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轩齐真的没有动一步,就站在原地没有动一步。就好像看破人世,只想来个真正的了断。
寒风冽冽,噬骨腥气朽臭,衣魅飘扬尖,青丝‘啊’的一声,冲出了短笛,暴露在了阳光之下。替启轩齐挡了一击。
噬魂灵十指本是抓过去,不想途中会出现一个魂魄。她也只微微惊诧一下,就把那个魂魄抓在了手里。青丝感到了一阵灼热,肌肤之上有着被火烧着般的疼痛。噬魂灵又一把掐住自己的脖颈,一股随时会湮灭自己的火袭身而来。
启轩齐见噬魂灵突然站在自己的面前一动不动,她的手如鹰爪般弯曲着,仿佛在抓着什么东西。然后他听到她在说话,狠厉地说着:“臭丫头,原来你躲在那里面。”
启轩齐明显感觉到了有什么,但是他抓不住,抓不住那个感觉。只能见到噬魂灵的手越来越弯,越来越弯,好象要将什么东西捏碎。
就在这时,一根竹子凌空而来,一把撞到了噬魂灵的手腕上。噬魂灵双手吃痛,赫然放开了青丝。青丝遂然坠地,脆弱的灵魂落在了启轩齐的脚边,而他,一丝也不知道。
凌空射来一根竹子的是九竹。他还是想要得到那把笛子,就过来。只是想不到会见到噬魂灵,情急之下,只能凌空射去一根竹子先截住噬魂灵。
噬魂灵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干扰,终于恼怒,转头望着赶过来的九竹:“你我同是妖,为何要帮着他们。”
九竹并未回答她的话,深邃地望着启轩齐,然后又望着他脚底下的青丝,含笑道:“你先进去。”
青丝点了点头,转身化成一缕烟魂躲进了短笛之中。而启轩齐却望着噬魂灵。他在想她说的‘他们’,他在想九竹对谁说的话。究竟还有谁存在而他却不知道。那种感觉他抓不住。
噬魂灵感到自己被忽视,而且自己的好事全被眼前的一根竹子打破。她恼羞成怒之下,将目标移到了启轩齐之上。噬魂灵不等两人出手,再次逼近,鬼气森森向启轩齐地心抓过去。她要杀了他。
启轩齐感到逼向自己的杀气。抬眼间就见噬魂灵已经逼近自己的面前,那十指血红腥长的指甲向着他的心脏而来。启轩齐回神之间,凭着感知横笛胸前,挡住了噬魂灵抓心一招。就在他横笛之时,九竹突然从中间给她一击。一根竹子穿在了两个人的中间,劲力一用,将噬魂灵打退了两丈之外。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制的了我。”噬魂灵阴森森地道,从口中吐出了一股怨流。那是厉鬼的怨气。
九竹脸色微微一变,带着启轩齐往后掠去,不想那股怨流一直跟随两人身前,退散不去。
“噬魂灵,你难道想我引雷击你。”九竹狠厉道。
“你我本是为妖,引来天雷,你也同样不得好死。”噬魂灵以为九竹在唬他,更是吐了一口怨流。
九竹带着启轩齐落在了噬魂灵面前,横手夺过了启轩齐手里的短笛,惊手一指向自己飞来的怨流打开。噬魂灵未见到一道天雷,什么也没见到,也没有出现,那些怨流就突然不见了。
“我本是魂魄,逆天而行再世为妖。虽然你我同为妖,但是惊天雷你从未碰到,试问你能抵挡的住?”九竹眉眼含笑说道:“你要想死,我同样成全你。”
噬魂灵闻言,愤恨道:“算你狠。”话落,收回那一股怨流,转身离去。
九竹见他离去,终于吐了口气。他根本没有把握的,没有把握那把短笛能不能驱散那股怨气,只是想到它有那股非人非妖的力量,或许能救一命。
九竹吐了口气,含笑望着面前的男子。
启轩齐却是望着噬魂灵离去。他不明白从凤重关出来,为什么会有两个妖缠上自己。究竟自己的身边还有谁,他还有什么没有看见。
“如果你想知道一切的一切,你就必须跟我走。”九竹含笑说道。
我欲与君相知
“我的身边是不是跟着一个人?”启轩齐站着没动,但是他问道,很慢很慢,连他自己也不敢肯定。不敢肯定是不是她,不敢肯定就在自己愿意死的那一刻,是不是她救了他一命。如果是,那他为什么要去死,那一刻,他又差点害死了她。
九竹依然含笑望着启轩齐,声音很平静,无波无纹的平静:“你猜的没错,你身边一直跟着一个魂魄。那个魂魄昨晚和我说了全部。”
启轩齐浑身一颤,脸色顿时死灰。他刚才,刚才不动身形,一意寻死。噬魂灵抓的魂魄真的是青丝的,真的是她的。那么刚才他没有出手,没有人救青丝,就会再一次的让她死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他会再一次的杀了她。
启轩齐全身颤抖,他感觉到自己做了一件蠢事,以为死了,自己死了,一切都将不会发生,一切将变的好好的。他不必活的寂寞,不必再也见不到青丝,但是就在刚才,他又差点杀死了她。
九竹含笑拉起了启轩齐的手,将手里的短笛还给了他:“她一直在你的短笛之中,但是刚才她为了救你,不顾阳光暴烈出现,已经是魂魄脆弱,你要想救她,就必须跟我走。”
“好。”启轩齐想也不想说道。九竹笑了笑,当先就走,往前方的竹林而去。
不过片刻,两个人就到了一片竹林之地。在幽竹深处落座一竹屋,别无其余。九竹先行进去,启轩齐随后跟了进去。屋里的摆设很简洁,一张床,一张竹桌。唯一能引人注意的就是墙上挂的一幅画,画的却是一只白毛狐狸。整张的画,就一只白毛狐狸,不知其意。
启轩齐随九竹进屋,将手里的短笛交给了他。现在唯一能救青丝的或许就是眼前的人了。
九竹接过短笛,将它至与竹桌上。双手交成一个奇怪形状,突然指向短笛,只是一刹那又指向了床边,好像将什么东西引到那边去。
启轩齐什么也没有看到,但是他也不能出声,所以只能蹙眉站在一旁看着。但是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在跳,狂乱地跳动。不安和激动,全是因为那一缕魂魄,那一缕能够为自己死了还能为自己再死的魂魄。
九竹用一股力量将短笛里的青丝引出,再把她放置床上。那一缕烟魂在床上忽闪忽灭,薄弱得很,好象随时都会消失不见一般。九竹从桌边移到床边,启轩齐也跟了上去,但在他眼里,什么也看不见,只看见床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突然恨了起来,恨自己,在青丝最薄弱的时候,居然什么都帮不上,甚至连她一眼也见不到。
青丝的魂魄就躺在床上,身体忽闪忽灭,随时都会魂飞魄散的。九竹望见她的脸时,吓得差点就跳开。她的脸被阳光灼伤,脸上有几大块被烧焦,模样显得狰狞恐怖。青丝也察觉到了九竹的异样,从他的眼里,她可以看出自己的脸有多少的恐怖。
恐怖的狰狞,宛若她整个人是被烧死般。每个女子都爱美,青丝也是。她不知道启轩齐见到自己的脸变成这样会是什么感觉。吓一跳?离开了她?不论是什么感觉对她都是个打击。
“我的脸被烧焦了吗?”虽然答案很清楚,但是青丝还是忍不住问道。或许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她的幻觉。
九竹察觉到了她的平静,异样的平静,他点了点头。“很恐怖很恐怖吗?”青丝问道,声音里有一丝颤抖,她不知道当启轩齐见到她的这张脸会怎么样,会被她吓到,那种感觉还是另她心痛的。
九竹还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你不要和他说的,我怕他吓到。”青丝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掠过九竹望着他身后一动不动的启轩齐:“我现在很庆幸他没有看到我。”
启轩齐站在九竹身后望着床榻,他什么都看不见,也没看见九竹动手救青丝。只知道他在点了第三次的头时,终于说道:“我先救你。”
青丝点了点头,她还不能死,就算启轩齐看不见她,她也要陪在他的身边,不离不弃。青丝感到身体轻飘飘地升起,升到一定之时突然停止。九竹以鲜血为注,幻化成一条条的白光慢慢传到青丝的身体里。
瞬间,她的整个人被白光包围。青丝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地吸收这些白光,然后身体慢慢地暖和,不再是那么的冰冷,薄弱。
这些白光只被吸收一会儿,九竹突然收手,再把青丝慢慢地放下来。
“怎么样?”启轩齐问道,再看九竹之时,他的脸色显得异常的苍白,额上冒着点点的冷汗。
“有我在能不好吗。”九竹走到竹桌边扶着桌边坐下,骂道:“我可是以我的血味喂她,你们两个怎么都要感谢我这个恩人的。”
启轩齐现在也看不到青丝,先过去扶住九竹。心下却极其诧异,九竹以血喂她,只不过是一会儿的工夫,到底给了青丝多少的血。
“我现在只是救她一时,至少能保住她的魂魄。只是她的身体还是薄弱的很,接下来要你以血喂她。”九竹慢慢说道,不再是往日那样的笑。他现在是苦笑,为了那把笛子,还要搭进自己的血,他怎么就没见自己以前那么好心去救一个人或者是一个鬼魂。
“以血喂她。”启轩齐幽幽说着,目光却落在了床榻之上,虽然他什么都看不见,却还是注视着,仿佛这样就能看到:“只要她能活,以血喂她又如何,就是这条命也甘愿。”
青丝闻言,悠悠转头望他,两两相望,却是阴阳相隔,最苦的还是活着的人。但是她如今毁容,就算让启轩齐望见了,难保不会吓到他,离自己而去。就算启轩齐不离自己而去,自己还会安然呆在他的身边吗?这样的容颜,就算他不顾及,自己还是会顾及的,情愿他永远看不到。
青丝只想了一个瞬间,那边九竹跳起来开骂:“什么死啊死的,天天都是这些话,就是你要想死啊死的,才会让她变成那样,算来算去这是你的错。”九竹骂着,开始用手戳着启轩齐的肩膀继续骂道:“你死了怎么救她,难道还要我以血喂她?我的血可是很宝贵的,我好不容易活着,怎么可能要那么快死,所以你要救她,就必须让你自己先活着,要是再让我听到什么死啊死的,我就把你们两个都杀了。”
启轩齐被他戳的连连后退,他没见过这样的人,教他还要威胁他。但是他明白九竹说的话都是为他好的。所以启轩齐就默然,任他戳着自己也不还手,毕竟他还是自己的恩人。
九竹说累了,又转回去坐在竹椅上,挥了挥手叫道:“我饿了,体力不支,鲜血尽亏,你快去打野鸡野鸭野猪什么的去,越多越好。”
九竹突然说到,启轩齐愣住了,这个人现在在这叫苦叫累了。“你要是不去打野鸡野鸭野猪,我就会饿死的,饿死了就没力气救她了,没力气救她,她也会死的,难道你想让她死吗?这可是两条人命。”九竹见他不动,又跳了下来唠叨道。
启轩齐最受不了别人的一件事就是唠叨,所以只好识相地出去打他口中所谓的野鸡野鸭野猪。
青丝见到启轩齐转身出去,终于笑了:“很少有人能说动他去做什么,只怕你是第一人了。”
“他那个是榆木脑袋,不使出杀手锏威胁他,他才不会听别人的话。”九竹替自己倒了杯茶含笑道:“世界上男人这么多,比如像我。”九竹突然凑到青丝的面前指着自己,自我夸道:“你说像我这么好的,这么有菩萨心肠的人,你干嘛要那个榆木脑袋的人啊。”
青丝抬手点了一下他的头,虽然手指从他的身体里穿过:“如果你要有那么好,你就应该去打野鸡野鸭野猪了,还要再这唠叨。再唠叨你就老了。”
“我这是教你们,要是别人我还懒的去说。”九竹挥掉她的手,转身朝竹椅走去。青丝笑颜如花望着九竹:“好好好,你是在教我们,你最伟大,最善良了。”“那是。”九竹继续倒茶。
就在这两个人在竹屋里吵着谁最善良之时,启轩齐被九竹赶去抓他口中所说的野鸡野鸭野猪。只是这三样他都看不到,倒是看见了一只野兔。
启轩齐纵身一跃,一把抓住了那只要逃往树林里的野兔。那只野兔在他的手里不断地挣扎着,望着把自己抓住的人,不断的蹬着自己的兔腿。而启轩齐就抓着它,赶回去交差。
一路赶到竹屋,启轩齐在九竹的唠叨之下,还要替他架火烤兔子肉,当一切准备妥当,香喷喷的兔子肉好了之后,启轩齐还要扒一半给九竹。
他不禁苦笑,活了这么的久,还是第一次毫无怨言地任由人摆布。不,不是人,是一个妖摆布。青丝在竹屋里,望着启轩齐苦笑的脸庞,心里突然一阵地纠痛。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能活着?可是活着又怎么样,我的模样总会吓到你的。
第一次,青丝希望启轩齐不要看见她,永远都不要看见她。也是第一次,她才觉得,或许这样的距离也是很好的。
夜,很快就黑了。这一夜,似乎来的特别的快。启轩齐坐在竹梯上,他的身边跟着两个人。一妖一鬼。
九竹吃饱喝足,满意地靠在竹柱上望着天上的星星,然后含笑悠悠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看星星了。”
“有多久了?”启轩齐问道。他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看星星了。从青丝死的时候,已经有两年多了,应该快三年了。时间过的好快,朗朗一过,已是物事人非。
九竹眯眼望着天上的星星,记忆却飘地很远很远:“几十年了,都快一百年了。”
“一百年。”启轩齐抬头看他,黑暗中,他的侧脸,格外的寂寞,比自己还要寂寞:“难道你一百年都是一个人过吗?”启轩齐难以想象一百年没有任何的人陪,这样的人会怎么过下去。难道他不怕寂寞?可是为什么他还是会那样的笑着,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个寂寞的人。
九竹含笑,将目光移到启轩齐的脸上:“等到你寂寞的时候,你就觉得不会那么的寂寞。或许你也会习惯,然后开始享受这种寂寞。”九竹将整个人靠在了竹柱上,懒懒地道:“或许就是得到的太多,所以就注定会失去些。”
“你得到了什么?”问这话的是青丝,她一直在听,忍不住对他好奇。他究竟得到了,又失去了什么?这个人有什么样的过往呢。
九竹瞥了青丝一眼,又望着天空,天空很黑,能看清的就是满天的星星了:“我得到了生命,却又失去了另一个的生命,然后就一个人的活着。”九竹含笑说道,但是眼里看到的却不是满天的星星,而是在几十年前的记忆。
那时候山上是漫天的大雪,小小年纪的九竹陪着自己的外婆去挖树根,野菜。大冬天的山上没有一样吃的东西,但是有树根野菜,那时候就已经很满足了。
小小的九竹提着篮子一蹦一跳地在前方带路,然后他看到了一条红色的痕迹,那是红红的鲜血,一直延伸着。九竹的目光也随着那红色的血迹延伸着,落在了一团白白地东西身上。
九竹就慢慢地走了过去,抱起那团跟他一样重的白白的东西。待他看清楚之时,才发现那是一只狐狸,一只白毛狐狸。九竹吓的连忙尖叫,一把推开了那只狐狸。随后的外婆听到九竹的声音连忙赶了过来,就看见一只白毛的狐狸在雪地中簌簌发抖。
外婆的眼睛突然一亮,拍了拍九竹的脑袋:“乖孙子,把它抱回去,拿去卖了换钱,我们这个冬天就不愁了。”
“外婆。”小小的九竹虽然不知道钱究竟有多重要,但是听外婆说要把它卖了,就是要丢掉它,连忙又跑过去抱住那只白毛狐狸,将它护在自己的怀中:“外婆不要卖它,不要丢掉它,它受伤了,不救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