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荼家酒家楼下,教会小分队弓矢射程中来。
江东士卒果然上当,毫无防备的陷入伏击圈。于禁大手一挥,五十三名教会卫士同时拉响了弓弦。
不得不说,于禁统帅的这队卫士,射术格外精准。他们在从军前多数都是山上的猎户,年轻时射虎射狼射雕都不在话下,更何况一动不动的人了。
五十三箭下去,五十三人当场丧命。江东搜索小队这才发现中了埋伏。
江东士卒登时气急败坏,“北猪在楼上,砍死他们。”余下的五十名江东卒气势汹汹杀进酒楼,直向楼上扑来,与于禁一行在酒楼里厮杀起来。
两队兵马在过去三天的战斗中都无数曾经熟识的袍泽,甚至亲人、兄弟死在了对方的手中。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拼了命的砍杀。
所有人中,于禁最为凶悍。这位被誉为五子良将的猛将,双手持枪,左刺右扫,往复冲杀,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无人可当。
长枪在腰间一横,双脚轮转原地打个三百六十度的圈,撂下一地的尸首。随即腾空一跃,一式力劈华山,一名汹汹而来的江东士卒当即被拍翻在地。于禁长腿前迈一步,抬腿照着那人下巴便是一脚。那人便如陀螺一般打着转飞出一丈多远狠狠撞在土坯墙上一命呜呼。
“将军威武!”眼见战斗的天平向自己一方倾斜,一众教会卫士心情放松,为于禁叫起好来。
就在这个时候,酒馆之中忽然响起一声别样的呼喊。那声音既凄厉,又急切,“将军小心!”
于禁心中警铃大作,猛然转身,“噗……”热血扑面而来,溅到嘴里……既咸又甜,更多的则是苦涩。
视线中,队中望子——九斤并不高大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于禁身前,竟在危机来临的关键时刻用自己的胸膛替于禁挡住一名江东士卒刺来的长枪。
那江东士卒最初还用赤红的双眼盯着于禁不放,然而在他发现九斤身负如此重创仍死死抓住他的枪杆,不让他拔出长枪时,他害怕了。
他松开长枪,扭身欲逃,却被于禁飞起一脚踹倒在地。于禁手中长枪脱手而出,正中那人后心,将其死死钉在了地上。
其余教会卫士见九斤生命垂危,既为自己的一时大意而自责,更为江东士卒的残杀行为而愤怒。他们疯了一样追杀剩下的十几名江东卒,如同群狼捕羊一般迅速将之肃清。
待到将敌兵杀净,于禁大踏步来到九斤身边,“医务兵,医务兵何在!快来救人!”
其实不用于禁吩咐,医务兵已经提着药匣赶了过来,将整瓶止血散洒在九斤的伤口上,又纱布堵在九斤伤口周围。可是九斤的伤势实在太重了,兴许刺破了大血管,也许还伤到了肺……血流个不停,一大把纱布很快就被鲜血湿透,再换再湿,怎么也堵不住。眼见日夜相伴的袍泽——九斤呼吸越来越弱,医务兵急的大哭起来,“将军,不行啊!血止不住!”
“废物!白在医学院学这么多年!”于禁大怒,一脚将半蹲的医务兵踢翻在地。
“止血散呢!全他妈拿来给九斤用上!”于禁大喝。
“将……军,不用了!”九斤发出来的声音十分微弱,气息宛若一个漏了风的风匣。“我……怕是……快不行……了!把药留……给……给兄弟。”
“别他妈说丧气话。仗还没打完,你他娘的得给我活下去。你这混小子不是想得军功章吗?老子给你请功,请大功。就算求,我也得让教主给你发个金的……”说到这儿,于禁哽咽的许久说不出话来。
“是圣……十字……吗?”
于禁好不容易压制住悲伤的心情,道:“是……是圣十字勋章。让教主亲自发给你……到时候,你就是圣教的英雄了,你的名字会刻在洛阳新修的帝国大教堂的功德墙上!”
“真的?如此……我到天国就……有资本跟老……二他们炫耀一下了。”
九斤说的老二于禁也认识,原来是他的亲兵,后来提了什长。于禁本想着明年推荐他去军事大学堂深造两年,再提拔他当个尉官什么的。却不曾想在昨日的守城战中,他在身负重创的情况下,选择了与一名江东卒同归于尽。“九斤,老二走了你不能走。老子留着你还有大用,你得给我留下,这是命令!”
“来不及了!”九斤面无血色,且承受着巨大痛苦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笑容,“主母的使者来了。他要接我上天了。”言讫,他的手抬了起来,仿佛正在与天空中的某个人打着招呼。又像要将自己的手交到某个旁人看不到的人手中。在沾满血迹的手伸到顶点的时候,猛然虚脱,坠落下来。
九斤起伏不定的胸膛恢复了安宁,他断气了,他死的很安然。
于禁遂既抱着九斤的尸体呜咽哭泣。他记起第一次和九斤相识的时候,他问九斤为什么叫九斤。九斤告诉他,因为生下来时有九斤重便得了这么个ru名,随着年龄增大,大家觉得这个ru名比他的大号叫着顺口,又将九斤当做外号来呼唤他。
想到这儿,于禁忽然发现,自己竟不记得九斤全名叫什么。他不尽为之自责,连朝夕相伴士兵的名讳都不知道,自己这将军怎么当的。
“九斤可有家人?”于禁问身边士卒道。
“有个姜女老婆。还是去岁将军帮他争取的,还没有孩子。”随队医务兵抹着眼泪回答。
“姜女?”于禁知道,所谓的姜女就是羌族女子,是那年羌道之战中缴获来的俘虏。当时,于禁得到了一百五十个姜女的配额,把其中一个赏给了九斤。“没了九斤,那姜女的日子怕不好过吧!”
“将军放心,姜女嫁给汉人可入汉籍,现在九斤的妻子已经是羌族汉女了。丧偶之后,如果她没有收入来源,当地教会会帮她找份工作维持生计。此外,九斤死在战场上,属于烈士,她还能得到一笔为数不少的抚恤金。”随军神仆这样告诉于禁。
“那我就安心了。”于禁抱着九斤的尸首走进后院,将他小心翼翼的放在酒窖的地上。又从地窖里钻了出来,对众人道:“砖头接替九斤负责瞭望。厅里那些尸体暂时不用管了,其他抓紧到密室里吃点干粮。晚上咱们再找机会干一票。”
众人领命,沿着从水井口爬了下去,从井壁上的入口钻进了密室。没过多久,头顶上的酒馆里传来熙熙攘攘的叫喊声,想必是江东军听到打杀的动静过来看下情况。
少顷,酒馆大堂内传来凄厉的哭喊声,从浓郁的南方口音中不难听出,一名后来江东卒的兄长死在了刚才那场战斗中,因而伤心落泪。
一众教会卫士听到哭声,不由自主的在胸前划起十字,“愿圣母保佑灵魂安息。”
“可惜啊!”一名卫士叹息曰,“其实那些江东人也挺可怜的。要不是被邪灵蒙蔽了双眼,说不定能跟咱们做朋友。”
“谁说不是呢!希望教主早日将圣洁的光辉播撒到他们老家去,早一日洗净他们身上罪恶。到那个时候,咱们就不用跟他们打仗了。”
“圣教的光辉很快就会让他们获得新生,很快!”随军医务兵插言道。
“行了,别瞎扯了。赶紧吃饭。今天轮到谁引导餐前祷告了。”
“好像该将军了!”
“这么快又到我了?”于禁一愣,“好吧!让我们一起祷告。”他与余下的五十二名卫士同时闭上了双眼,“主母……”
……
晚餐后,夕阳西下。天色变的暗了起来。孙策显然知道,偷袭者是黑暗的宠儿。所以在入夜之后,停止了兵马搜城的举动,将大军集结起来,在南城墙根露营。
当天深夜,孙策将手下一班文武全都叫了来,共同分析曹操藏匿所在。他想在明日一早,针对曹操发动一次斩首行动。
464襄阳之战(十)
入夜十分,江东中军大帐灯火辉煌。孙策、周瑜、吕蒙、徐盛、张松、负伤的周泰以及十数名江东将领围在大帐中,守着一幅襄阳简要地图皱眉沉思。
“你们说,曹操会藏在哪里?”孙策问。
周瑜稍作沉思,在地图上指点道:“就今天斥候回报的讯息显示,邪教的兵马主要集中在城北。只有少量小股敌军在南城活动,所以,可以肯定曹操必在城北。如此,搜索的范围就缩小不少。”
“可是北城也很大,大街小巷交错,四通八达,去哪找他啊!”吕蒙连连挠头,像这样的情况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
“注意搜索深宅大院!”周瑜在地图上点了几个地方,“刺史府,蔡府,还有五间教堂要重点搜,掘地三尺也要把曹操抓出来。他一死,整个邪教大军就会崩溃。”
“此法不可取!”鲁肃提出了质疑,“曹贼狡猾,他绝对不会把自己暴露在这么明显的地方。”
“以子敬(鲁肃表字)之意,他会在哪?”
鲁肃推敲一阵,道:“他八成藏在这儿——东北角的这些小巷子里。这些小巷地势平坦,只需派一人趴在屋顶用邪教的望远镜观察,便可洞悉周围二里之内的全部情形。既方便指挥作战,又可借纵横交错的地形安然退却,可谓进可攻,退可守,对他更为有利。”
“子敬所言甚是有理。明天,我便让大军去搜。”孙策道。
“不可!”周瑜摇了摇头,“方才子敬说了。曹孟德只需派一名望子在屋顶观察便能看清周边动静。主公帅大军前去,还没到巷口,曹操便可提前洞察,逃之夭夭。所以与其白日搜索无功而返,不若今夜行动,借夜色掩护以雷霆手段给曹操以致命一击。”
“公瑾所言有理。吕蒙,着你即刻领兵搜索襄阳东北小巷。”
“喏!”
周瑜叮嘱吕蒙,道:“子明切记。兵马过多目标太大无益偷袭,所以此次出战所带兵马不易过多,关键在精。”
“多谢军师提点。”吕蒙领命而走,从军中点了一千精兵,让士卒在铠甲上涂满炭灰,借着夜色悄然向襄阳东北摸去。
离开中军大帐走了约莫一里多,越过一片冒着焦烟的矮房便见一条小河拦在了面前。
吕蒙识得此河乃是一条人工河,因河边杨柳依依遂得名柳絮河。过去它曾是襄阳城的南护城河,后随着数百年城池扩建,这条河流便成了襄阳的城中河。昔日刘表在世时,身为八俊之一的他忧喜风景雅趣,便对这条河流进行了改道,将其中一段拢到了他的府邸之中——也就是现在的刺史府内。
说起来这柳絮河宽十丈余,深度也就一丈多。虽既不深夜不宽,但大军终归无法淌水过河。若想渡河要么走桥,要么乘舟,亦或者泅水。
吕蒙之所以选择这条行军路线,就是因为他知道在这里原本有一座桥可以直通对岸,来到河边才发现,桥梁敦实石墩还在河中,木制的桥身却在熊熊大火中烧成了灰烬,只剩下些冒着焦烟的残肢驱壳。
显然,在这里借桥渡河是不可能了。至于泅水——江东子弟虽都会泅水,但在这寒冬时节泅水,无异于找死。至于乘舟……桥都没了,曹操还会给他留下船只?
吕蒙无奈,只好向西机动,寻找下一处渡河桥梁。
夜幕之下的襄阳古城格外宁静,只有战后闻着血腥飞来的乌鸦站在树梢上,发出惨烈的悲鸣。它们圆睁着血红的眼睛,盯着脚下路过的江东兵,似在看着一支支秀色可餐的食物,一副随时等待他们阵亡,期待品咂他们美味的血肉模样。那眼神看得江东兵心里好一阵发慌。
路旁空无一人的深宅大院黑漆漆的户门仿佛怪兽的巨口,似是随时便会吞噬掉在他门前经过的人们。
刺骨的寒风烈烈吹拂着,将河边的垂柳吹得东倒西歪,万千光秃秃的柳条扫来扫去,活像魔鬼抓人的触手。
江东卒们被月光下景色吓的瑟瑟发抖,或者更准确的说,是神出鬼没的圣母教士卒吓破了他们的胆。
两日之内,三千七百名袍泽死在了这襄阳城中,他们死的是那样不明不白,连被杀死的都不知道。有江东兵亲眼看到一名熟识的袍泽巡逻回到大寨,进寨门前还好好的,打个盹的工夫转眼再去找他,却发现对方七窍流血死在了自己的帐篷里。事后人们才知道,那人乃是喝了襄阳城里的井水被毒死的。
当日,像他那般被毒死的人还有很多。得亏后来孙策下了死命令,封死城内一切水源,禁止饮用、食用城中食物,这才减少了中毒者的数量。
不过即便如此,每个时辰仍有大量的江东兵死于圣母教士卒的暗杀。
想到这儿,一众江东兵禁不住脊梁一阵发凉,总觉得有人在窥视自己。说不准那会儿就会从某个地方射出流矢取走自己的性命。
一行如临大敌,小心翼翼前行,终于在午夜时分来到一架横跨柳絮河的土桥前方。
吕蒙借着月色星光打量了一番周边情况,见四周没有敌人踪影,躬着身子率先走上了桥梁。后面的兵卒有样学样跟了上去。千名士卒眼见过了一半,却在这个时候听到“轰隆”一声巨响。土桥竟被拦腰炸成了两节,中间一段人头最为密集的桥身在炸药巨大的爆破力量作用下生生炸上了天,残尸、活人、土块落了一河。三十多人当场阵亡,二百余人落入水中,被原本用来保护他们的沉重甲胄拖到了几近结冰的河底。
吕蒙短暂的愣了一下,他首先想到的是曹操手中竟然还有火药。这仗不好打啦!
他却是不知,眼下这点火药是残留在襄阳火药仓地面上的药灰。是臧霸好不容易刮地皮搜罗来的,凑了半个炸药包就用了个一干二净。
吕蒙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立刻意识到局面的不利。千名士卒死伤甚多,余下的人因桥梁断开,被分隔在了柳絮河的南北两岸。“敌袭,敌袭,注意警戒。”
就在这个时候,安静的夜里传出一声清脆的牛筋崩弹声响,“嗡”。
随即,两枚一丈多长的铁枪从天而降,跟穿糖葫芦似的分别将五名江东卒串成一串,牢牢扎在了地上。
越来越多的铁枪接连不断射入密集的江东兵阵,造成巨大杀伤。
“是弩车!邪教的弩车……”有人高喊。
吕蒙回言询问,“看到在哪个方向了吗?”
“太黑了,看不见!”
“该死!”吕蒙恨得牙根发痒,“注意隐藏!他们照样看不到咱们!”他立刻悟出,教会的士卒是借了钢槽爆炸发出的亮光确定他们位置,进而发动的攻势。
吕蒙的话刚刚说完,一枚引燃枪尖的铁枪从天而降,虽没能夺去人命,却将方圆一丈范围内的江东兵暴露在了视野之中,紧随其后便是一串铁枪投掷,接连取走十多条人命。
“都躲到暗处去。你们几个,到那间房子后面去。一会儿听我指令,去把弩车给我毁了。”
“喏!”一支江东小队扫了一眼刚才冒火铁枪飞来的位置,向吕蒙点了点头,一溜小跑向吕蒙所说的土坯房后院墙跑去。走了约莫二十多步,只觉大地一松……“啊……”纷纷落入陷阱。
陷阱里林立着削尖了的晾衣杆破体而出,登时把他们扎成了筛子。
紧随其后,周边响起一阵罗鸣,左右两边院落大门洞开,杀出臧霸和曹昂,细细数来足有五百多人,将背靠柳絮河的吕蒙团团围住,与之相应的,于禁聚拢潜伏在城北的六百余卫士将北岸的江东卒也围了起来。
教会一方人数占优,加之以逸待劳,攻势突然,一众江东卒节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