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魂,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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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魂,诉情-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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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是除灵师,也总要有个准备什么的。”岚魃四两拨千金地转移话题。
  “我晓得。”
  他与她,终究不可能,还是尽早完成目的,然后离开灵山村。
  “别爱上他。”岚魃突然脱口道。
  极力隐藏的心事让人一下子揭开,谈落日虽是震惊也故作镇定。“我没有。”
  岚魃轻轻挑眉。“是吗?最好了。总之,别爱上他,你们是不可能在一块的。他是人、你是鬼,就算此刻有身体,也改变不了已死的定数。”想骗过他,这小姑娘还没这本事,不过提醒到此为止,他也不好管闲事。
  “我知。”她点点头,该看清的事情她很明白。
  自她死后,人世的事情便再也与她无关了,她只是一只鬼,暂时依附在人体之内的无主之鬼。
  情与爱,是她沾不得的。
  “有自知之明就好。记着我的名——岚魑,有困难再来找我。”由风中感受到人气,他身子往上一飘,隐没在树梢间,徒留声音回荡。“他来接你了,记着,别出了岔子,要不,会功亏一篑。”
  伴随夜风的潇洒,树上叶片宪牵,岚魃的气息隐没,而身旁由远转近的脚步声让她回了头。
  蓦然,眨眼的那瞬间,急促的声音来到她面前,一抹光亮遮住她的眼,尚看不清岚魃嘴里说的“他”是谁,就让人抱个满怀,对方紧紧地将她揽住,犹如怕她消逝一般,令她不由自主地也回抱对方。
  打她有记忆开始,除了娘外,就不曾有人这么亲昵、激动的抱过自己,但娘死得早,爹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根本没有半个人愿意亲近她。
  她的心,一直是寂寞的。
  好久之后,卫弥天才放开她,但眼中露出的担忧始终没褪过。“落日,幸好你没事,幸好……”
  凝视卫弥天关怀的双眸,谈落日不由得鼻酸,关心她的人,为何总与她没有血缘关系?生前她的病人赵公子、后来的徐嬷嬷、柳云嫣,以及此刻的他。
  连不相关的人也愿意付出,反观她的亲人们全当她是敛财工具,连一点亲情也不愿赊给她。
  “你……来找我?”她的内心受到无比震撼。
  卫弥天捧着她的脸蛋,轻轻地拭去她脸上的脏污。“嗯,灵山入夜了,我当然要来找你,我会担心的。”适才在一处草堆上发现她撕裂的衣袖,还以为她已遭到不测,所幸找到完整无缺的人,他终于放心。
  在灯笼的映照下,两人的脸上散发淡淡的晕黄。
  “我没事。”思及正午柳云嫣说的话,谈落日垂着眸,不敢看他,岚魃也说了,他们不可能的,她最好别再有妄想。
  只是一想到他会来找自己,她内心有些喜悦。
  那种让人关心的滋味,的确温暖。
  “瞧你一身伤,怎说没事?!”卫弥天不管男女有别,径自拉开她右手的衣袖审视伤势,只见他脸色一僵,稍后才缓缓拉下她的衣袖。
  “我这伤,不严重的。”
  “都伤成这样,还要逞强,真以为自己死不了吗?”卫弥天口气不自觉稍重。
  听在谈落日耳里,有些刺。苍白的一张小脸望着他,眼底闪着惊诧。
  瞥见谈落日露出的神色,卫弥天这才发觉自己的口气有多严肃,他先是别过头,稍后才启口,“抱歉,我一时担心过头,说话口气重了些,没吓着你吧?”
  “没……有。”再如何掩饰,也遮掩不了两人先天的差别,她是该怕他的。
  紧握她发颤的小手,卫弥天叹了口气。“还说没有,手都这么凉了,还发颤呢!”
  谈落日忍着要抽回手的冲动,头更低了,也不发一语。
  不只手,她连心都在颤抖,要是卫弥天看出端倪,她大概会命丧在此。
  卫弥天注视她的害怕,慢慢将她搂入怀里。“落日,我还是吓到你了。”
  聆听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谈落日好不容易让自己害怕的心情降下,她想真的或许是他一时心急口快,所以他应该还没发现什么,她不该把人忧天。
  “谢谢你,我真的没事了。”他的怀抱太温暖,她有些舍不得离开。
  “那就好。你受伤,若没人指路,我不好带你下山,加上你的伤势又不轻,需要先做些处理,我想我们今晚夜宿灵山可好?”衡量过事情轻重后,卫弥天有了决定。
  “嗯。”听见这结果,谈落日不禁扬笑。
  说不定今夜便是个契机,她忖度着。
  不过,想着想着,她却渐渐睡沉了……
  第五章
  今夜,是爹迎娶五娘的日子。
  五娘是青楼里的小婢,但手段厉害,所以让爹魂牵梦萦——这是她听三娘说的。
  张灯结彩,火红似要喷火的双喜字贴满整间宅子。
  她的娘刚死不久,偌大的宅子里却彷佛不当有这人的存在。若非娘是爹的明媒正娶,大概下场会更凄凉。
  一身素衣,她让人挡在主屋前。
  “大小姐,老爷不希望你任意走动。”
  望着守卫,她面无表情。
  是怕她坏了气氛吧?
  不愿让守卫难做,目光远远一眺,看见了爹红色的背影后,她转身离开,相较于主屋内的锣鼓喧天,别院里冷冷清清,没有半点声音。
  来到灵堂前,看着娘的牌位,她已哭得再也掉不出泪来。
  娘是县里有名的大夫,将一身的本事都传给了她,所以爹才会让她平安地留在宅子里,不让其它人打搅她。
  她的爹是个商贾,想攀上官家,便让她来为他打前锋,先夺个医圣美名,再进而打通人脉买个官位坐。
  她很气的。
  不是气自己被利用,而是气爹对娘的不珍惜。
  娘是个贤淑的女子,却因为样貌不佳,而得不到爹的青睐,虽是指腹为婚,除了新婚当日外,始终独守空闺。
  而她呢……凭着是一身好本事,受县上的民众爱戴,整个谈府的人才不敢对她放肆,但却没有一个真心爱护她。
  是了,谁教她的娘不受爹的宠爱,她活该有这命。
  只是,他们都有血缘关系,为何就不能多疼她一些呢?
  她只希望有人能听听她说话,多关心她便好了,她求的也不多,可惜上天彷佛遗忘了她似的,谈府的人从未记起她的存在。
  娘,为何没人爱日儿呢?您不是说总有一天会有人喜欢日儿吗?
  今早,听见三妹要嫁人。
  二娘说三妹嫁的是个青年才俊,两人又互相喜欢,往后她女儿的日子就好过了。
  刚回谈府的她,经过回廊,乍听见这番消息。
  她住的是别院,很少到主屋走动,小婢们也懒得与她说话,更遑论把主屋内的消息转告给她,上次大弟、二妹成婚,她知道时,大弟已拜堂,二妹也去了夫家,统统晚了一步。
  这次是婢女忘了送餐给她,她有些饿,想到厨房找些东西填肚子,才正巧听见。
  喜欢?
  她眨眨眼,有些不解。
  什么是喜欢?
  她不懂,也没人跟她提过。
  嫁人好吗?
  像娘这般,她情愿一生不嫁。
  虽与主屋的人没什么来往,到底也是手足,她希望她的妹妹们都觅得一个好归宿,不要再像她娘这样。
  捧着点心,她回转别院。
  娘,日儿好思念您!您听得见日儿的声音吗?
  今日,县里有许多人得了一种不知名的病,纷纷上她这里来求诊。
  “谈大夫,你看看我儿子是怎么了?最近老说头晕,今天早上醒来高烧不退,身子长满红色斑点又奇痒无比,我看见李大嫂的小儿子也是这样,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嬷嬷,您先宽心,让我看看沈大哥的症状再说。”
  连续几番望闻间切之后,她头一次让县民失望了,因为连医术高超的她也无法看出这是什么病症,只能先开些止疼的药让这些病人服用减轻痛苦。
  听了所有来求诊的人回答之后,才发现他们原来都是最近有上白莲山的樵夫或猎户,本着医者父母心的她,决意上山一探究竟。
  来到白莲山上,她偶尔见到几只动作缓慢的动物在山里逛着,那些动物看上去都不像生病的模样,便远远跟着牠们,穿过隐蔽之处后赫然发现一池泉水,很多动物都在饮用,是素闻山泉水滋味甘甜,但见那么多动物同时聚在一块的场面就有些特别了,于是她趁着动物们一一离开后,解下腰间的水壶汲满后,才下山回到谈府。
  刚进门,看起来像是等候多时的管家上前交代,爹要见她。
  爹会主动想见她?真是平生第一次啊。
  怎知会面结果,爹竟是要她别插手白莲山的事情。
  “怎么行?我是个大夫,本来就该救人,怎么说白莲山的事也是县里的事,就算我是一介平民,也得关心哪!”为了那些无辜的县民,她首次反抗亲爹。
  “我们要搬离这里了。总之,白莲山的事不准你再插手!”
  望进爹的眼里,没有关爱、没有担忧,只有名利。
  爹是怕她万一不幸也染上这种病,便再也无法帮他夺美名了。
  呵!真是残酷哪!明明是亲爹,为何对她的生死不闻不问呢?
  “爹,我真的是您亲生的吗?”
  “啪!”
  回答的是一个似乎想掩饰心虚的巴掌声。
  真是的!她怎能错怪娘的贞洁的,她肯定是爹亲生的。
  “你要是不听我的话,下场自理!”
  抚着发烫的脸颊,她没有一丝怨言。
  娘,日儿绝不会弃这些县民不顾,您一定也会赞成的,对吧?
  今儿个,来了更多上门求诊的病人。
  还有人不知情仍上了白莲山,然后又带着病回来,怪异的是,这种病似乎不会传染开,值得庆幸哪!
  一再地开止疼药也是治标而已,她究竟该怎么办?
  站起来想喝口水润喉,没想到头猛然一晕,让她撞倒了案上的杯,洒了一地的水,她疑惑,她诧异,遂地拉上袖子,果然看见红色斑点,她一怔,踉跄几步后靠在墙上。
  她一时间竟无法思考了。
  上白莲山前有服过解毒丸,结果依然无用,她也染上这症状了。
  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赶快拿了新的杯子喝口茶。剎那间,她想到那些动物为何待在白莲山上也没有事情?难不成与牠们的饮食有关联?
  带着疑惑,她转过头,看着昨日才带下山来的泉水,没有任何迟疑,她立刻饮下壶里的泉水。
  正当她要记录自己身体的变化时,不巧,一群县民来到她这里吆喝。
  “发生什么事了?”她注意到前来的都是这次事件病患的亲人。
  有人指着她骂:“你这个庸医!都是我们误信了你,开那什么止疼药,害得我儿子命丧黄泉。都是你!都是你!”
  “不会救人,何必出来害人!”
  “是啊!我夫婿也刚刚才断气,还我丈夫的命来!”
  县民蛮横地围上前,她吓到了,举步维艰,动也不动,任由民众打她出气。
  但她的助手小梅看下下去,挡着县民,护着她,并要她先行离去。
  “我不能走!我害死人了,”
  “谈大夫,先由后门走吧!县里只有你这个大夫,没有你,往后谁还敢上白莲山呢?生死有命哪!”
  没错,她是这小县里唯一的大夫,她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个困难,要不,往后那些樵夫、猎户该如何过活?再者,要离开县里,通过白莲山是必要之路,她也得为其它县民着想。
  于是,她感谢助手的帮助,先行离开,回到谈府,将自己关在别院里,继续记录,她计划着,要是明早也没任何改善,那她要再上山一趟,可惜,来不及实行自己的计划,爹便带着几个家丁前来。
  “现在闹开了,都是你!”
  “爹!”此时的她最需要家人的支持。
  “别喊我,我没你这女儿,现在弄得县民都要我负责,我不是要你别插手吗?你倒说说,我该怎么对县民交代?”
  看得出来亲爹很生气,她应该早看清了,爹是不会在意她的生死的,他关心的只有名利与美人。
  她,不过杂草一根。
  利刃一划,什么也不剩。
  “我会救他们的。”
  “怎么救?如何救?以为自己是神仙吗?来人啊,给我将她拖出去,让那些县民去处置。”
  呵!她的利用价值已没了。
  家丁闻言,上前欲拖走她,原以为她不会反抗,怎知她却拚命挣脱,接着唰地一声,她的两袖撕裂了,露出白藕一双,上头红斑显得更鲜艳。
  家丁见状,纷纷走避,他们才不想惹病上身。
  “你也得了这种病?”
  她抬起头,依旧没看见亲爹有任何心疼她的神情,仍是一派冷漠,她的心已痛到不能再痛了。
  一抹冷硬闪过爹的眼睛,她大概清楚爹会怎么对自己。
  就在他们离开后,有人来封了她的门与窗,不久,她看见门外有火光。
  果然,她没料错,爹想杀了她,彻底杜绝后患。
  爹,我是您女儿啊……
  她的呼唤,终究没有用处。
  逃吗?逃得了吗?不,她不想逃了,忙了这么久,她的命运也许早注定好了,改不了。
  一生得不到人爱,才是她的写照吧。
  就让火焰带着她去找娘,她宁愿伴着娘,也不愿再为人了。
  娘,日儿来找您了,等等日儿吧!
  今晚,月色皎洁,分外迷人。
  刚刚,她作梦了,梦里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和乐融融,让人羡慕,但事实却是令人不堪。
  感觉到身子开始痒了起来,她才发觉自己没死在火里。
  有人救了她吗?
  “我不救人的,但你的悲哀却让我的『诀艳』有了共鸣。”
  是男人的声音,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模糊的五官与一把亮眼的剑鞘在她眼前。
  “『诀艳』?”一把剑同情她?
  “我的剑感受到你的悲哀,它同情你。”
  同情,已经不必了。
  “不必救我的,我得了这种病,不死也难。”不过想到自己的伤悲竟是一把剑感受到,她有些无奈。
  “你身子里有『山涧泉』,可惜不够,再多喝几次,应该就能解毒。”
  “你……是谁?”
  “我是妖。”
  “妖?”真是讽刺了,救她的竟是个妖与一把剑!所有人都不信她,她的亲人要置她于死地,偏偏将她自鬼门关里揽下的是名与人类没有交集的妖。“我能否拜托『诀艳』帮我将这项讯息带给我的助手小梅听?我一个人已不打紧了,重要的是县民的安危,拜托你,『诀艳』!”既然诀艳会感受她的心意,那么与其央求一名不相识的妖,她宁愿求助一把剑。
  “你很聪明!为何不想活呢?”救人本不是他的兴趣。
  “世态炎凉,活着,我的心伤永远也不会好。”她合上眼。
  “你才多大年纪,看得会有多少?”
  “够多了。”十六载的岁月,她的心彷佛已经过了七十年的历练。
  七十知天命啊!
  想来,她的命合该如此,她不怨天的。
  “是吗?我向来不强人所难,既然你心意已决,『诀艳』会替你完成。”
  “谢谢。再请你帮一件事,请你等我死后,将我火化,葬在此处。”
  “没有想见的亲人吗?”他突然一问。
  亲人?她没有亲人,倒是有个朋友——赵公子。他是她的病人,待她很好,若是自己死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了……
  “没有,我没有亲人……”
  话说完,慢慢的,她的头愈来愈晕,也合上眼。不知怎地,她觉得好温暖,好像有双强而有力的臂膀正在为她抵挡外头的凉意。
  原来死前一点也不可怕哪!
  娘,日儿来找您了。
  活了十六年,死了三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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