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岸,夏侯惇适时发起冲锋,高速奔跑的战马岂是步卒可以轻易阻拦的。
气势磅礴一轮厮杀,便在张绣后军中掀起一片血雨腥风。直杀的张绣后军连连后退,“噗通噗通……”离着河水较近的士卒纷纷被袍泽挤入河中。落水之后,刚从呛着水从河里爬起来,迎头便是一片西岸射来的箭簇。
霎时间,唐河里漂满死尸,血液将一大片河水染成了红色。
“曹贼,我与你势不两立!”张绣大怒,领着百余亲兵杀进曹仁军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然而,他毕竟不是栾奕,可以在十数万黄巾军中取彭脱首级如探囊取物。与之相应的,曹仁可不是彭退那样的有勇无谋之辈。相反的,曹仁不但有谋,还事先做好了准备。
眼见张绣杀来,曹仁不慌不忙,两翼兵马拉起绊马索。
身为北地枪王,张绣的目力非同一般,迅速捕捉到曹军的一系列动作。在战马即将临近绊马长绳的关键时刻,奋力猛拉马缰,同时猛提马腹。他跨下的战马亦非凡马,乃是大宛良驹,在主人极力操控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能,纵身一跃,蹿出一丈多高,飞身跃过绊马索,跳进曹军大阵中继续厮杀。
可是张绣跳过绊马索,身后的亲兵可是遭了秧,他们的战马不如张绣的雄壮,马术亦不如张绣高强,措不及防下马失前蹄,一个接一个被绊马索绊到。摔倒在地,前排还没来得及起身,后排人马便歪在了他的身上。
五百多斤的成年战马,再加上二百多斤的成年人,加起来就是七八百斤重,砸在人身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血液飞溅,屎尿挤得满地都是,惨叫、马鸣此起彼伏,惨不忍睹。
等张绣反应过来,已经成了孤家寡人,陷在曹军的重重包围之中。
曹仁高举长枪下令,“撒网。”
数百曹军士卒得令,围着张绣团团乱转。
张绣全神戒备,死死盯着紧抓绳索的曹卒不敢轻举妄动。恰当此时,只觉身后传来一阵破空声,迅速挺枪横扫,将飞来的大网荡去一边。
可是扫开了身后的威胁,身前再来网绳。全力扫除前方障碍,却又因马速急转而下,被绳索缠住四蹄。
数十名曹卒同时发力,硬硬将他的坐骑拖倒在地。
张绣翻身坠马,大网从天而降,将他裹了个严严实实。
曹卒一哄而上,有的摁手,有的压腿。张绣力大,足足用了八名曹卒才将张绣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另有士卒透过网绳缝隙将张绣手头兵刃强行夺下,这才长出一口气。撤去网绳,给他来了个五花大绑。
张绣被俘瞬间传遍整个战场。泡在秋季冰冷河水中的张绣兵马战心大跌,纷纷缴械请降。
曹军大胜,不但俘获了6000余降卒,还把前阵子被张绣抢走的粮草辎重连本带利夺了回来。
241囚徒困境
张绣兵败,堵阳、方城、稚县先后落入曹操之手,南阳郡治宛县几乎成了不设防的所在。
宛县城中,张济闻知大军覆灭,亲侄被擒后,在一连串噩耗袭扰下食不得安、夜不能寐。如今,城中只剩2000守卒,而曹操先锋大将曹仁、夏侯惇却已经领着万余大军兵临城下了。
张济自知宛县守之不住,连夜带人弃城退走,直奔旗下另一大郡——南乡。
张济引军狂奔三个昼夜,风尘仆仆赶到了南乡县。他望一眼城楼上的张字大旗,长出一口气,“终于安全了!”
他冲城楼高声呼唤王永的名讳:“王涵傅快开城门!”
“来者何人?”城门守将询问。
“某家张济!”
城门守将拿火把往城下照了照,“真是主公!主公稍待。”说完,城门守将颠颠跑进城楼,叩军礼道:“太守大人,主公回来了!”
南乡郡首,曾经资助张济夺下南阳、南乡二郡的豪强王永皱了皱眉,责骂城门守将道:“张济算个狗屁主公!古人云:‘良禽择木而栖,贤臣则主而侍。’张济乃董卓残余,奸佞之徒,怎能当的起咱们的主公。十九镇诸侯联合攻入洛阳时时,董贼虽退,然声势浩大,各路诸侯皆惧之。唯曹公深明大义,不畏强权,第一个统领人马尾随追击,连神将栾子奇都跟随曹公之后。曹公真忠义英雄也,唯有这样的主公才值得我辈投效,追随!你可明白?”
城门守将唯唯诺诺,连连称是。
说完方才那席话,王永侧目看向与自己比肩而坐的那名中年男子,脸上挂着献媚似的笑容,问:“仲德先生,小的说得可对?”
“昱亦以为,王太守此言甚是有理!”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程昱。他竟赶在张济大军之前,抄小路先一步抵达南乡,提前完成了对王永的策反。
那王永本就是一地富家翁,为了某个出身这才斥巨资支持张济招兵买马。如今,见曹军势大,张济连战连败,丢了南阳。立刻想到,如果张济退到南乡来,即便能打退曹操,王永也得把南乡太守的位子让给他张济来坐。
若是守不住曹操的攻势,南乡城旗变换,一朝天子一朝臣,南乡定要来个大换血,到时候太守的位子还是保不住。
横竖没自己什么事!
思及此处,王永大慌,暗骂自己费许多金银换来的太守之位怎地如此不堪一击,到手的鸭子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它那么飞了?
就在他心焦气虑的时候,程昱登门来见。在表明身份后给王永指出一条明路——“王兄,只要你助我军大败张济,便可立下一桩大功。如此,曹公必厚待你,继续让你来任南乡太守。若王兄在任上兢兢业业,将来曹公得势,还会有大好的前途等着你!”
不得不承认,程昱抛出的橄榄枝正中王永下怀。刺激的王永口水分泌个不停,他tian了tian湿润的嘴唇,“永愿追随曹公,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程昱可不指望王永真能做到所谓的“肝脑涂地”,他依稀记得栾奕曾用一个词来形容王永这号人。叫什么来着?对了,投机商人!像这样的人从来不知“忠义”为何物,在他们的心里只有“利益”。谁给他们的利益多他们便跟谁干。
既然他王永完事以利益为先,把权势看成一宗交易,曹操亦可以把自己当成买家。现在,王永对曹操有用,可以帮他在最短时间内拿下南乡郡,便许给他厚利。等到他没了用处随时可以终止买卖,卸磨杀驴。
这就是无情无义的代价。一想到这儿,程昱不由自主的怀念起自己的老同窗,昔日的好友——栾奕。
追忆间,却听王永询问:“仲德先生,张济已至,是否按计划行事?”
程昱点了点头。
王永问城门守将,“该怎么做你都知道了吧?”
城门守将拱手道:“大人放心,包管万无一失。”随即领命退下,回到城头,朗声大喊:“快给主公开城门!”
“咔哒咔哒……”随着转轮扭动的刺耳响动,以及绳索承担巨力发出的呜咽声,城门缓缓开启。
张济望一眼黑漆漆的门洞,没有生疑,驱兵而入。
可2000人马刚进了一半儿,耳畔顿时传来一阵“咔哒咔哒……”的熟悉响动。张济扭头回望,开启的城门有快速闭合起来,“呀?”他迅速回视前方,内城大门关的严严实实,两侧届时瓮城城墙。
他和1000士卒竟被困在了四面闭合的瓮城里。
张济惊吼:“王永,你这是作甚?”
“作甚?”王永背着手在女墙后方站定,笑容可掬道:“助曹公擒你!”
“啊?王永狗贼,你敢负我?没有我能有你的今天。”
“呸!”王永啐出一大口痰,“没有我,你早饿死了!要不是我给你出钱出粮,你能打下南乡和南阳,成为一方诸侯?”
“我……”张济气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程昱适时从城墙后闪现出来,“张将军,南阳、南乡已先后落入我家主公之手,将军已是穷途末路,负隅顽抗只是自寻死路。何不早降?”
张济自诩不是个胸怀鸿鹄之志的人,从来没有想过在乱世中开疆扩土,成为一方霸主。只求盘踞一隅旦求苟安,在明主手下任一方大将,护佑一方祥和。且年岁日大这种想法愈发强烈,现在他已是60岁的人了,还能有什么野心,只求在安逸中了度余生。
可是,现实总爱跟他过不去。先主董卓覆灭,使得张济颠沛流离半年有余,早已身心俱疲。好不容易讨了个老巢,想安稳一阵,又被曹操夺了去。他受够了无家可归的生活,不想再做无主之臣,他已经老了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所以,面对程昱招降,张济在投降前向程昱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要某家转投曹公也可!不过,某家有个条件。”
程昱的嘴角不经意间上扬起来,“什么条件?”
“王永忘恩负义。某家与他不共戴天。大人只要杀了王永,张济自愿请降。”
“我若是不杀他呢?”程昱逼问。
“王永不死……我死!”张济挺枪立马,一副誓死不降的模样。“曹公帐下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这……”程昱将犀利的眼神聚焦王永,直看的王永毛骨悚然,哆哆嗦嗦道:“仲德先生别听他的!”说完,冲城下的张济怒喝:“仲德先生才不会听你胡言乱语。我对曹公忠心耿耿,你若想死自管死来!”
“哈哈哈……”张济畅快大笑,“王永狗贼,汝命休矣!”
王永亦见程昱久不张口,顿时明白程昱对自己起了杀心。为免迟则生变,赶忙下令,“弓弩手何在?给我把张济射死!”
弓兵还没来得及排好阵列,却听程昱举臂高呼,“都给本官站住!张济不能死……”他知道,羁押在案的张绣还需要张济去说服。
“那仲德先生就是想让我死了?”王永脸上浮现出怒色尽现。
“王兄,对不起了!”程昱皮笑肉不笑。
“程仲德,你嚣张时也不看看地界。”王永张开双臂,“南乡可是我的地盘,我才是这里的天,凡是我说了算。没错,曹孟德很快就会帅大军攻来,可是在大军入境之前,我有足够的时间先杀了你和张济。我要是死了,你二人也得给我陪葬!”
程昱看一眼王永那张因歇斯底里而扭曲变形的脸,心中生出一阵剧烈的厌恶感。他冷哼一声,道:“你真的以为自己还是南乡的天?”
“你马上就知道什么叫‘天’了!”王永扬声下令,“来人!把程仲德给我砍了!”
令声刚落,在王永笑成一线的眼帘注视下,十数名士卒气势汹汹冲向程昱。
“都给我站住!”程昱气定神闲,完全无视赶来绑挟自己的悍卒,高声吼道:“谁能取下王永的头颅,谁就是曹公帐下的下任南乡太守!”说完,他将目光移向了城门守将。
城门守将怔住,十数名悍卒顿住,满墙的将校士兵将目光聚焦在程昱脸上,又移到了王永的脖子上。
杀意滋生开来。
王永脸一下就绿了,“你们想干嘛?要造反不成!”
“造的就是你的反!”城门守将离王永最近,噌的一下抽出佩剑,利益驱使之下他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拔剑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连他本人也没有想到自己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用细微的响动将宝剑抽了出来。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的将长剑刺进了王永的后心。
“你……我待你不薄啊……”王永哇的吐出一大滩鲜血。
程昱满脸堆笑的走到王永身躯,面对奄奄一息的王永,从袖子里取出一卷书,在王永眼前晃了晃。
王永用尽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瞧了一眼——《博弈概论》,栾家印制,栾奕著。“嗯?”他不明所以的哼了一声。
程昱笑道:“没事的时候你该多读点书,栾子奇的书尤其值得一读。这是他的新作,其中有一段讲的是两个囚犯被衙役分别关押,挨个审问的故事。子奇将其称之为‘囚徒困境’,讲得就是大难当头且无力抗衡之时,唯有背叛才是赢得一线生机的最佳对策,子奇这一背叛行为,称之为子奇平衡。很显然,我正是用囚徒困境的原理引导你手下这位将领在危机来临的时刻,找到了子奇平衡。而你……则唯有死路一条。”(详见144章《博弈论》囚徒困境)听完这席话,王永吐血数斗而死。程昱替他合上不肯瞑目的双眼,低声道:“你死的一点儿都不冤!”
242故乡之难
王永被杀,张济依誓言转投曹操帐下后,主动请缨往说张绣,将张绣也拉到了曹操麾下。
经过一番劳苦终得爱将,曹操喜不自禁,亲自为张绣解开绳索,赞叹曰:“孝则(张绣字)在,何惧栾吕?”
是日,曹操大摆筵席,庆祝连得南乡、南阳二郡,也为张济、张绣叔侄接风洗尘。席间对张绣热情有加,夹菜敬酒不在话下。
结束了南乡、南阳之战,曹操调转枪头直扑颍川。
颍川,无主之地,在荀彧、荀攸所在的荀氏家族帮助下,曹军大旗很快插上了临颖、颍阳、颍阴、许、长社、阳城多县城头。
同时,曹操还在颍川学院中招募到了大量饱读诗书的人才,收获颇丰。
值得栾奕庆幸的是,他早就看出颍川短时间内不会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便早早的将栾家在颍川的产业都撤了出来。特别类似印刷、酿酒这些把持着技术垄断的行业,工厂一概封停搬去了济南,技术工人亦是从前年开始,陆续迁到济南入住。这才不至于在曹操攻占颍川后,带来巨大的不可挽回的损失。
在迁走工厂、工人的同时,栾氏家族的族人亦是先后离开故土,在济南安家定居,过上了在栾奕这颗大树庇佑下的幸福生活。
令栾奕没有想到了是,尽管自己三令五申,敦促老栾家人尽快变卖家产,就算不卖也不要紧,当务之急是赶紧到济南来齐聚。到了济南应有尽有,全都给他们补上。
可偏偏仍有人不听他的话。带头者不是别人,正是他那亲二叔栾嗣。
话说栾奕成亲之后,祖父栾涛就分了家,大部分家产都给了顺位继承人,也就是长子——栾奕的爹栾邈,还有一部分颍川的产业和田地全给了二儿子栾嗣。
栾嗣本来在颍川好好的当着大地主,猛不丁亲侄子栾奕就来了信,让他抛家舍业到济南去。他自然不舍,其实换做谁也不愿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忽然变卖家产,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家乡到一个陌生的地界去生活。
栾嗣不情不愿,不想去!他打心眼里讨厌济南。当然,这不是因为济南环境不好,而是到了济南他又得成天看栾涛的眼色。
他和兄长栾邈半辈子没少挨栾涛的数落,现在头子让大侄子强行掳到济南去了,好不容易脱离苦海,过上两台自由自在的日子,老却又让他也搬去济南接着挨骂。
他可受够了自己老爹那张臭脸了。
“宁肯在颍川啃萝卜,也绝不到济南喝肉汤。”他如此做想。
可是想归想,要真让他啃萝卜,他还真受不了那苦。
这不,老爷子栾涛一见栾嗣磨磨唧唧半年了还没到济南,登时暴跳如雷。亲提书信一封,上书13个大字,“孬娃子!再不来济南逐你出门户!——栾涛。”
一看这13个字,栾嗣头嗡的一下就大了。逐出门户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不单单意味将把他的名字从族谱中划掉,更为重要的是分得的那几家酒楼和千亩良田将重回宗族手里。到那时,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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