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夜,同样是两个人,不过这次加了一只熊进来。同样他们的身边有着一个看不见的记忆。
青丝慢慢从启轩齐的身体里出来,只是这次她的全身有一团光晕围绕。
青丝挑眉望着启轩齐,启轩齐在做什么她岂能不知。正是他将神的力量打通全身,留在他体内的记忆已经全聚,慢慢被神的力量牵制。神的力量牵制记忆不散,若是启轩齐能这么练的话,神的力量与青丝融合,那么她或许能够再重生。那么神的力量已经不是启轩齐的了,已经是青丝的。
青丝浮游在一旁看着启轩齐,不时回头望着九竹在逗小慢。九竹还是同样的含笑,只是笑眼之间却带了疲惫之色,那一瞬间他刻眉画描般的脸似乎失去了往日的异彩,留下一片死灰的阴影。
青丝又回头望着启轩齐,一如昨日不敢出任何的声音,只能继续看着…… ……看着启轩齐蹙眉,一脸的痛苦。即使青丝不在启轩齐的体内,也可以感觉的出启轩齐的体内气血翻涌,神的力量在牵制阴寒之气之时,与之尸毒对抗。
水深火热?何其是如此是简单。当万年的极寒之冰与万年的深火相碰,那种生不如死的爆发。
青丝靠近启轩齐在他的身边坐下。即使她是记忆,在启轩齐的体内,也知道他今天所说的任何的话。启轩齐他,如何能说的出只至于水深火热之间?如果他承受不住,那么他就有可能当场爆炸而死。
青丝不敢想象启轩齐能不能撑过她与神的力量融合,不敢想象启轩齐最后会怎么样。但是她不能说,或许连说出口的必要也没有。若是让启轩齐知道她还在的话,她需要与神的力量融合才能活过来的话,那么启轩齐就算是死也会让她复活。然而此刻青丝只希望启轩齐有一日承受不住放弃。
或许她会失望,但是那又如何!那又如何!
夜渐渐淡了…… ……竹屋之外一片的寂静。
启轩齐又做了一个梦,梦里又是夜晚。他看见他在练功,白发与全身起了一层冰霜。九竹在烤野味,不时逗着他身边的小慢。
梦持续了很久,也很清晰完整。似乎是一个夜晚之间发生的事全都在梦里呈现。启轩齐醒来之时却是冷汗淋淋。
同样是将夜晚所做的事呈现,同样是自己在一旁看着整个过程。这究竟是什么?是否有人在一旁观望,再将整个记忆传达给他?
记忆?启轩齐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自己的身体里留有青丝的记忆,这一切是否能传达这也是青丝的记忆?是不是她在看着自己?但是为什么九竹却没有说?如果青丝存在的话,九竹应该能知道的。
启轩齐抬眼望着竹屋外,又是黎明破晓,一如昨日一般,九竹不在。如果不是梦境不同,启轩齐将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回到了昨日。
启轩齐起身出屋,靠在竹柱旁望着日出。时间都转,黎明破晓,一切仿若如昨。九竹从日出之方缓缓而来,来到启轩齐的面前展颜一笑。他的身后,小慢蹒癫走出。九竹摸摸小慢的头朝启轩齐说道:“小慢一早起来原来有去散步的习惯。”
启轩齐蹙眉,他不能不把这事和昨日一起联想,也不能不转换一些话让次日看起来不一样。“九竹,你你能看见我身边有什么人吗?”启轩齐问道。
九竹一愣,随即展颜:“怎么这么问?你的身边还有什么人?当然是我了。”九竹指着自己笑道。
启轩齐一口回绝:“不是,你不是记忆。”
九竹怔然,启轩齐说的是记忆。启轩齐在质问自己吗?还是他已经知道了青丝的存在了?“为什么这么说?”九竹虽有疑惑,但还是问道。
“连续两个晚上我都梦见我看着你我之间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整个经过完整的呈现。这不是你能所做的,这是记忆对吗?就像当初短笛化血流进我全身,我看到青丝的记忆。”启轩齐慢慢说道,他在猜测,但是不知道是不是。
九竹悠悠吐了口气,他以为青丝没出来了,但她还是出来了,将看到的一切化为记忆。记忆在传达到启轩齐那化为梦境。虽是无心,但也无不可是在意示。
“对,那是记忆,那是青丝的记忆。”九竹承认,见启轩齐全身一震,又说道:“但是青丝没有活过来,她不是鬼,不是魂,只剩下记忆。记忆化成青丝,连我都不能看见。”虽然不想打击启轩齐,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启轩齐既然知道,他也没有什么好去隐瞒的。
“你如何知道?”启轩齐一脸肃严,夹带着隐隐的暗伤。青丝的记忆化为青丝,又是他最后才知道,每一次都是他最后才知道。
“两天前,你被天雷所劈,我救你回来。我根本就看不到青丝,是她出声我才发现。”九竹慢慢说道:“我能听到的只是她的声音,我看不见她。”
“她只剩下记忆了。”启轩齐抬眼望着九竹,话语间一片哀伤。只剩下记忆了,启轩齐不知道一个人死去,只剩下记忆,不是鬼,也不是魂,只是一个记忆会有多么的哀伤。青丝不甘,所以即使不存在,只是一片记忆还要存活。
九竹转身不看启轩齐,一手抚摸着小慢头上的毛。
只剩一个记忆了。他以为可以将此事隐瞒下去,甚至是自己也可以忘记,但是没有,反而越能感觉到只是一个记忆也要存活的悲哀。再次想起的时候,让他宛然。
“是记忆,那又如何。既然青丝不甘,我也不甘,就算用一生,我也会想办法。”启轩齐往前踏了一步走了竹梯:“她就剩一个记忆,在我身体里,就算我死,也不能再让她消失了。”启轩齐想了许久,终于慎重道。
他不能再恨天犹人,既然天要他与它作对,那么他就与它作对。他恨天,但是要用恨天的时光去想着怎么救活青丝。他不能悲哀,他悲哀就会毁了青丝,所以他必须要收拾好全部的心情,然后去救活她。
启轩齐到空旷地方练功,九竹始终不动,站在那里,一手抚摸着身边小慢的头,望着启轩齐离去的身影。
如果启轩齐真能救活青丝,那么他自己也做的没错。九竹转身回到竹屋,站在竹屋门口望着面前的画。
阳光从竹窗里斜射进来落在了画上,给平淡无奇的画添上了一层金黄。画上的一只白毛狐狸将自己的头靠在自己的爪背上望着前方,眼里透着忧伤。
九竹心口一片窒息,他不能看着白狐露出那样的目光,哪怕是一幅画也是一样。白狐是开心的,是超脱万物所不能媲美的。但是同样是他伤害了白狐,是他让白狐露出那样的目光。
九竹慢慢走到画前,一手抚上了画中白狐的眉眼。那双眼阴暗的失去了生气:“我相信第十八层地狱里将不会只有你一个,既然生不能一起,那死也要再一起。”
九竹站在画前站了许久,久到阳光从东落到西。竹屋里的阳光已经退去。
启轩齐已经回来,九竹出去的时候就见启轩齐翻动着手里的书在看什么。
九竹抬眼望着天边,日落西山。夕阳的余晖染了天边一层霞光。待到夜黑渐来,两个人始终无语。
青丝浮游在一旁望着两个人,未言语一句。只是从气氛之间来看,今晚是特别的一个夜晚。
启轩齐与九竹今早的话青丝已经全部听到。但是要她复活怎么会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虽然她不放弃,但是想来之间自己还是害怕。因为她只是一片记忆,她不同于鬼,不同于魂,她更容易破碎,涣散,再次的消失。
青丝慢慢地靠近启轩齐,一手抚上启轩齐消瘦的面庞…… ……她只是记忆,但是真的想存活。
启轩齐翻书的手顿住,只感有一股阴寒直窜进他的全身。顿了许久,启轩齐终于合上书望着前方。眼底里映着的却是一片的黑暗:“九竹,帮我叫青丝,我与她通不了话。”
青丝一震,抚上启轩齐面庞的手因为一震穿过了启轩齐的面容之中。青丝轻轻一拂,望着自己透明的双手:“我就在你身边啊!”
“她就在你的身边。”九竹听到了一声声音,那声音就在启轩齐的身边,近在咫尺。但是此刻让他对着空气中传出的声音说话,让他颇为郁然。
启轩齐叹了一口气,对着空气中看不到的人悠悠说道:“我该怎么感觉到你的存在呢?我的体内一股阴寒之气是青丝吗?”启轩齐只是猜测,却不能肯定,所以必须要问清楚。
青丝‘恩’了一声悠悠开口:“让我复活,我要复活。”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或许她怕启轩齐为了救她会死,但是她同样想要复活,想要陪着他。青丝的心是矛盾的,而如今…… ……如今她要试下,如果她与启轩齐都还活着的话,那么他们就在一起,生生世世。如果启轩齐真的救了她,但他却死了,那她可以再死,既然生不能一起,那就死在一起,绝不独活。她要生同行,死同椁。
夜色越来越浓。青丝的心愿传的很远,很远。既然他们真的生不同行,那就死同椁。
时间辗转而过,转眼也是两个多月过去。启轩齐已经将神的力量打通到全身,同样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阴气越来越重,似乎有什么在复苏。
神的力量与体内的尸毒相互抵抗,启轩齐已经察觉到自己是内伤更为严重,除了心底的一股阴气,还有烈火焚烧般的感觉在蔓延。
因为阴气与神的力量在慢慢融合,青丝余下的记忆被牵制住,在启轩齐的体内复苏,如今青丝不是鬼,不是魂,同样不是一片记忆,她是靠神的力量复生,本身已经具有神的力量存在。她可以出现在启轩齐与九竹的面前,周身的光晕渐渐变的强黄,神圣一般。
启轩齐靠在竹柱旁苦笑地望着大白天出现在阳光底下的女子,青丝已经不惧怕阳光了,但是他呢?因为尸毒与神的力量抵噬,曾经的尸毒变的强烈。他已经变的阴暗,甚至是惧怕强烈的阳光。
“青丝,你身上的光晕很强烈。”启轩齐淡笑,他真的有点怕了这股力量,越是阴暗的人越是怕神的力量。启轩齐真怕自己会有一天配不是青丝,虽然青丝生前曾将尸毒转到一半到她自己的体内,但是因为神的力量,她的尸毒又回到了启轩齐的身体里。青丝与他,一个是神圣的,一个是阴暗的。
“那我不要这层光晕了。”青丝收减强黄的神圣光芒,在启轩齐的身边坐下:“轩齐说不要,我们就不要。”
启轩齐望着青丝苦笑,抬手在青丝的鼻尖上轻轻刮了下,青丝笑颜嫣然躲避过去。启轩齐望着青丝的脸,却怔了片刻,青丝曾经被阳光灼伤的骇然的伤疤已经不在,她的脸干净的不可直视。“我真怕我有一天配不上你!”启轩齐悠悠叹气。
青丝手指缠过了启轩齐的一丝白发:“不许的,要是配不上,我就想办法让我们配上,不分开的。”
“恩。”启轩齐点了点头。既然配不上,那就想办法配的上。
青丝轻笑,将头靠在了启轩齐的肩上,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我发现九竹变的憔悴了,他体内的生气正在慢慢流失。”
“那你知道他去做什么了吗?”启轩齐问道。九竹的变化他岂能不知,只是每次要问之时都被他一笑带过。启轩齐担心九竹会发生什么事,最近九竹时常不见,出现之时愈见他的脸愈苍白,就算出现了,更多的是到竹屋后靠着小慢憩息。或许九竹做什么,也只有小满清楚。
“那我们去看?”青丝提议到:“到时候偷偷跟着他,应该会发现的。”
启轩齐好笑地点头。青丝一如当初,不管她是什么,青丝还是青丝。
乃敢与君绝
行云山,山道曲折,怪石嶙屹,奇峰险峻。在山间相连至顶留有一条缝隙,宛若一线天。山下小溪潺潺,流水叮咚不绝于耳。然而此时在山石相间的一线天延伸蜿蜒至上,一道接着接着一道的天雷从中间劈了下来。山石滚滚落下,‘砰’‘砰’‘砰’的几声落在了溪水之中,崩然之声不绝于耳,轰然绝响。
这一切似乎被隔绝了一般,除了山水直至一线天之间天雷劈闪不断,其他的一片的艳阳天色。
九竹处在溪水之中,山石滚落下来碰不得九竹半分。在天雷劈下之时,九竹刻眉画描般的脸禀烈的决绝。那张脸已经变的死灰,没有生气。
在九竹的脚下,溪水之中,宛然有一道人形的水隐隐流转,若是仔细看去,在流转不动的人形水之中,有着一丝一丝的鲜血在缓缓流动。那牵着一丝一丝的鲜血延伸至九竹的手腕之上,那鲜血是从九竹的手腕上慢慢地流出。在九竹的手腕上有着几道极深的伤口,触目惊心。
鲜血慢慢地从九竹的手腕上流出,斜尽划自水里的人形,融于水中。一股妖异的气息在水中慢慢流转行成,渐渐升华,一团灰色烟晕流畅凝漫周围,越渐越浓,直至笼罩九竹。
天雷狂侵,劈在了整个山水之间,闪电在黑云之中拉了一道光,随着雷响起之时,直直的劈到了人间,宛若要把人间造妖违背自然法则生存的人劈死。
造妖?九竹冷笑,脸上愈是透露着决绝。谁都不了解他——在这世间谁将是人,谁将是妖,于他何干。他只是在解脱自己,只是要做出一件让苍天愤怒的事,然后将他打入第十八层地狱。他只要进入十八层地狱,只要进去陪着白狐,什么世间自然生存法则,那早在七十年前白狐造他之时就不存在了。而如今他只是将自己的命给了他人,以命换命,这世间无非就是少了一个妖,再多了一个妖而已。
苍天,就是不懂人情,人义。不懂一个人可以为了另一个人甘愿牺牲,付出一切。不懂就算第十八层再如何的可怕,还是会有人甘愿的跳进去。这世间,无非就一个情字,可以毁掉一切。
九竹的脸越发的苍白无力,他体内的鲜血正在流失。水里的人形越发的鲜艳。九竹突然收手,再扣手念了一句什么,水里的人形突然站了起来,她身体的血脉清晰可见,鲜血在血脉里流转。唯一少的就是一颗心。
九竹扣手,在自己心脏的部位划了一道,一颗心滚落在了他的手上——那是跳跃着活力的一颗心,是在七十年前白狐传给他的一颗心。因为这颗心他活了,却失去了白狐。这是白狐的心,一直在他的身体里跳跃。
九竹轻轻一移,那颗原本属于他的心被他移到了水人心中。九竹再扣手移至水人眉心,轻轻在她的眉心一点。只这一点,四周突然旋流扩散,一圈接着一圈的涟漪的冲击着,撞上了山石,又是‘砰’‘砰’‘砰’的几声爆发。山石滚落,尘烟滚滚。
在滚滚的尘烟之中,九竹面前的水人在九竹眉心一点的时候血肉渐长,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了九竹的面前。
天雷不断劈下,在水人长出血肉之时,一道天雷劈在了九竹的身体。九竹不慎防,只觉得心口一阵痛楚,哇的一声想要吐出一口鲜血,奈何身体的鲜血早已转给了面前的水人,他只是一具空壳留有一口气,一个魂魄罢了。他的鲜血早已流尽,这吐出的一声,却吐不出任何的鲜血。
你劈死我吧,我早已是一具空壳,就算你不劈死我,我也活不过今晚,倒不如你直接送我去地狱。九竹冷眼望苍天。劈死他吧,如今只是一具空壳,一个魂魄,他还有什么?不如直接让他死了算了。
苍天似乎懂的九竹的心,但是嘲笑般的下了一道天雷劈在了九竹面前的水人身上。九竹惊诧一声,连忙铺了过去,将她护在自己的身下。
他做了这么多,就算是让他死,也不能毁了面前的这个人。因为这里面有白狐的血,白狐的心,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