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甘愿付出生命代价,维护他的书信的女人,无疑也是爱他至深的人。
想到这里,一股温婉的暖流袭遍他的全身。
汪郎中打断他的思绪,道:“教主,接下来俺要拔下您肩头的箭矢。可能会很疼,您忍着点!”
“来吧!”栾奕话刚说完,便觉肩膀传来一阵筋骨碎裂般的剧痛,“啊……”倒气连出,冷汗直流。
正当栾奕承受无尽痛苦之时,却听貂蝉继续斥责蔡琰,道:“书信丢了还能重写,人死不能复生,若是栾郎战死……”
“行了!”在流失大量鲜血之后,栾奕身体虚弱,说起话来都是有气无力的。他劝阻貂蝉责问蔡琰的行为,“我这不活的好好地。蝉儿就少说两句,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可是……”貂蝉一脸幽怨。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栾奕露出几分怒色,“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工夫计较这些。有这时间,不如去帮工匠把神仙酿灌到瓶子里!再有,我累了,让我安静安静。琰儿受了惊吓,劳烦娘和小翠去给她找间安静的空房,照料她好好歇息歇息。再给她找身干净衣服换上。”
小翠乖巧应“是”,与栾刁氏一起搀着蔡琰走向后院。
貂蝉仍不肯罢休,撒娇似的问:“栾郎……蔡姐姐犯了这么大的错,若不惩戒,何以服众啊!”
“够了!我累了,想清静一会儿。”
见栾奕闭上双眼,不再言语,貂蝉只好悻悻作罢。照栾奕所说,去厂中酿酒工坊取酒灌酒去了。
栾奕身负重伤,不得已脱离战斗序列。然而,接下来的战事却出乎意料的紧张。
官军一方由朱英亲自独占,撇除围二缺一的战术,向清宁两日之久的工厂南门发动了猛攻。一南一北呈夹击之势,发起猛攻。
不过,官军虽来势凶猛,但据卫士来报,官军的数量明显减少了许多。两门加起来最多800人。
栾奕大体估算了一下,若按最初有3000官兵围困自己计,期间护教卫士们约莫击杀了500余名官兵,应该剩下不足2500人才对。而现在却只有800人围在这里,那余下的将近1700人哪里去了?
十分明显,朱英后院起火,把兵力调去灭火去了。至于起火的原因……不言而喻,定是典韦他们闹出了动静。这也就意味着援军不日便能来相救。
想到这里,渺茫的求生希望,霎时间又重燃了起来。
正午时分,教会方箭矢告罄。平均每名护教卫士箭壶内的箭矢只余三支,根本应付不了接下来的战斗。针对这一状况,栾奕破釜沉舟,将工厂内库存的所有琉璃瓶、神仙酿全部调了出来,共装燃烧弹1353瓶,平均人手5瓶有余。用烈火强行压下官军的又一轮冲锋。
工厂南北门外陷入一片火海,北门因与教会总坛比邻,火势蔓延,教会诸堂颇受波及。索性礼拜堂位于总坛大院最北侧,并未陷身火海,而官兵们有碍于礼拜堂里供着神像,出于对神像的敬畏,也不敢摧毁这栋建筑。因此,直至战事结束,首进院落里的礼拜堂、图书室、阅览室、餐厅等建筑依然保存完好。
一轮兵败,半个时辰后,官军重整旗鼓再度来袭。这一次,护教卫士手中无论是弓矢亦或燃烧瓶均是不足。战斗陷入胶着,官军们很快突破封锁,将云梯搭到高墙墙头,如蝗蜂汹涌而来,堵都堵不住。
情急时刻,栾奕不得不拖着重伤未愈的身体再次爬上高墙作战,父亲栾邈亦是提剑厮杀。
在这场关乎生死存亡的决定性战斗中,教会诸人发挥出了全部潜力,二天二夜没有休息的护教卫士们拼了命的杀敌,悍不畏死。经常可见身负重伤的卫士抱着攀上墙头的官兵一头载到墙下的场景。更有甚者,手折腿断,却在濒临死亡的关键时刻,骤然暴起,用牙齿死死咬住敌人的脖颈,用死亡换死亡,为同袍赢得生存的空间。
他们个顶个都是勇士。在他们的体内拥有着人世间最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叫做信仰。
随着一声无比兴奋地呼喊,“圣母保佑”。官军退却了,更为准确的说,他们被护教卫士吓坏了,甚至一度觉得墙上那群护教卫士简直都是疯子,这根本不是在厮杀、格斗,而是在送死——拼着负重伤杀死两三人,最后再与一名官兵同归于尽,这是他们惯用的手法。
他们渐渐明白,护教卫士们不怕死,甚至是渴望死。至于原因——栾奕很早之前在礼拜上告诫过所有信徒,“为教会而战会得圣母欢喜,死后蒙圣母恩典可升入幸福的天国。”
战斗结束,护教卫士死伤惨重,仅余下40余人,且几乎各个带伤,疲惫万分,无精打采的歪在高墙上歇息。而栾奕,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伤口开裂,浑身浴血的他几乎是从墙上跌回院子里的。
汪郎中再次赶了过来,眼中含泪又重新为他包裹创伤,嘴上不停叮嘱,“教主啊!你可千万不能再上阵厮杀了,要不然……”
栾奕摆手止住他的话,“放心!我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圣母是不会召唤我回去的!”
汪郎中垂泪不已,暗暗祈祷圣母显灵,救众人于水火。
栾刁氏、蔡琰、貂蝉和小翠守在一旁,滴水,洗巾,哭个不停。
73奇迹
傍晚时分,一片乌云从南山飘来,将残日的余光遮了个完全。跨国嶙峋山岗,覆盖了历城县南的整片天空,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天而降,温软的水滴滋润大地,给这个仲春时节送来习习凉意。
在这个万物渴饮甘露的时刻,高墙之外雷声滚滚,细细听之,哪里是雷,竟是官军连绵不绝,进攻的鼓点。
栾奕尝试起身,可全身如同被掏空了一般,一点力气都没有,连起身都异常困难,更何况手举大锤上阵厮杀了。坐在躺椅上外头看一眼城墙上的卫士们,各个面带苦色,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战斗自一开始似乎就注定了最终的结局。恍惚间,栾奕似是看到了指向天堂的路标。
“兄弟们!”他用尽全身力气试图从椅子上站起来,却三番两次跌回座椅,他没力气了,真的没力气了。栾邈上前,将他搀扶起来,走到墙下,面向所有卫士。
他强忍着伤痛,用力所能及的最大嗓音对大家喊道:“让我们一起祷告!”
能被选为护教卫士的人均是虔诚的圣母教徒,听到口令下意识闭上双眼,双手交叉握紧贴于胸口。
“我在天上的母!请您倾听您最忠诚臣民的心声……我等深陷囫囵,被恶魔驱使的世人围困达2日之久。在这2日里,您赐予我们智慧,给予我们力量,赋予我们精神,让我们以236人的兵力力矩十倍于我的敌军。您的大能我等都看到了,听到了,感受到了。在这里,我代表兄弟姐妹向您表示感谢!然而,时至今日,困苦、艰难仍在我们面前,魔鬼的士兵仍团团包围着我们。我等力有不足,怕是再难为仁慈的母清除世间罪恶,为世人传递您的福音了!我等皆不畏死,因为我等都明白,肉身的死并非真的死,而是代表灵魂的永生。我们期望**泯灭之后,得到您的宽恕,回到您的殿,在您膝下服侍您、尊敬您!可是……
栾奕话音一转,接着祷告说:“我们又不甘心死,因为大汉朝还有千千万万的百姓不知有您,不信有您,不知您的道,他们被魔鬼引诱,正走向地狱的深渊。大慈大悲的圣母啊!我知您关爱世人,不希望看到世人堕落,坠入地狱,希望更多子民见证您的光,入住您的国。是以,如果您觉得您的忠诚臣子——栾奕,仍对传递福音,拯救世人起到些许许微末作用的话;如果您认为您的忠实仆人——栾奕,仍对您的敦敦教诲坚信不疑的话,请用大能的手施展神迹,救我等于危难。若赢得一线生机,我等愿终生服侍主,直至喝下最后一口水,吃下最后一粒米,喘够最后一口气。毕生传递圣母之训诫,将恶魔赶出人世,推回地狱,将世人引上天国,入住您的国!圣母一代教主栾奕在此祷告……啊……天门!”
“啊,天门!”众人齐声复述。
扬扬洒洒一大段祷告词念完。护教卫士们暗淡的眼神顿时燃起了几丝光亮。他们冷冷地注视远方,看那叫嚣着,滚滚涌来的官军。仿佛那数百人马不过是土崩瓦狗一般。
他们坚信,教主本来就是天上的天使,现受圣母之命下界凡间,拯救世人。所以他的祷告词必能被圣母听到。而圣母则会派出天使大军来拯救他们。
不过,他们很快就失望了。等了许久天兵没有现世,官兵却是越逼越近。100步外,他们甚至能清晰看到官兵头盔上湿漉漉的雨滴,以及那让人心寒的冰冷箭矢。
他们心寒了,暗叹:难道圣母抛弃了他们,抛弃了教主?亦或是圣母急着召唤他们去天国?……无论如何,他们的**即将毁灭……他们还舍不得这具肉身,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他们的身体开始随着寒风战栗,最终索性一屁股坐在墙上,放弃了抵抗,躲在女墙之后,偷偷哭泣。
栾奕则坐回躺椅,一手握着蔡琰,一手握着貂蝉,双目盯着正倾诉生死离别话语的父母,暗自叹息。
在很久以前,他曾幻想过此生的自己会怎样死去……被黄巾军绞杀,虎牢关前被吕布斩首,曹军帐内被曹操凌迟,亦或者死在美人的温柔乡里……很多很多,却从未料到会在小小的济南国,被一名三国志里从未提及的无名之辈围困致死!
他想哭,也想自嘲大笑。五味陈杂,最终还是选择了大笑,因为电视上英雄末路时都在大笑。
他果真大笑起来。他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从座椅上站起身来“哈哈哈……”,笑的很猖狂,很奔放,豪情万丈,气势如虹。他身旁,蔡琰、貂蝉还以为他疯了,一脸担忧,“栾郎,别笑了。别笑了。奴家害怕!”
“哈哈……”
笑声直入云霄,听得墙外官兵心惊胆寒,脚步顿时慢了几分。
正当这个时候,奇迹发生了!升腾入天的笑音仿佛具有魔力一般。南山上残阳露出尖尖角,似在云海中弄潮。日光越来越盛,竟将山巅的乌云驱散了去。光芒仍在蔓延,躯赶着乌云飞速向北方退却。雨渐渐的小了,停了。洗净铅华的历山之下,空气无比清心,能见度也变得更甚以往。
众卫士亲眼见证着这一“奇迹”,更有眼尖者在远眺过程中,似是在历山之巅看到了什么。
他还道是自己眼花了,用手臂抹一把眼帘再瞧。僵住的嘴角渐渐上扬起来,虚弱的身体也变得愈发有力。他站直身子,手指远方惊呼:“瞧啊……快瞧,是血红十字大旗!”
“什么?”众人定睛一瞧,历山之上旗帜飘扬。那旗帜以白色为底,上绘象征圣母神像的血红十字徽章,正是圣母教特有的旗帜。
十字大旗从山的另一面缓缓上升,露出一彪人马来。军马人数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占满了整个山头,又蜂拥着倾斜下来。给绿油油的大山盖上一层厚厚的人被!大体数来,得有上万人。
历山本就不高,距离工厂并不遥远,官兵哨骑显然也有所警觉。
实际上也由不得他们不警觉,上万人马冲锋发出来的动静,足可用震天动地来形容。当他们看到冲来的人群远超过己方的时候,心里最后的防线终于崩溃了。
连日来,他们与栾奕及护教卫士征战不停,早就被护教卫士打怕了,打服了,要不是校尉管着,朱英压着,再加上他们箍信工厂里护教卫士的数量少于自己,终有一刻能将那座巍峨的大门攻破,才支撑到了现在。
可是,就在这个他们自以为即将大功告成的关键时刻……教会的援军却来了,而且一来就是一大片,足有上万人之多。
官兵瞬时间崩溃了,不再去管校尉的呼喝,呼啦啦绕过工厂高墙向北方历城县城方向溃退,并顺路将教会援兵来袭的消息传给了北门外的官兵,引得北门官兵亦是丢盔卸甲亡命撤退。
北门官兵阵列中,朱英也听到了大队人马来援的消息,急得不行,瞪着牛眼呼喝:“都跑什么,跑什么……给本官滚回来。就算撤退也得先把栾奕杀了再撤!给本官冲……”可是,此时官军早就乱成了一团,呼喝声转瞬之间便淹没在人海中,哪里还听得见他的话。再者说了,到了这个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即便听见也没人理他,只顾撒丫子狂奔逃窜。
局面已经控制不住,朱英无奈也只得退却。他的眼中写满不甘,将嗓子调门提到最高,冲工厂方向大喊:“栾奕,我誓杀汝……”
可怜这朱英将诛杀栾奕当成毕生宏愿,却不知现在的他连家都没有了,又拿什么来杀栾奕。
原来,赶来救援教会总坛的兵马共分两只。一彪万人兵马由典韦率领,穿南山,越历山直奔工厂南门。另一彪人马由吴家堡吴天领衔,趁朱英调集兵力攻打教会,历城县城兵力空虚之际,与城中信徒里应外合,将县城攻了下来。
是以,当朱英回到历城城头的时候,却见吊桥高高悬起,城墙上空空如也没有人影。他厉声大喝:“本官归来,速速开启城门!”
话音刚落却听城头上传来一阵锣鸣。圣母教十字大旗迎风飘扬,吴天出列,怒斥:“朱英狗贼,今日历城城下就是你的葬身之地。”他扬手下令,“儿郎们,放箭!”
满城教徒张弓搭箭,箭簇铺天盖地。
朱英反映到快,看到十字旗的那一刻便觉不好,调转马头就跑。可怜那前历城县丞孙孺慢了半拍,与数十官兵一起被射成了筛子。
正所谓一报换一报,三日前孙孺设计将栾奕诓入城中,围而攻之。让栾奕逃出来生天,如今自己也被诓到城下……只不过,他可没有栾奕那样的神力,最后落得个被人狙杀的结局。
只可惜,栾奕一时半会是无法知道这一喜讯了。当典韦率人冲下历山,赶走官军的那一刻。兴奋、愉悦……同时包裹着他,那副强撑三日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74教主令
当栾奕醒来时,已是三天之后。抬起沉重的眼帘,朦胧的视线里,栾刁氏守在榻边,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蔡琰、貂蝉儿女坐在远处的圆桌旁,聚精会神的把玩着手里的茶杯。
小翠是第一个发现栾奕醒来的。无精打采的双眼,瞬时间恢复清明,“少爷……少爷醒了!”
欣喜大叫过后,屋内一阵鸡飞狗跳。栾刁氏、蔡琰、貂蝉一股脑围了过来,询寒问暖。屋外的栾邈听到动静,也跟进门来,语气关切。他缓缓对小翠说:“少爷三日滴米未进,去做些稀粥来先给少爷用上。”
“哎!”小翠清脆应答,直向门口跑去。跑到半路,却听栾邈又道:“等等……一并把汪郎中请来。”
“哎!省得了!”小翠又走。
“等等……别忘了给少爷煮上两个鸡蛋,补补血气。”这次换做栾刁氏叮嘱。
“知道了。”话虽是这样说,小翠确是停止不前,一副踟蹰模样。
栾刁氏疑惑,问小翠,“还不去请郎中、弄吃食,在这儿愣着干嘛?”
小翠嫣然一笑,“小翠这不寻思着等等,看老爷夫人还有没有别的嘱托,好一并办了嘛!”
众人闻言皆笑。栾奕亦是想笑,可是,他身上有伤,每笑一次,伤口轻颤便会发出一阵刺骨的疼痛。为减缓痛苦他只能强憋着,双手捂嘴,双肩一颤一颤的痛苦不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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