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惊世骇俗。
当下,他心中一凛,不敢再轻敌,出声激道:“朋友,有种的就别像个魂,飘来荡去,下来和罗二爷过几招。”
黑影笑道:“我老爷子动来动去,与你何干?”
在大厅外的梁平山也未看清黑影是怎么闪避的,但来人身手之高,大出意外,他怕师弟有失,便出声招呼:“罗师弟回来,来人不敢交锋,追他何益?”
罗洪江性本暴烈但毕竟是老江湖,明白师兄的用意,当下便一个倒纵,飞离墙头。
“想走么?好走、好走,噗!”
随着“噗”的吹气声,一溜火星中有粒豆大的火炭,流星赶月般直袭毒爪猴背后“心俞”大穴。
罗洪江身在空中,直感到劲风似箭,立即双臂一振,头下脚上,避过了暗袭。他不由勃然大怒,正待转身返回找老家伙算帐,但心里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便打消此念,直往师兄跟前落去。人刚站定,便以传音入密告诉师兄:“老大,墙上那家伙可能是苍山独夫伍云老怪物,和不和他动手?”
梁平山也看出了对方来历,答道:“这老怪物久已不出江湖,传闻难缠得紧,今夜暂且放过,日后再找他算帐。”
话以传音入密送出,别人自然听不到,只见两人忽然朝后一跃,闪入暗中不见。
沉志远等人也猜出苍山独夫的来历,沉志远忙向墙那方走去,边道:“是伍老前辈么?快请进寒舍让晚辈等人拜见。”
老头道:“不是我老爷子还会是谁?谁能让五梅门的妖孽挟尾而逃?”
李剑心在房上听见如是说,心中不禁好笑,这老头骄傲得紧,口气好大好大。
又听沉志远道:“前辈威镇江湖,群邪无不望风而逃,晚辈等心仪已久,今日才能拜见,幸何如之,就请前辈下来吧。”
“下来干什么?听你说两声废话么?”
“哪里,哪里……”沉志远不知要怎样回答才好,担心得罪了这位异人。
齐飞忽然开口道:“师伯别来无恙,快请下来喝杯酒吧!”
伍云怪笑一声道:“好个齐飞、知道老爷子好酒,算你还有点灵性。”
众人只觉眼前一晃,一个矮小的老头已站在面前。就凭这份轻功当世能有几人及得?
齐飞赶紧上前见礼。沉志远等人也忙行礼不迭。
伍云将头一抬,手一背,昂然迈入客厅。
沉志远等人鱼贯在后,跟着进来。沉志远万万没料到,齐飞竟是伍云的师侄,有了苍山独夫做后盾,还怕梁罗二人么?当下忙亲自给伍云用茶,又命绿萼红蕊去叫厨人下厨整治酒席。然后各人坐定,自报姓名。
齐飞道:“师伯于十年前归隐,也不知侠踪何处,倒叫徒侄挂念了。”
伍云两眼一瞪:“小子,休要说好听话,老爷子问你:你怎地跑到沉志远家里来了,人家给你个什么差事?”
齐飞道:“徒侄那年遭人暗算,贫病交加,多亏沈东家路过相救。恩同再造,便决心随东家前往南京,蒙东家器重,赐掌青阳县济世堂。”
伍云哼了一声,道:“原来我老爷子的徒侄,竟然只当了小小的掌柜!”
沉志远慌忙起身一揖:“请伍前辈恕晚辈不知之罪,即日起便请齐兄弟与晚辈同赴南京,担任敝店三总管之职。”
伍云小眼一闭:“这些事与老爷子无干,你自己瞧着办吧!”
齐飞慌道:“沈东家千万不可如此,属下甘在青阳县继续任职。”
伍云叹哼一声:“没出息的东西,你甘居小掌柜不打紧,不丢了我老爷子的面子么?”
齐飞不敢违抗师伯,诺诺连声。
任继发道:“齐兄弟,你我今后以兄弟相称,就不必自谦了吧。”
沈竹青从老头一进门就仔细打量着,只见老头已经秃顶,小眼睛,细眉毛,朝天鼻,方下巴,一脸傲相,再听听他的一番言语,心想,这老头本领大极,怪不得这么骄傲,我要是有了他的功夫,还有谁敢惹我?那是啊,要多威风有多威风,姑娘芳名,传遍天下,那又是何等荣耀,还有谁敢来欺负爹爹?
伍云忽然转头瞧着她:“毛丫头盯着老爷子瞧什么?脸上有字么?”
沈竹青灵机一动,嫣然笑道:“小女子久闻老辈大名,今日见了,果然不同凡响,故此小女子想多多瞻仰一番,望老辈不要怪罪才好。”
她本长得标致,说出话来又动听,使伍云心中大大受用,当下点头道:“娃儿的话也有道理。老爷子行踪无定,别人想见老爷子一面都难呢,你这丫头还聪明,就好好看个够吧!”
此时酒菜已陆续送上,沈竹青一反常例,竟然亲自替伍云把盏,就连自己爹爹也不斟上一杯,把个苍山独夫伍老爷子侍候得高高兴兴。他故意问道:“丫头,怎不替你爹敬酒?”
“唔,前辈辈份高于家父,故小女子只为老爷子把盏!”
沉志远心中奇怪,这丫头平日哪里肯侍候人,怎么今日对这位老爷子如此殷勤?看来这丫头不傻,知道沈家大难临头,非老爷子不能化解。再加上齐飞这层关系,老爷子总不至于拒绝吧?不过,听江湖传言,此老来自云南大理,出道四十年来,曾经干下许多震惊江湖的大事。他武功独具一格,超人一等,性好独来独往。漫游于名山大湖。只要碰上不平事,不管黑道白道,一律动手,绝不容情,因此得了个“苍山独夫”的名号。由于他得罪的人不少,找他麻烦的自然就多,但他武功高强。行踪无定,谁也奈何不了他。十年前,他忽然隐去行踪,从此不再听到有关他的传闻,没想到会在富阳县这里遇到他。要是他依然故我,说走就走,那不是空欢喜一场么?
沉志远自在那里想心事,突然听到伍云向他说话,才陡然清醒过来。
“你师傅竟然已经过世,实在可惜。没想到这闵元龙真不是东西,连师弟都要加害!”
沉志远尚未回答,沈竹青便抢着道:“对啊,你老爷子最爱管不平事,总不能放过那个什么闵元龙吧?除非……”
“除非什么?”
“恕晚辈直言,除非你老也……
“也什么?说呀!”
“也怕那个劳什子五梅阴阳掌……”
“混帐话,我老爷子怎会怕了五梅阴阳掌?你丫头敢小觑了老爷子?”
“啊哟,不敢不敢,老爷子请息怒,晚辈年幼无知,口没遮拦,爽直得紧,晚辈怎敢小觑老爷子?不过是问问而已,因为那五梅阴阳掌实在厉害,差点要了晚辈父女的命,如今还心有余悸呢,不知老爷子有何绝招对付他们?”
这番话使沉志远惊诧不已,想不到这小妮子聪明如斯,既捧足了老爷子,又可套出老爷子的家底,且看老头儿如何回答。
只听伍云道:“老爷子的五禽爪、玄元指纵横江湖,岂能怕了五梅门的绝技?”
“这玄元指厉害不厉害?”
“怎么不厉害?玄元指破内家罡气,任何凌厉的掌风,也挡不住玄元指,啊哟,你问得太多了,喝酒要紧,快斟酒来!”伍云发觉失了口,便不肯再说了。
沈竹青暗想,一定要把这门功夫学到手,等机会再磨他。于是,赶忙斟酒。
伍云一口喝干,问道:“你们父女均遭毒掌,何人将你门治好?”
沈竹青道:“不过是个臭郎中,不值得多问的。”
“他在哪儿?”
沉志远忙答:“就在敝处客室。”
“叫他来一见。”
齐飞答应着去了。
李剑心其实并未回屋,他藏在厅外大树上,厅内一言一语,听得十分清楚。听见老爷子问起他,便连忙跃回客室,从后窗进去躺下。直等齐飞叫了数声,才装作醒来。
他跟着齐飞来到厅中。
伍云两眼精光一闪,把他瞧了个仔细。
“喂,小郎中,你怎么治的伤?”
“回禀大爷,用的针灸。”
“毒呢?”
“服药。”
“老爷子不信!”
“这……”
“起死回生常冲是你什么人?”
“在下并不相识。”
伍云一愣:“原来你不是常老儿的徒弟,这就怪了,那你师傅是谁?”
“在下师傅很多,凡懂医道之乡民,在下都要请教。”
伍云又望了望他,不再搭理。转头问沉志远:“五梅魔君又重出江湖,这下有热闹瞧了,你打算怎么办?”
沉志远道:“晚辈克日赶回南京,请南京的几位朋友助拳,誓与妖邪一拼。”
“啊,都是些什么人呀?”
“南京虎威镖局总镖头开山掌孟彪,南京名宿天玄剑严子林……”
话未完,伍云哼一声,沉志远便赶紧住了口。
沈竹青赶紧道:“还有一位大能人。”
“谁?”
“他呀,武功绝世,天下第—……”
“什么人敢称天下第一?说出来听听。”
“他名震武林数十年,向来无敌手……”
“啊,你爹有了这么个大靠山,何需再邀别人助拳?连老爷子也是多余的了,嘿嘿。”伍云面色难看已极。
众人都急了,特别是沉志远不断给女儿作眼色,她却不理不睬。
只听她接着说道:“是呀,只要有他老人家出马,我沈家还怕什么五梅门?”
“到底是谁?我老爷子倒要见识见识!”伍云怒气冲天,已经要发作了。
“此老姓伍,单名云字,外号人称苍山独夫,要问此老现在何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沈竹青纤手一指,笑盈盈望着老头。
伍云一听,绕了半天是说自己,一腔怒火熄得干干净净,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你这丫头真顽皮,竟拿我老人家开心!”
众人也都笑出声来,心上落下了石块。
“怎么,说得不对么?”
“对对对,只是有一点,老爷子从不自称武功天下第一,也没人敢这么自夸。”
李剑心暗想,这沈小姐除了刁蛮,还会迎合人意呢,看她把老头子哄得团团转。
只听伍云又道:“你们当年退出五梅门,江湖上并不知道,身份一旦暴露,就会有人找上门来,万万不可大意。”
沉志远、任继发、史敬同声答道:“谨遵老前辈教诲。”
伍云又道:“老爷子此次外出访友,不料却听到了一些惊人传闻,本不想再管闲事,但感到事关重大,不能不引起注意。首先,关于那本‘宝鼎神丹秘籍’,十多年前江湖上传说为茅山独臂真人所得,黑白两道都有不少人追至茅山。独臂真人却不在茅山,也不知哪里去了。后来又听说,独臂真人并未得到秘籍,也不知落于谁人之手。于是人们渐渐将秘籍遗忘,可最近又有人传出消息,说秘籍遗失在五台山,黑白两道人物,纷纷赶往五台,五台僧人欲封山闭寺,势必引起一场狠斗。老爷子疑心有人捣鬼。其目的何在,尚不清楚。其次,五梅门徒重出。竟在报当年灭门之仇,这事不仅关系到四大门派,还牵连着黑白两道的许多人。所以,不能不引起重视。老爷子偶然发现那个瘦猴,才追踪至此。要知道,五梅门决不限师徒几人,其暗中势力颇大,否则,怎能马上探知你们到了青阳县?第三,江湖上近两年出现了一批黑衣蒙面大盗,武功之高,手段之狠,连此地赫赫有名的飞凤镖局也惨遭屠戮。这伙人来路不明,罪恶累累,实在江湖大患。我老爷子就是想不管也不成,如果正道人士不闻不问,任其发展,总有一天会闹成邪压正的局面。
伍老一番话。听得人人动容,特别是李剑心,感到十分惊异。他小时拾得一部‘宝鼎神丹秘籍’,怎么又出一份同名秘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以后一定要弄清此事。
这时,沈竹青道:“啊哟,老前辈,听你老人家如此说,真让人害怕呀,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伍云眼一翻:“怕什么?我老爷子还没归天呢!”
沈竹青乘机道:“你老独来独往,人一走,哪还想得起我们呀?”
伍云道:“我老爷子就不走,在你沈家呆一段日子,看看什么人敢来放肆!”
“啊哟,那真是好极啦,老爷子,你说话可要算话呀!”
伍云道:“我老爷子何时说话不算数?”
“好。一言为定,在我家由晚辈侍奉两年。”
“这个……”
“哟,刚说过的话就赖账?”
“谁赖账了,可两年不太长了么?”
“不长不长,一点也不长。”
“这个,慢慢说吧。”伍云十分后悔。
沉志远道:“青儿,老前辈答应留下,已是天大之情,不可再让前辈为难。”
伍云忙道:“对对对,老爷子不能在一个地方呆得太久,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沈竹青道:“那好,您老去哪儿就带着晚辈走吧。”
伍云一愣:“带着你这小娃儿干什么?”
“服侍你老呀!”
“啊哟,不必、不必,老爷子又喜独来独往,带着人是个累赘。”
“那就传晚辈几手功夫吧!”
伍云道:“好的,好的,老爷子就传你一手功夫,看看还有谁敢欺负你!”
沈竹青大喜,跪下就要拜师。哪知她被一股气流拦住,怎么用力也跪不下去。
“拜师不必,老爷子只教功夫,不收弟子。”
沉志远急忙称谢。
齐飞道:“小姐真好福气,在下虽是师伯的师侄,却没福份得到师伯指点呢!”
伍云骂道:“你小子吃的什么醋?老爷子与你师傅并不是同门师兄弟,只是交情不浅,称兄道弟而已。也罢,看在你死去的师傅份上,也传你一手功夫吧!”
齐飞连忙道谢。
当晚尽欢而散。
第二天一早,李崇白将决定去南京的事告诉了沉志远。沉志远大喜过望,忙命齐飞带人替李家收拾东西,中饭过后便起程往南京。
“济世堂”总店,开设在南京城内最繁华的三山街上。此地商贾云集,店铺林立,百业杂陈,十分热闹。
济世堂店铺宽敞,门面阔绰,除了密密麻麻的药柜,设有十位郎中诊病的座席。从柜堂往里进,是一间侧房和一条甬道,直通一道月亮门,从门进去是一座四合小院,小院后门又有一个大花园,里面散落着几幢精致小楼。李剑心一家则住在右边小楼里。中间一幢为主人住宅,伍云和任继发、史敬、齐飞则住在左边小楼里。
沈夫人不谙武功,是个面目姣好、性情温和的中年妇女,待人和蔼有礼,成天过小楼来陪李夫人说话,两位夫人倒也十分投契。
到南京的第二天,李剑心便要出诊,沉志远无法,只得特别关照柜上,替他安置了一个座席,他枯坐了一天,却无一个病人问津。他试图与大夫们攀谈,但人家时有病人就诊,也比较矜持,不好接近。
第三天上午,突见一青衣女子,劲装裹身,扶着灰袍老者,踉踉跄跄闯进店来。
那女子美艳如花,杏眼通红,急急对一老大夫说道:“老先生,家父受了重伤,请大夫救老人家一命!”
老大夫按上脉,又瞧不见伤在何处,皱眉道:“脉息如此微弱,可伤在哪里啊?”
姑娘还未回答,老者又吐了口血,惊得大夫连连摇头:“这是内伤,不好治呀!”
姑娘急得眼泪直流,颤声求道:“大夫行行好,救家父一命,小女子永志不忘!”
此刻老者已经昏迷,脸色苍白。已是奄奄一息。
老大夫叹息道:“姑娘,并非老夫见死不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姑娘哭着向堂中所有大夫求道:“哪位大夫能救家父一命,小女子衔草必报!”说毕,双膝跪地,叩首不已。
大夫们为姑娘孝心所动,但都束手无策,只是连声叹息。
姑娘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