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微溪顺着他的手指瞄了下时钟。
十点十分?!
宁微溪立刻惨白着脸麻利地刷卡,然后把东西塞给他后抓起他就往门口跑,“快点儿,我要赶公车!”
秋雨绵绵地下着,沈苍寒撑着伞,好笑地看着宁微溪把超市的门锁好,手里的伞很绅士地撑在她的上方。
宁微溪好没气地说:“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害我耽搁了这么久。”
沈苍寒垂眼看着忙着锁门的小女人,“我从来没奢望过你会原谅我,不过,你没发现你忘记了什么东西吗?”
有吗?宁微溪歪头思索,干脆地锁上门后。脚下倒是迅速地向公车站牌走去。结果冲得太快,沈苍寒一时没跟上,她被雨水淋得打了个冷战后,才迟钝地想了起来,“我的伞!”
沈苍寒诡笑了一下,继续看戏。
宁微溪回头看着已经锁好的门,她犹豫了一下瞪了笑得一脸玩味的沈苍寒,决定放弃回去拿伞。反正这点雨算不了什么,而且她讨厌被沈苍寒看到她狼狈的一面。
想到这里,她倔强地继续向站牌小跑去,沈苍寒也不跟上,就撑着伞轻松地靠在商店门口,仿佛肯定她还是会回来似的。
站在站台上,宁微溪摸了摸口袋,然后绝望地发现自己的健忘已经到了极点,原来她不但没带伞,而且没带钱包,更要命的是,超市的钥匙也连在钱包上。
眼看站牌上的电子表显示现在已经十点二十,宁微溪觉得自己快尖叫了,为什么这样冰冷的雨夜,她却陷入了这么个困境?
愤愤地转身,她看着像个黑洞的超市大门发愣。不管怎么样,她在十点半前是回不去了,看来这次是一定要翻学校的围墙。不晓得前段时间梁小姐威胁她要翻修围墙是不是真的。
“宁微溪,”沈苍寒终于悠闲地开口了,“我想提醒你……”
“有什么废话快说,我心情很糟糕!”宁微溪怒火高涨地低吼。
“我的金卡你也丢在收银台上没还给我。”所以他肯定宁微溪走不了,就算她上了公车,他也会把她揪下来的。
宁微溪怒视着他,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超市的大门上。
“为什么不早说?”可恶的眼镜男,一定是故意在找她的麻烦。
“我想说,你并没有给我说出来的机会。”是她强行把他推出超市的,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就把门锁上了。
宁微溪语塞,的确是她不对。唉,现在连责备别人的理由都不给她。
沈苍寒一脸同情地看着狼狈的宁微溪,她的神志仿佛已经被怒火燃烧得有些不清楚了,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几乎就能听到嗤嗤的蒸发声音。
“啊——”
为什么她这么倒霉?宁微溪仰天喊了一声后,无力地软下身子。单薄的小小身体沮丧地在雨中蜷缩着,这样的她忽然让沈苍寒失去了嘲弄的兴致。
沮丧无助的宁微溪看起来很不像她,无论是十二年前还是十二年后,他看到的宁微溪都该是倔强得不肯妥协的野猴子,这般的楚楚可怜还是宁微溪吗?
而且这个时间这个天气在这里发呆实在有些愚蠢,尤其是那些雇佣兵同伴也该联络他了。
出于从小的绅士教育,沈苍寒很有礼貌地问宁微溪:“需要我帮忙吗?”
宁微溪缓缓抬头,然后不可思议地瞪着他。在陷害她到了这般境地后,他这样的礼貌是在讽刺她还是真的想帮忙,不过内心挣扎了许久之后,她忽然换上头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沈苍寒。
“要!绝对要!”
原本以为她会很有骨气地拒绝,没想到……
沈苍寒愣了一下然后沉默不语,心里暗自诅咒自己的多事,好心人果然不是好当的!
第3章(1)
看起来价格不菲的汽车急速穿梭在绵绵的秋雨里,到达华震大学前门的时候,来了个急促的刹车。可是几乎是同时,大门内传来了悠扬的铃声,听在宁微溪的耳朵里,却有如地狱的召唤声,因为这代表着大门马上就要关闭了。
宁微溪发狂地冲下车,绝望地看着大门在她的面前缓缓关闭。
“门下留人——”
可惜这么有创意的喊话没有打动铁石心肠的门卫,大门在把她的可爱鼻梁夹断之前合住了,她的手徒劳无功地穿过大门的栏杆,整个人趴在了门上。
这些笨蛋!听不懂她的中国话吗?宁微溪气得又开始猛踹大门,不过这次只踹了两下就停住了,金属制品和木材的柔软度到底是有区别的。
恨恨地走回车子,宁微溪气愤地猛拍沈苍寒的车窗,“都是你!都是你!三更半夜你买什么烟!”
原来三更半夜是不许买烟的,沈苍寒好笑地承受着面前小刺猬的怒气,看着宁微溪爱动手动脚的坏毛病继续发作,拍完车窗,她开始踹他的车胎。
优雅地撑伞下车,沈苍寒把那个不知道感冒可怕之处的小姐笼在伞下,“接下来怎么办?有地方去吗?”顺便很想领教这样的刺猬有无同类。
“有!天堂!”宁微溪恨不得咬他一口,“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每次遇到你都没好事!”上次给他做向导害得她打工迟到被秦阳扣薪水,这次害得她雨夜无家可归。
他一定该姓丧,叫丧门星。
和盛怒中的人计较是愚蠢的,沈苍寒微笑地包容着宁微溪泄愤的嘀咕,然后尽一个绅士本能地跟着她来到了一段不算矮的围墙。
“不是吧,你要跳过去?”饶是沈苍寒也禁不住吃惊地看着接近四米的围墙,这位最多只有一米六五的小妞能翻过去吗?
当然不能!或许以前她曾熟练地在这里表现她的体操技巧,可是这个围墙本来没这么高的吧。
宁微溪已经忘记什么叫衰神附体了,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为什么她今天才发现学校的围墙足足加高了一米多,天啊,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倒霉到如此的地步?
不过,无论如何,她已经没有退路了。三年前她就知道什么是世态炎凉。
宁微溪深呼吸几口气,强迫一向没什么耐心的自己冷静,然后环顾了下四周,发现没有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可恶,是谁把环境打扫得这么干净的?就不能剩个梯子什么的吗?
据说人猿向人类过渡的第一个标志就是,他们会使用工具了。所以在宁微溪进化成小说里的轻功高手之前,她一定需要工具的帮助,可是这样的环境也太虐待天才了,要是大自然以前都对那些大猴子这么苛刻,估计人类现在都还蹲在树上。
胡乱想着,但是墙还是要跳的,宁微溪只好硬着头皮试着想扒住墙头。
啊,那距离为什么看着就想哭?
跳了无数次,除了把雨水踩的两人浑身更加肮脏以外,宁微溪翻过去的成功率显示的是负数,最后所有的侥幸心理都被打败,她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她的肩头绝望地垮了下来。
她不会哭了吧,一旁暗自笑了许久的沈苍寒终于拿出一点同情心。因为宁微溪真的……真的很衰,但是她的这个表情……真的很好笑。
而且仔细想想,这位小姐所面临的凄惨局面,虽然这其中很大的一部分责任来自于她自己的迷糊本性,但是不可否认,他也的确是加剧这惨状的凶手之一。如果再不表示一下同情,那么他真的要对不起自己的绅士风度了。
轻轻咳了一下,沈苍寒成功取得了宁微溪的注意力,“我安排你住旅馆吧。”
宁微溪猛地回头,在漆黑的雨夜里,一双古典的丹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你想帮我吗?”
沈苍寒被她的反应偷袭了个正着,顿时愣了一下。
“是的,不要担心钱,你可以住最好的旅馆……”
宁微溪兴奋地打断他:“不需要那么破费的,来,你过来就可以帮我了。”
这话好暧昧啊。沈苍寒再次愣了一下,同样的话他听过很多次,可是这位小姐说的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老实说,这位浑身湿答答的小姐实在没什么看头,就算她有什么看头,沈苍寒有什么想法,在这么冷的雨夜,任何男人绝对不会在不温饱的情况下思什么淫欲。
但是当她披头散发像个落水女鬼地看着他的时候,沈苍寒的心头还是微微紧了一下,身体也不自觉地顺应她的要求。
可是下一秒听完她的想法后,终于换沈苍寒脸色难看到发青了,她居然要他做她跳墙的垫背!
“你不觉得住旅馆是个明智的选择吗?”
宁微溪不客气地睁大眼睛教训他:“钱那么好赚的吗?你知道旅馆一夜要多少钱,你知道被记过一次会被罚多少钱?梁巫婆会拿这件事折磨我多久吗?”
他的确不知道,可是他知道他身上这套手工亚曼尼西装的价钱,足够让这位小姐打工打上半年还只能买只袖子。
“快点儿,我很困了!”宁微溪催促着这个又被她归属为婆婆妈妈的男人,为什么她身边的男人都是这种类型的?
沈苍寒强迫自己用疏离冷漠的表情看着她,希望她有点小人物的自觉,他是沈二公子,他是华震的董事长,他是……
“是不是男人啊!”宁微溪发火了,“你刚才答应帮助我的!想反悔?!”
沈苍寒发觉自己的防线刹那被动摇了。
一身是水的宁微溪理直气壮地叉腰训斥着他,从来没女人如此单纯地要求他做什么。
他被人要求过入侵银行系统,窃取军事机密,拯救罪犯,消灭罪证档案,甚至要求他共宿一夜。但是第一次有一个女人要求他做跳墙的垫背。
不过,沉默了许久后,沈苍寒还是冷冷地别过脸,“不要,我可以给你钱,或者叫警卫开门把你送进去。”跳墙是最愚蠢的行为,尤其是拿他做垫背。
“阿嚏!”宁微溪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后,眼睛哀怨地瞪着沈苍寒几秒,然后她看着围墙做了一个鱼死网破的表情。
拼了!想起电视中看到的阿兵哥的动作,宁微溪深吸一口气先助跑一段,然后借助助跑的冲力帅气地扒住了墙头。很好完美成功,可是扒住了墙头以后呢?被雨水淋得曲线毕露的身体哆嗦着,她挣扎着像一只第一次学习爬树的小猫艰难地到达了制高点。人类的潜力果然无穷!
沈苍寒心惊肉跳地撑着伞观看一幕现代猴子爬墙的现场直播。直到她成功地把自己送上了那几乎看起来是不可能的墙头上,他心中忍不住喝彩,猴子果然是猴子,有天生攀岩的本能。
可是等了许久,那个坐在墙头的小女人依旧僵硬地坐在那里,雨水顺着她的身体过渡到墙上又流了下来,她依旧一动不动。她不冷吗?发什么呆?
宁微溪绝望地看着围墙内侧咧嘴微笑的大群狼狗,什么时候学校多了这些客人?
“你干吗不跳?”沈苍寒好奇地问她,这样的雨夜居然有如此美妙的好戏可以看,实在是让人越来越期待后续。
宁微溪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就那么希望她自杀啊,即便她打架从来不输人,可是和狗搏斗……在考虑了下医药费和罚款的费用后,她决定听从那句“身体是本钱”的教诲,还是咬住下面的那个冤大头比较好。
“喂!”宁微溪转过头温柔地喊话,“你刚才是说帮我付钱住旅馆的吧。”
她什么意思?沈苍寒警觉地看着她忽然带些谄媚的笑脸,隐约感觉这个小丫头又要做什么惊人之举了。
“你要做什么?”沈苍寒忍不住上前靠近一点问她。
不料这时的宁微溪忽然脚一滑,“啊——”一声惨叫,她摔了下来!
而更加倒霉的沈苍寒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个凉凉软软的东西砸到了他上仰的脸上,可惜这美好的触感伴随的是巨大的冲击力,两人同时倒在了地上。
泥水混了一身不说,沈苍寒觉得自己的头好昏,鼻子也刺痛着。晕乎乎地伸手摸了摸鼻子,感觉到热热粘粘的液体流了出来,难怪人家说肉弹,原来肉砸下来真的可以像导弹一样可怕。
宁微溪也好不到哪里,摔下来的时候她的下巴磕在了粗糙的墙上,在雨水的“滋润”下,现在痛得叫她说不出话来。
两人都被厄运震得无力应对,所以保持着摔下来的姿势呆在哪里。
这个人晦气好重!
宁微溪和沈苍寒盯着对方,心中同时诅咒着。
几秒后,沈苍寒到底是风度十足,教养良好,自认倒霉之余只是捂着鼻子挣扎着想站起来。
可是坏脾气的宁微溪在他有动作的刹那回过了神,回神的怒气让她立刻弹跳了起来,然后发狂地就是几拳,“你这个衰鬼,你这个混蛋。”
到底是谁比较衰?自小就是电脑天才的他这一辈子何时遇到过无力把握的事情,历经无数风浪,第一次形象被颠覆得这么彻底,而且还是这么莫名其妙地被颠覆。
想到这里,沈苍寒躲闪了她几下后,两手抓住了她的拳头,然后顾不得风度冷硬地看着她,“闹够了没,你认为是这样继续在这里闹舒服,还是尽快找个地方梳洗一下舒服?”
遇到这样的事情,风度再好的男人都会发狂!
宁微溪被他的眼神吓愣了片刻,会咬人的狗不叫,温文尔雅的人发火才是最可怕。但是不甘心在沈苍寒面前示弱的她还是继续咒骂着:“去死,我杀了你这个丧门星!”说着更加是几个飞踢。
沈苍寒抹了下鼻子,手心的血水让他的耐心降到了最低点,索性松开手冷视着她。
“我没力气跟你闹,现在我想走,要不要跟上随你。”
宁微溪喘着气停下来,下巴的痛也提醒着自己现在不是个发火的好时机。冷静了下来后,她点点头。她已经被他害得这么衰了,没道理这么便宜放过他。
两人在雨水里静静地互视片刻,然后很有共识地默默走回校门。
从大门看去,整个学校陷入了沉睡,想到自己本来可以躺在床上美美地听着雨声睡觉,而不是带着流血的下巴变成泥人,宁微溪的怒气又高涨了起来。她拉开车门上车,报复性地把雨水尽量地蹭在他的真皮车座上,然后挑衅地等着沈苍寒发火。
可惜沈苍寒已经恢复了理智,面对她现在的任性,他只是摘下眼镜擦了擦泥水,然后淡淡地扫了下她的得意,然后面无表情地低声命令:“坐好!”
车子如箭飞快地离开了校门。
时间已经是十二点半了,洗浴后的宁微溪坐在松软的床上,下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她恼怒地摸了摸,然后站到梳妆镜前打量了下自己。
一个白胡子的老头!她把脸侧了无数个角度,怎么看都像个白胡子的老头,唉,为什么今天这么倒霉?
从遇到沈苍寒以后她的命运就开始一路倒霉了下去,他果然是她命中的孽缘和克星。可是不知道这个家伙为什么不带自己去旅馆了,这里不会是他金屋藏娇的地方吧?
转身倒回床上,柔软的床像云朵一样托着宁微溪,舒服得几乎让她立刻就沉睡过去了。
清秀的佳人睡在一片白云间,纤细柔弱的身体楚楚可怜。完全符合她那个古典雅致的名字。沈苍寒清洗完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擦着头发的手停顿了一下,眼中掠过惊艳,片刻后嗤笑自己的蠢笨。
清醒的宁微溪绝对是一个恰北北!
他打开衣柜打算换好衣服去去别处休息。
宁微溪睡得并不熟,虽然她真的很累,虽然这床的确是她最近三年来睡过的最舒服的床,但是三年来培养出的警觉心还是让她很快意识到,这个房间里还有别人。
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正在穿衬衫的沈苍寒,犹湿的散发让他看起来不如平时的优雅,反而更多了一丝让人怜惜的忧郁,糟糕的是,看到这样的沈苍寒,她的心脏大大地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