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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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仙志- 第3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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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只闻脚步声匆匆而来,踏上层层阶梯,一个小沙弥气喘吁吁的赶到法善面前,勉强行了个礼,指着正门的方向道:“方丈,有一位师太登门挂单。”
  法善大奇,“还有这等事!”虽然同为释门子弟,僧尼却各有其所,不能混居,哪有尼姑到和尚庙里挂单的道理,岂不是惹人口舌吗?
  “是真的,师兄们都围过去了!”
  山门前,一个净衣老尼双手合十,双眼紧闭,仿佛入定,脸上沟壑纵横,宛如干枯的老木,真似木雕石刻,浑然不顾四周许多和尚的指指点点。
  好在因皇后娘娘要来,寺中不纳游人,不然还不知有多少人围观。
  知客僧在一旁费尽唇舌,“师太,小庙真的不能留宿女客。”
  老尼终于睁开眼睛,开口道:“女客?和尚色相未除,不见众生平等,别无异同。我来此不止是为了挂单,更是听闻慈恩寺法善方丈佛法高深,特来讨教一二。”
  有人悟道:“原来不是挂单,是来论法的。”这方年月,谈禅论法,亦如江湖中的登门挑战,江湖中人是比试武艺高低,这却是比试佛法精深,只不过输的人一样是大失颜面。
  这样砸场子的行为,立刻激的一众和尚同仇敌忾,有人不禁嘲道:“你不是女的,还能是男的吗?我们方丈佛法精深,受皇家供奉,皇后娘娘才刚刚离去,你一个不知哪里云游来的野尼姑,也敢上门讨教吗?”
  此言一出,立刻引得一片嘲笑,各种冷嘲热讽层出不穷,证明和尚也不全是清心寡欲的。
  “不准说!”
  老尼眉毛一竖,将手一指。方才说话的那和尚,立刻口舌僵硬,说不出话来。
  “不准笑!”老尼再道,所有和尚就都哭丧起脸来。
  “大家小心,这贼尼会妖术!”
  “快,快把她制住。”
  ……
  一众光头呼喝着,有的急性子已是快步上前,提拳便打。
  “不准打!”老尼又道。
  打来的拳头便不由自主的偏开,落在旁边的和尚身上。
  “哎呦,你妈的打我!”
  “我、不是我!”有那不服的更是恼怒,拳来脚往却全落在自己人的身上。怒喝声,呼痛声此起彼伏,门前情状一时混乱无比!
  唯有老尼从头到尾昙是立在原处,不再言语。
  “都给我住手!”
  众僧一愣,连忙分开两边,垂手而立,显出后面台阶上的法善,神情肃然的扫过众人,看看鼻青脸肿垂头丧气的众僧人,忽然咧嘴一笑。
  小沙弥连忙扯扯法善的衣襟,小声道:“方丈,这不是笑的时候。”
  法善轻咳一声,收敛笑容,“请这位师太进来吧!”
  禅房中,一僧一尼坐而论法。
  不等寒暄,老尼开口便道:“如何是禅!”
  “这个……”法善挠头。
  “如何是正法眼?”老尼脸上轻蔑一闪而过,再问道。
  “那个……”法善挠咯吱窝。
  “如何是空?”老尼又问。
  法善挠脚心,脸上表情怪异,像是在忍着痒痒,旁边的小沙弥转头偷笑。
  老尼勃然大怒,正要与他一点教训,法善就一下拜倒在地,“师太佛法精深,小僧远远不及。”
  老尼叹道:“佛门之中,果然多是鱼目混珠之辈,就连这慈恩寺竟也如此。不过你没有自不量力,倒也比其他人强上许多。”
  “那是,那是!”法善一脸汗颜,亲手为老尼烹茶,敬佩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见这老尼颜色渐和,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太似乎颇为精通术法。”
  “贫尼在两百年前于祁连山中得大法于前辈高人,而云游天下,用之趋避毒虫猛兽,也算不得什么。”
  “师太您竟已活了两百年!”法善惊叹。
  “你不信吗?”
  “信,信,师太果然是高人,非我等凡俗能比,那您此次来京又是……”
  “我来寻我的弟子。”
  “不知是什么人,如此有幸被师太看上?”法善的脸上闪过一丝古怪。
  “她名为潘玉。”
  “啊!那岂不是潘王府的公子,她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如何肯出家!”
  “我与其父有约,必不能违背。”老尼很是笃定,显然并不只是相信潘王爷的信誉,而是自家的手段。
  “贫僧觉得这种事,还是莫要强求的好!”
  “和尚懂什么?此乃度人出火宅苦海的善事,胜造七级浮屠。”
  “贫僧倒是觉得,世人若是喜欢火宅苦海,那就随他们去吧!”
  “果然是个愚僧!”老尼不悦,拂袖而去。
  “方丈!”小沙弥握着拳头,气的脸色通红。
  “这种人,唬唬便罢了,同她争什么!”法善微微而笑,“不过就是我丢过些东西在那里,千百年来一切因缘际会交逢于此刻。”
  “师尊,这都是你料定的吗?”
  ……
  许仙仰头望望大亮的天光,忆起鱼玄机所说的预言,今日非得去陪着潘玉不行。但身旁的天地方圆鼎中紫火升腾不定,胡心月不时调整着火焰,对着鼎炉狐视眈眈。
  如果我不在的话,这家伙不会卷了东西跑路吧!
  “看什么?”胡心月陡然回头。
  “没什么!”许仙应了一声,试探着道:“小月啊,我如果稍微出去一下,你应该会好好看守丹药,不会随随便便的消失不见吧!”
  “会!而且是带着丹药鼎炉一起消失。”
  许仙被噎了一下,“你在说笑吧!”
  胡心月道:“说笑?这天地方圆鼎可是世上难得的法宝,无论哪个修行者得了用来炼制丹药,修行起来都可以事半功倍。”
  许仙无奈,这个世界的法宝可没有滴血认主那么高级的功能,谁拿到就是谁的。这个天地方圆鼎的价值,可以说是无可估量。如果相信胡心月不会见财起意,那就如同玉皇大帝相信孙猴子不会吃桃子一样,绝对会得到悲剧下场。
  许仙一阵头痛,本来拟定好的计划,却偏偏在这个时候赶上炼丹,真是好生不巧。
  “小月,我们虽然不是朋友,但也算是认识。而我家娘子更是同你亲如姐妹,你就忍心为了区区一件法宝伤害这样诚挚的感情吗?”
  “这样啊!”胡心月以手支颊思考了片刻,玉面上忽然浮现出温柔亲和的神情,“许公子,你若有什么事就赶紧去吧,奴家会在这里好好看守丹药,等你回来的。”
  那温情脉脉的样子,甚至让许仙在一刹那间想起白素贞,但胡心月紧接着恢复冷淡的表情,“这样行吗?”
  “绝对不行!”
  ……
  潘王府中,潘王爷倚着玉塌。他原本是不信的,天下大乱岂是能够胡乱推测的。但昨日狼烟起于京城,这样的征兆让他不能不在意。
  若是天下真的有变乱发生,那整个局势都会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大乱将生,不能不做好准备。兵马粮草都是少不了的,但如果只是谣传,这样的准备却很可能引来祸患,丢掉目前的良好局面。
  天下太平之时,任凭有多大的权利,屯兵买马都是引火烧身、自寻死路。所以他虽任兵部尚书,却是极力控制兵权,免得被皇帝所忌惮。但如今看来,或许真到了不得不准备的时候了。
  说来好笑,比起许仙鱼玄机这样修行者的言论,反而是成千上万只蝙蝠所形成的狼烟更让凡人觉得信服,以为是天兆。
  就在潘王爷沉思之时,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王爷,好久不见了,不知令千金近来如何?”
  潘王爷猛然回头,正是面容枯槁的老尼,一如十几年前的情形,视高墙大院与众多侍卫如无物,长驱直入来到内府。
  “是你!”
  “正是贫尼!”
  潘王爷很快恢复镇定,“原来是神尼,来人啊,看茶!”
  “不必了,贫尼今日来只为完成当日之约!”
  潘王爷当初是求子心切,病急乱投医,却从来没打算让潘玉入得空门之中,那样的话还不如当作女儿来养,嫁个好人家还能经常相见。当日是满口应下,却从来没想过要履行。
  “神尼,这些年来多亏您的宝物,本王心中感激不尽,早已备好白银万两,想要送给神尼做礼,当然,建庙立庵也不在话下!”
  老尼打断道:“王爷多虑了,贫尼孑然一身,不需这些俗物,只需让令千金随我而去即可。”
  “神尼,本王膝下只此一子,还望她继承家业,养老送终,实在……”
  老尼道:“我早知如此,不过约即是约,岂能随意毁弃!王爷不肯,贫尼只有自去寻那潘玉。”言罢就转身离去。
  潘王爷大声下令道:“拦住她!”
  众侍卫闻声赶来,但那老尼转瞬间就走个无影无踪,让人反应不得。
  “快派人去翰林院,让公子避一避。”
  阳光从龙爪槐的树丛间投下散碎的光羽,潘玉坐在树下,倚靠在树干上,享受着悠闲的时光。但她俊美的脸上中却没多少悠然自在,而是出奇的带着一丝恹恹之色,有些郁闷的感觉。
  明明好不容易才能相逢,原以为有许多相处的时日,却偏偏在这个时候练什么丹药。
  “悔教夫婿觅封侯。”她将这句诗含在嘴边品味了一番,而后宛然失笑,此刻的自己是否有几分怨妇之姿呢?
  有的时候,真希望他只是个普通书生,不认识什么神仙妖怪。那样就可将他牢牢抓在身边,请他吃一辈子软饭好了。但自己又是否会喜欢上那样的他呢?想来想去,终于无解。
  一阵大风吹过,每一片槐叶都在颤动,树冠在风中变幻着形态,在那婆娑的树影里,散碎的阳光闪烁宛如星辰。
  潘玉眯起眼睛,风入满怀,觉得惬意。但却忽然站直身体,转过头去只见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老尼,正直直的盯着她。
  四百九十二
  潘玉心中一惊,那在噩梦中才出现的枯槁容颜忽然出现在眼前,瞬间将四周的美景打破。
  原来,这就是鱼玄机所说的劫难。
  “你没有服药!”老尼姑开口便道。
  “是。”
  “你动情了?”老尼姑皱起眉头,大为失望。
  “是!”
  “跟我走吧!”
  “不行!”潘玉拔剑在握,心中没有半分侥幸,从这老尼姑的脸上也看到了决意,再加上鱼玄机所说的预言,更不犹豫,长剑颤鸣如龙吟,白光一闪直至老尼姑面前。
  老尼姑不闪不避,只道:“不准杀!”
  那一道剑光就自动绕过她的身体,将旁边的一块太湖石切开两半。
  潘玉腾身而起,宛如紫燕,翻身立于枝桠之上。
  “莫要反抗,我不愿伤你,你还是随我脱离这尘世苦海吧!”老尼姑道。
  “祸乱心神,大雷音术吗?”潘玉瞳孔一收。
  “你竟知道?”老尼姑讶然,术法与凡人乃是两个世界。
  “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潘玉虽如此说,心中却知道,单凭武功恐怕难以与之抗衡。
  “试试便知。”老尼姑眉毛一挑,命令道:“下来!”
  潘玉便觉神智一昏,身体几乎不能夺主,连忙一剑刺穿脚下树干,牢牢钉在上面。
  暗道糟糕,这尼姑的大雷音术已达“言出法随”的境界。
  正在此时,一缕琴音袅袅,飘荡而来。潘玉只觉得身体一轻,便见云嫣抱着瑶琴,骑着一匹黄骠马,越过高高院墙,落在她的身侧。
  老尼姑见过潘王又离去之后,府中大乱,云嫣知晓之后立刻骑马赶来,她所骑的马并非是凡马,越过重重屋脊,飞速赶来。
  潘玉跃下树干,落在云嫣身后,骏马毫不停步,又是轻盈一跃,竟然跃上高高的屋脊,眼见便要奔腾而去。
  “不准动!”老尼姑怒喝一声,这一声包含的法力远比方才要强的多。
  二人身体都是一震,云嫣连忙拨弄琴弦,以音破音,策马踏过几处屋脊,腾跃而去,渐行渐远。
  老尼姑皱皱眉头,也消失了人影。
  翰林院中之人听到动静来到这方院落的时候,已不见半个人影,唯有龙爪槐在风中“哗哗”作响。
  西城墙雍门下,守门兵丁小心靠在墙角,躲避头顶炽热的阳光,城门下行商旅客络绎不绝。
  陡然一道黄影越过城门下各色人等,众人正要望时,那黑影扬起的旋风与烟尘已将城门口淹没。
  那黄骠马舒展四蹄,奔腾如飞,诸般景色合着狂风扑面而来,潘玉和云嫣的长发衣襟都在风中飞扬起舞。
  眼见长安渐远,潘玉和云嫣正要舒一口气的时候,马蹄忽然一软,整匹马如漏气的气球般萎顿缩小,将二人甩了出去。
  云嫣一声惊叫,眼见要重重跌落在满是鹅卵石的地面,却来不及反应。
  潘玉调整身形,探手将她接在怀里,真气鼓荡于足下,滑动十余丈,方才止住去势,将云嫣放下。
  “这是什么马?”
  “纸马!”云嫣对潘玉微微一笑,伸出手去,只见半空中,一个淡黄色的纸片,飘飘荡荡落下,正好落在云嫣的手心,正是一只剪好的纸马,只是此刻已耗尽了灵力,她随手将之抛入身旁的溪流。
  “先休息一下吧,这下那老尼姑应该跟不上了!”
  潘玉却道:“我看很快就会跟来!”蹲下身掬起一捧溪水,洗了洗脸。
  云嫣想了想道:“说的也是。”拍拍潘玉的肩膀,“怎么样,这次要感谢本夫人吧!”
  “本公子气运在身,自有天佑!”
  “嘴硬!”云嫣撇撇嘴,“可惜夫君不在,不然凭着那老尼姑三脚猫的功夫,早被打飞了!”她虽然法力不高,但眼力还是有一些的,那老尼姑容颜枯槁,显然没修得大道,只通一些术法而已。修道有成者,就是老者形象也是鹤发童颜。老尼姑如果真的法力高深,也不会容得她们如此轻易走脱。
  潘玉一时无言,本来今日应该约好同行的。
  云嫣也是善解人意,“放心吧,夫君答应过你,一定会来的。”
  “嗯!”
  “他不会来的,而且来了也没用!”伴随着苍老的声音,老尼姑的身影出现在溪流的对岸,
  “不要得意,他来了你就哭了!”云嫣说话间,从袖中抓出一大把纸人马,变作许多兵马,向那老尼姑杀去,又轻按瑶琴,弹出曼妙琴音。
  但那老尼姑毕竟有两百年道行,固然和太阴真人这样的奇才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但也非云嫣这样的初学者可比拟,行走于许多兵马之中,根本不受任何影响。
  老尼姑也觉为难,她选中的弟子潘玉,行动迅疾如风,显然是将凡世的武功修到了极高境界,已然能够克制寻常术法。但凭着言出法随的手段,也还能够轻易取胜。但那彩衣女子的琴音又时时刻刻干扰她的言法,竟也是修行中人,只是修行中人又怎么会嫁为人妇呢?
  “你是什么人?为何干扰贫尼收徒?”
  “师太,我才想问你是什么人。我家玉儿已经有了师傅,不需要再拜谁为师。”
  “是谁?”
  “就是我夫君喽。”
  “不必多言,这种人一看就是冥顽不灵之辈。”潘玉道。
  “修道者竟然沉湎女色,一听便是个妖邪。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老尼姑勃然作色,忽然双手合十,挺身不动,口述经文。那许多兵马忽然一起萎顿下来,化作纸片飘飘荡荡。
  老尼姑的行动再无阻碍,一步步逼近云嫣和潘玉。
  琴声越发的急促,无形的音波化作有形的光晕一圈圈荡漾开来,宛如海浪,激荡着身旁溪中的流水飞腾起来,在半空中散成水雾,形成一轮彩虹,但却只能稍稍阻止老尼姑的脚步。
  老尼姑终于走到她们的面前,将那枯瘦的手指按在琴弦上,琴声戛然而止。
  “不准动!”紧接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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