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政委听了这话,登时来了兴趣,“老吴,这大半年不见,你这水平当政委没问题啊。”
吴师长笑道:“要不咱俩换换?”
屠政委摇摇头,“我这一条命差点都没了,现在只剩了半条。你要是让我带部队,咱就别去师部了,直接把我拉火葬场算了。”
老伙计说话很率直,但是玩笑只是为之后的工作做个铺垫。回到师部,先把近期的部队发生的事情介绍了一下,很私人的介绍了吴师长刚遇到的事情,然后吴师长问屠政委,“你这治病加上在中央听最新指示,中央有什么态度么?”
屠政委正色说道:“中央准备做人事调整,沈主任要来北美工作。”
“沈心要来北美?不是一直有人说要让他当总理么?”吴师长被这个答案给骇住了。沈心是政治部主任,是部队里面公认最受韦泽青睐的几个主要干部之一,也有很多谣传说沈心要成为下一任的总理。如果让沈心到北美来工作,那就绝不可能是来走走过场,只怕这意味着北美要有一场很大的动作。
屠政委答道:“我临走之前,都督给部队做了一个报告。他认为这些年来部队一直有着过度使用的问题,这也是一个现实的问题,北方地区只能靠部队来搞建设。现在这个局面要有意识的缩短,部队还是要回归部队本来的职责。”
这次吴师长没有说话,他们这一代的老军人都是以韦泽的兵自居。他们见过韦泽,他们在韦泽亲自的指挥下打仗,在这个平均寿命四十几岁的时代,三十年时间追随着韦泽,也就是说他们的一生都是在韦泽麾下渡过的。而且正是韦泽把他们从一无所有带到了现在的地位,正是韦泽带着他们走出曾经的村落与家庭,让他们看到了并且逐渐看清了这个广阔无垠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上,韦泽就是他们的唯一。
而且韦泽的力量也让这些老军人们心甘情愿低下头颅,追随着韦泽开创的道路。就如现在,当吴师长对部队现状已经非常不满的时候,韦泽从政策上提出了未来的方向。有了韦泽的态度,吴师长立刻就觉得自己有了力量。
激动的情绪过去了之后,屠政委连声称赞道:“好!好!就该如此!”
屠政委对中央的精神早就领会过,他已经没什么激动,而是对吴师长所说的事情比较在意,“老吴,你方才说得那件事,我觉得你干得太急了。你当时怎么考虑的?”
“我早就觉得部队现在涣散的很,以前咱们的部队里头有人犯了事情第一个怎么办?立刻就回来找领导,赶紧求着领导帮忙解决问题。你见过说出了事情之后拍屁股就跑了的么?当年都督在广东清山头的时候,也杀了不少人。那时候也只有被撵走,可没有说被撵之前自己跑了的。”吴师长说的很坦率,那时代光复军并没有像太平天国和其他造反势力一样到处招降纳叛,而是在内部进行了很严厉的整顿。在当时,也就是韦泽能推动这样的行动,大家能否理解不重要,重要的是按照韦泽所说的把事情干了。
屠政委也是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他很清楚那时候的情况。有些人虽然梗着脖子不服气,却还真没什么人跑路。当然,在兵荒马乱的时代,跑到哪里都没有在光复军这边好。听着吴师长的话,屠政委也微微点头。
吴师长继续说道:“你要是看了军法处的那个报告,你就知道了。那个李光祖说,他在大奴湖附近工作的时候,接受了部队进行的冬季过冬的训练。出了事情之后知道逃脱不了惩罚,就想着在那里躲过冬天,等着开春之后再找机会跑回亚洲。我看完了报告之后就想啊,这部队怎么带的?我不说那个连长讲冬季野外生存不对,可讲这个东西总得有个目的吧,现在部队不需要干这个!就这么一个**,等于是让部队觉得我脱离了大部队之后怎么活下去。李光祖要是不知道有这办法,他就算是被吓跑了,在这荒山野岭的,只怕自己也害怕,还是得回来找部队解决问题。可他心里面觉得学到了自己生存的方法,肯定觉得先这么试试看。就这一点,我就对那个连长很不满意。”
听着吴师长的话,屠政委只能叹口气:“唉……”。身为老搭档,屠政委很清楚吴师长这个人在很多地方有异乎寻常的敏锐,这种东西并事后当然可以用很多理论来解释,可在当时就是老军人们的直觉,这么多年来在部队里面摸爬滚打培养出来的直觉。
叹了气,屠政委思忖了片刻之后说道:“现在的这些年轻人,在军校里面学的太多。特别是那些有能耐的,咱们年轻的时候可真的比不了。咱们年轻的时候遇到这帮年轻人的话,但论打仗可真的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可咱们知道是为什么要开发那些技术,遇到了各种在当时无法克服的问题,咱们就得找出解决的方法来。找不到解决的方法,这仗就打不下去。可在这帮孩子来说,他们只是学到了技术和方法,却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用的。为什么要弄这些东西。老吴,在这方面我是支持你的。”
老伙计老政委就是不同,很快就找到了比较合理的解释,解释还很有深度。既然这方面得到了解释,吴师长也不再提这件事,他坦率的说道:“这件事我也有问题,我有私心,想保住咱们老师长的儿子。可又对这种局面很不满,那说不得,就得找个人出来立威。不能让这种事情就这么继续走下去。要是你当时在,这件事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你也不用太自责,我听你说的,最后还是做出了正确判断么。该走的人就得走,这不是说心狠的问题,而是他们不走,那就得咱们走了。这件事先这样吧。我听你的意思,也对部队整顿有自己的打算,说来听听。”屠政委把这件事给收了个尾,接着开始了自己关心的问题,中央的态度应该怎么落实。
“我是这么想的,首先就从基础建设里面把部队拉出来,军人就是军人,这是来打仗的,这是要上战场的。是的,靠腿走很累,环境艰苦,条件恶劣。可若是觉得这就是不能克服的问题,那这支还怎么打仗。我当然知道基础建设很重要,可没有这些铁路公路就不能打仗了么?东北,北美,都是咱们开疆拓土的时候拿下来的。若是没有铁路公路就打不了仗,那咱们怎么拿下的北美这么大的地盘?还不是靠两条腿走路么!现在的铁路已经不需要部队咱帮着建设了,全部交给铁道兵来干,部队就要到南边的山区一带开始进行恢复性的工作。先把没有道路的情况下作战的能力恢复起来。”吴师长介绍着自己的想法。
“而且部队这次要把思想给统一起来,军人就是堂堂正正的军人,事情干出来了,头一伸该杀杀该砍砍。要是不想落得这么一个结果,那就老老实实的做人,老老实实的做事。而且军事法庭出来之后,已经够宽厚了。说真的,以前的死罪到了军事法庭上都能得到很公正的待遇,当年的满清那是烂的一塌糊涂,凡是像点样的军队,哪个不是出了点事情就往死里整。谁给你讲理去?!现在我怎么觉得一讲道理,就成了我干了事情之后就不用负责任啦!法庭搞到这个地步算是什么?”吴师长对军法处的风气非常的不满意。
第60章 茶壶里的风暴(十)
“吴师长,你这是说军法处在纵容犯罪么?”军法处处长吕定生听了吴师长在军委会议上的发言之后,没等吴师长说完,他就忍不住打断了吴师长的话。
“我觉得你在报告里头的那个写法,就大有这个意思。我们是光荣的光复军,老百姓现在千方百计的想把自家孩子送到军队,就是觉得咱们军队里头风气正,作风好。孩子到了军队里面有一个好前程,而且孩子也能学好。”吴师长率直的说着自己的看法。
吕定生早就认为自己要和吴师长有这么一次公开的斗争,他只是没想到吴师长的态度居然这么直接,话也说得毫不客气。既然吴师长已经不客气了,吕定生自然没有退缩的理由。他也大声说道:“这次的处置是依法判决,吴师长觉得判决有什么问题么?”
说完这话之后,吕定生还觉得这么说不给力,他强化了语气,“还是吴师长觉得咱们部队里面的人就有问题?难道还是坏人不成?”
“坏人?哼哼!”吴师长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你们还年轻,你们懂事的时候咱们光复军就已经成气候了。所以你们可能就不知道老百姓们对咱们光复军之前的军队是怎么看的,兵匪一家说的就是其他当兵的。好铁不捻钉,好汉不当兵。现在说起光复军来,那就是人民子弟兵。可什么叫子弟兵?子弟兵就得知道好坏,我们光复军最讲的就是好坏。这次部队里面有人杀了人,这就不对,这是在做坏事……”
军法处处长吕定三忍不住再次打断了吴师长的话,“我们是依法处置!这公告里面可没有隐瞒一丝一毫。而且判决完全是按照法律来判处……”
吴师长摆摆手,“你先让我说完!和我**律,我讲不过你。我也不懂那么多条文。我现在……”
军长开口说道:“都先停住。现在是发言时间,不是讨论时间。谁发言的时候都不许打断。”
吕定生闭上了嘴暂时不吭声了,吴师长接着说道:“我现在说的就是对错!杀人不对,所以要受到惩罚。咱们民朝的国法讲得清楚,谁都不许搞私刑,处罚必须由国家来执掌。为了能够推行这么一个过程,全国各地可没少处置人,更没少杀人。处罚权归到了国家手中,那咱们就得讲个对错。那个李光祖杀了人,我们不管他弟弟有什么对错,李光祖就先错了。他是军人,那自然要上军事法庭。可是看看你那个报告,里面的态度是什么。好像那个李光祖杀人还道理来了。有诸多的理由。什么狗屁理由啊!他杀人不对,为了主持公道,咱们部队就要处置他。为什么不杀他偿命,那是有各种法律的规定。可法律的目的是惩罚,可不是给他脱罪。当年都督在部队里面推广法律,讲的是建立法庭是让大家能够公平,不让人遭受不该接受的惩罚。可这还是要惩罚,而不是说的跟被惩罚的人多冤枉一样!我就是看不惯这点。”
说完之后,吴师长瞪了气鼓鼓的军法处处长吕定生一眼,又看了军长一眼。吴师长想起了军长方才说的话,他又补充了一句,“我的话说完了!”
刘军长看向了军法处处长吕定生,他说道:“那现在由吕处长发言。”
吕定生此时只是气鼓鼓的,不过一时间还真没找到非常准确的应对言辞。吴师长的话听着挺冲,不过却有着一种很本能的正义在里面。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中国传统的正义。但是这不够,在民朝消除了皇权不下县的现在,在民朝全力摧毁旧有封建制度,并且以全新的工业社会体制取而代之的现在,传统的理念和当下的局面之间有着很大的不同。
但是此时却也不能不说话,大家都在看着吕处长,在会议上被驳斥的无言以对,那就意味着吕处长的全面失败。所以吕处长干脆就直接讲起了他不用立刻组织语言就能流利发言的内容。
“去年的时候部队就有过偷偷从工地请假跑去温哥华逛城市,年轻军人正义感强,出手助人。结果被帮助的那位是在当地地下赌场欠了巨额赌债,被债主逼债殴打……”吕处长讲述着大家都很清楚的事情。
这件事大家都很清楚,既然能在当地开地下赌场的怎么可能没靠山,这事情直接导致温哥华地方上的人事大动荡。从市委书记到市长,先给撸了再说。吕处长的前任倒是秉持着传统官僚作风,先把事情定的比较严重。结果军区政治部一句话,“打了个开低下赌场的,这还成了咱们部队同志的错误了?”
讲完了这些,吕处长也理顺了自己的想法,也找回了当时的感觉,他继续说道:“咱们的部队有人违反了法律,那也只是他个人违反了法律。不能坏了咱们部队的名声。这次的事情,我在报告里面也只是想明确的表明了这个态度。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是个人的问题就是个人的问题。法律的精神也是实事求是,依法判案。”
吕处长说的是大实话,既然是大实话,大家也很容易就完全理解了吕处长的态度。光看表情的话,对这话比较认同的人是有的。当然,有些人明显没有被这话给打动。吴师长的表情则是很看不上吕处长想法的样子,不过他也只是有些不屑的表情,却没有立刻反驳或者嘲笑。
关乎到部队的颜面,与会的干部就得谨慎了。之后的发言呢,觉得自己没资格一锤定音的干部们就很保守,虽然不能完全无视吴师长的态度,却也不能公开反对吕处长的态度。丢军队的人,这可是一个非常大非常大的议题。谁都是要脸面的,就算是自己觉得自己没什么,可哪个敢公开说,“咱们部队的脸面不重要!”
轮到屠政委发言的时候,屠政委开口说道:“既然提起脸面,我想先问问大家,什么叫做脸面。什么是部队的脸面。咱们能不能先把这个标准定下之后再继续讨论。”
第61章 茶壶里的风暴(十一)
有些时候,一个人的加入就能让纷扰的局面发生重大变化。军委会议室在屠政委回来的三天后召开的,会议之前没有召开的原因还真的是等着马上就要回来的屠政委参加会议。这次屠政委回来参加会议,吴师长的短板立刻就被补上了。
会议开始的时候,矛盾就直奔核心,吴师长对着军法处发炮。军长其实根本不担心祁睿的问题。他是军长,军政委也知道祁睿的身份,两个人早就商量好了,如果吴师长干得过份,他们两个就立刻阻止。之所以一直没轮到军长出手,是因为祁睿的问题只是诸多根本问题泛起的一个小水花而已。不管是师长或者是曾经给祁睿说过话的人,他们的目的都不是祁睿,而是他们要反对的政策。现在对于政策和军队方向的争论已经正式开始了。
军法处处长吕定生指出了部队一部分人的态度,吴师长则表达了另外的态度。是用全新的思路来建设军队,还是把旧有的传统与优势进一步强化。两方面的态度很是激烈。
屠政委的加入直接让问题奔向了一个焦点,“到底什么是部队的脸面!”
“我当政委这么久,我可以说每一年我们都要处分一些人。几十年来我还不记得哪一年部队里面没有处分过人呢。今年马上就要结束了,这还闹出了李光祖的问题。如果说咱们自己处分了人,部队就没有脸面了。按照这个标准,咱们的部队从来就没有过脸面。不是这一年两年没有,而是几十年来一贯没有。”屠政委资历也足够深厚,他在军法处处长面前摆资历,军法处长这帮年轻人还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屠政委坦然发表着自己的看法,“吴师长明显是看不惯军法处的文章,我也表个态,我也看不惯。部队几十年的历史,不是说没人想拿着法制来说事,吴师长见过,我也见过。军队就是来当兵打仗的,这和法律没什么关系。要是法律管使,在部队里面就根本不用搞这些军官了。直接让军事法庭来管事就行!”
部队里面是政治部最高,指挥部次之。人事部虽然权力很大,但是地位恰恰不高。屠政委虽然是个师政委,可也是军委非常重要的委员,这么严厉的话说出来,军法处处长吕定生的脸都快绿了。
老前辈们在军中就是能压住阵,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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