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问题跟连珠炮似的从她嘴里冒出来,也不等蔡琰回答又是一串连问,直把栾奕的耳朵磨出了茧子。
虽然栾诗萌提出的问题都大差不差,但每每此时,栾奕和蔡琰都会停下手头的活计,静静的成为栾诗萌的听众。
他们知道栾诗萌之所以如此颠三倒四乃是源自于婚前的高度紧张,而这种紧张又是建立在兴奋的基础之上的。
他们为栾诗萌能嫁给自己心仪之人而高兴。
所以面对栾诗萌翻来覆去的提问,他们总会耐心的宽慰她。
蔡琰告诉她,她这么优秀,未来的公婆肯会喜欢她,在这方面她不必担忧。至于什么时候要孩子,万事随愿,还要看圣母的意思。
栾奕则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势,佯怒道:“司马俊(司马懿的父亲,栾诗萌未来的公公)要敢不喜欢我女儿,我就让他好看。”
每每得到这样的答案,栾诗萌总会撅起小嘴,一脸幽怨的对栾奕说,“哎呀,父王,你打打杀杀多了,怎地这么暴虐。不理你了。”
栾奕面向蔡琰仰天大笑,“都说女生外向,这还没出嫁呢胳膊肘子就往外拐了!”
诗萌闻言眼珠一转,悟出栾奕方才是在说笑,便跑到栾奕身边撒起娇来,“哎呀父王,女儿刚才是在说笑呢!父王这么疼女儿,女儿又怎么会向着旁人?要偏向,也偏给父王。”
言讫,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呵呵笑了起来。
只有在这个时刻,栾奕方觉得自己不是什么护国神教的教主、大汉的齐王,而是一家之主,一个女人的男人和另一个女人的父亲。沉甸甸的重担从肩上卸了下来,他觉得浑身轻松,请送到可以扛起一座大山。
大婚之前的半个月,栾奕虽然嘴上不说,但蔡琰看得出,栾奕内心中对婚事的喜意远远小于面临女儿离家的不舍。
他每天深夜亥时忙完公务回房休息时,放着近路不走,偏要绕到后花园走远路。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条路可以经过小诗萌的闺房。
路过诗萌闺房时,他并没有敲门而入。他怕叨扰诗萌休息。
他只是将随从侍卫挥退,静静的站在房前的院落里,接着月光观望那扇耀着烛火的琉璃窗。琉璃窗内一无所有,并没有闪现出诗萌眼里的容颜,但透过那盏晶莹剔透的窗,栾奕却看到了许多,看到了诗萌的幼年、同年、花季雨季……一切都如同昨日一样。
484真相大白
大婚前的几日里,栾奕寝宿全安排在了蔡琰房中。
蔡琰知道栾奕这是怕她因诗萌出嫁心情低落,特地过来陪她她告诉栾奕这两年她在朝中务事,每天有做不完的事情,生活充实,也就不会为嫁女一事而伤神。
再者说,诗萌嫁去长安,长安离洛阳又不远,逢年过节也能回来看看她。她劝栾奕不必为她担心,也不用总在她这里过夜,栾奕这一出征就是半年多,貂蝉、杨婉都想他了,有时间去找她们说说话,道道相思。孙尚香刚刚过门,冷落了人家小姑娘也不好,也应常去走动走动。
栾奕见蔡琰眼神明亮,看出蔡琰说的都是心里话,便没再多说什么,不过接下来的时间里,只要他在洛阳每周至少要抽出三天时间陪伴蔡琰,直至蔡琰驾鹤西去。
圣元十七年十月初十,既是栾诗萌的大婚日,也是她的十七岁寿辰。
这日一大清早,栾奕便换上了崭新的衣领镶着金边的白色神袍,腰扎伏虎玉盘腰带,腰別紫金镶玉佩剑,手持蔡琰一手绘制的折扇,与蔡琰携手来到栾诗萌闺房跟前。
离着老远,便听闺房内哭声阵阵,栾诗萌竟是在哭。
蔡琰还道是女儿不忍离家因此落泪,便进门规劝。
还没进门却见栾诗萌抢先一步站起身来,将房门死死闭合。
“我的儿,你这是怎地了?雏鹰终归是要离巢的,你出嫁之后还可经常回来看我们啊!别再哭了,大婚日哭花了妆容是小,哭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蔡琰安慰的话语并没得到善意的回应,栾诗萌反而哭得更加厉害了,“我不想听,不想听,你走,你走。”
蔡琰闻言一愣,栾奕随后跟了上来,问她“怎地了?”
蔡琰茫然的摇了摇头。
栾奕便对屋内的栾诗萌道:“诗萌,你怎么了?把门开开。“栾诗萌歇斯底里回应,“走……你们都走,让我安静一会。到了吉时我自会出去。”
“呃……”栾奕、蔡琰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栾诗萌不让他们进屋,他们也不敢硬闯,只得守在门外,静等吉时到来。
辰时三刻,司马懿和迎亲的娇子来到教主府门前,报吉的使者一到,栾诗萌房门应声开启,露出了两名侍女搀扶下,蒙着红盖头的栾诗萌。
“诗萌,到底怎么了?”蔡琰问。栾诗萌不答。
“你母妃问你话呢!”栾奕憋闷许久,终于道出了怒气。
栾诗萌依然不做任何回答,借着盖头的余光,看到登门的司马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甩开侍女大步上前扑进司马懿的怀里呜咽起来,“仲达哥……”
司马懿也以为栾诗萌舍不得离家,连连宽慰。可栾诗萌却摇了摇头,“我想赶快离开这里。”
这一句话宛若一道奔雷,直刺栾奕和蔡琰胸口。蔡琰晃了晃身子,歪在了栾奕怀中。
栾奕大怒,“你太让你母妃寒心了。”
“母妃?”栾诗萌哽咽着冷笑,“她根本不是我的母妃。我的亲生母妃叫萧红,被父王你害死了!”
“你!”这次轮到栾奕腿脚发软,摇摇欲坠了。即便面对再强大的敌人也未曾露出颓色的他踉跄了数下,在栾福搀扶下好不容易站稳身子,喘着粗气将既愤怒又羞愧的眼神投向栾诗萌的红盖头,似要透过那尺红布看透栾诗萌的内心。
然而他失败了,栾诗萌的心窗已被遮蔽,什么都看不到了。
院落里的气氛立刻变得尴尬起来,萧红死后投到栾奕帐下的谋士、武将面面相觑,窃窃私语打听萧红的底细。
“原来公主不是蔡大家亲生的啊!我之前都不知道。”
“我也第一次听说!”
郭嘉、毛玠、荀彧、荀攸、典韦、关羽、赵云、黄忠这些知道内情的人则闭口不言,垂头哀叹。
听到院子里众人此起彼伏的私语声,栾奕顿觉颜面大失,气的浑身发抖,指着栾诗萌的鼻子怒喝,“你胡说什么!““胡说?”栾诗萌再次冷笑,“负心汉,你干的那些坏事我都听说了,也找人印证过了。萧红才是我的生母,你还有什么值得狡辩的!”
“谁告诉你的!”栾奕仿佛一只发了狂的狮子,咆哮道。
“我答应过替她保密。”栾诗萌说完,顿了顿,用咬牙切齿的口气接着道:“我恨你们。以后我与你们恩断义绝,自此再不来往。”言讫,扯着将在震惊中没回过味儿来的司马懿便往门外走。
“我的儿,别忙走,听为娘解释。”蔡琰泪眼婆娑,泪水将妆容冲的七零八落。
“别叫我‘儿’,我没你这个母亲。”栾诗萌毅然决绝。
栾奕勃然大怒,“不孝女,给我滚回来。”气势汹汹便要上前硬拽栾诗萌,给她点颜色瞧瞧。这是栾奕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生出打孩子的念头。
蔡琰见栾奕要动手,大惊失色。以栾奕那身神力,怒火冲天之下一脚踢过去还不把栾诗萌的小命儿踢没了,就算不踢,一个掌掴也足有让栾诗萌吃不了兜着走。她抢先几步从后面抱住栾奕的腰,哀啼道:“子奇,别冲动。让诗萌走吧!”
“别拦着我。我今天非打断她的腿不可!”栾奕力大蔡琰哪里拦得住,一拉一扯,蔡琰扑倒。头上的步摇散了一地,盘在头顶的头发散落开来。华丽的丝质长裙中看不中用,与地面接触划出几道口子,,手上的肌肤在支撑地面的时候也露出几道血印……模样说不出的凄凉。
栾奕爱惜蔡琰,见蔡琰受伤便不再去管栾诗萌,一脸痛惜的将蔡琰搀扶起来,自责地问:“琰儿没事吧!伤到哪里了。”
蔡琰贝齿咬唇,摇了摇头。一律泪水从她的眼窝里泛滥出来,一直延续到尖俏的下巴。她看着栾诗萌对栾奕道:“让她走吧!别拦着了,让她追求自己的幸福去吧!”
栾奕既愤怒又无奈,更多的则是伤感。他仰天连喘几口粗气,压抑住失落、悲愤的泪水,右手虚抬挥了挥,示意司马懿立刻待栾诗萌走。
一场婚宴不欢而散。
大婚之日后第三天,负责随行护卫栾诗萌出嫁的栾福的儿子——栾佑派人传回口询,说公主死活不肯让司马家手下教主送去的嫁妆,并扬言与教主和夫人决裂,绝不再用栾家一针一线,这可怎么办?
栾奕问询气得把屋子里能摔的东西砸了个遍,回讯说:“砸,全给我砸了。能烧的烧,能砸的砸,金子银子全给我炼成水,泼在司马家门前。王八犊子。”
栾佑见到这样荒唐的命令只好照办。一千名送亲卫士在司马府前忙活起来,上好的琉璃、陶瓷器皿一概砸碎,由五名工匠十天十夜赶制出来的上等锦缎亦是没能逃脱厄运,烧成了飞灰。
还有铁匠在司马府门前开炉炼金烧银,烧出来滚烫的金水银水,平铺在了地上。
于是乎,栾奕焚烧陪嫁品的幼稚举动成了长安城内的一景,天天都有无数百姓前来围观。
看到上好的琉璃变成一地残渣他们会心疼,看到一等的绸缎葬身火海,他们会跳脚。他们问栾佑,“教主这到底是干嘛呢?”
栾佑想了想,一本正经的回应说:“这是在给公主烧嫁妆呢!用天火将嫁妆烧到天国去,以备公主升入天国后使用。”
“哦……”百姓随即释然。
让百姓们震惊的是,看着司马府门前的大道在铁匠金水银水浇灌下从原本的土路,变成了一片金光大道,是真正金子铺成的道路。
乖乖……这得多少钱。
起初,有人曾想过趁夜偷偷过来撬金子,可是后来一琢磨,金子是教主亲自派人铺的,万一被人发现满门丢命不说,这金子据说还是公主未来通往天国的金路。如有侵犯就会得罪圣母。
在大汉没有人敢得罪圣母——他便将这一念头收了回去。
待时间一久,金路成了规模,从一尺见方,扩张到五丈多宽,四分之一寸多厚,就算有人想偷也敲不下来了。
焚烧嫁妆的几天里,要数最可怜的就是司马一家。原本好好的,以为喜喜乐乐娶个公主。却不曾想出了这等幺蛾子,护亲的亲兵们反过头来把他们的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还在门前烧着烧那。
他们不知具体缘由,还道是儿子触怒了教主要引来灭顶之灾,吓得连宿睡不着觉,窝在房里不敢出门,瑟瑟发抖。他们问司马懿和栾诗萌到底怎么了,二人均是闭口不答,出门复问栾佑,栾佑则扯谎说自己就是个办差的,具体自己也不清楚,得去问教主或者公主。
司马俊一看这架势哪里行,赶忙换上官袍,不管儿子犯没犯错,先去洛阳向栾奕赔罪。
好在司马俊还没到洛阳,便得到家里人传来的书信——门外的卫士最终并没有危及家人性命,在院外忙活了十天十夜后悄然离去了。
令他们只得庆幸的是,家里不但没损失什么,门前反倒出现了一条金路——金子铺的路。
485真相大白(下)
栾诗萌婚后第四天,栾奕把府中所有人都招到了前院的空地上,妻妾、仆役、丫鬟,连厨子、马夫都被招了来,林林总总足有上百人之多。
栾奕面色严肃站在正堂的台阶上,蔡琰和郭嘉则分立在他身后。他虎眸圆瞪,恶狠狠怒吼,“说,到底是哪张贱嘴把事情透漏给公主的?”
众妻妾、仆役、丫鬟,连厨子、马夫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不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主动认罪,我可从轻发落,嘴硬不招,等我查出来,别怪我翻脸无情。”栾奕扫视院落一圈,杀气四射,吓得院中诸人一哆嗦。
“我等确实未曾做过。”
“看样子泄密者是不准备主动承认了。”栾奕的冷笑比他的怒喝还要慎人。他转头对郭嘉道:“奉孝,这件事就交给你了。限你五日之内把泄密者查出来。”
“无需五日,三日之内便可给奕哥儿结果。”郭嘉想栾奕恭敬一礼,期间有意无意将目光投向台下的七巧。
迎向栾奕的目光,七巧心里七上八下好一阵哆嗦。她知道郭嘉是栾奕身边的特务头子,他所统领的神盾细作密布天下,这世上还没有他查不到的东西。
想到这儿七巧两腿一软跪倒在地,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栾奕冷笑着问:“中秋时节,该不会中暑了吧!”
七巧颤抖的身姿嘎然止住,抬起苍白的面孔,哆嗦着说:“教主赎罪,是奴家不小心说漏了嘴,把公主的身世告诉公主的。奴家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无意之间’多嘴多舌酿成了多大的恶果吗?”栾奕怒不可赦,“来人,把这贱人拖下去割舌之后,托送浣衣局,没有我的手令谁也不得放她出来,且不许外人探望。”
一听栾奕要割她的舌头,还要罚她去浣衣局跟下人洗衣。七巧吓得魂不守舍。她匍匐着爬向栾奕,却在半路被两名亲卫劫了下来,“奕郎……奴家真不是故意的。念在奴家真心实意侍候你那么多年绕我一命吧!”
栾奕气得在台阶上横向绕了两圈,道:“我饶得了你,天理饶不了你。别以为这些年我领兵在外征战对家里的事一概不知。我告诉你,我比你还清楚。圣元七年,我领兵征战河北时,你为了诬陷甄宓中饱私囊,将商会的营收划到自己名下,竟串通外人将琉璃坊的配方偷了出来。幸得琰儿主持公道,才保下甄宓的性命。不过甄宓的命是保下了,配方却流落了出去,多亏奉孝抢先一步,赶在歹人将配方专卖他人之前将其截住,杀人灭口才将配方的秘密保住。事情水落石出,罪魁祸首直指向你,于是为避免我凯旋之后降罪于你,为了保全你的性命,琰儿亲自跑到战时的临淄求奉孝不要将此事告知与我,让它神不知鬼不觉随着时间淡化。然而,奉孝与我情同手足,又怎么瞒着我,他秘密传书与我,将事情的始末尽数言明,并在文中几番保证秘方已然保住,恳求我看在他和琰儿的面子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栾奕又跺了几步,“可是你呢?琰儿饶你一命,以赤诚待你你却恩将仇报。圣元九年二月初八,你暗中使人将变了质的胭脂翻新之后,再掺入石灰放到了琰儿每月的列给里,让她以为是账房统一分配给他的月利。琰儿果然上当,抹了几天,脸部出现红斑,若非张仲景医术了得,琰儿险些因此毁容。琰儿宅心仁厚,明知道是你所为,却没有拆穿,只是将那个翻新胭脂的仆人杖毙,想借此不了了之,堵住我的嘴。事情的始末我清楚的很。”
“圣元十一年,府上丫鬟泽清在院中与闺蜜闲聊时,无意中提到你丫鬟的出身,却借着床第功夫了得爬上了枝头。这席话不料被你听到,第二天泽清的尸体便漂在了花园的池子里。圣元十四年初夏,栾平患上了天花,把杨婉、蔡琰、貂蝉急的团团乱转,天天沐浴吃斋,向圣母虔诚祷告,希望圣母留下栾家这唯一的血脉。甄宓也在济南四处求医问药。唯独你幸灾乐祸,私下里说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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