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奕高喊,“孙贼休跑,还我兄弟命来。”随即,捡起大锤冲上城墙,与十数名同样悲怆不已的护教卫士疯狂冲杀。
城墙之上,过道本就狭小,不适合大规模混战。如此以来,城墙上官兵的人数便不复存在。恰恰给凶狠、威猛的栾奕提供了绝佳的杀戮舞台。
栾奕越战越勇,势不可挡,身上虽稍有创伤,却并未影响他的行动。十余米护教卫士气势如虹,一字长蛇,前方队友倒下,后方卫士跟上,悍不畏死,杀人如麻。“杀……杀……杀,为圣母而战!教主神力无边。”
声声怒吼直刺官兵内心深处,一时间官军心肝肺同时战栗起来,回头再看,主将孙孺早就跑到十丈开外去了。
将领都跑了,他们这些当兵的还打个啥劲,随便挥舞两下兵器撒腿便跑。
栾奕视线始终不离孙孺,举着大锤趁势掩杀,手起锤落,瞬间放倒十余人,一副凶神恶煞模样,宛若地狱里冲杀出来的魔鬼。
“教主,穷寇莫追。”栾奕厮杀正爽之时,却听城下传来叫喊声。低头望向城墙之下,骇然发现不知何时,城中赶来围堵的官兵已与护教卫士们短兵相接了。这也就意味着,官军中临阵倒戈的数十名圣母教信徒已经在征战中丧了性命。
城下激战正酣,护教卫士们凭借悍不畏死的精神,用血肉捍卫着那寥寥巴掌大小的地方。一个又一个卫士倒下了,又一个又一个的填补上去,战争残酷的一面在这里上演。
可是,官兵的数量实在太多。护教卫士再勇也是双拳难敌四脚,他们被官军步步紧逼,最后一排已经被挤在了城墙上。
情急时刻,栾奕顾不得再去追孙孺。冲到城楼里,抡起大锤直砸吊桥螺栓。随着一阵更强有力的机括脆响,吊桥应声倒下,为护教卫士们打开一条逃生的通路。
在这个命悬一线的时候,令人感动一幕出现了。每一名护教卫士都知道,多在城内呆一秒,死亡的几率越大。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争抢着夺门而逃,而是始终保持着作战状态。他们在等待,等待自己的领袖,圣母教的教主——栾奕率先出城。
栾奕沿来时的台阶快速跑下城墙。去时,他的身后跟着包括小武在内共计十六名卫士,如今却仅剩下了六人。
他大步跨上自己那匹白鬃宝马,扬声发令,“众位兄弟速速出城。我来殿后。”
“教主不可。刚才你已涉险抢开城门,这次轮也轮到某家了。要殿后也是某家来。”典韦揪住栾奕的马缰,焦急说。
“教主,典骑士,你们都别争了。还是由我来殿后。”小柏脸上染满鲜血,有他的也有敌人的。一道狰狞的血口贯穿了他的左腮,鲜血不住外流。他骑马的姿势有些怪异,细细一看,左屁股上竟扎着一根箭矢,右小腿位置上也有一道刚刚包扎过的箭伤。他看一眼栾奕,道:“教主,您重任在身,全教上下不能没有你,全大汉没有倾听到福音的百姓们也不能没有你。”他又望一眼典韦,“典大哥,你上有老,下有妻儿,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家人们少不了你。反观我……现在身受重伤,逃也逃不远了!”
小柏顿了顿,哭诉道:“我孤身一人,小武是我最好的朋友,现在……他先一步去天国了。这家伙总是丢三落四,方向感也差得要命,我担心他找不到通往天国的路,想着随他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小柏一席话说得栾奕心都碎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死亡是殿后的唯一结局。眼泪止不住的流,却又强行摆出一副严肃模样,“瞎说什么!今天晚上你们几个谁也不能再死了。听我的,我来殿后,你和典韦大哥速速出城。”
“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跟我抢了。快走,快走……”小武趁栾奕不注意,端起长矛便刺向栾奕坐骑的后臀位置。
战马吃不得疼痛,唏律律嘶叫几声,扬起马蹄便往城外跑。
典韦见状还想多言,却见小柏毅然决绝的摇了摇头。他知自己嘴笨辩不过小柏,便挥舞马鞭扬长而走,“兄弟们,快随我出城。”在出城的那一刻,他虽知小柏凶多吉少,仍哽咽着用大哥般的口气大喊:“给某家活着回来。否则,定要你好看!”
小柏望着那一个个雕有十字徽章的护甲,渐行渐远,饱含热泪的脸上竟露出几丝欣慰的微笑。他对身后,自己的十余名部下大喊,“兄弟们,守住城门,保护教主。为圣母而战!”
“为圣母而战!”
66小柏之死
诚如栾奕所料。小柏死了,死的很惨,也很悲壮。
他与15名随从奋力掩护撤退的栾奕,为给教会的兄弟姐妹赢得更多的逃亡时间,用以命搏命的方式与上千官兵展开生死决战。
在这场必死的战斗中,他们16人共计杀敌57人,伤敌34人,仅小柏一人便斩敌14人,伤敌难以计数。
最终,教会的兄弟们一个又一个的倒下了,小柏独木难支,身负重伤。全身上下足有五处肩伤,两处在肩头,一处在腹部,两处在大腿。腹部更是还有一处狰狞的刀口,鲜血倾斜而出,连肠子都流了出来。小柏一手托着半截肠子,另一支手死攒长矛,瞪着那双血红的双眼,坚强的守在城门之前。
其实,他已经死了,他的**死不瞑目,但他的灵魂却十分安然。他暗暗估算过,自己和兄弟们为教主争取了约两柱香的时间。这短短两柱香平常看起来不长,但在这个生死一线的关键时刻,对于教会的兄弟们却格外的宝贵。如此一来,他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了……他可以安心的去天国,在路上肯定还会遇到马虎大意的小武……他们生前是兄弟,死后在天国说不定还会是邻居。
一想到小武将成为自己永远的朋友,小柏就忍不住想笑。
所以,城门前,那具圆睁怒目的尸体,嘴角是微微上扬的,一副又怒又喜的模样。
官军们不知小柏已经死去。
他们被小柏吓坏了,战战兢兢不敢上前。之所以如此,并非仅为他那令人恐怖的表情,更多的则是那份凶悍和无畏。
恍惚间他们竟觉得眼前满目疮痍的人像是一堵墙,将他们永远隔绝在城的里面,永远也别想冲出城去。他们甚至有人冒出想要逃跑的念头,暗暗立誓这辈子再也不与此人有所交集。
就这样僵持了近半柱香。赶来支援的杨牟闯将过来,厉声问道:“尔等不去追贼,在此作甚?”
一员小校跑到杨牟身前,指着不远处城门下的小柏报告说:“启禀……杨教主,门前那厮凶猛非常,众兄弟皆不敢与之相战。”
“废物!”杨牟扬起马鞭冲着那员小校面庞就是一鞭,直将小校抽的满脸是血,惨呼不止。他冷哼一声,“这么多人还怕那一个?”他随即扫一眼城门下的小柏,见小柏已是遍体鳞伤,即便没死也是个半死。掂量了掂量,从马侧抄出大弓,弯弓搭箭,嗖的一声。长箭如虹……从举弓到放箭,杨牟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无比华丽,只是那准头……竟然射偏了,弓矢从距离小柏八丈远处疾飞而过,落在城外的吊桥上,发出一声近乎嘲讽的脆响。
身后军卒见识过杨牟的箭技之后无不偷笑,有的更是笑出声来。杨牟恶狠狠瞪他们一眼,“看啥看!还不给本教主射死他。”
“喏!”五十余名弓兵同时张弓搭箭,同时松弦。
箭矢如蝗虫过境一般,直取小柏。竟将那具尸体射成了筛子,轰然倒地。
官军蜂拥而上,也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出于报复心理,数十名士卒同时上前,枪刺、刀砍,竟硬硬将小柏的身体剁成了肉泥,这才放下心来。堵在胸口的那面“城墙”终于倒塌了。
栾奕出城之后,带着众护教卫士一路南逃。很快便来到历山脚下。
远远的望见火把簇簇,足有上千根之多,正喊杀着四面攻打工厂、教堂和别院。
身后历城县方向,视线的尽头,亦有火把光亮和马嘶鸣声,竟是城里派出的追兵赶了过来。
典韦大急,“教主!追兵追过来了。咱们快些杀回教堂吧!“说着,便要挺戟厮杀。
栾奕拦下他,“不。我杀回教堂,大哥去吴家堡搬救兵。”
“万万不可!”典韦急的青筋都冒了出来,“刚才不让某家登城登城,殿后也不许,现在回援教堂的事轮也该轮到某家了吧!”
“大哥,莫慌,听我说。”栾奕捧着典韦的双肩,正色道:“正如小柏所说,你的妻子,也就是我的嫂子,还有侄子小满现在都在颍川的家里等你回去,此其一。而我的爹娘和一对未婚妻子,却被困在别院里。我若离开,心里必定不安,此其二。最后,眼前之困虽看起来凶险,其实早在之前我便有所准备。教堂、别院、工厂墙高且厚,官兵一时半刻攻不进去。我还在吴家堡给吴天夫妇送去了一大批兵器,只需报信过去,吴天夫妇便会召集周边信徒前来救援。所以……有此几条,回援一事还是由我来做最好。”
“那某家与你同归。”
“不可!”栾奕再度摇头,“求救之事事关重大,一般人去做我不放心。再者说来,吴天夫妇与你较为相熟,由你与他们接头也更加容易。”
“可是……”
“别可是不可是的了。追兵已是近在眼前,还不快走。”
“但!”
“但什么但,这是命令。快去吴家堡!”
自认识栾奕以来,典韦从没见栾奕对自己发这么大的脾气。今天这是第一次。他自知事关重大,便不再纠缠,拱手道:“教主,圣母保佑!”叫上两名亲兵,调转马头便往东北方向疾驰。
“圣母保佑!”
其实,也怨不得栾奕生气。不过典韦却是不知,他气的并非是典韦,而是他自己。自从投身东汉以来,栾奕无论是从学,还是经商,可谓顺风顺水,从未遇到过任何挫折。这在一定程度上让他不由自主的骄傲自大起来。觉得古时的人不过如此,连郭嘉、荀彧这帮三国名人都被他轻而易举忽悠的找不着北,更何况眼前济南国朱英、孙孺等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正是这份骄傲让他栽了大跟头,数十条人命因此在今夜泯灭,其中还包括与他交情颇深的小武小柏兄弟。
他怎能不自责,怎能不懊悔。
他的双眸,被远方的火光映的通红。回头望一眼去时雄赳赳气昂昂,归时满头大汗,狼狈不堪的护教卫士们。举起重新连成一根的莲花大锤,高喊:“兄弟们,随我杀将回去,保卫教堂,保卫圣像!”
一说教堂,再一想到教堂沦陷后,神圣的圣母雕像会被野蛮的官兵摧毁。护教卫士们忽的一下精神起来,扯着嗓子大叫,“保卫教堂,保卫圣像!”
栾奕猛夹马腹,战马吃不得疼,唏律律叫着扬起前蹄,随即飞也似的向围在教会正门外的官兵冲杀而去。
十二名骑兵紧随其后,再后面则是剩下的50余名步兵。
围在教堂门口的官军们此前已经向教堂发起过一次冲锋,怎奈教堂里箭矢如雨,冲锋连连受挫,败退而归。在距离教堂200余步处止步,等待兵力重新集结,组成战阵再次攻击城门。
栾奕诸人恰恰在此时反杀回来。官军们显然没有想到教堂方面还有援军,更没想到栾奕能活着从历城县城里杀出来。
是以,当栾奕等人突然杀入官兵后方之时,官兵们竟然混乱起来。
栾奕大开大合,趁势掩杀,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肉飞溅。
然而,官兵甚重,人数数倍于他,初时战斗顺畅,时间拖得一长,官兵们便渐渐缓过劲儿来,组织人马前来围堵。“一什,二什去左翼;三什,四什去右翼。给我堵住他!”
冲、突愈难,栾奕急中生智,高声大喝:“贪官朱英已死,尔等还不早降,更待何时。难道,真要自取灭亡,投身地狱吗?”
一众官兵听了栾奕诓骗他们的言语,霎时间愣了。他们全都是济南本土人,连月来耳濡目染也对圣母教有了一定的认识,其中不乏士卒还进过教堂,深知下地狱代表着什么。他们本不欲跟圣母教作对,可济南国长史非让他们来攻打教堂。若不听令,丢了军籍是小,得罪这位济南国的土皇帝是大。
对他们而言,下地狱是死后的事情,当前的要务是——如何能好好的活下去。
于是,他们便这样在朱英要挟下来到教堂,动了刀兵。如今,栾奕却告诉他们,朱英死了?
既然这位土皇帝死了,那就不用替他卖命,更不用攻打教堂触怒神灵了。
官军登时垂下手中兵器,眼睁睁看着栾奕和手下护教卫士从身前蜂拥而过。
教堂外围墙上的卫士见栾奕等人安然回归,连忙打开大门,将铁矛接应回大院之中。
栾奕及众兄弟涌入大院,往返奔袭了一夜的教会卫士们累的不行,一屁股蹲在院子里大口喘息。
李壮见自家人都跑回圣母教总堂大院,连忙闭合大门,问栾奕道:“教主!您真把朱英狗贼给杀了?”
栾奕遗憾地摇了摇头,“没有!”
“那?”李壮来回打量归来的护教卫士,眼睛忽然睁大开来,惊问:“小武和小柏呢?”
栾奕黯然神伤,脸上写满落魄,没多言语。只说:“我等中了孙孺狗贼的奸计!”
不过,李壮透过他的表情,一眼便看出了小武和小柏的结局。“他们?”李壮哽咽了,闭上双眼,双手交叉于胸前,默默道:“圣母保佑!”
“我爹和娘怎么样?蔡小姐和貂蝉姑娘还好吗?”栾奕忍不住问起家人的状况。
67身陷重围
正当栾奕询问李壮家人情况的时候,听到门口传来异动的栾邈夫妇和蔡琰、貂蝉儿女大步迎了出来。
见是栾奕归来,母亲栾刁氏三步并做两步,小跑过来,死死抱住比她高出一头的栾奕,哭着道:“我得儿,你可算回来了。为娘担心死了。”
“孩儿不孝。害娘亲担忧了!”栾奕亦是禁不住流出泪水。自出生以来,他这一生就没让自己这辈子的娘安心过。少时秉性顽劣,后来兄长栾勋蒙冤离世,刁栾氏就整日痛苦流涕。再后来,栾奕成天不着家,不是在外县做生意,就是跑出去游学,害得老娘整日提心吊胆,才刚过而立之年,就渐渐露出苍老的态势。
来回打量一番,见老娘没事,他将目光绕过母亲,打量后面泪花闪烁的蔡琰和貂蝉。此时的蔡琰如往常一样穿着一身素雅长裙,一如既往的给人以端庄感觉,让人不经意觉得此时的她并非在凶险的战场,而是在那渭河畔的诗会上。
她身旁的貂蝉则跟她形成鲜明对比。身姿妖娆的貂蝉,此时并未穿出艳丽的衣装,而是头顶扎冠,身着武士服,扮成一副武士模样,仿佛随时准备上场厮杀。
栾奕见二人安然无恙,便冲她们点头致意,表示自己也无甚大碍。只是在点头的时候,下意识将眼帘在貂蝉身上多逗留了一段时间。
蔡琰和貂蝉身前,便是父亲栾邈了。此时的栾邈一身戎装,身披铠甲,俨然成了教堂腹地的临时指挥官。他大步走到栾奕身前,打量一阵,惊声道:“奕儿受伤了?”
栾刁氏连忙松开栾奕,上下瞧看。旦见已是满身浴血的栾奕身上,竟有七八处伤口,其中仅箭伤便有五处。好在栾奕盔甲坚固,多数创伤都是皮外伤,仅有一处深入内里。现在伤口仍在向外渗血,将他内衬衣衫染成了衣。
听了栾邈的话,栾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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