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日纲憋着一肚子气带兵出来,途中又见到了现在风生水起的韦泽,情绪更是低落。不过东王命令极严,只要有人违抗命令,定然是要人头落地的。他万万没想到早已经开拔了好几日的北王韦昌辉现在会突然出现在往泰州的路上。去江西与去泰州,一个往西南,一个向东北,这是背道而驰的方向。
不过到了此时,秦日纲却没有想惹出事端来。若是被人知道了北王突然出现在这里,只怕北王韦昌辉小命不保。即便是东王杨秀清未必敢杀了韦昌辉,好歹几百杖的暴打可是少不了的。所以秦日纲也不多话,他先让亲信牢牢守住大帐周围,然后带着韦昌辉进了后面。
韦昌辉到没有秦日纲这么紧张,他进了后帐之后,掀起风帽,先随便看了看四周,就用一种颇带嘲笑的语气说道:“秦兄弟,看你这么小心,想来是怕了杨秀清吧。”
秦日纲小心的拉好帐帘,转回头焦急的说道:“北王,你怎么到了这里?现在你不是应该在去江西的路上么?”
韦昌辉身高得有180以上,而且身材结实,他视线下垂,盯着秦日纲说道:“秦兄弟,天王说你素来对天王忠心不二,现在天王有旨意,要你带兵跟着我走。你可愿意?”
“天王的旨意?”秦日纲一愣。天王已经很久没什么特别的旨意了,就算是有旨意,也不过是千篇一律的话,“尔等听从东王安排,就是为天国效力!”
现在突然间洪秀全就有了旨意,还是交给北王韦昌辉的旨意。这不能不让秦日纲感到极为意外。他心中生疑,却也不能直接质疑。想了想,秦日纲说道:“北王,你虽然没奉命去江西。兄弟我却不能向东王禀报此事,这样,兄弟安排一条快船,你赶紧乘船走。虽然时日有差,却还能赶得上部队。我现在就去安排!”
听了这话,韦昌辉脸上那傲然与从容的神色突然就软化下来,他极为欣慰的说道:“秦兄弟,到了此时,你还是以我的安危为重。我没看错你,天王也没看错你!”
说完,韦昌辉从怀中掏出了一份诏书平举在手中,用庄重的声音说道:“燕王秦日纲听旨!”
“北王,这都到什么时候,你还弄这个!”秦日纲听了韦昌辉的话之后并不相信,反倒是认为韦昌辉所作所为都是自作主张,他想尝试让韦昌辉别再弄这幺蛾子,赶紧赶路去江西,别让东王杨秀清发现他私自跑来泰州。
“燕王秦日纲,你不相信这是天王的诏书么?”北王韦昌辉语气森然的说道,“若不是天王的诏书,我敢这么不顾生死的到你军中么?”
“这……”秦日纲被韦昌辉身上的那股气势所震慑,沉默了一阵,秦日纲终于跪下说道:“臣秦日纲接旨!”
结果韦昌辉手中的诏书,秦日纲打开一看,诏书上竟然是洪秀全熟悉的字体,再看落款的大印,也的确是天王的印章。韦昌辉还担心这是伪造的,他站起身走到灯下自己查看,终于确定没错。他这下心才落回肚子里头。再看旨意的内容,竟然命令秦日纲带领可靠的亲信部属,跟着北王韦昌辉一起行事。
放下诏书,秦日纲激动的说道:“北王,我们去哪里?”
韦昌辉又掏出一份诏书,平托在手中,“天王已经下令,不过这份诏书得到了地方之后才能给你看!”
“好!”秦日纲其实心里面已经有些数,不过在此时他更多感受到的是一种喜悦,天王洪秀全这个太平天国的最高统治者终于发令了。在杨秀清手底下受了这么多气,吃了那么多苦头,秦日纲当然选择跟随天王洪秀全。
秦日纲对杨秀清的愤怒由来已久,这倒不是是田家镇之败后被夺了王爵。秦日纲觉得自己的确是打了败仗,战败后被剥夺了王爵并不委屈。
让他彻底对杨秀清离心离德的事情发生在1854年初。那时候秦日纲的一个牧马人坐在门前,杨秀清同年出生的叔叔从秦日纲家门口经过,这个牧马人并没有起立行礼。杨秀清的这个叔叔就大怒,打了牧马人二百鞭。
打完了之后还不解气,杨秀清的叔叔带着这个牧马人见秦日纲。秦日纲当然不可能不问青红皂白就处置自己的牧马人。杨秀清的数数见状,立刻带着被打得半死的牧马人到刑部黄玉琨处要求“严加惩处”。这位杨家叔叔要求再打牧马人二百板子。
刑部尚书黄玉琨官至卫国侯,觉得杨秀清族叔太过嚣张,不买他的账。这位杨数数更怒,一脚蹬翻黄玉琨桌案,转身跑去族侄杨秀清处告状。
杨秀清闻言大怒,他不给叔叔面子,就是看不起自己,于是他立刻下令当时主管刑部的石达开逮捕黄玉琨。黄玉琨得到这消息之后立刻写了份辞呈给杨秀清,秦日纲觉得这件事因自己而起,黄玉琨辞职,秦日纲也立刻上了辞呈。佐天候陈承瑢乃是秦日纲的铁杆兄弟,他也随即上书辞职。杨秀清雷霆大发,下令打了陈承瑢一百杖,打了秦日纲二百杖,打了黄玉琨三百杖。最后,把那位倒霉的牧马人五马分尸,以给他的族叔消气。
那时候秦日纲最希望的就是天王洪秀全重新掌握大权,只要天王重新掌权,杨秀清就不能为所欲为。秦日纲与他的好友们才能不受杨秀清的欺负。现在他所苦盼的天王旨意终于到了,这不能不让秦日纲感到激动。
“北王,我明日就带人马和你走!”秦日纲急不可耐的说道。
韦昌辉此时已经恢复了平日里亲切的模样,他低声说道:“你可不能带着全军出发。旨意中说的清楚,你带上可靠的兄弟一起走。其他人还继续前往泰州!”
“好!”秦日纲爽快的答道。他竟然没去想为什么韦昌辉会知道他的目的地是泰州。
因为明天有事,两人赶紧休息下来。第二天一早,秦日纲立刻挑选出他的铁杆部队两千余人,其他数千兵马先由副将带领前往泰州。秦日纲以压阵的名义在后面。等前面的部队走到影都看不到,秦日纲率领这两千余人渡过长江,然后弃舟登岸。直奔天京城城南方向。
昨日里,秦日纲的部队只走了一天,这一天里头也不过是走了小半天。走出去的路程并不长。此时江南江北大营被打破了好几个月,天京城一度紧张的防御也早就松弛下来。
部队登岸后直奔天京城南门方向,走到半路就有人接应。秦日纲等人打着别的部队旗号,大摇大摆的直奔南边,终于天黑之后抵达天京城的南门外。
南门外已经有部队接应,看规模,数量在四五百人左右。两路人马合兵一处就有三千人马。此时秦日纲的部下行军已久,都被累的够呛,大伙干脆就席地而坐,努力休息。
但是韦昌辉毫不停歇,他掏出了另外一份圣旨,在灯火下平举起来,“燕王秦日纲接旨!”
秦日纲这次没有丝毫的迟疑,他跪地接旨。打开一看,上面依旧是洪秀全熟悉的字体,上面只写了一句话,“令秦日纲随韦昌辉进京诛贼!”
这话说的含糊,秦日纲里面却不含糊。天京城里头当然有贼,这个贼就是东王杨秀清。秦日纲收起圣旨,他跪得笔直,向着天王府的方向大声说道:“臣秦日纲接天王旨意!”
等秦日纲起来,韦昌辉说道:“秦兄弟,进去诛贼是我的事情。你只要派遣兵马围住贼人府邸,无论谁逃出来,杀了即可!”
“尊北王旨意!”秦日纲回答的毫不犹豫。
韦昌辉见秦日纲完全领会了命令,他抓下戴在头上的风帽,一把扔在地上。他指着远处的城门方向说道:“走!杀贼去!”
三千人马列着整齐的队列向着天京城南门直扑而去。在夜色中,南门紧密。然而随着这支部队的接近,高大的城门先是震动了一下,接着缓缓打开。等秦日纲与韦昌辉带兵到了大门口的时候,城门已经完全向这支部队敞开了。
城门洞里面黑黢黢的,隐约可以看到一尊大炮炮口向外,冬日的寒风从城门洞冲扑面而来。秦日纲被这股风吹个正着,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哆嗦。在城门洞中安置炮兵阵地还是北王韦昌辉负责天京城防御的时候定下的办法,秦日纲他突然生出一种感觉,城门洞中的大炮或许会向韦昌辉和自己猛烈开火,把两人一起打成肉酱。
但是这门大炮并没有开火,韦昌辉根本无视这门大炮的存在,他喝道:“点火!”
身后的部队中拎着火把的官兵立刻点燃了手中的火把,火光照亮了周围,秦日纲见到那门大炮后面根本没有操作的人,整个南门也没有任何把守的人。
“走!”韦昌辉拔出长剑,带头冲过天京城的南门,直奔城内杀去。
秦日纲紧跟在韦昌辉身后,向着城内冲去。
第113章 金陵图穷(五)
1855年1月24日清晨,佐天候陈承镕带了十几个人慌慌张张的直奔城北军营。军营门口此时已经被严密的防守起来,没等陈承镕靠近,负责把守的部队已经举起了火qiag,上百条qiag黑洞洞的qiag口直指陈承镕等人。很快,就有人喊道:“你等是何人,不要再向前了,过线者即杀!”
陈承镕一看,却见距离军营三十米远的地方用白灰划了一条线。他连忙收住脚步,带着十几个人手下停在白线前面。站定之后,陈承镕扯着嗓子高喊道:“我乃是佐天候陈承镕!你们不认识我么?”
对面的士兵里头没有人回答,这帮人还真的不认识陈承镕。这帮普通士兵哪里能够认识佐天候陈承镕这样的大人物。
见对面的部队没有反应,陈承镕继续喊道:“我这里有东王府的印信,你们可以派人过来看!”
“东王府被贼人攻破,我们怎么知道你们手中的印信是哪里来的?”对面的军官喊道。
如此有理有据的话把陈承镕给噎住了。陈承镕知道对面的领军的乃是杨秀清的外甥陈得桂,这孩子很年轻,也没有显露出什么特别的能力。可没想到在此关键时刻,陈得桂的部队不仅没有丝毫混乱,反倒是能够井然有序的做出反应。
不过陈承镕也不可能就被这句话给打发了,他忍不住想上前两步再进行劝说,刚迈步,就听到对面的军官厉声喝道:“你再往前我们就开qiag了!”
对面的军官反应机敏,那些士兵们各个如临大敌,森严的杀气令陈承镕下意识的连退好几步。停住脚步之后,他想再次喊话,可胸中气馁,发出的声音竟然如蚊子般细小。
觉得调匀了气息,陈承镕再次开口喊道:“对面的兄弟……”只喊了这么一嗓子,陈承镕就停了下来。即便是呼吸恢复了正常,但是方才的惊吓却没有完全消除。陈承镕的声音小了不少,对面根本听不清。
没办法,陈承镕令手下几个人给喊话,他说一句,手下的人就跟着喊,而且用词也软了不少,“对面的兄弟,请你们前去帮着去给陈得桂陈检点传个话,就说佐天候陈承镕前来求见!此时局面紧急,务必请陈得桂陈检点前来一见!”
喊完话,陈承镕就听对面的军官喊道:“你们在那里等一会儿,不要动!我们现在就去禀报一下!”
没等陈承镕表示感谢,就听对面的军官继续喊道:“你们既然一定要求见陈检点,那就不要走。不要动。若是你们现在再跑,我们就以你刺探军情为理由,立刻打死你们!”
你娘的!陈承镕在心里头骂道。这军官防御森严,毫不容情,还能说是训练有素,反应机敏。可这去传话的时候,又控制了陈承镕等人的行动自由!这反应也太机敏了吧!
可事情到了如此地步,陈承镕也知道对面的部队不会开玩笑。他只能再次命手下传话,“那就劳烦兄弟了!”
陈承镕觉得对面传话只怕要不短的时间,他本来就跑的很急,方才又受到了惊吓。佐天候陈承镕干脆就地坐下。看着对面虎视眈眈的瞅着自己。
不过通报的时间却没有他想的那么长,没过多久,却见对面营门处出来了几个人。陈承镕觉得面熟,却不怎么认识。他站起身的时候,那几个人就到了陈承镕面前。为首之人仿佛看到救星一般的喊道:“佐天候!果然是您!这城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怎么东王就出事了呢?”
陈承镕松了口气,他说道:“进去说话吧。”
一行人走向营门,营门口的部队此时让开了一条道路。出来的人陪着笑对陈承镕说道:“佐天候,这些人可是得罪您了!”
说完,他冲着门口把守的官兵骂道:“没长眼么?连佐天候都不认识,连佐天候都敢拦么?”
陈承镕不想多事,他劝道:“算了算了!”
而带路之人还是不解气,他又对着把守营门的官兵骂骂咧咧的又嚷了几句,这才带着陈承镕向中军大帐赶去。
一进大帐,陈承镕就见到陈得桂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在大帐内转圈。见到陈承镕进来,他连忙跑上来焦急的问道:“佐天候,城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承镕先找了张椅子坐下,这才说道:“昨晚北王韦昌辉带人突然进城,二话不说就杀进东王府和齐王府,现在东王府里面不知道如何。齐王府已经着了火,也不知道齐王现在如何!”
陈得桂听了这消息之后被吓得脸都白了,他只是知道东王府被贼人攻占,却没想到齐王韦泽的府邸同样遭到了攻击。东王是他的主心骨,虽然齐王韦泽与陈得桂并不熟悉,但是齐王韦泽乃是东王麾下第一大将,他也同时遇袭,这可把陈得桂吓得够呛。他连忙问道:“佐天候,现在该怎么办?”
陈承镕焦急的答道:“现在先得弄清楚东王到底如何。而且北王韦昌辉以前负责把守天京城,城内的党羽甚众。我等得先合兵一处才行!我这次来,就是要请陈检点带兵去东城,负责把守那里的都是我们东王府的人,大家此时在一起,才好行事!”
陈得桂此时已经六神无主,头上满是冷汗,听陈承镕这么讲,他立刻答道:“好!好!就依佐天候的意思!”
就在陈得桂与佐天候陈承镕在一起说话的时候,东王府中,秦日纲快步走进了杨秀清的寝宫。之间寝宫中杨秀清的尸体还被丢在大厅里头。此时血迹早就干涸,大厅内弥漫着浓厚的血腥气。
昨晚他与韦昌辉一起从南门杀进天京城。天王府、东王府、北王府、翼王府、齐王府、豫王府,天京城的王府都在南城一带。韦昌辉分出几十人的部队,又让秦日纲分出二百余人。这三百人的部队与大队分开,向着齐王府而去。大部队则直奔东王府而去。
大部队分为两股,北王韦昌辉的部队在前,东王府内的部队根本没想到这么上百人的部队到底是来突袭的。根本没想到,这支部队突然被不知什么人打开的侧门杀入。他们从侧门直奔正门内侧,杀光了侍卫之后打开正门。在正门准备好的韦昌辉部队直冲而入。
秦日纲则派兵开始包围东王府,包围刚开始,就听得东王府内喊杀声一片。两千多人的部队死死堵住了各门,准备只要有人冲出来,就立刻刀qiag齐下将这些人杀死。
然而没有人冲出来,小半个时辰内,东王府内的喊杀声就平息下来。北王韦昌辉此时派人请秦日纲进去。到了杨秀清的寝宫,却见地上躺着一具无头尸体,一颗人头滚落在地上,仔细一看,竟然是东王杨秀清。
却见韦昌辉用手中血淋淋的宝剑指着东王杨秀清的尸体,同时用广西当地的土话大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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