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亮”非常本能的就开始考虑起新政府的财政特点,新政府对于地主那种看似无比残酷的消灭政策,放在整个新政府的财政制度下,左宗棠反倒开始能够理解这残酷的理由。
韦泽提出的“农业人口”与“非农业人口”的理念,农业人口除了自己吃饱饭之外,还得拿出粮食来提供喂饱非农业人口。地主们弄到粮食之后要用粮食牟利,这就与韦泽的制度出现了全面矛盾。新政府对粮食有真正的需求。粮食不是新政府用来牟利的手段,而是新政府维持现行制度的手段。
从新政府的角度,地主拿粮食牟利就是在挖新政府的肉。手里有兵有枪,左宗棠实在是看不出新政府有任何让地主阶级牟利的理由。韦泽的态度很简单,既然光复党不靠地主士绅阶层来维持中华民朝的政权,那就没有理由维持地主阶级的存在。
身为官僚阶层,左宗棠对地主士绅也未必有什么真感情。所以左宗棠对韦泽越来越佩服,韦泽不仅有理念,还有与之配套的制度和政策。地主士绅是文化阶层的母体,韦泽抛弃地主士绅的同时,强制性的让追随着光复党的军人与工人全面接受义务教育,这批人出身军工集团,是光复党的绝对支持者。有这么一批可靠的人出来当官,韦泽的确不怕江山再被地主士绅控制。
想到这里,左宗棠突然觉得手里这叠“大团节”的名字非常好。工农兵大团结,工人与士兵都是光复党的人,再通过土改释放的红利让农民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于是工农兵都团结在以韦泽为核心的光复党周围。在光复军面前队,地主士绅就是个渣。比工业,军工集团掌握着投资巨大,复杂先进的技术和设备,地主士绅无力抵抗。比人数,农民数量比地主士绅多出去几十倍,一挑几十,那不是摆明了找死么。被淘汰的地主士绅再不服,却也拿光复党无可奈何。
就在左宗棠感叹之时,会计却来找左宗棠了。“左秘书,你要办理社会养老保险么?”
“社会养老保险?”左宗棠很是不解。
会计递上来一份红头文件,上面写着《社会养老保险》办理办法。这个保险是每个月缴纳一部分钱,男性55岁,女性50岁之后,就可以向国家社会养老保险部门领取退休金。
文件上写的清楚,如果没到退休前人就死亡,那么缴纳的退休金会全额给缴纳人员的直系亲属。如果领了退休金之后死亡,领取的金额比缴纳的金额少,那么国家也会把退休金剩余部分交给缴纳人员的直系亲属。当然,如果能够活的更久,这些钱就都是大家赚到的了。
原本对于这个男性55岁,女性50岁的年龄规定,左宗棠感到有点苛刻。这个平均年龄勉强40岁的时代,55岁和50岁就是一道门槛。可有了退还退休金的规定,这个退休金就显得很人性化了。
“哪些人可以参与这个……”左宗棠看了一眼文件头,“参与这个社会养老保险。”
“既然是社会养老保险,那就是所有人都可以缴纳的。不过原则上,城市里头的人,特别是政府、企业、事业单位的人都要参保!”会计对左宗棠这位新兵解释道。
如果在普通百姓眼中,政府的会计也是官员之一。在当过大官僚的左宗棠眼中,会计不过是一个小吏而已。即便新政府里面所有人都是公务员,没有官吏的区分。左宗棠也不会不会像百姓那样对于会计有什么天然敬畏的感觉。他从容问道:“一定要参与不成?”
会计笑道:“坚决不参与是可以的,不过有什么能比国家更长寿?满清这么渣的政权也维持了一百多年呢。民朝政府以百姓为本,难道还比不上满清政权不成?”
左宗棠脸色登时就变了,这不仅仅是因为中华民朝政府实施的养老金制度的确在努力实践老有所养的观念,更是因为一个会计竟然能够用国家生命来解释问题。左宗棠在新政府这里固然接受过太多的震撼,而基层人员表现出的认识水平无疑是震撼中的震撼。左宗棠见过的人才不多,可他见过的新政府里头,几乎随便拉一个人出来都是满清朝廷里头罕见的人才。左宗棠觉得自己简直是井底之蛙,现在突然间看到了大海。
见到韦泽的时候,左宗棠忍不住请教起这个问题来。韦泽自豪的答道:“有经世济国的理想,也得有经世济国的手段。这玩意只能靠制度。”
在21世纪的那个时空,韦泽的母亲大人是银行的经理。给韦泽留下深刻印象的事情中,银行要求各个部门对服务条款要有熟练的掌握程度当为第一。看着老妈拿着厚厚的文件在研究背诵,韦泽当时还是颇为奇怪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固然是从小就学过的口号,但是看到自家老娘竟然在实践了这个口号,韦泽依旧觉得很怪。
等韦泽领着一群人马干起一番事业来,他发现其实行政就是这回事,有意识形态,有权力机关依照意识形态来制定法律,行政机关制定制度,工作人员熟记制度,能够解答、解释、解决行政执行问题。这中间的门道虽然多,但是基本理念和基本执行流程反倒是容易理解的。即便是工作人员不理解政策,但是他们得背会如何解释这种政策的内容。所以韦泽就在新政府里头把这个给实践了。
左宗棠仔细询问着韦泽对于政府的理念,不管他的问题如何简单或者刁钻,韦泽都能清晰明了的对其做出解释。这种工业时代解决问题的方式靠的是几百年积累,有数亿条性命作为代价。左宗棠哪里见识过这些东西,他这位聪明人越是看清韦泽建立起的制度,越是有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当听到韦泽谈论现代国家的核心理念,通过让每个人都成为劳动者,通过劳动提升自己的能力,最终有可能得到自身解放的时候。左宗棠愣愣的呆在那里。过了好一阵,他突然起身给韦泽跪下了。左宗棠激动的说道:“陛下,我是识人不明。竟然没能早投奔到陛下这里,想起我之前的日子,实在是荒废光阴!”
韦泽把左宗棠给扶起来,他正色说道:“左宗棠同志,我们光复党是非常重视同志这个称呼的。我觉得一个人还是得有点志向,得有些精神。旧社会的那帮人学的就是率兽食人,他们就被培育成了吃人的人。我不赞成这个,我觉得我们还是要把社会向前推动一点的。我觉得人死的时候啊,拍拍胸脯,说我这辈子杀了多少人,祸害了多少人。有些人的确能从中感受到极大的快乐与满足。但是如果扪心自问的时候,我这一辈子救了些人,帮助了社会进步。我觉得这样会给人跟多的满足感吧。按照咱们中国的老话,这辈子没亏了良心啊。”
左宗棠虽然没有激动到痛哭流涕的地步,此时也忍不住热泪盈眶。“陛下有如此仁爱之心,左某想起以前竟然敢对抗陛下,实在是惭愧啊!”
韦泽让左宗棠坐下,“左宗棠同志,我们谈过《孙子兵法》,你也觉得兵圣其实看透了战争,知道人做事定然要做错,不是这里错,就是哪里错。哪怕是完全依照规律办事,事实的结果与想象中的结果也是大相径庭。你投奔满清没什么不正常的,现在如果愿意跟随光复党也很正常。你到底追求的是个人显达,还是在追随社会革命,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左宗棠现在终于能够理解黑成刚那样的人才为何对韦泽无比崇拜,他激动的说道:“左某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敢再谈,左某只愿意追随陛下。能为陛下效力,这就足矣!”
第114章 吸血(五)
“臣为大清效力,心甘情愿。前日斗殴之事乃是臣的兵大胆妄为,的确该惩处。只是那些湘军不懂礼数,还需教化。若是统统惩处,只怕军心不稳啊!”曾国藩跪在两宫太后面前,清瘦文雅的脸上已经满是泪痕。
恭亲王奕訢坐在旁边,在恭亲王奕訢下首的还有几位满清的王爷大臣。恭亲王奕訢还算好些,其他几位王爷都是满脸恶意,他们看曾国藩的眼神仿佛是在看有着深仇大恨的敌人。等曾国藩说完,立刻有军机大臣瓜尔佳??文祥怒道:“湘军还军心不稳,难道湘军要造不成?!反八旗诸统将都在说,若是不严惩湘军,八旗子弟们绝不答应。满汉有别,满人尊贵!湘军殴打八旗,这成何体统。”
呵斥完曾国藩,这位文祥起身给两宫太后跪下了,“太后!八旗现在都在聒噪,说若是不严惩湘军,他们不会出兵打仗!”
慈安看着嚷嚷的瓜尔佳??文祥,她秀气的脸上并没有怒意。被东宫太后如此注视,在政变中有着大功的文祥忍不住低下了头。
看着瓜尔佳??文祥不敢再造次,慈安又看向了其他满人的王爷与高官,这些人都是支持政变,诛杀了八大臣的“功臣”,他们既然推了慈安出来摄政,命了主仆之分。看着神色沉静的慈安,这帮人也纷纷低下了头。
“恭亲王,我上次问你八旗可否做好出兵准备,此事你办的如何了?”慈安问道。
恭亲王奕訢听到这话之后头低的更深了。他原本要处置湘军,倒不是真的要把湘军如何,而是害怕八旗里头有人借窟窿下蛆,找不出兵的理由。八旗的当然不愿意打仗,恭亲王奕訢对此非常清楚。但是此时若是八旗还和以往那样,大爷般坐等别的军队替他们打仗,那局面只会糟糕到无与伦比的地步。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八旗各统领此时面对着来势汹汹的八旗军要求严惩湘军的声浪,只能把矛盾给推到太后这里。
很明显,慈安太后看透了这点,所以才询问八旗出兵的事情。慈安太后看明白了,恭亲王奕訢就日子就难过了。其实恭亲王奕訢非常清楚,八旗军其实并非真的要把湘军如何,他们所有的目的只是要拖下去而已。即便是把所有湘军大卸八块,把曾国藩千刀万剐,八旗军还是能找出新的不出兵的理由来。
看着恭亲王奕訢那不敢说话的样子,慈安也没有过度逼迫,她说道:“处置湘军是一码事,八旗打仗又是另外一码事。若是八旗军能打了大胜仗,就让湘军由八旗处置。此时大清没有那么多兵马,就让湘军暂且戴罪立功。”
听了这冠冕堂皇的忽悠,恭亲王奕訢一颗心完全落到了肚子里头。其实他与东太后慈安的想法一样,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先让八旗上战场打胜仗,而且也不能把湘军逼到造反的地步。若是战争不能胜利,清军反倒先自相残杀起来,那大清的江山也就真的到头了。
恭亲王奕訢连忙给慈安跪下了,他大声说道:“太后圣明!”
慈安也不理恭亲王奕訢,她转向其他几位王爷和高官,冷声问道:“诸位怎么看呢?”
这些人见到慈安已经把握住了问题的关键,知道慈安的意见不会改动,他们也纷纷跪倒说道:“尊太后旨意。”
慈安先让王爷大臣们回去赶紧整顿八旗军,等他们都出去了,慈安让曾国藩起来说话。曾国藩今年五十四岁,跪了大半个时辰,他努力想起身,可两条腿根本不听使唤。慈安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两个太监赶紧上前扶起了曾国藩。
“赐座!”慈安命道。
曾国藩此时不知道是因为委屈,还是被慈安的宽厚所感动,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他颤颤巍巍的再次跪下,给慈安磕了个头,哽咽着说道:“谢太后!”
等曾国藩坐下,慈安说道:“曾国藩,你一直为朝廷效忠,与八旗斗殴之事你也有了交代,此事不用再提。倒是行军打仗之事,你有何禀奏?”
“太后!”曾国藩此时已经擦干了眼泪,“八旗若是出兵,火器却是不能缺乏。大刀长矛当下已经打不了胜仗。出兵前这些火器须得完备。”
慈安听完之后微微点头,她看向恭亲王奕訢,“火器可否备齐?”
恭亲王奕訢为难的说道:“太后,奴才已经联络了洋人。洋人只是说两万条枪可以卖给我们,只是一支枪20两银子,却是不能再少。而且一手钱,一手枪。他们还要再海上交货。奴才无能,连拖延一下都办不到。”
两万支枪就是四十万两银子,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此时连直隶都有大量捻军活动,满清哪里还收得上来的税。东北一贯是满清的“自留地”,只需满人居住。虽然东北地方广阔,却是没有能够弄来钱财的可能。慈安沉吟片刻,终于开口说道:“既然如此,宫中就出了这笔钱。”
听完慈安的话,慈禧变了脸色。但是她却不敢说话,只能目视慈安。恭亲王奕訢得到了消息,一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头,他连忙叩首道:“奴才马上就去办!”
慈安看好不容易推动了一点八旗出兵之事,转回头询问起曾国藩关于清剿捻军的事情来。曾国藩还是把他那套地方团练化,堡垒化的办法拿了出来。讲完之后,曾国藩总结道:“太后,逆贼往来如风,每到一次都是大肆掠夺一番。然后靠这些粮食流窜。地方上若能自保,逆贼没有粮食,自然行动艰难。而官军追击之时,有地方上的消息,还有能够驻扎的地方,打仗事半功倍。虽然时日或许会长些,击破捻匪当是能办到。”
曾国藩正准备长篇大论的的说下去,外面竟然有太监送了文书进来。曾国藩逼上了嘴,等着慈安看完奏折。慈安仔细的把奏折看了几遍,微笑的问道:“曾国藩,湘军中可有名叫鲍超的将领?”
曾国藩立刻答道:“有此人。鲍超乃是一员悍将!”
慈安笑道:“塔齐布与鲍超联名上了奏折,在涡阳击破一支捻匪,斩首三千。打了胜仗。”
这消息对曾国藩来说无异于久旱逢甘霖,他连忙起身跪倒:“恭喜太后!”
恭亲王奕訢从皇城出来,立刻就召集人开会。军机大臣基本都是满人,听说太后肯从宫中出钱购买火器,都是大喜过望。八旗军不少现在还是用大刀长矛,或者玩骑射。他们几年前与英军作战,被打的一塌糊涂,算是深知火器的厉害。八旗军不肯出兵,很大原因就是武器装备不到位。
确定了买卖之后,恭亲王奕訢就回家。到了王府门口,就见到了门口停了王爷的马车,门房服侍恭亲王奕訢进门的时候说:“睿亲王等着您呢。”
睿亲王德长与恭亲王奕訢关系还算是不错,得知睿亲王求见,恭亲王奕訢也不拒绝。一见面,睿亲王很是直白的说道:“想求恭亲王你件事。”
“何事?”看到睿亲王的那个表情,恭亲王奕訢心里面就有点打鼓。
睿亲王德长说道:“听说洋人在海上贩粮,却不知道能否让我担了从洋人那里买粮食的差事?”
恭亲王奕訢愣住了,满清在使用亲王方面从来是不会避嫌的,但是这等要有重大钱财来往的差事却是非常紧要的事情。睿亲王到底是真的想效力,还是想从中间捞一把?
睿亲王正色说道:“恭亲王,此时粮食价格涨到这个地步,有那么一群大奸商已经从海上购买粮食,到城里贩卖。他们赚了不少钱,朝廷却没有丝毫收益。我觉得当下之计,乃是由朝廷把这粮食买卖管起来。赚到的钱一来让朝廷有了收入,二来还能让八旗有粮可吃。”
现在国库空虚,但是给八旗的支出那是一点都不能少的。太后慈安咬牙为了打仗拿出了四十万两银子购买武器。现在所有的财源都是必须重视才行。想到这里,恭亲王奕訢说道:“此事还是得再商量一下。”
看着睿亲王失望的神色,恭亲王奕訢鼓励的说道:“不过若是真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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