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以精锐骑兵掀起的浪潮,摧枯拉朽的在平原上彻底解决敌人,这是骑兵部队最向往的事情,而且这也是骑兵们争锋战场的拿手好戏。到现在为止,骑兵部队还没有机会亲自体会这样的战斗。
朱耀祖眼中闪动着激昂,而旅部的其他成员眼中闪动的也是同样的情绪。在可以“避免伤亡”的时候下达这种命令,大家的确不太能说出口。这些都是人命,无视人命的态度对一支军队来说是可怕的。但是,大家也有同样有力的理由做出这样的选择,毕竟要不了多久,光复军就要在河南面对僧格林沁的骑兵,此时的经验意味着未来更少的损失。
“出击吧!”朱耀祖说道。
参谋部们此时已经做好了地图,包括地面上的情况,附近河流的方向。骑兵们一旦开始冲击,就不会是简单的杀散敌人就完事。那是要一路杀到溃散的敌人全军覆没为止的。
江忠濬早已经看到如同拦路虎一般盘踞在淮军面前的光复军骑兵,他让淮军步兵们暂时停下来布阵。淮军将领们从来没见到那么多骑兵聚集在一起,他们跑来胆战心惊的询问该怎么应对。江忠濬喝道:“怕什么!他们敢上来,咱们就用排枪打。马匹那么大,怎么可能打不中呢!”
喊完之后,江忠濬突然又想起了些东西,他继续吆喝道:“马那么大,倒下之后就把路挡住了,咱们稳住神,把排枪放稳,根本不用怕他们!”
这种有理有据的说法让淮军众将心里面安定了不少,虽然他们并没想到另外一件事,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挽救南边的刘坤一。现在北边的江忠濬他们也在阵地上动弹不得,万一光复军解决了刘坤一之后再杀过来怎么办?
“哦?停下来聚集了。这帮淮军真有意思。”朱耀祖笑道。
旅部的同志也乐不可支,有人打趣的说道:“这帮人活在古代吧?”
“卫青霍去病他们可绝对不会干出这等傻事来!”有同志嘲讽道。
“卫青霍去病是骑兵,步兵大破骑兵的是李牧。”对军事史学的很好的同志纠正着战友的错误知识点。
说归说,该干的一点都没耽误。现在的骑兵早不是那种遇到敌人密集阵列就无计可施的部队了,步兵们的炮组需要马匹来拉,骑兵可从来不缺乏拖动跑车的马匹。光复军有自己的骑兵炮,新式轴承让炮车速度能够跟上骑兵大队的行动。在骑兵面前玩刺猬战术,那就是自寻死路。
江忠濬看到光复军的骑兵部队中突然杀出了十几队拖着大炮的小队来,在淮军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之前,小队就奔到淮军步枪射程外停下。炮兵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对着淮军猛烈开火。
那些火炮根本不是前装的,也不知道光复军骑兵怎么在火炮后面捣鼓一下,接着炮弹就飞出炮口,在淮军的军阵中猛烈炸开。那火炮射速比前装的步枪都快,一分钟不到,还没等江忠濬看出门道,淮军的军阵里面就挨了近百炮。
淮军先是被如此猛烈的炮击给打懵了,挨了这一通猛烈的炮击之后,淮军也不知道是谁先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惨叫,他扭头就跑。炮击前还有将近五千淮军中四千左右的人还属于全须全尾状态。这些人同时扭头就开始逃离光复军猛烈的炮击。
“我们如果遇到这等事,一定要向前冲!”朱耀祖对着同志们喊道。如果淮军不顾一切的向着三百米外的光复军骑兵炮阵地发动进攻,搞不好还能有点战果。在撤退的过程中不停的挨炮,再没有比这更傻的选择了。
喊完之后,朱耀祖跳上马匹,高声喊道:“追击!”
一千多匹战马开始前进,五千支马蹄敲在地面上发出了隆隆的轰鸣。在阳光下,战士们背着骑枪,手执雪亮的马刀,向着逃窜的淮军追杀过去。十几门骑兵炮还是不停的轰击着,在骑兵的先锋越过十几门骑兵炮组成的那条线的时候,地上的炮弹壳已经堆起了两层。步兵们拿根长棍,肩并肩站在一起就能对抗骑兵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一里地的追击距离转眼就过去,朱耀祖冲在部队的最前面。在下令让部队面临更大牺牲的时候,朱耀祖没有找到自己不冲在第一线的理由。雪亮的夹钢马刀在他手中挥舞的像车轮一般,追到淮军背后,朱耀祖从马上微微探身,马刀向着淮军的脖子后方砍去。
带着巨大的冲量,锋利的马刀切豆腐一般将淮军的皮肤、肌肉、脊椎切开,在空中带出一丝红线。朱耀祖闻到了一点血腥气,这让他更加亢奋起来。也不看自己的战果,继续催动战马,朱耀祖带着骑兵旅的同志向着溃散的淮军杀了下去。
第178章 淮军挽歌(七)
雷虎读着安徽军区的战报,看到淮军竟然兵分两路前来援救宿州,他忍不住冷笑一声。
“政委为何发笑?”指挥部里面气氛轻松,参谋长模仿着三国演义里面的语气凑热闹。
“军校里面讲,一支军队是不是强大,看的就是能否有打野战的能力。淮军虽然野战水平不行,可他们好歹还是出来野战了。我虽然觉得他们不自量力,但是能做出这种选择也算是不错了。”雷虎的话里面倒没有一味的贬低。
实话总是有足够的说服力,只是雷虎这大实话有种给淮军盖棺定论的意思,听着却有些悲凉。光复军的军事教育就是如此,他们不仅会告诉大家各朝各代军队的兴起,同样也会讲各朝各代军队的衰落。满清也曾经有过征伐准格尔的战争,百余年前的清军战斗力水平未必就真的弱过现在的淮军。
在即将获得对淮军的全面胜利前,雷虎也有点忍不住感叹起来。
胜利已经基本没跑,雷虎的功劳已经确定,可具体执行人员的功劳还属于暂定阶段,参谋长可没有余暇与心情谈论这个,他问道:“江忠源这厮,咱们是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雷虎想了想才问道:“如果咱们把半死不活的刘坤一和江忠源的弟弟的尸首送进城,你觉得那家伙会不会绝望之下选择自杀?”
江忠源的弟弟江忠濬遭到光复军骑兵的追杀,五千人马全军覆没。光复军的骑兵是追杀,部队在一片混乱中是见到敌人就杀,遇到敌人就砍。江忠濬的后脑勺上挨了一刀,这一刀差点把他脑袋劈成两半。倒是刘坤一幸运些,他肚子上被一块弹片切出了个大口子,内脏却没受伤,只是失血过多昏迷过去而已。打扫战场的时候被发现,经过紧急处理之后暂时没了生命危险。
参谋长也实在是难以作出判断,江忠源若是胆小之辈只怕早就投降了。现在把他弟弟的尸体和受伤的重要将领送进城去,江忠源必然知道不用指望援军,如果这家伙真的是有骨气之人,大概只有死路一条而已。
雷虎说道:“淮军涡阳方面算是精锐,他们能打野战估计都出来了。只要江忠源一死,淮军也就散了。都督此前给我发了一封电报,他建议若是在江忠源山穷水尽的时候抄首诗给他,作为攻心战术。”
“诸葛亮骂王朗?”参谋长疑惑的问道。
没过太久,光复军就把两副担架抬到了宿州城下。淮军也不敢开城,他们从城头上垂下绳索,好不容易才把担架上的人体弄进城。江忠源先让医生照顾重伤的刘坤一,转头看到他弟弟江忠濬的尸体,忍不住放声大哭。
亲弟弟的死对江忠源的打击太大了,驻守涡阳的江忠濬手里面的兵力甚至比宿州的江忠源还多,江忠濬的死意味着涡阳也完蛋了。淮军在淮北的根基已经算是被连根拔起。
“大帅!”刘坤一呻吟着说道。
江忠源收住悲声,赶到自己的副手旁边,没有逼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江忠源说道:“你好生休息!”
刘坤一紧握着江忠源的手,用尽力气说道:“大帅!还请大帅赶紧想办法冲出去,我们是前来救宿州的时候糟了光复军的伏击,涡阳现在尚未失守。大帅只要能冲到涡阳去,那还有可为。大帅,你赶紧走吧!”
见刘坤一如此气息奄奄的时候尚且以江忠源的安危为最关心的事情,江忠源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他安慰道:“放心,涡阳守得住,宿州也守得住。”
刘坤一明显没有心情与江忠源这么一唱一和,他艰难的说道:“大帅,不一样了。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这是刘坤一的真心话,昨天下午光复军完成了合围,战斗随即展开了。十分钟后,刘坤一气息奄奄的躺在地上,他的左手按着腹部,绝望的看着被硝烟遮盖了的天空。他也是身经百战的勇者,可这熟悉的战场给了他完全不同的感受,这里不再是任由热血男儿们纵横驰骋的地方,而是活生生的地狱!
在看到光复军貌似准备靠近的时候,淮军率先开炮。即便是打不中,至少也在表示一种态度,淮军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没多久,在淮军的火炮射程之外,光复军的火炮开始向淮军的阵地猛烈的倾斜起炮弹来。
然后刘坤一就被一发弹片在腹部划开一道口子,再然后刘坤一就躺在地上看着淮军被猛烈的炮火炸的七零八落。飞溅的弹片,泥土,被气浪掀到半空的淮军士兵,还有空中不时飞舞的人类零件。
冷兵器时代那种甚至有点诗情画意的战场不见了,淮军勉强掌握的排队枪毙的战场也不见了。大炮决定一切的战场再没有了任何人类的怜悯,只剩这些钢铁怪物用凶猛的火力摧残一切投入战场的人类。刘坤一不是想到死亡就会吓得浑身颤抖的人,他太多次挥舞着武器带兵冲杀,如果与光复军面对面的作战,刘坤一不会有丝毫的畏惧。但是战争已经不再给刘坤一这种机会,想与光复军近身作战,首先就得刘坤一能够突破火炮的猛轰,抵达光复军身边才行。
随着血流不止,刘坤一觉得视野里面越来越昏暗,近在咫尺的爆炸声、惨叫声都变得遥远起来。他的意识越来越单薄,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近似昏迷的状态,连伤口的疼痛都开始感觉不到。也不知道这样的状态下有多久,刘坤一觉得有人在拽他,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喊:“这里还有个活的!”
刘坤一此时也懒得去说什么,也没有做出自己表示的力气。他心里面想,就让我这么死吧。在这个念头之后,刘坤一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刘坤一就发现自己被固定在担架上出现在宿州城外。从宿州逃去涡阳,再从涡阳回到宿州,这一来一回的往返对刘坤一来说却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在被送到宿州城下的时候,刘坤更感到了深刻的绝望。如果光复军重视他的话,自然是把刘坤一下狱或者杀头。身为淮军著名的将领,刘坤一就如同破烂一样被交还给淮军,光复军对淮军的态度也可见一斑。
刘坤一也不知道光复军用了什么妖法,至少在光复军那边的时候,他的伤口还不怎么痛。进了宿州城之后,伤口处是越来越痛了。忍着剧痛,刘坤一努力说服着江忠源,“大帅,你身负我等淮军兄弟的重担,你若是失陷在宿州,我们这些死了的淮军兄弟们到底该怎么办?你若是比我们先死,我们以前跟着你的辛劳岂不是白搭了?”
**剧痛,心灵绝望,刘坤一的话听着有种震撼人心的惨烈,江忠源听了之后眼圈一红,眼泪涌了出来。淮军也算是比较先进的军队,到这个地步江忠源已经看清楚了局面。光复军既然开始行动起来,满清再没有还手之力。
在光复军只拿下淮河以南的时候,满清若是能以举国之力荡平陕西的太平天国,现在大概还有一战之力。可在北京的旗人集团依旧是毫无动作,只靠了淮军、湘军、僧格林沁的蒙古八旗苦苦支撑。
光复军则是从容的整顿他们已经占领的地盘,花了三年时间平定了地方,完成了土改,而满清朝廷的局面与三年前有什么不同呢?可能唯一的不同就是北方四省在和捻军的拉锯战中被打得更加残破而已。
此时留给满清的时间已经耗尽,光复军终于出手了。满清朝廷也就只能这么一步步的迈向覆灭。江忠源一个人可以为满清尽忠,因为他相信人应该从一而终,可效忠于江忠源的淮军们所图的不是壮烈的死,而是战争的胜利,以及战争胜利之后更好的生活。眼下的局面来看,这等想法无疑是痴人说梦。从这个角度来看,江忠源无疑对不起淮军上下跟随他的兄弟。跟了江忠源之后,他们不仅没有能够获得胜利,还会因为曾经是淮军的一员而在未来遭受更多的痛苦。
认识到自己是把淮军兄弟推下火坑的罪魁祸首,江忠源觉得五内俱焚,他只希望自己能够早早死了。如果江忠源在十几年前早早死了倒也一了百了,现在亲眼看着无法扭转的破灭一步步逼近,就算是现在死了,到了地下又怎么向兄弟们交代呢?
也就在此时,光复军的骑兵只带了弓箭靠近城下。淮军很久没见过人使用弓箭了,而且他们也没有攻击光复军骑兵的勇气。前几天晚上的回忆远没到忘光光的时候,黑夜变成了白昼的威势,以及那暴风雨般的炮击。淮军的神经已经无法接受那样可怕的攻击了。
光复军骑兵把一支绑了信的箭射上城头,接着拨马回转,回光复军的军阵去了。士兵捡起箭,把纸交给军官。军官刚忙把纸送给了江忠源。
江忠源打开一看,信上面的字迹极为纤细,没有权限,没有威胁。只是把文天祥的《正气歌》给抄了一遍。
第179章 淮军挽歌(八)
“都督,你发《正气歌》给江忠源是要尝试劝降他么?”陆军司令胡成和问韦泽。
韦泽心说,没文化,真可怕!我像是那种良善迂腐之辈么?韦泽一个朋友的曾祖母的爷爷就是江忠源,所以韦泽对这个其实很重要但是名声不显的太平天国人物有过关注。
那位朋友提起他曾祖母的时候感叹道,江家的姑娘给人家做妾室,因为生病落下残疾,照样带着儿子女儿被婆家赶出家门。当然,这个也读过书,感受过生产力落后的万恶旧社会的家庭投身革命,在新中国成功的再次成为社会中坚的一员。提起万恶的旧社会,韦泽那位21世纪的朋友除了唾弃还是唾弃,唾弃的还有理有据,充分证明了社会进步对个人认识水平的提升。
所以韦泽知道江忠源性子耿直,很有江湖豪侠的气概。除非江忠源真的认清了局面,决心痛改前非,否则看完了亡国之后文天祥写的《正气歌》,江忠源只有死路一条。
想归想,韦泽说出的话却是另外一件事,“放心,老革命不如新革命这个还有考虑的空间,但是我绝对不会弄出革命者不如反革命的事情来。招降纳叛从来不是我们的手段。”
听韦泽把自己小心思给戳穿,胡成和脸上也有点讪讪的。历朝历代在王朝覆灭的时候都难免有投降的人,而这帮人摇身一变成了新朝新贵的例子可不少。在讨论对捻军的安排时,光复军内部就有不少人说起此事。捻军的确有比较丰富的骑兵作战经验,到底该怎么用这些人。
俗话说一扎没有四指近,光复军当然不想任用体制外的人,更不用说让那帮人在体制飞快的获得地位。大家对捻军尚且如此,对淮军更不可能有额外的开恩。只是韦泽曾经对左宗棠青睐有加,尽管最后还是安排左宗棠从基层干起,可左宗棠是以预备党员身份参加工作,还是韦泽当的入党介绍人,这个可就不一样的。听韦泽明确表态不会对江忠源网开一面,不仅仅是胡成和,其他同志也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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