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软,潘翎飞执意要让我陪着他和太子游逛闹市,还专门叮嘱周大婶将我好好打扮一番。
“周大婶,我喜欢那件白色的秀袍,你为何偏要我穿这件水蓝色的?”
周婶子边替我系粉色裹腰,边说:“墨姑娘,今晚小侯爷保准也穿水蓝色的衣袍,他就爱这个色,你穿这件,刚好配他嘛。”
“我干嘛要配着他,自己喜欢就行了呗。”我嘟着嘴说。
“你傻啊,墨姑娘。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小侯爷疼你,纳你为妾是早晚的事。你们这样穿不就是你说的情,情侣装么?”周大婶一跟指头戳我的脑袋,气急败坏得说。
“周大婶,你好本事,能撺掇全府的老少爷们儿和你一起嚼舌根子。我和翎飞就是好朋友。”
“得,得,我也不和姑娘辩解,我奶过的孩子我还不清楚他的心思?你自己也巴巴得只唤小侯爷‘翎飞,翎飞’的,还说什么是好朋友。”细细想来,连我也不知何时我不在唤潘翎飞为“侯爷”,而是“翎飞”。
周大婶替我梳妆打扮完毕,还不忘给我的发髻一边插上两朵蓝花发誓。我端于镜前,看着盛装后的自己,着实佩服周大婶的装扮技术。轻描黛眉,略施唇红,几缕碎发隐隐遮于前额,浮在浓密的睫毛上方,水灵灵的眸子流淌着晨露般迷蒙的芳泽,如美玉生晕,透着些许清新,古典的韵味。一袭水蓝色锦袍,袖口轩敞宽松,粉色裹腰勾勒出柔美纤细的腰部线条,裙前摆隐没于膝盖处,露出如玉冰肌,裙后摆略微及地。
我推开门,望见背对我负手而立的潘翎飞,轻唤道:“翎飞。”他转身对我微微一笑,眼眸明净清澈,果然一袭水蓝色秀袍,月光皎皎下,更显他的身姿矫健挺拔。他伸出纤长的手扶我走下台阶,我一定是被温柔的月色恍惚了头脑,竟没心肝地把手递与他。待我反映过来想从他手中挣脱,而他手中的力气已不容我半分迟疑。
潘翎飞牵着我径直走到大门外,门外有一辆马车等候。他小心翼翼得把我扶进马车,仿佛我是一件碰不得的易碎品。坐上马车,他还是不由分说将我的手牢牢牵起,就如我的手就应该放在那里一样。我几次欲抽出都被他生生抓紧。
马夫一扬鞭,马车向闹市行驶,这才发觉车中还坐着一人,正是我俊美的紫师傅。他仍一袭白衣似雪,衣边着淡紫色绣纹,檀香墨发散落于腰臂,只有一束头发用白色丝带高高束起,几丝刘海纤尘不染浮于额际,敛墨狭长凤目似盯非盯着我放于潘翎飞手中的手,这种飘逸之美,竟让我心生恍然。突然想到以前这样盯着师傅被戏弄过几次,忙收了眼色,也不言语。
也不知从何时起,我便觉得凡是我们三人相处,气氛就有说不出的尴尬。
没多久,闹市已到,下了马车,繁阜之景象尽收眼底。城里几十条大街,几百条小巷,都是人烟聚集。绕城一道河,数余里,便是护城河。今日正逢水满,河上便泛起很多船只,船里总能传出敲鼓萧笛之声,委婉幽转,动人心魄。城里城外,大街小巷,金粉阁楼,茶座酒肆,比比皆是。不论你走到哪条街上,风雨灯,明角灯照着都如同白昼。闹市中央,人们聚拢到一起,算卦卜命,杂耍曲艺,售卖饰物,吟诗作画,应有尽有,好不热闹。
“翎飞,我还要那个冰糖葫芦。”潘翎飞松开了我的手,为我买了两个桃心状的,我一手一个,咧着嘴满足地笑起来,余光瞥见了一直站在身后沉默不语的太子,他的脸在迷澈月光的照耀下越发显得寒气逼人,竟让我在这微热的天气里,不觉一冷,打了个寒颤。我忙拧过身子,朝一处人声鼎沸跑去。真是里外三层人挤人,最里面是小猴子杂耍,又翻跟头,又作揖,我高兴地忘乎所以,也不去理会最外边潘翎飞焦急唤我的名字。
突然,头顶上空一声炸响,人们顿时骚动起来,紧接着,又“啪,啪,啪”几声,天空霎时已被五光十色染满,怒放着朵朵烟花,原本就如同白昼的闹市此时已被渲染得更加炫目灿烂。我呆呆得仰头望向天空,任凭流光溢彩绽放在我的脸庞,浑然不知,远处的锣鼓声响起,庞大的舞龙队渐近,还痴痴傻傻的,待我清醒过来,已被拥挤的人群冲到不知哪个僻壤里,最爱的糖葫芦也被挤掉了。我回头找潘翎飞和太子,早已不见了他们的踪影。
这时,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牵住了我,猛地拉起我就向更深处巷子跑去。“翎飞,你慢点,我穿的可是裙子。”我嗔怒道。
潘翎飞终于停了下来,握着我的手如此冰凉,我说:“刚手还热热的,怎么一会就冷了,是不是穿太少了,你要生病,周大婶定会责怪我照顾不好你。”
潘翎飞不语,只是定定得站在阴暗处。这里黑得令我辨不清他的五官,只隐约辩得清亮的眸子,波光如清晨花瓣上的露珠迷离透彻。
“这里太黑了,我们走吧,师傅找不到我们会着急的。”我欲转身走,却被他一把拽了回来,力气之大,使我一下摔到了他宽阔的臂弯里,紧紧得抱住了我。
他,他这是干什么,我欲要挣脱,他便抱得更紧,我心中一片混乱,六神无主,莫非翎飞真的,真的,如周大婶说的那样,“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都知道小侯爷疼你,纳你为妾是早晚的事”,我更加慌了神,这要我怎么办,我,我要怎么拒绝。
越是慌张,越是软弱无力,周围寂静的要死,只剩下我慌乱的心跳声,和潘翎飞粗重的呼吸声。这时,潘翎飞将我生硬的身子扳过来,面对着他,我赶忙低下头,垂着眼睑,不敢造次。
他的双手抚过我的脸颊,将我的头微微扬起,我明显感觉他温热的鼻息越来越重,越来越近,打在我的脸上。他想干什么,莫非,莫非想一吻定情?不行,我不能嫁给他,我的心只属于一个人。“翎,翎飞,我,我还没准备好,如,如果你真要娶我……”还没等我把话说完,潘翎飞猛地停止了动作,踉跄地退后了几步,呆呆得站在那里,也不言语。一个翻身飞转,便不见了他的影子。
我惊魂未定,手心微凉,赶紧逃出这个是非的辟巷。终于找到人如潮涌的正街,听见一片哗然之声。我循声望去,看见一蓝衣翩翩少年立于阁楼顶端,晚风猎猎,卷着他的衣角翻飞,泛起如碧波一样的涟漪,真是一幅绝世之画。
蓝衣少年在人群中搜索到我,两臂扎如苍鹰之翅,单脚蹬于瓦片,便飘飘然立于我眼前,急忙握着我的双手,不似刚才那般冰凉,柔声细语却满目嗔色:“汶嫣儿,让我好找啊!”
我嘴巴上说着“汶嫣儿知错了”,心里却将潘翎飞骂个十万八千遍,分明是你把我带到黑巷子,落下我一溜烟飞到屋顶,现在反而责难我了?“师傅呢?”我四处张望,没见太子的身影。
“紫轩说身体不适,先走了。”
“他又不傻,谁想当电灯泡呢。”说完,便觉语义不对,慌忙捂住嘴巴,不出声了,心里连连骂自己没头脑,口不择言。
“何为电灯泡?”他不解地问。
“嗯……就是这个的另一种叫法。”我指指高挂着的红色大灯笼。
潘翎飞迷惑地抬起头,望着灯笼,突然眼睛一亮,月色照进他的眼,温柔地向我一笑,像是心领神会了。我咬着嘴唇,低下头,也不语。聪明如他,定能领悟电灯泡的涵义,越想越害羞,再想起刚才被他拉到黑巷差点被强吻,于是头越低,脸越红。他只是傻乎乎,咧嘴笑着……
潘翎飞带着我到饰品集市,选了一家上乘玉器店铺。“潘侯爷,您可来了,小的早已备好了那对芙蓉玉镯。”一个满身市侩气,挤着谄媚笑眼的男人连忙把我和潘翎飞往店铺里让。“侯爷,您和这位姑娘稍等,小的马上去拿。”
说完,他转到里屋,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精美的桃红丝绒锦盒。他把盒子递与潘翎飞,恭恭敬敬地说:“侯爷 ,您瞧,和您要的不差毫厘。此乃冰花芙蓉玉,由于它色泽奇特,玉中是非常罕见的。”
潘翎飞,缓缓打开盒子,拿出其中的一只,那粉紫色的镯子映入我眼,颜色温润,非常怡人。那老板见我也细细瞧着,继续炫示:“这玉生的出水芙蓉 ; 清爽亮丽 ;适合如这位小姐肤色白皙的人佩戴。用它泡水洗脸 ; 对皮肤有很好的保养功效; 美白肌肤 ; 是唯一的一种养颜玉 。相传有一芙蓉玉汲取了天地日月之精华,修行了三千年终于化为一曼妙女子,却为了救一个受伤神将的性命破坏了一身修行。因有这么一个美丽的传说,固此玉送给心上人最合适。”
我也不理那老板说的什么,对潘翎飞说:“翎飞,我梳妆屉子里全是首饰,每天换着法戴都戴不完。”
潘翎飞只管将芙蓉玉镯戴到我的手臂上,道:“汶嫣儿,生辰多少?”
我心头一紧,竟一丝恍然,像是很重要的事情从头脑中闪过,却又抓不住:“我,我不知道。”
“那今儿个便是你的生辰。”他微笑地看着我继续说,“我知你不爱这些,但这是我亲自为你挑的,好生收着这个礼吧。”
他干净明媚的笑容容不得我一丝拒绝,我屈了个礼,说:“墨汶嫣谢过侯爷赏赐。”玩赏着这个粉紫色的玉镯,也好不喜欢,冰凉沁心,抚着竟感觉如抚着自个肌肤一般。
出了玉铺,潘翎飞一声清脆哨响,一匹黑色骏马从僻巷处奔来。他抱起我的腰扶我到马背上,说:“夜深露重,想你也玩累了,我们该回去了。”随即也翻身跃起。
他轻轻从背后环着我,牵着马缰绳。马儿很乖巧,始终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兴许我也是玩累了,便在这温暖的臂弯里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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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黑,好冷,我怎么又到这无边的黑暗里了,这又是墨汶嫣的梦吗?可是,马一杨做梦成为了墨汶嫣,这又是墨汶嫣的梦,难道这就是梦中梦,……再这样天天梦来梦去的,我真的分不清我是谁了,好乱好乱好乱,庄周,你是不是梦蝴蝶后也和我一样快疯掉了。
“喂……有人吗?”有人吗……人吗……吗……我大喊,“神仙,你出来,把我带回去,我不要做墨汶嫣了。”做墨汶嫣了…… 墨汶嫣了……了。没人理我,她可真信守诺言,果然不理我了。
“墨汶嫣,你好狠心。”这是萧何的声音,可我还是在一片苍茫黑暗中看不到,却能感觉到他散发着兽一般的气息。“你好狠心”好狠心……心……他的嘶吼渐渐隐于黑暗之中。
“萧何,你在哪?我不是墨汶嫣,我是马一杨啊,马一杨,不记得了?上初三,你陪我背英语单词,背语文古文,我陪你踢足球,打篮球,周末一起去滑冰,一起去网吧玩cs,这你都忘了?”我在黑暗中喊着,极力证明着我是马一杨,可是越喊到最后我越迷茫,我到底是谁啊?
忽然间,眼前突然一亮,看见萧何猛地朝我这边扑来,撞得牢笼巨响,他的眼神如万把利剑一般穿过我的胸膛……
第六章 翎羽生情飞(二)
我猛然从睡梦中惊醒,不觉已大汗淋漓,心神恍惚,双瞳漫无目的地望向远处。
“哎呦,我的墨姑娘,你再不醒来,小侯爷连跳河的心都有了。”周大婶一边拿丝巾替我擦脸上的汗珠,一边抚着我的胸口替我顺气,说,“你那晚回来之后便昏迷不醒,接连三天一直发热说胡话,什么‘何’‘马’的,什么‘秋’的,唬得小侯爷连连责难自己,身体刚好就带姑娘出来玩这么晚,害的伤了风寒。”
我收起涣散的目光,看见身旁并没有潘翎飞,淡淡地说:“他人呢?”
“他人?这可好,看你的境况刚有点起色,他又病倒了。小侯爷这么硬朗的身子骨,难得看他生一回病。”说完将一碗药水递给我。我看着那一碗黑水略微皱眉,她又递与我一个糖葫芦,说,“小侯爷特意交待了,醒来你喝药,一定要有这个。”
我缓缓接过药水,一饮而尽,微声说:“翎飞真病了?我要去见翎飞,看他好不好。”说完,便硬撑着自己软弱无力的身子下床,没走几步,便要摔倒。
“我的姑奶奶,这万万不可,小侯爷知道你这样又会责难我们这些人不会照顾姑娘了。”周大婶赶忙将我扶到床上,让我躺下,替我掖了背角说,“姑娘好生休息,我去回小侯爷你没事了,好让他也放心了!”说完,轻轻带上门走了。
我望着手中桃心状的糖葫芦,脆弱的意志再也无法抵御住眼中欲涌出来的水兵,潘翎飞,你待我的好我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是我自己一直在充傻装愣,不想承认罢了。自来到侯府以后,哪里像个丫鬟,你百般包容我的仍性调皮,将我的衣食寝宿照顾的面面俱到,分明和你一样过着侯府主子的生活。难道就是因为我是你发小炎紫轩带来的丫头?太子身份特殊,你便不敢怠慢,由着我在你面前做无赖刷小性儿。还是……想到午夜那个没有落下去的吻,心里一颤,便不敢多想。昏昏沉中又睡去了。
迷糊中,感觉有人推门而入,那人坐在我床前,轻唤道:“汶嫣儿,汶嫣儿。”我睁开睡眼,看见一身睡衣面色苍白的潘翎飞。他蓦地将我抱紧,惊得我一跳,他说:“我不好,我恼自己不小心,又害汶嫣儿生了病。”
我轻轻从他怀里挣脱,说:“翎飞,哪里是你害的,你怎么竟往自己身上揽责任。”我看着他面如纸灰,只道,“你也病了,大半夜跑这来做什么,怕又会添新病。”
潘翎飞弯着俊美的眼瞳,即使面色苍白也难掩他的气质:“我听奶娘说,你刚醒来便嚷着要见我好不好,”他呵呵傻笑,无不得意,“我便让你瞧瞧我也好些了,不必汶嫣儿挂心。”
我心里一阵叹然,他不顾自己的病好了没,倒先想着让我不操心了。我也笑弯了眼,双目中却噙满了泪水:“翎飞,你好傻,你待我那么好,我都不知拿什么去报答你了。”
潘翎飞只是柔柔地笑着,也不言语,后轻轻地抱起我,躺在床上,抚着我的头发,沉默了许久。当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说话的时候,却听到他的柔声细语,每句话都如同濛濛细雨轻轻点落在池塘中,激起细微的涟漪,打在我的心上,让我好生难受。
“幼时,看惯了侯府里的女人们为了争权夺宠,相互耍手腕,在爹爹面前嚼舌根,便对女孩子心生厌意,为何女孩子都这般小肚鸡肠。长大懂事后,除了疼妹妹以外,别的女人我都不愿多看一眼,也只愿意和紫轩谈天阔地,壮志抒怀,习文作诗,骑射狩猎。这样如此单纯的行为也会招致府里府外的女人们的猜妒,说我潘翎飞有龙阳断袖之癖。我一气之下,除了留下了奶娘,府里的丫鬟婆子统统赶出去了。”我听他说着,心里想,原来这就是侯府上没有女人的原因啊。
“我听周大婶说你有很多姨娘的……”还未说完我便垂下了头,不语,我怎么也如那些婆子一样好打听呢?
潘翎飞也不恼,继续说:“我五岁便继承了爹爹的爵位,那些姨娘们也没有子嗣,便在那时给了她们许多银两,几分地,遣散回老家了。”
五岁便没爹没娘,继承了爵位,我心中愕然。翎飞竟然将儿时惨遭的不幸说得如流水平静一般,可是心底一定藏着万般痛楚不与人说罢了。
为何那么多姨娘都会没有子嗣呢?却独独有个嫡子潘翎飞。我想了想,是了,侯府里的女人们都争权夺宠,潘翎飞的母亲定是这场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