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竹哀号,自己还真的是掉进麻烦堆里了。但是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青丝没事?她以笛为家,神的力量也不是她所能抵抗,为什么她没魂飞破散,还在呢?想着想着,九竹就问了出口。
“我也正在疑惑。”青丝蹙眉:“或许…… ……可能我习惯这股力量了。在这里面,我根本不用吸你们的血,我的魂魄似乎吸着这股力量,依附这股力量。”
青丝说到这,九竹才发现,的确青丝不用吸他们的血就可以存活。她的魂魄已经不是那么的脆弱,或许真如她所说,她已经习惯了那股力量,依附那股力量,甚至是吸收那股力量。毕竟她在里面三年而不魂飞破散。
“不知道启轩齐如果会用这股力量会是什么样子。”九竹突然说道,含笑:“我还没听过他吹这笛子呢,等他醒来的时候,让他吹这笛子。”
“他吹起来,很好听。”青丝笑颜嫣然:“我也只听到他吹过两次。”
就在青丝说出启轩齐吹笛子吹的很好听,九竹就在启轩齐醒来的时候一直缠着他吹笛子给他听。
“吹一下我听听,不然你拿着笛子也是浪费的。”九竹跟在启轩齐的身后可怜巴巴的哀求着。
“不行。”启轩齐瞪眼,要他吹笛子给九竹听,保不定好的都被他说成坏的。
九竹委屈地继续跟着启轩齐,必要时还拉起他的衣角擦擦自己努力挤出来的眼泪,泫然欲泣:“你说我好不容易救活你,还要替你去抓野猪,我容易吗我。现在只想听下你吹笛子,还要被你拒绝,太没良心,太绝情了。你对的起我吗?你对的起我,你对的起整个妖界吗?让我这个大好青妖…… ……”
九竹后面说的话启轩齐是没听见,因为他已经是满头的黑线。什么叫做好不容易救活他,那时候是他自己醒的,九竹只不过是帮自己擦干血迹。抓野猪更是他自己说去的,也不知道是谁说想吃野猪。
所以他当下一把捂住九竹的嘴不让他继续唠叨下去。“不要唠叨了,一个大男人这么能说。”
青丝在一旁‘咯咯’地笑,九竹‘呜呜’了几声表示他有多委屈。启轩齐觉得自己这样捂住他的嘴怪异得很,就放开了九竹:“我知道了,不就是听吹笛。”他怎么摊上了这么个麻烦,还是他这么多年见过的最麻烦的一个。
听到启轩齐答应吹笛子给自己听,九竹立马找了一个好位置,正襟危坐。启轩齐无奈的蹙眉,他也就吹过两次,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吹了,不知道吹出来会是怎么样的。但是迫于无奈,那个麻烦鬼,只怕他不吹,到时候不知道他又要说一大堆什么出来。
启轩齐慢慢吹奏,一曲悠扬深远地笛声慢慢传出,回荡在整个空气之中,他吹的是“迎歌”。轻快悠扬的‘迎歌’。
那是青丝很多年吹的。那时候的天很黑很静。那时候她说害怕死,害怕寂寞。一曲‘迎歌’能带来欢乐。
那时候的那时候已经是很多年过去了。青丝静静听着,突然就感觉自己的魂魄时闪时灭。
启轩齐与九竹也感到青丝的魂魄时闪时灭,好像要现形于空气之中。“继续吹啊。”九竹先反映过来,叫道。
启轩齐回神,连忙继续吹着那曲迎歌。看着那团的光晕在他的面前时闪时灭,要破空气而出。青丝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她知道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她,要她现形。然后突然‘嘶’地一声,光晕闪了一下就不见,青丝就见自己的身形不再是透明的,她已经出现在空气之中,出现在了启轩齐和九竹的面前。
原来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后,只要一曲‘迎歌’就能让她现形。一如很多年前的时候,那两次的‘迎歌’,让启轩齐见到了她,却是谁都没发现。
山无陵
“青丝。”他,看到她了。
“恩。”青丝点了点头,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本来不想哭的,但是太高兴了,太高兴了。一曲‘迎歌’就能让他们相见。但是青丝忽而又想到了什么。她现在是毁容,脸已经被阳光灼伤,骇然可怖。现在启轩齐见到她的脸,不知道做何感想。
青丝只是高兴了一会儿,突然用手捂住了脸颊。
启轩齐也看到了她的脸,但是那又如何,那又如何!他爱的又不是她的脸,他爱的是她的人。不管她如何,毁容也好,变鬼也好,都依然爱她。生前爱她的人,死后爱她的鬼。
“不管你毁容,还是怎么样,我都会爱你。我爱你。”这一句,启轩齐在青丝生前不曾说出口,却是在她死后为魂为鬼之时才说。不管为人为鬼,他都会一直爱她。
九竹见那两人又在卿卿我我,浑然当他不在,终于‘啪’的一声跳起来:“你们要感谢我的,如果没有我吵着要听吹笛,你们也不可能会这么见面的。有异性没妖性的两人,当我不存在啊。”
青丝抬眼愕然望着九竹,她差点忘了九竹也是寂寞的,不能因为她而忽略了九竹的感受。“我没有,这事当然还是要感谢你的。”青丝捂着脸喃喃说道,就是不把灼伤的脸给启轩齐看。
启轩齐一把抓住青丝的手,让她的灼伤暴露在他的面前。那脸,已经被毁,被灼伤的部分伤口翻卷,青黑通红,让人一眼望去就想作呕。启轩齐的手指在青丝的伤口上慢慢留连——能造成这一切全是他的错。他不应该要寻死。青丝当年好不容易以一死救下他,他怎么能再死。怎么能以再死而再次毁掉她。
“青丝,你果然是依附着那股力量。”九竹在一旁开口,如果没有那股力量的牵引,青丝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但是那股力量又是怎么依附上青丝的?如果她没有那股力量,又将会怎么样。
“力量?”启轩齐蹙眉,他的身边究竟有什么力量。想到这,启轩齐突然想起噬魂灵与九竹,为什么会突然间出现,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青丝了然启轩齐心中所想,慢慢说道:“是神的力量存在你手里的短笛之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股力量被我所依附。”
“那你能用这股力量吗?”启轩齐问道。他想要如何让青丝复活,但是他没有办法,他想不出什么办法来。鬼界的事他永远都不知道,更无人和他说起。如果青丝能用这股力量的话,是不是就能让她复活。但是那样又说不通。
启轩齐望着面前的两个人,这两个人,为什么总感觉在隐瞒着他些什么事,要让他永远都不知道。
青丝垂眉,脸上有一些黯然:“不能。”
“我会想办法的。”启轩齐轻轻挽住青丝的一缕发丝摩挲着。他会想办法的,不管用上多久的时间,甚至是一生,他都会想办法让她复活的。
但是九竹却把‘想办法’的事听错了,他以为启轩齐会想办法把这股力量倾注到青丝的身上。九竹脸上一阵动容,他也想要这股力量。但是望着面前两个相依为靠的人,心里又一阵的酸楚。九竹将手轻轻地按在了他的心上。
白狐,为何我在这个时候就突然的想你呢?想要你陪我。为何当年你让我复活竟是用这种办法。一颗心,一身血,百年的道行只是换来这么的一条命。
白狐,当年是我的不懂事,而如今我想要你复活,又该怎么办。你的魂魄归落于何处,还是从这个世间消失?
天渐渐的黑了。今夜,黑的特浓。天上又是满点的星星,想来明日又是一个好天气。
九竹靠在竹阶上,他的手始终放在他心的那个地方。只有那个地方才能让他感觉到白狐始终活着,没有离开他一步。却又让他深深地感到罪恶。
如果当年能让他早点见到启轩齐与青丝,或者他也会像青丝一样陪在白狐身边。但是一切都晚了。他整整晚了一百年,一百年的生命换来的却是一百年的寂寞。他也不甘心,想要白狐复活,却找不到他的魂魄。
“你在想什么?”青丝慢慢靠近九竹问道。今夜的他显得特别的沉默。青丝望着九竹的侧脸,那脸颊线条柔软,在烛火之下似乎有一团晕光环绕。他的眼色是迷茫的,哀伤的,怀念的。青丝没有见过这样的九竹,这样把自己的寂寞,思念和哀伤全写在脸上的九竹,所以她问道。
“白狐。”九竹仿佛没听到什么,喃喃说道。
青丝与启轩齐面面相觑,他们没听说有人会去思念一只狐狸的。但看九竹这么思念他,或者这只白狐对他有不可抹灭的意义。
“是我害死他的,是他以命换命来救我的。”九竹慢慢说道,就像想把心里的郁结一吐为快:“为什么我不早点见到你们,我早点见到你们,我就不会把他的命给我的。是我害死他的。”
青丝为之一震,九竹在怪自己,在怪自己害死白狐。她也曾听九竹说他的命是以命换命来的。那么那个人就是白狐,是他用自己的命换来九竹的命。但是现在九竹却在一直谴责自己,谴责自己害死了白狐。
青丝转眼望着在一旁擦笛的启轩齐。那他呢?如果启轩齐真的要用命来换她的命,那么她也会活的不安,会一直谴责着自己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青丝有一丝慌乱。需要以命换命才能让一方存活来,为什么不是两个人?为什么要换命?为什么人死了还要有魂魄?为什么不能直接魂飞迫散?
这些问题一涌而出,青丝一脸慌乱地在启轩齐与九竹间搜索着答案。她很想问,却问不出口。或许连他们两个人也是不知道答案的。太迷茫了,因为有这些的问题所以才会有这些的迷茫。或许他们永远也不知道答案是为什么,却还要死去的人继续活着。
“青丝,因为太在乎,所以总想要用自己的死让对方复活的。我可以用自己的命去换你的命,只是想你好好的活着,你知道吗。”启轩齐转过头望着青丝,她的脸在晕黄的烛光中显得骇然,但是这并不影响启轩齐对青丝的情。不管青丝如何,都会陪着她的。
启轩齐移过去,将青丝揽进了自己的怀里,但他望着的却是九竹。九竹——还在发呆,迷茫:“我们都太爱对方,所以不能失去另一方。心里就会有那么多的疑问。但是那又怎么样呢,纵然最后放下你一个人在人间,也是希望你好好的活着,只要你活着,就是死也甘愿的。”
“那也是一个人啊,像九竹,为什么要等到最后才知道?”青丝嘤咽道:“为什么总以为活着的才是最好的,到最后才知道是那么的寂寞。难道老天爷真的要所以的人都寂寞,不能让他们再一起吗?”
“不是天说了算的。”启轩齐擦掉青丝缓缓流出的眼泪:“不是天说了算的。这些它都不能做主的,我们的命在自己的手里,为什么要它说了算。不是我们要背叛它的,我命由我不由天,我想让你活着,只是这么简单的。”
“恩。”青丝点了点头。她还有什么能说的呢。我命由我不由天,不是我们要背叛你,只是我们想在一起,想在一起,就是这么的简单。
天,‘轰’地一声炸了一个响雷。在满天星斗之上滚滚而过。似乎是老天爷发怒的声音。
青丝与九竹随之一颤,怔怔地望着天。他们都知道的,那是老天爷的警告。他们是妖是鬼,自然对这些特别的灵敏,那一声炸开的响雷是警告。警告他们不要妄意为之。
青丝与九竹对望了一眼,也只是一眼就立刻意会。
九竹望着天,他已经从迷茫之中回过神。那一声响雷不仅在天上炸开,也在他的心里炸开。他突然想起来,在几十年前,白狐要为他造身,那时候的天一直不停地打着响雷,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地劈了下开,劈在了白狐的身,却劈不到他的身上。
那时候,白狐替他挨了几道天雷。他一直从没想起,一直也没想过。直到几十年后的今天,他才想起来,那时候白狐痛不痛,那几道天雷为什么他就能挨下来,为什么他哼都不哼一声。
响雷炸开一声之后,整个天地突然沉静了下来。仿佛刚才那一声只不过是幻耳。
九竹幽幽叹息了一声,回到竹屋之中。
那一声叹息,让沉静更为寂寞。天地随之笼罩在阴沉之中。
“我也回去。”青丝慢慢说道。她只是不想启轩齐长久望着自己的这一张脸,她会在乎,在乎他心里所想,不管他是不是在乎。
启轩齐点了点头,青丝就化为一缕烟魂躲进了短笛之中。
浩瀚天地,只剩下他一人独自望苍天。一如他当年,只是如今在悄悄地改变着什么,所有的人,所有的事。
“这么久了,你们难道还抓不到一只野猪吗?难道你们是野猪的克星,它们看见你们来了就躲起来了吗?”九竹跳脚唠叨着:“你们在我这里白吃白喝白住了一个月,我要吃一只野猪,你们一个月都抓不到。”
“但是我们还抓了野鸡野鸭野兔给你啊,还有野熊,现在不是还关在竹屋后面被你整天欺负着。”青丝笑颜嫣然说着:“你再不放了那只熊,你就不怕它哪天趁你不注意偷偷逃出来咬你。”
“我才不怕,我要把它训练的听话点,让它出去给我抓野猪。”九竹得意地说着。恐怕这事也只有他能想的出。
青丝在一旁笑开了,启轩齐缓缓一笑。一个月来早已习惯了九竹的胡扯,只当听不见也就不会有什么麻烦。
一个月啊,他们已经在这一个月了。一次次对青丝的保证,却还没想出来究竟要怎么让青丝复活。他不知道该从何做起,毫无头绪。
一个月之间他也曾问过九竹,问过青丝。那两个人似乎是窜通好,什么也不告诉他。让他只能一个人琢磨着。为什么他们不告诉他?启轩齐望着眼前的两个人在拼斗着放不放熊的事情,缓缓一笑。他们都是为他好的,所以才什么都不说。但他还是要救青丝,既然他们不肯说,总有人会说。而那个人,他又该怎么找?
“轩齐,你在想什么?”青丝见启轩齐沉默着不说话,凑到他的面前问到。启轩齐微微一笑,整个人不再显得孤寂:“我在想九竹要什么时候才能吃到他的野猪。”启轩齐说的时候,把‘他的野猪’几个字说的特别重,特意让九竹听见。
九竹闻言,跳到启轩齐的身边揪着他的衣角:“还不是你的错,不都是你们都没有抓到,所以我才没的吃的。你们两个欠我两只的,再不抓到,我就把你们烤了。”
“人肉不好的。”青丝撇嘴笑道:“我烤不了的。你都吃不到的。”
“哼,你们抓不到,我可以把那熊的手剁了,做熊掌。”九竹凉凉说道,威胁那两个人。
青丝与启轩齐岂能是被威胁的。青丝移到一旁,双手合十,笑颜嫣然慢慢说着:“那我也可以吃的,顺带我让那头熊的魂魄到地府那去告你一状,说你残害动物。”
“那吃也有你的份,这黑锅要两个人背的。”九竹笑眯眯说着。
启轩齐望着两个人还在闹,起身往外走。青丝眼见他出去,连忙跟上他到门边,全然忘了要和九竹争论野熊的事。“轩齐,要去哪里?”
“我去打野猪。”启轩齐微微笑道。
九竹听闻启轩齐要去打野猪,连忙跟了上去:“我也要去。”
“不行。”启轩齐断然拒绝。他是绝对不会带着一个麻烦的。
九竹被启轩齐拒绝,只能双眼含泪,泫然欲泣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我这么伤心他也不带我。”九竹转头问青丝。难道他的这招不管用了。
青丝苦笑的摇了摇头,她总觉得心里不安。启轩齐是不会平白无故地去,更不会因为九竹吵着要烤野猪他就去。所以青丝才担心,他究竟要去做什么。
启轩齐当然不是真的去打野猪。其实他想去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