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知道我不识字的秘密了,所以,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换成我,我也会选择那个帮你千里送绣帕的男人!”
婉婉瞪着荆野王那张略显昏迷苍白的脸孔,“你在说什么鬼话!你误会我和冷刚……天啊!所以,你才撕了我的绣帕?谁在乎你识不识字来着,我自己还不是半个草包!”
婉婉顿时明了了,他误会她和冷刚之间的关系,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两人之间其名其妙的争执,然而,那么深的互相伤害,落到现在这样严重的后果,该怎么收拾啊?
“你真的不在乎?”荆野王的声音低得让婉婉几乎听不清楚。
“我只在乎你的狠心!我这一辈子从没那么伤心过。我怎么样也不懂,你都能舍命来救我,为何下午的时候却舍得抛下我?”
没有传出她想知道的答案,却听见“咚!”的一声,荆野王趴向婉婉,背脊再也挺不直,整个人在马鞍上摇摇晃晃的,只有缰绳还握在他手里。
“荆野王!”婉婉泪流满面,猛拍打着他的脸颊,小手被他满面的胡子给刺痛,可她已顾不得那些了。“荆野王,你不可以昏过去!”
她第一次用心呼唤他的名字,承认他西荒霸王的身份,也许还有别的女人对他虎视眈眈的想来抢夺,但她绝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因为他永远是她这一生惟一挚爱的男人,相对的,她也会如此要求同等的对待!
“荆野王,我把自己全都给了你,你如果敢就这样死去,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我真的会得你到死!”婉婉狂吻着他干裂冰凉的唇,以自己的热泪来滋润他没有温度的唇。
她娇嫩的肌肤被他的胡子刺得好痛,可她不管,只要他活着,她什么都不在乎了。这个男人用他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她,除了证明他对她无以复加的深爱之外,还能有其他的理由吗?
“荆野王、荆野王……”婉婉不停的呼唤他的名字。
以前总讨厌他的名字,因为她不喜欢他高高在上的王者身份,然而,当她用心来感受、来细看这个男人的时候,在这么多声的呼唤里,她真的只祈求得到他一声有生命活力的回应!
啊!多么让她心痛的领悟啊!可惜这一层领悟来得太迟了!
她凝望着他勉强想睁开的眼睛,只想将自己身上所有的力量全部转注人他的身体内。
她继续对着他的灵魂呼喊着,“荆野王,你欺负我,你不能只给我过去这一段不必负责任的热情,然后叫我一个人独括,为你埋葬一生的感情!”
婉婉将自己揉入那副沉重僵硬的身躯.将满脸的热泪猛往他的胸前擦着,再将他的双手抓过来环住自己的腰身,“缰绳一如往常由你操控,在马上你强而有力的双臂是我最信任的依靠,你可要紧紧的抱牢,别让我摔下去。”婉婉在荆野王胸前恳求着。
奇迹似的,她感觉到他的双臂收拢,密密实实的缠绕住她的腰肢。“对,不要放弃我,不要让撼恨陪我到死!今夜这么的冷,我需要你温暖的拥抱。”
知道自己不会摔下马后,婉婉再也无所顾忌,开始处理他手臂上的毒伤。
她的信心无比强烈,因为他身强体壮,这一点毒要不了他的命的。
她不会让他死的!他不可以死的!
她吸吐出一口又一口的黑血水,咬去全部泛黑的肌肉,直达骨头。
“刻骨铭心”这四个字她终于懂了,要有血泪来交织,要用生死来相许。
婉婉擦掉自己嘴边的腥血,再以爱的语言来留住他漂游的灵魂,“你不能死去,因为我还没告诉你,我爱你,爱你很久很久了!”
婉婉捧住他的脸,柔声说着,“你问我你有什么好?我现在告诉你,虽然我口口声声一直喊你野蛮人,其实,你的柔情早让我的一颗心无可救药的爱恋着你。我总是贪婪的渴求你每一次的热情拥抱,却自私的视而不见你眼底的深情与包容。”
她哭得肝肠俱碎,声音哽咽,“你给我醒来!我还要对你说一千遍我爱你,你听到了没?”
他依然无语,只剩坚定双手上的热度透过衣料传递给她一层淡淡的温暧。
婉婉仰天呜咽着,“天哪!你告诉我该怎么做呢?”
模糊的泪眼感受到更深层的寒冷,原来已经飘雪了,雪花落入她的眼眶里,融混凝结成冰雾更添哀怨情伤。
马蹄声依旧踏踏,而四周早已迷蒙成一片雪白凄凉。
这样冷绝的夜,代表着老天爷已经要放弃了吗?
“不!我不甘心!”婉婉拼命的摇晃着荆野王的肩膀,凝望着他紧锁的眉心。她取出胸口的手绢仔细地拭去他额头上的涔涔冷汗,“一定很痛是吧?
为我撑下去好吗?”
她再以手绢帮他包扎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最后在打结固定处轻轻的印上一个吻。
“我珍惜这条手绢是因为它是我最好的朋友亲手绣的。你同我这帕子上写什么?我告诉你,你一定要用心来听清楚,这是我的手帕至交许给我的婚姻愿望,是一首古诗,现在则是我的心意——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你能懂吗?不离不弃,永远不悔!至死不渝。
你撕了我的一条手绢,这一条仍然给你,请你活着收藏一辈子,可以吗?”
好累又好倦,婉婉就要哭倒晕厥在荆野王的怀里,细微的声音持续从她的檀口中低喃倾吐出,“你如果死了,我绝对不原谅你!我等着你活过来告诉我你爱我,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知道—一”
她也知道这个她想一生依恋的胸膛的主人,为她死命的挺着、撑着。
一滴温暖的雪水被滚热的男人眼泪给融化了,落人婉婉的鼻息间。
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的寒夜,只有冰雪漫天覆地飘落着。
皑皑的苍白雪花遮盖在荆野王的长发上、肩膀上。冷汗不断的从他的额际窜出,然而,天寒地冻的世界掩盖不了这副躯体里那一颗热络的心,正顽强地和冰冷无情的大地作战着—一
漫漫的长夜终究也会过去吧!
第八章
长夜未竟,晨曦未现,在黑族人的一个帐棚里燃着一只微小的火把,映照着他毡上斜躺着的两副躯体,动也不动的闭眼养精蓄锐。
婉婉断断续续的陷人一个个的梦魇中,又一次次的被惊醒。
她将头靠在荆野王的胸膛上,身子叠覆着他的,除了贪恋着他的体温来祛寒,她只要一清醒,就可以听到他心脏持续的跳动声,知道他依旧活着。
只是他的气息并不平稳忽快忽慢,额头的冷汗也淌个不停,她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好现象,惟一让她稍感宽慰的是他的眉头已不再紧蹙。
经过大半夜的休息,婉婉已经恢复元气了,她开始思索要如何面对天亮后的另一场劫数。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渐近的脚步声,两双眼睛同时睁开了。
婉婉轻灵的身于敏捷利落地攀爬上两丈高的帐棚支架骨干,这对她而言一点也不难,就像在爬树一样。她挤身躲藏在狭小的空间里,蓄势待发。
依然躺在地毯上的那个人则是瞠大了那双沉敛幽深的蓝眼,流露出不敢置信的讶然,嘴角噙着隐不去的淡锁笑痕,决定以静制动,默观一切变化。
进来的人果然是黑二当家,猥琐的小人还是忍不住想来一展魔爪。
“咦?人呢?”心中的讶异还来不及收起,从上而下的人影便已先跃上他的后背,对着他的嘴鼻间撒下一团粉末让他顿时感到眼前一片昏眩黑暗。
“咚!”的一声后,便见黑二当家倒地不起。
婉婉丢开手中已经被捏碎的珍珠耳环坠子,迅速拔出发髻里的细长发钗,插人黑二当家的咽喉,结束他的生命。
“哇!”突然,颤抖不已的尖叫声自婉婉的口中发出,“太可怕了,我居然杀人了!”
她吓得松开手中的凶器,逃离那一具尸体和在地毡上汩汩蔓延开的一滩墨红血浆,只想躲回荆野王身边。
然后她不期然的对上一双灿亮的蓝眸,恍如隔世般的彼此相互凝望,犹胜千百万语。在炽热的眼波传递中时间的洪流仿佛可以就这么静止不动。
喜乐交集的强烈情绪在境婉的心中激荡着……
他的身体恢复了吗?
随即她想起他目睹了刚刚的那一幕……老天!
他居然一声也不吭,只是躲在旁边装聋作哑的看好戏,任由她一个人卖力的博命演出。
真是大可恶了!
荆野王的食指飞快地轻点了一下婉婉想高声抗议的小嘴,制止她引起骚动,接着他的手指轻佻地滑向她的柳腰,利落地解开她的腰带。
婉婉的眼睛瞪得有如铜铃般大,心底的问号一个大过一个。
他想做什么?这里可是黑族人的地盘耶!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不会突然“性”起的想脱她的衣服,然后再—一
荆野王低下身子轻抿着唇像是在压抑什么,他徐缓地脱去婉婉的靴子,诡谲地朝她亮了亮,一点也没有困难地搜出暗藏在夹层里的小刀。
他脸色一凛,对着她的耳畔压低声音道:“借用一下你的武器,趁黑王还没回营前,我去偷千里驹。等我回来。”
“你欠我一个解释。”他居然知道她的秘密!婉婉不禁有些气恼,也由于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心中充满了疑团。
“而你我亲爱的,则欠我无数个解释呢!”他轻笑着。
啊?这么快就要翻旧帐了?时机还不太对吧?
他昨夜才在鬼门关口徘徊,有可能这么快就生龙活虎了吗?
苍天有眼,她误打误撞的用了吸血去毒这一招,当真奏效了!
婉婉不依的揪住他的衣袖,“你的伤还没全好,我也要去。”
荆野王斜睨了外头守卫映在帐棚上跃动的影子一眼,他挑起婉婉的一络发丝凑近鼻间闻了一下,“很香的味道别让血腥给玷污了,我的作战经验告诉我第一次杀人可以凭本能冲动,第二次就要靠勇气,第三次以后呢?你没有这种训练。”
“啥?”婉婉感到一头雾水。
“我怕透了你会继续在我耳边嘶吼哭嚷着不准我死的话,所以我会安全的回来别担心。”
“你都听到了?你真的听到了我的呼唤?”婉婉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每一个字!”他既狂猛且激烈的将她揽紧,朱唇迅速被他给擒掠。
似火般的热吻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柔情似水的缠绵。他极温存的呵宠着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贝,辗转怜爱着她的唇缘、冰肌玉颜、柔颈雪肤、轻颤的娇躯没有一处他想放过,他要将绵绵密密的柔情全数向她的心灵深处传送。
若不是身在敌营,荆野王知道他水远也不会将婉婉给放开。“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么深情动人的呼唤让他的魂魄怎么也不敢弃她而去。
她的泪永远牵动着他心里最深沉的痛,他不舍得让她这么为他哭泣一辈子。所以,他熬过了毒性发作的关键时刻。
她为他吸毒疗伤是主因,也许还有一点侥幸,因为绝大部分的毒伤就落在早已上了金创灵药,血脉封死结痴的肌肉上,自然扩散蔓延不易。
婉婉晶亮的秋瞳瞅着眼前这张落腮胡纠结,刚毅黝黑的男性脸庞,手指轻地着自己微痛的脸颊,只怕她这辈子往后的每一天都要痛上几回了。
这样不是太棒、太美妙了吗?
她唇边挂着甜美的笑靥,柔声恳求着,“但是,这里还有黑二当家的尸体,我怕啊!”
荆野王的眉挑起!明白她的固执,但他只是爱怜的捏摸她的俏鼻,炯照的眼里满是坚持,“我不让你跟。”
语毕,他大手一拉扯开铺在地面的地毡,覆盖住那一具难看的尸体。
不守信用的家伙,死有余辜!
他挺直腰秆,庞大的身躯迅速消失在帐棚外。
他那正邪兼容的智慧心思,长发飞扬的野性弧度,狂魄的风采,犹胜阴狠的豺狼。
婉婉不禁看得痴了,明明就是一只狡狯练达的胡狼,怎会错把他当成外表野蛮凶残无谋的大黑熊?
她真的错得糊涂呢!原来第一眼的印象一点也说不准的,男人哪!果真是要用心、用时间来了解的啊!
嗯!不让她跟是吧?那偷窥总可以吧!于是,婉婉撩起帐棚开口的一小角,注视着外头的动静。
不看还好,随着一幕幕叹为观止的惊险映人眼帝,婉婉的心越提越高,差点就迸出胸口。婉婉数着,一个、二个……十五个、十六个……数到后来,她已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黑族人倒在荆野王的脚下。
她记起了他曾为了救她奋不顾身的刺杀黑熊,现在他又为了她的生命安危拼命。他的身手敏捷如猎豹,狠戾如统驭万兽的狂狮,气势如出闽的猛虎。
一夫当关,万夫莫敌,天下至尊英豪舍他其谁!
而他的身体可是刚刚才从毒伤的死亡关口绕回来而已!
婉婉崇拜的眼神看得痴傻了,她终于完全明白她是与怎样的一个男人相伴为侣了!而她居然还不知死活的对他又吼又叫又咬的,可他却没被她给触怒?
可能吗?婉婉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记得他临走前说的,“你欠我无数个解释呢!”
婉婉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脖子。呢!她的小命应该不会岌岌可危,但是一顿排头准有得她受的了!
※※※
顺利的奔出黑族营地,安全翻越过黑山头,荆野王的千里驹终于再度踏入荆族的领地。
荆族的勇士们早已全都聚集在黑山的岗哨,蓄势待发准备决一死战,如今看见荆野王安然无恙的归来,纷纷簇拥着他欢呼。
“荆野王真是神勇,黑族走一遭险象环生,不止带回了婉婉,还解决了黑二当家。”勇士们听完婉婉叙述荆野王的英勇事迹后,各个都发出赞叹声。
婉婉抱着心爱的大灰粮又亲又吻的在一旁笑得很贼。
荆野王皱着眉,并不欣赏婉婉这么胡乱的吹捧,连不属于他的功劳也硬往他身上塞。
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他提起大灰狼交给一个手下看管,“你们一发现黑山那边有状况就马上发暗号通知我。婉婉,你跟我来!”
婉婉的身子又给捞上马随着荆野王的坐骑迅速消失,不见踪影。
来到山泉水畔,两人才一起下了马。
不待荆野王开口,婉婉便自动伸出一只洁白皓手,高高举到他的面前,“哪!让你处罚罗!”
如果他想算帐,自首可以减刑甚至无罪吧!婉婉打着这个如意算盘。
荆野王眉一挑,坐在一块大岩石上不由分说的抓过婉婉的腰,将她往他的大腿上一放,按住她的小屁股,一连串的大掌拍打落下。
若不给她一个确实的警告这个笨女人真的不知事情的严重性!
婉碗叫得凄惨,“你!来真的!”
怎么会失效了?明明该自首从宽的,况且她方才还在荆族勇士们面前送他好大的一顶高帽子戴呢!
“你说话不算话,你明明说不打女人的!”她惨遭魔手肆虐的小屁股好可怜啊!
“我更正,让我气息攻心的女人别指望我会放过她!”能让他这样的也就只有她这一个!当然了,手劲地会拿握好,不会真的让她疼得痛不欲生,小惩薄诫一番就是了。
“唔!知道了。”婉婉噘着嘴小声应着。屁股掌握在人家手上,不低头不行。
他沉声问着,“我叫你随冷刚回承天王朝去,你居然笨到给我跑进黑族人的地盘去找死!”说着又落下一掌。
她真的让他紧张得心都拧痛了,寿命起码减去了一大半。
婉婉可怜兮兮的直抽气,“我又不爱冷刚,干吗听你的去跟着他?人家爱的是你呀!”
荆野王猛地将境婉抱入怀中,嵌得那么紧,让她差点岔了气。
喔!还很痛呢,婉婉的鼻梁撞上他的肋骨,让她忍不住暗叫了一声。难道他就不能轻一点吗?每次都这么猝不及防的狂猛。
“你真的爱我?”头顶上幽闷的嗓音是百分之百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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