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波府住着杨家一门忠良
……
吵哑而又略带颤音的声音在雅座的上空回荡,立刻就吸引了酒店里的好多人前来看热闹。
巩德泉唱完了,众人就又鼓噪让他再唱,巩德泉却说,子美唱得比我好得多,他的嗓子有张班长的神韵。郭子美便也当仁不让,清清嗓子,唱起了《苏武牧羊》:
……
想当年在朝把官拜,
朝朝带露五更来……
到如今牧羊北国外,
冻得我冷冷冷冷,冷冷清清动悲哀。
身上无衣又无盖,
肚里无食饿难捱。
我有心将身藏北海,
又怕落个无用材。
莫奈何忍饥饿冒风吞雪难忍耐。
苍天爷—
你何日里把眼睁开!
沉浸在意境之中的郭子美唱得凄艳哀婉,声情并茂,回肠荡气,令人顿生怜悯之心。
“小小酒楼”是千乔县县城大什字南边的二马路中段一家很不起眼的酒楼,酒楼装璜很是逊色,赭红色的墙砖使它看上去象一个人老珠黄的*,被遗弃在这县城的一角。过往的车辆与行人似乎也很少光顾这里,所以这里整个白天显得门庭冷落。而这里的老板也似乎并不在意生意好坏,他成天显得晃晃悠悠的,脸上的神情好象是熨斗熨过的。但就在这个毫不起眼的小酒店里,却经常有一些神秘的靓妹在出没,而每当夜幕降临后泊在门前的高档小车很是醒目地标明了前来的客人的身份是多么的高贵与神秘。在以前,李天亚还没有出事时,这里是他经常光顾的地方,他常在这儿与他的“八大金刚”在一起觥筹交错。田季节那时就闻听这里的大名,一心想光顾,但怯于李天亚的淫威也就望而却步。李天亚下台后他们一伙脾气相投的才肆无忌惮地来这里消费。他们在这里果然发现了其他地方少有的美色,这令他们喜出望外。
唱毕了,就开始吃喝,嘴巴在这个时候承担的任务真是太繁重了,既要把咀嚼过的食物送下肚去,又要不失时机地说点什么。郭子美说,于县长,我就不明白,你被李天亚把实权抓去了,他李天亚犯了法,市上为什么就不提拔你当县委书记,而从天柱县调了一个人过来,这不是说我们县没有人才么?这不是太不公平么?
梁乔山、巩德泉和田季节也说,就是嘛,你为什么不到上边活动一下呢?人们不是说不跑不动,一跑就动。
于化奇把这几位头头看了一眼,摇摇头,说,你们叫我怎么说呢,一个小小的千乔县出了这么多贪官,我作为县长是有责任的,而我又是县委副书记呀。
巩德泉说,于县长说得对,现在越是证明他清白正直同行越是对他有看法。有人说他是出于污泥而不染,可是你们就没有想想,当一个县的班子的绝大多数成员烂了,而你却没有出问题,这时候你就不正常了,而正常的是别人,就是以后来了其他的官员,说不定那些人也不可能与你友好相处。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相传在一个村子,因为什么原因,人们渐渐患上了精神病,开始还有人找医生看看,可是后来精神病患者来越多,人们也就不看了,终于到了一天,这个村上只有一个人没有患精神病。精神病患者觉得这人不正常,就集体起来把那个好人抓住,说他患了精神病,那人有口难辩。后来时间久了也恍然觉得自己成了精神病患者。
于化奇凄然一笑,说,我大概就是那个患者了。你们不要再在我的官职问题上说了,我告诉你们一句心里话,我现在倒想解甲归田呢,无官一身轻,过去封建社会的官员到老解甲归田,归隐农村,那确实是一种精神上的解脱。现在我们住在城市里,享受着现代社会提供的丰富的物质财富与精神财富,比起古人来我们确是太幸福了。但是不是能达到精神的解脱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巩德泉说,于县长,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反正在千乔县只佩服你,我听你的话,过去你对我们的工作支持很大,以后呢,你还得大力支持,再说新任县委书记来了,有关正职的人选问题,还得你多多替弟兄们想想办法,过去是正职压着我们,现在正职都出了事,进了该进的地方,我们也可以放开膀子大干了,所以吗,你的支持比什么都重要。也不是我们要争着当这个正职,实在是过去被他们压得太久了。我们现在真有一种获得了第二次解放的感觉。还有,那就是,现在虽然没有正职,但我们却又干着正职的事,但下面的同志却说我们要谋其政,就要在其位。所以我们现在是名不正言不顺啊。
梁乔山说,于县长,我这个副职都当了快十年了,这次如果再不能动一动,我这辈子就青蛙扳嘴——毕毕了。你过去对我了解得多知道咱这个人是事业型的人才,也没有什么怪眼眼,只知道死干,在李天亚手里,我这人吃不开,可没有吃开有没有吃开的好处,我没有犯罪。就这我还真得感谢李天亚呢。要不是他把我们这些人不当人,我说不定也栽了。我栽了就再也爬不起来了。咱们知道自己,上边没有后台。没有后台你还想干什么,没向,真要把那一锅烟磕了去。
田季节说,于县长,县经委主任龚松柏年龄大了,快到退二线年龄了,要是你想把我提拔一下,我不会有意见的。我这人爱干事,尤其是爱干大事,县经委主任如果让我干,我会把经委的工作搞得红红火火的。我会把县上的经济搞到一个新的台阶去的。我不是吹牛,我把一个化工厂能搞上去,在全县所有的企业都处于关门和倒闭的情况下,风景这边独好,这说明了什么?你不用想也明白的。过去李天亚压制我打击我,所以我埋下头只是干,终于把县化搞上去了。我有成绩,他李天亚不提拔我,现在他倒了,也到了我出头的日子了。你要再不重用我,我可是要撂挑子的,我不信在千乔县里还再有人比我更能。
地税局副局长郭子美说,你们别给于县长施加压力了,他现在已很不容易了,你们要是再这样干,我可不答应了,我要是把你们刚才说的话捅出去,让记者在报纸上曝了光,那可有你们好看的。我与你们不一样,不想再升官,我只想多为党干点事。至于能不能再上一个台阶,我也不考虑,再说考虑也不起作用,你知道新来的县委书记爱吃南药还是爱吃北药?你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干部?咱们都是副职,正职出了事,咱们没有出事,也说明咱们对正职的监督不力,对他们搞歪门邪道没有抵抗或者是抵抗不力。反正我们是背锅上坡——朝前不对,朝后也不对。
于化奇没有再说什么,他现在不想说话,他觉得这几个人也不容易,过去在正职的手下一个个象龟孙子,现在正职倒台了,他们高兴了,但是实际上他们倒是高兴不起来。如果县上的*是一场瘟疫,那每个人都会受到感染的,只是感染的程度不一样,免疫的程度不一样的。想到这里,于化奇的心情又沉重起来。
这顿饭他们吃了有一个半小时,饭后,于化奇回到办公室,刚一坐下,市委组织部就来电话,告诉他说,明天新任县委书记夏雨浓要上任,市委组织部要来宣布省委通知,让他作好准备工作,把在家的常委与县委委员通知到会。于化奇爽快地说,没麻达。准备工作会及早做好的。
放下电话,他叫来了县委办副主任丁仕宁,把市上明天要来开会的的事儿告诉了他,让他现在就通知有关人员明天上午十点钟按时参加会议。丁仕宁答应了。又向他汇报了火石村群众最近组织起了一个什么宣传组织,天天在街道集市上宣传中央有关减轻农民负担的政策文件,让人心里不是味儿。于化奇说,等新任书记来了处理吧。丁仕宁走后不久,县委宣传部部长向月宜打电话问新任书记上任请不请电视台报社记者。他想了想,说,叫县电视台的记者来一下就行了。向月宜停了停又说,省《秦山》杂志社有一个记者在下边采访火石村的群众闹事呢,问他如何办。于化奇说,记者碰得那么猛喝泔水呀!先不要管他,等新书记来了再说。向月宜说,我的意思是把他赶出去,别让他在咱们的土地上采访什么了,万一他把那里的群众鼓动起来再跟上闹事,或者在报纸上再上点文章,我们千乔县可是越抹越黑了。于化奇想了想说,你看着办吧,记住可别干出格的事。向月宜说我记下了。
于化奇在这天剩下的时间里心情十分复杂,他不知道随着新任书记的到来千乔县会出现什么事儿,但是他坚信千乔县绝不会风平浪静的。
4、无法商量的事情
夏雨浓的家在天柱县天柱路23号。这天晚上他回到家时已经快十点钟了。妻子正在客厅里看电视,上高中的女儿在自己的屋子作作业,从女儿屋里飘出一阵阵轻轻的柔曼的音乐声,夏雨浓知道女儿有一边作作业一边听歌曲的爱好,她说听音乐能提脑醒神,让人不走神儿。但夏雨浓自己作不到。女儿还有一个爱好,那就是天天要坚持听中央台的长篇连播节目。女儿对中央台播的那些长篇小说或者评书总是长听不厌,《说唐》,《水浒传》,《三国演义》,等等,都要听得前后连贯。而且能讲得头头是道。女儿喜欢文科,但却说自己将来要报理科,女儿说理科能出息人,文科出成绩慢,而且生活过得艰难。夏雨浓对女儿十分疼爱,但也要求很严,从不放松对她的教育。要说夏雨浓的家庭有什么缺憾的话,那就是他的妻子叶冰洁在工商银行工作,而且是信贷科长,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家务事很少能管上。而她的弟弟总是要她帮这帮那的,给她平添了许多麻烦。现在他就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一见夏雨浓回来,立即站起来笑脸相迎:姐夫回来了。
夏雨浓看了他一眼,寻思他又要找自己干什么,便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叶冰洁在旁边说,下午就来了,你一直没有回来,他就在家里等你呢。
夏雨浓把手里的提包放在茶几上,随口说,有事?
叶冰洁对弟弟说,冬贵你说说,是啥事些。
叫作冬贵的便说,姐夫,我办的万众食品厂现在缺少资金,想从互助基金会贷点款子,你能不能给县农业局的高局长说说,让他给我们放点款子,也就是30万元的,不多。
夏雨浓大吃一惊,说,谁给你说互助基金会的款子可以放贷?
叶冬贵说,你不知道,县上有好多人都从互助基金会往出弄钱呢。听说现在把2000多万元已经弄出去了。
夏雨浓又大吃一惊:这事儿我不知道,你也不要在我跟前说,我没有这办法,你可以找找其他人看能不能帮你的忙。再说我明天就要到千乔县上任去,天柱县的事我管不了,没有权了。
叶冬贵说,你当县委书记的事我知道了,就是因为你要到那儿去,所以我才提出来让你给我想想办法呢。
夏雨浓奇怪了,他坐在沙发里,歪头看着自己的小舅子,说,你这是从那里学来的歪道理?我要上任去了,怎么还能再为你贷点款子?现在全县的人都知道我明天要走了,那个高局长还能听我的?再说这事也不符合政策。基金会的款子县委前些日子议了只能进不能出,我怎么再好意思把会上研究了的事否定了呢?不行的。你不要再说了。
叶冬贵把头扭向一边,说,我说大书记同志,你的脑袋是锈了还是转动不灵活了?正是因为你现在要走,才能把事办了。你给高局长说一下,你一走,这事儿也就与你没有关系了。
夏雨浓的脸子扳严了,说,冬贵,听你的口气要把共产党的钱讹了去不归还了是不是?别说你有这种思想,就是你没有这种思想也不行。
叶冬贵沉吟一下,说,其实我已经给高局长说好了,他答应给我放款子。我现在只是给你说说。让你知道就是了。
夏雨浓生气地皱起了眉头:简直是胡闹。你贷的款子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你姐是工商银行信贷科长,你怎么不找她而要找我呀?你让她从工商银行给你贷上几百万元的款子,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叶冰洁说,工行的款子是狗屙的呀?
叶冬贵没有在夏雨浓的话上绕,而是按自己的思路说,高局长想让你把他在千乔县的儿子照管一下。
夏雨浓警惕地问道:他儿子在千乔县干什么工作?
叶冬贵说,田村乡的副乡长。
夏雨浓说,看看,这不是交换是什么?你都把生意搞到我头上来了。你可真会来事啊。
叶冬贵说,这有什么,现在谁不是互相帮忙呀。你难道就没有别人要办的事吗?
夏雨浓在屋子走了走,对妻弟说,你说的事我现在没有心思办,也没有办法办,以后你也不要再找我,我明天就要到千乔县去。今晚上我得好好准备一下,收拾一下行李。你如果没有事了可以先回去了。
叶冬贵看了他一眼,说,姐夫,你走了家里这一摊子谁管呢?我姐又忙得脚不沾地,婷婷谁来照顾?要不你把我姐与婷婷带过去?
夏雨浓说,现在啥事也没有定下,等以后再说吧。
叶冬贵以教训人的口吻说,我说姐夫,你也得为自己多操点心,共产党的事干多少是个够。李天亚在千乔县把没出的的力都出了,为了修路,他把没有跑的路都跑了,却把媳妇一个人扔在家里受苦;他给共产党卖命,可一朝出了问题,谁管他干了多少事,还不是一根麻绳把他逮走了。他过去的成绩连狗屎也不如。
夏雨浓的眉头猛地挑起了:胡说!
叶冬贵说,你没有到群众中去,你到部局的头头中间去听听,谁不是这样说的呢?
夏雨浓说,不对,共产党从没有忘记自己的好同志。
叶冬贵说,我的姐夫同志,以你这样的心态到千乔县去肯定没有沾的什么便宜。
忿忿地走了。
夏雨浓过去把门关上,对妻子叶冰洁说,你弟弟这几年一下子出息了,老道的能当教师爷了。
他就是那个德行,叶冰洁说,我今天才听到消息说你要到千乔县去任职,可这千乔现在是这个样子,你能行吗?听说那里成天有告状的,原来那个叫李天亚的就是叫人打了报告弄倒的。
夏雨浓说,李天亚如果没有贪污受贿,谁把他也弄不倒的。是他自己把自己弄倒了。不怪别人。
这样说着话,时间到了10点钟30分。夏雨浓正准备明天要带的东西,忽然电话响了,他抓起电话问,谁呀?对方说,是我柳学泳。夏书记睡了没有?没有的话,我想进来一下呢。我现在在你的楼下呢。夏雨浓说,我不认识你。对方又说,我是千乔县一名业余记者,写过好多文章,也出过书,长篇小说《秋天过后是冬天吗?》就是我写的。你大概看过。我有好多事要告诉你,而且是重要的事。你最好让我进来一下。夏雨浓说,我明天就去千乔县,咱们明天说怎么样?柳学泳说,我的夏书记,我坐车跑了一百多里路,现在到了你的楼下,你走几步路都这么艰难。夏雨浓说,那好你快上楼。四楼2号。
5、莽撞的记者深夜来访
柳学泳坐进客厅时把表看了看,说,深夜来访,给人的感觉好象是鬼鬼崇崇的。但却是光明正大的。
柳学泳看子有三十五岁,浑身闪射着一股逢勃的朝气,眼睛大而明亮,里边似乎有电光要随时闪烁。他头发乌黑。脸上的棱骨刀劈斧斫似的,有一种硬汉子的气概。
夏雨浓问他,怎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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