了一口,说只要聂星旭吃下这些肉,就放他走,不然的话,就杀了他,连着他的肉一起炖。
这条命,不是自己的,是娘亲拼了她的命才留下来的;活着,才有希望。聂星旭咬咬牙,嘴边还有呕吐物残留,却忽的转过身,抓起那条煮熟了的手臂,一口一口的咬下来,死命的咽下去,眼泪沿着脸庞刷刷的落在地上。旁边的几个人哈哈的笑了起来,带头老大又不停的从锅里捞出其余四肢的肉,以及背上连着骨头的,纷纷丢给了聂星旭。聂星旭就那么一面吃一面吐,一面吐还一面继续往嘴里塞,最后弄得带头老大几个也跟着恶心起来,就那么丢下他离开了。
聂星旭捡回了一条命,可是他却似乎丢了自己。他恨自己修行低微,谁都无法保护;他更恨那些人面兽心的家伙,不,他们根本不如猛兽!
聂星旭还沉浸在回忆之中无法自拔的时候,门忽然开了。他的心猛的一跳,条件反射般的退回床内,以被子将自己捂个严严实实的,可还是忍不住的发抖。直到外面传来了个冰冷的女子声音——
“用膳了。”
聂星旭从那之后便对肉味极其过敏,不过此时却丝毫没有嗅到肉腥味;他从被子的夹缝小心翼翼的望出去,但见一个雪一样的女子——面色极白,银白色的长发极地,身上也是着了白色如意云烟裙,一双眼珠儿却是黑的犹如寒星。聂星旭这才落下一颗心,从这打扮看来,定非人类;这里既然不是人类居住的地方,他也就稍稍放了心,小心问了句,“这究竟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
518、接受
来者正是妖族少主伏丌手下死将军之一的绮嫣,但见她眉眼冷冷一撇,不施粉黛的面庞上满是冷艳之色,她开口,似是带着千年寒冰,“土灵,此处为妖族。”
“妖族?我何以来到妖族?我明明在矮人族……等等,姑娘刚刚唤我土灵,那是什么意思?哎,姑娘,姑娘……”聂星旭话还没说完,绮嫣已经放下素膳,转身离去,没有丝毫再理会聂星旭的意思。
聂星旭颇有些无奈的起身,走到桌旁才发现,这膳食似乎是特意为他而备。那些莺莺绿绿不知是何植物的叶子和根部被简单的煮过,能看得出为调味,上面飘着几滴香油。聂星旭的肚子忽然就咕噜噜的响了起来,也不知为何,竟这样的饥饿,便直接拿了一旁的小汤勺,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妖族的素膳虽不及矮人族那般丰盛美味——毕竟妖族地处神州大地,许多食材用料是受限制的,没有矮人族烈焰深渊那样的土地,许多调味品是种植不出来的——但也足够让聂星旭果腹。他速速用过膳食之后,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将碗筷收拾好,放在原处。又坐在桌旁,托着下巴开始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在他尚有记忆的工夫,还是在矮人族,自己的房中。因为那样唐突了玉蓁蓁,所以让他有些低迷;所以就连晚膳他都用的很少,急匆匆的回了房里,再想着研究曲谱,可是眼皮却越来越重,就那么摇摇晃晃的回到床上睡了。之后呢?再醒来的工夫,就在妖族的地界了,难不成是玉蓁蓁与冥赤寻到了离开烈焰深渊的道路,将自己一并带了出来?想来这或许是唯一可以解释的了,毕竟这里的人知道自己只吃素膳,这件事情在人类中来讲,唯有玉蓁蓁与冥赤清楚。
只是为何却不见他们两个人影?他们将自己带来妖族,可是因为自己对人类的憎恶?到底为何非要把自己带出来呢,当初他已经明确表示,愿意留在烈焰深渊与矮人们为伍了呀?还有刚刚绮嫣口中的那句“土灵”,她为什么唤自己土灵?难道是因为突然出现在自己身体内这股温暖的土灵气?
太多太多的疑问将聂星旭包围,他简直是再也坐不住,起身推门而出。只是不曾想到的是,他出了门,被两个妖族士兵拦住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他是被囚禁与此的,并没有人身自由。聂星旭性子向来温和,见两个妖族士兵冷冰冰的拦住他的去路,他也没再向前,只是拱手问道,“不知玉姑娘和冥赤公子现在何处?”
“他们并未回来。”其中一个妖族士兵开了口,却吓得聂星旭一激灵。在聂星旭看来,妖族的族民都甚为奇怪,一个个说话冷冰冰的,似乎不掺杂一丝感情;当真不如矮人族,虽然头脑上照着正常的人还是有些偏差,但好歹是有感情的,说话也不似现在这般冷淡。
“他们……他们没回来,我怎么会在这里呢。”聂星旭勉强扬了扬嘴角,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却因为心中始终放不下这些,还是大着胆子开口问道。
“你是被俞樾那几个家伙带回来的,”一个带着几分张扬的女子声音传来,待近了,聂星旭才讶异的发现,这个明艳动人的女子双眼都与玉蓁蓁的左眼一般,是神秘的紫色;不过从说话的语气上来,这个女子绝对没有玉蓁蓁那么柔和就是,似乎带着一股生性就有的张狂,“他们都在大殿上议事,自然了,都是关于你的事。我可是听得一肚子气,便来瞧瞧,看看神州大地的土灵是个什么东西。”
若说刚刚冷淡态度的士兵让聂星旭后退一步的话,面前这个女子当真有一种让聂星旭想退避三舍的感觉。听着一旁两个士兵恭敬地拱手行礼,并且唤着“小小主吉祥”,聂星旭猜测着,这个自大狂傲、嚣张跋扈的女子,也是妖族族民的主子。
其实云朵在大殿上听得关于聂星旭与玉蓁蓁的事情,总算是三三两两,并不全面;但是俞樾那番冷淡的转述听在耳中,当真让她火冒三丈;反观本该与她同气连枝的凌皓杰与于三文,却都只是紧紧蹙着眉,一句话都没说。云朵自是气得要命,这可是妖族,她的地盘,她倒要看看这个所谓的土灵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姑娘,我并不知道土灵是什么……”聂星旭此时已经退回了房中,尽量离着云朵远远的;可云朵哪里肯就此罢手,抬腿就进了房间,后踮着脚凑近聂星旭,死死瞪着他看,直看得聂星旭额头都滴落下汗珠来,不知所措的将腰间的笛子抽出,兢兢战战的开口道,“我……我为姑娘吹奏一曲可好?”
一看到聂星旭手中的竹笛,云朵登时愣在当场,半天反应不过来。云朵的爹娘,云宿与方泠芷,两人的仙器分别是古琴霜月洞天和古箫落玉瞳焰,以前年少时,为了博自己开心,云宿和方泠芷就经常舞琴弄箫,届时天地间冰霜火雨,红与蓝海天一线,不知多美。云朵傻傻的愣了半天,后来使劲儿一推聂星旭,恶狠狠凶巴巴的道了句,“别以为我会放过你!”后竟然转头就离开了。
这一来一回的,弄得聂星旭更加的无所适从,他叹了口气,将笛子别回腰中。心中纵有千万个疑问,此时也不敢再离开房间半步了;毕竟这里是妖族,是他不熟悉的地方,就算他体内灵气好像呼之欲出,与从前完全不同,至少对付两个妖族士兵还是不在话下,但聂星旭是太谨小慎微的人,也不愿惹麻烦;还是安心在这里住下,看看究竟怎么回事吧。既然他被带回这里,就不可能一直是被囚禁着的;不然,也没有带他回来的必要了。
聂星旭所猜一点不错,大概又过了大半天儿,他的房门终于再度被打开;不过来者他依旧不认得。不过自打体内有了这股四处撺掇的土灵气之后,他的神识倒是似乎被打开一般,眼睛一看,便知来者并非人类了。
的确不是人类,因为进来的人正是俞樾和于三文。于三文瞧了瞧俞樾,后自行上前,心中虽然有着对面前这看似温婉男人的千般百般讨厌,可谁让他是神州大地的土灵;而且玉蓁蓁都原谅了他,自己也没法说什么——再者说了,从他本人看来,他也的确不知道还有另外一个人格的存在——于三文深吸了口气,尽管脸上没笑容,可声音中总算没带什么淡漠的开口道,“我知道聂公子如今一定有很多疑问,可是我们总结一切之后,希望聂公子能够先和我们去几个地方,待回来之后,再向聂公子解开一切疑惑,可好?”
聂星旭点头称是,后总还是有些担忧的问道,“听闻守门的侍卫说,玉姑娘和冥赤公子并没有回来。他们在何处?过的可好?”
于三文的心动了动,后总算路出些笑意对着聂星旭点头道,“聂公子不必担忧,蓁蓁和冥赤如今已经恢复自由身,想必矮人族的家伙们拿他们没办法。我们还有一个伙伴在矮人族没有找到,他们找到就会回来。”
“矮人族还有个人在?”聂星旭登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摇头对着于三文急急道,“若当真如此,他们寻也是白寻。想必那人早成了矮人们的牙祭。”
“不,不是人类,是……”于三文想了想,后道,“修仙士的本命兽,不过对我们来说,他就是伙伴,是不可或缺的家人。”
“玉姑娘真的和其他人不一样。”聂星旭听闻于三文这么说,倒也真有些啧啧称奇了。本命兽,说白了不过是修仙士傍身的东西,在他看来,是战斗的帮手,是从属的身份;可玉蓁蓁连本命兽的性命都如此珍惜,她真的和他所知道的那些恶人不同。
“不是所有人都是坏人的。”于三文说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