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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子奇先生也知琼之名乎?”淳于琼没想到,自己区区一介城门校尉竟能被当世神才所知晓,心中不由升起几分荣耀之感。
栾奕暗暗发笑,他哪里听说过什么淳于琼,还不是仰赖罗贯中先生著演义一书,在书中看到过这个名字。心里虽是这么想但客套话还是要说的。“久仰淳于将军大名。今日若非将军来救,还不定生出什么乱子来。将军之恩,子奇铭记在心,定当厚报。”说罢,假模假样便要跪地行礼。
淳于琼连忙上前搀扶,“先生请起,先生快快请起。琼可担不起先生如此大礼。说来惭愧,琼来此处救助先生,乃受他人所托。先生要谢,也要谢那托我之人。”
“哦?”栾奕好奇心起。暗想自己在洛阳除了蔡邕不认识别人,蔡邕没有实权,怎能调得动守门将士。久思不得其解,便问:“敢问何人托将军救我?”
淳于琼笑了笑,手指不远处刚刚栾奕去过的那处土坡,说:“托某家之人现在就在那里。”
栾奕仰头望去,只见高坡上的茶摊里站起一人来。遥望栾奕,拱手作揖。观此人年龄约莫不到三十岁,生得又黑又矮,也就六尺多高,比十三岁的栾奕还要矮上几分。满腮发卷的胡子耷拉在下巴上,显得有些邋遢。但是在那张算不上丑也算不得俊的面庞上,一双眸子格外显眼。那是一双如鹰般的眼睛,反射出来的光似是如针一样,能透过心窗刺到人的心里去。
见这这人自己不认识,栾奕便问淳于琼,“这位是?”
淳于琼笑而不答,留下句“某家还要当差,先走一步!”说完,翻身上马,马鞭一挥带着士卒踏着黄土回城去了。
望望淳于琼的背影,再看看下坡向自己走来的陌生人。栾奕挥挥手,与众兄弟走向山坡。
隔着老远便行礼致谢,“恩公大恩大德,栾奕铭记于心。”
那人连忙一溜小跑过来,躬身见礼,“在下曹操曹孟德,见过子奇先生及诸位颍川才俊。举手之劳而已,算不上什么大恩大德!”
“你?”栾奕心肝猛颤。眼前这位可不是普普通通的三国名人,那可是被徐子将评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未来的乱世霸主。“您就是设五色棒维护京城治安,依法令杖毙宦官蹇硕之叔的曹孟德?”
“正是曹某!”曹操点头称是。
“久仰大名!真的……”栾奕情绪激动万分,这份激动比遇到郭嘉等人时要强烈的多。毕竟在他跟郭嘉相识的时候,郭嘉他们还不过是刚剥离开裆裤的小屁孩,介于现实与史实间的巨大落差,对名人的敬畏之心难免要打折扣。不像现在,曹操简直跟小人书上画的一模一样。“真的是久仰大名。”
栾奕这份激动,曹操都看在眼里。搞得有些尴尬,同时还有点诧异。纳闷儿栾奕见到自己用得着这么兴奋嘛!
他嘿嘿一笑,询问栾奕晚上有没有时间,可否一起用餐,把酒言欢。
曹操请客,栾奕自是乐意奉陪。说实在的,他也正想跟这位未来三国时期最大势力的主君多加交流。通过交流顺便了解一下曹操的人品。若他本人不像历史上说得那样多疑,兴许投到他的帐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一家老小的性命可以得以保存。在加上自己和众兄弟齐心协力出谋划策,兴许乱世能早点结束,早一些恢复繁荣。
栾奕电光火石间想到这些,点头便应,“曹大人相邀,奕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混乱过后,栾奕、郭嘉他们几个的衣服早已污秽不堪,栾奕的衣袍更是被人撕得一条一条的,连右侧的袖子都被人强行掳了去。无奈之下,众人在赴宴之前,先回蔡府换了身衣服。
回城的路上,在得知这次晚宴的地点在梅苑时,蔡琰看曹操的眼神便变得不善起来,当即脱口身子乏了,不想参加今日的晚宴。搞得栾奕有些莫名其妙。而他身边的郭嘉却明白其中因由嘿嘿乐个不停。
栾奕不解,问郭嘉笑什么。郭嘉死活不答。栾奕扭头再问蔡琰,蔡琰只是低头走路不多言语,只是两次叮嘱栾奕,到了梅苑千万别乱来,要不然后果很严重。
吃个饭能有什么后果。栾奕久思不得其解。直到抵达梅苑门前,看到梅苑的外观,还有门前那抹着厚厚一层胭脂的姑娘……终于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了。“孟德兄,今天……咱们在这儿用餐?”
“啊!对啊!这是洛阳最好的馆子了!”
“嗯?”栾奕手指门前姑娘,问道:“你确定这里是馆子,不是别的什么?”
“啊?啊……”曹操哈哈大笑,“你说窑子啊!这梅苑主营的还是美酒佳肴,至于她们那是附带的,是副业!”
“呃……”合着还是……不过话说回来,栾家也经营着类似的产业。此外,中国古代的绝大多数窑子,要比后世的干净的多。里面绝大多数姑娘还是卖艺不卖身的,只有那些无一技之长的女子才会被派去从事**交易。所以,姑娘们都是争着抢着学习才艺,哪怕能炒一手美味佳肴,也能少流很多灵魂上的泪水,说不定被哪家王公贵胄相中,入得豪门做个偏房也可一生无忧。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在中国古代的女支院里才会出现那么多的才女,比如李师师、陈圆圆、苏小小、柳如是等,这些人那个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堪称一代才女。
是以,那时窑子的环境也是相当优雅的,不像后世那样,一间屋子隔八段,中间摆上一张床,便能开门招客了。
就像眼前这梅苑。大堂宽敞,装潢典雅,园林茂盛,花香满屋。穿过大堂,一方小院中假山流水应有尽有,梅花蔷薇抢艳争香。好一处神仙所在……可是……“咦?这布局我怎地看着这么眼熟?”栾奕大量一圈,不由一怔。
“可不眼熟嘛!这儿跟咱们的起凤阁简直一模一样。”郭嘉撇着嘴说。
“怪不得!”栾奕恍然大悟。没想到自己设计的起凤阁竟被人抄袭到京城来了。
曹操笑了笑,说:“起凤阁大名京城人可是如雷贯耳啊!有人效仿也就不足为奇了。可惜啊!梅苑景色虽与起凤阁相似,菜色却比起凤阁差了许多。一会儿贤弟将就着用吧!”
“哪里哪里!洛阳乃大汉之首都,万城之城定少不了美味珍馐。奕正想尝尝这京城美味。”
“贤弟切莫谦虚。”曹操摆了摆手,“起凤阁之菜肴天下第一,这是世人公认的。相较而言,洛阳美味失色不少。不过,梅苑却有一物起凤阁却是没有?”
“何物?”不知怎地,栾奕发现今天几乎所有人都爱卖关子。
曹操将目光扫向周边来来往往的姑娘,嘴角微微上扬,道:“尤物也!”
“她们?”栾奕四下看了看,却是有不少靓丽的容颜,只不过相较蔡琰,她们可就逊色多了。
曹操摇摇头,“当然不是她们。还有一女堪称绝代佳人,每月初十会到梅苑唱曲,且每次只唱一曲便匆匆离去。唱曲时,她就坐在那边的珠帘之后,丝巾遮面。一曲唱罢会提出一道难题,能参破难题者才能一睹她的芳颜,并得幸与其一同用餐。不过,迄今为止仍没有人能答出她所提问的问题,因此没有人知道她的长相更不知她姓氏名谁。不过透过那朦朦胧胧地帘子,可见她那对勾人心魄的眼,方知此女绝对容颜不凡。更有人将其比作降世之天女。”
36五官其乐图
“世间竟有此等奇女子?”栾奕心有所悟。女子以帘遮盖容颜原因可能有两种。一种可能就是,女子身世奇特,不想让人看到知道自己的身份。而另一种可能则是,女子想借此调听众的胃口,由此来炒作自己。若是后一种,这女子的心计不可谓不深啊!
曹操连连点头,“然也!今夜她便会登场,届时贤弟一看便知。”
在梅苑寻一处角落位置落座。胖的跟球似的老鸨便迎了过来,她走路一步一颤的,脸上的胭脂掉了一地。他五官拧成一团,挤出几分媚笑,甩着手帕嗲叫:“曹大人,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废话!我那个月十号不来?”
显然,曹操是这里的常客。他随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大袋钱,丢到老鸨怀里,直砸的老鸨波涛汹涌。“去,今日本官请了贵客。好吃好喝的尽管上来。”
“哎!好嘞。”老鸨掂了掂钱袋立刻乐开了花。心想平时这曹大人可没这么慷慨,今儿个这是怎么了?下意识的,她将目光瞄向栾奕一行中相对年长的程昱、荀彧和荀攸……眼生的很不曾见过。再把视线瞄向栾奕、郭嘉、单福、戏志才和毛玠……咦?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老鸨低头思索了好一阵子,猛地抬起头来,忽的一下跑开了,一身赘肉颠来颠去,栾奕甚至都怀疑这么跑下去那赘肉会不会掉下来,同时也诧异这么胖的人怎么会跑的这么快。她那跺地板的声音如敲鼓一般,“咚咚咚咚咚……”钻进一间包厢又“咚咚咚咚咚……”跑了回来。
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副画来。打开卷轴看一眼画,再瞧一眼栾奕五人。顿时恍然大悟,翘起兰花指嗲呼,“哎呀我的妈呀,可不得了了。你们,你们是五官?”
这一嗓子可不得了,满园的食客全都站了起来,将析疑和崇敬的眼神抛向栾奕等人。不过好在,在梅苑吃饭的人非富即贵,素质较高,没有惹出白日那种围观的乱子来。只是起身遥遥向栾奕他们施礼。栾奕等人则以礼数相回。
“嗯?”鞠了一圈的躬,栾奕惊奇道:“这位老妈妈,你怎地知道我等是五官?”
“这不!”老鸨卖宝似的把手里的画捧给栾奕等人看。
栾奕一瞧,可不……画上画的正是五官。整幅画的背景正是起凤阁那间办公室,五官里栾奕坐在书案旁正奋笔疾书着什么,郭嘉和戏志才正在一边手谈一边嬉闹,单福捧着一卷书卷懒洋洋的阅读着;边上毛玠手中握笔,一边观察众伙伴的行为举止,一边泼墨作画。画中五个人物栩栩如生,生动有趣,栾奕、郭嘉他们的画像简直跟真人一模一样,不单外形相向,就连眉宇间的神韵都描绘的淋漓尽致,唯独毛玠画像比本人稍微逊色。画的左上角撰有画题,曰《五官其乐图》,而画的作者不是别人,正是毛玠本人。这也正说明了毛玠的画像不像本人了——画家永远画不好自己!
“耶?这幅图怎么跑到你这儿来了?”毛玠析疑不已,记得他画完那幅画后好好的珍藏在家,并未送人。
老鸨有点尴尬,道:“这是奴家从颍川买回来的赝品。不过,别看这是赝品,价格可不便宜,足足值10万贯钱呢!”说着,她眼珠一转,冲毛玠发嗲道:“毛相公,如有时间给咱们梅苑赐幅画可好?”
曹操闻言面露怒色,“你这婆娘,帐算得倒是精细。一幅毛贤弟的赝品就值10万贯,那真品岂不价值上百万贯,这么多钱财够在你这梅苑吃上一年了。去去去,别在这儿聒噪,赶紧让人上菜上酒。”
老鸨自知要求确实有些过分,打个哈哈便退了下去。
不肖半刻,酒菜上桌。栾奕简单尝了尝,确实比起凤阁的菜色相差甚远,不过菜做的还算精细,在当世足可算是上乘。
如今,栾奕他们已是十三岁,可以稍微饮些酒了。边喝边吃边聊,从言语中,栾奕可听出曹操知识广博,并不专精于经史典籍,更多的则是对世事的认知。他言辞幽默,举止豪放而不拘于小节,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魅力尽显,让人不由自主的对其心生好感。
枭雄之姿大抵如此,也唯有具备如此魅力之人才可成为未来的一方霸主!
酒过三巡,歌女支登场,咿咿呀呀的唱起小曲。曹操轻轻拍手打起节拍,在不经意间问栾奕,道:“敢问贤弟如何看待当今之大汉?”
听到曹操问自己如何看待现在的时事,端正了下姿态,连忙谦虚的说道:“奕,年不过弱冠,米尚未食数斗,安敢言这天下之事耶?”
看到栾奕如此谦虚,曹操心中再次赞了一声。接着说道:“贤弟莫要谦虚,你虽年幼,却学识渊博,如何说不得这天下大事!再说了,今日纯粹就是我等之间闲聊,出得你口,入得我耳,绝不外传!”
栾奕沉吟一阵,道:“既如此,奕便厚颜说上一说!当今之大汉似那将倾之大厦,腐朽之枯木!”这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所以栾奕毫不担心说出这话会引起曹操的反感。
“愿闻其详。”一听对方要批判时政,曹操立刻来了精神。
“今宦官乱政,朝政**,地方豪强如狼似虎,兼并土地,致使民生凋零,百姓苦不堪言,官僚、士族与农、工、商间的矛盾也愈发难以调和,如此下去必生大乱。”
“却是如此!”曹操点头表示同意,接着担忧的问道“那么如何才能化腐朽为神奇呢?”
听到这里栾奕不由一笑。心想,此刻曹操还不是后来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汉丞相,在他的心里还是揣着那一份对大汉的热爱和成为那“治世之能臣”的梦想呢吧!
栾奕舔舔嘴唇,说道:“管子云:‘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故此,强国必先富民。又闻:‘民以食为天。’富万民必先足其衣食。衣食足则知荣辱,知荣辱则思教化,教化兴则圣人出,圣人出则政通和,政通和则仓禀实,仓禀实则衣食足,如此周而复始、循环罔替,终至国运昌隆。是以,大汉欲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必先足大汉万民之衣食,足万民之衣食则必先使耕者有其田、匠者有其工,其后提高技艺、明确分工、改良生产之器具,则富贵可得也!然则何人愿将田产还民?既如此长此以往国将大乱。”说罢栾奕犹豫的叹了口气。
“哎……”曹操同样长叹一声,“如此大汉岂不是无药可救?”
栾奕再次叹息,答道:“大乱之后必有大治!”
说完,在座诸人同时陷入了沉思。
曹操率先打破尴尬的气氛说:“不说这等扫兴之事。敢问贤弟,何谓分工?分工有何益处?”
栾奕润了口水,想了想接着说道:“君不见夫业针者乎?使不习行—人而为之,穷日之力,幸成一针,欲为二十针焉。必不得也。今试分针之功,而使工各专其一事,拉者、截者、挫者、锐者,或磋其芒、或钻其鼻、或淬之使之犀、或药之使有耀、或选纯焉、成匣纳焉。凡为针之事十七八,或以手、或以机、皆析而为之,而未尝有兼者,则计一日之功,可得八万六千针,而或且过此数。此见诸实事者也。使以十八人为此,是人日四千八百针也。往者不分其功。则一人之力虽至勤极敏,日不能二十针,今也分其功而为之,则四千针而裕如。然则以分功之故,而益人力二百倍有余也。治针如是,他制造可类推矣。吾故曰:益力之事,首在分功。”(大意是介绍制针业细化分工,流水作业对于提高劳动效率的重要性。)曹操心惊不已,分工之术?自己可从来没有听过,如此新颖的理论,必然不是别人教予的,难道此子当真是神才降世?心道:暂且再试他一试。想罢,曹操装作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工匠之道,世之小道也。”
一般人这样说,栾奕毫不奇怪。毕竟,鄙视工商业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并且以前在学院辩论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这样说过。但是这样一句话从曹操嘴里说出来,栾奕却不能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