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两个选择,要么尽快消灭美国的有生力量,要么赶紧完成对平原的控制,扫荡所有控制区内的美国村镇,以中国兵力控制这些地区,为以后的长期战争做准备。可他不过是个团政委,对军长这么长篇大乱的讲述一番,明显是非常不合适的。军人首先就要服从纪律服从命令。此时可不是祁睿发言的好时机。那么多师长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这位团政委呢。
见祁睿欲言又止,吴军长笑道:“你当然要执行命令。不过我想听听一线的同志们怎么看未来的战略形势。直说无妨,反正做决定是军部。军部可不会把责任推到一个团部上的。”
师长们听到这话,都忍不住哈哈笑了几声。让这么一个正在大出风头的团政委明白根本轮不到他做决定也是个很好的敲打。而且师长们也真想看看这个年轻军官到底有什么能耐。
既然军长已经把范围划好,祁睿也就没了后顾之忧。他坦然说道:“当下美国的问题在于没有能够迅速动员起来,我们一直没有面对美国的正规军队。那些美国各州的民团同样没有能够集结起来和我们打仗。不过接下来的日子里面我们会面对越来越多的敌人。怎么样把这些地区控制起来,怎么样把美国当地人彻底清洗干净,才是未来的要务。我在军校的时候研究过佛山战役,那场战役的关键的确是在佛山城外的激战。可整个战役布局中,英国人就算是正面击败了我们的一支部队,接下来的结果只怕更惨。他们会无时无刻的遭到我军的骚扰,伏击。甚至彻底切断英军的水上通道。那时候英国人看似赢得一场胜利,实际上只会输掉全部。打一仗打不过掉头就走,能证明英国方面是很有眼光的。”
一个团政委居然把战争上升到了战略的层次,师长们忍不住都皱起了眉头。他们心情并不愉快,这种不愉快的理由是祁睿说出了实话。部队长驱直入,沿着道路占领了很多农场等据点,明显局面大优。不过敌人庞大的身影并没有显露出来,美国有五千多万人口,一次两次击败美国并不困难。难的是消灭美国。想消灭美国,就得消灭美国这些人口。就如祁睿引用的佛山战役的例子,即便英国人正面击败了吴辽的部队,顿兵佛山城下。等待他们的是更多光复军以及被逐渐发动起来的广东百姓。攻守之势改变的那一瞬,兵力居于劣势的一方就很难翻盘。
在广袤的北美大地上,光复军23军三万多人无疑是兵力处于绝对劣势的一方。
第249章 新的尝试(三)
加利福尼亚州与俄勒冈州之间耸立着雄伟的山脉,祁睿放下望远镜,用肉眼也能看到在冬日细雨中影影绰绰的山峰。雨云甚至只是从山峰半腰飘过,更显出山脉的巍峨。
终于到了么?祁睿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释然感觉。仅仅是肉眼观察和望远镜观察,再向前已经进入不适宜摩托化部队行进的地域。当然,如果仔细寻找,大概也能找到一些让卡车通过的崎岖小道。祁睿对这些丝毫没有兴趣,那已经不是摩托化步兵的工作,而是工程兵的专业领域。
从车顶的观察窗口里收回身体,祁睿重新回到了车厢里面。立刻有其他战士接替了祁睿的位置。作为整个车队的第一辆车,除了开路之外还承担着观察在内的重任。团政委在第一辆车上坚守岗位,部队的士气也得到了不小的振奋。即便每一班都要外面风吹雨打半个小时,大家也没有丝毫懈怠的意思。
“政委,要开到什么位置?”祁睿刚坐下,驾驶室里的班长就通过驾驶室与车厢之间的窗户问祁睿。
祁睿从窗户里面探出身,半趴在驾驶室里面指着前方,“开到那个小坡上停下。今天不用非得开到山脚下。”
“到了之后就扎营么?”班长继续问。
“到了之后咱们就下去侦察一下地形。”祁睿也不能完全确定是不是就在那里扎营。老实说这么一个鬼天气里头,野地根本就不适合扎营。祁睿最初也知道卡车是可以当作移动帐篷的,可也就仅仅是知道而已。在亚洲操演的时候是夏天,车厢里面闷热,倒是在野地里立起帐篷更适合休息。然而冬日行军几天之后,祁睿就理解了摩托化步兵的巨大优势,在野地的风雨里扎营,就算是有防水的帐篷也顶不住啊。卡车天然就是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每辆卡车上强行备两个拖把,这是韦泽的命令。现在祁睿完全理解了老爹韦泽的心思到底能细到何种地步。
“那帮骑兵现在也老实了。”班长忍不住嘲笑着。最初几天里面,骑兵们其意风发的要和摩托化步兵一别苗头,他们纵马跑在卡车车队前面,展现着骑兵的机动性。而五天之后,骑兵们就老老实实跟在卡车后面,没有命令根本不会主动上前。
“不要这样说骑兵的同志,咱们在外头冻一天,只怕还不如人家呢。”祁睿不仅语气里面没有丝毫的嘲讽,内心也真的想给骑兵做些解释。
“政委,不是我想说他们。他们一开始说那些大话干什么。是他们自讨没趣么!”很明显,骑兵之前的嚣张带给班长的不快还没有消退呢。
祁睿拍了拍班长的肩头,“咱们都是战友,还是要互相关心。骑兵一路上风吹雨打,也真的不容易。什么事情都有个发展过程,咱们自己一开始就这么有信心么?”
“政委,也就是你这么关心那些鸟人。”班长忍不住叹道。
“咱说真的,前面有马队,你是不是会放心很多?”祁睿问班长。
班长不吭声了。军事常识里面,在敌境大举进发的先头部队最容易遭到敌人袭击。卡车体积庞大,加上车棚之后更是庞然大物。作为开在最前列的卡车,班长甚至不用进行理性的分析,只靠军人的直觉就能感到其中的危险。若不是一直在车上的团政委让班长觉得有了主心骨,他紧张的情绪早就爆表了。
看着空荡荡前方,班长只是稍微想象一下有骑兵在更远方探路,自然而然就生出一种安全感。不过现实很快让这种安全的幻想发生反弹,本该出现在前方的骑兵们踪影不见,怒火更是在班长胸膛里熊熊燃烧起来。
“没本事就别拉硬屎!原先他们叫唤的那么欢做什么!”班长嘟囔着。
祁睿一点都不想引发部队内部的冲突。本想劝说班长消消气,没想到班长的怒气反倒被激起。祁睿心里面感觉非常遗憾,这真不是他的本意。政委作为部队里头的第一号人物,不仅要解决部队的军事问题。例如没人心甘情愿的在第一辆最危险的车上,祁睿就要带头坚守第一辆车。光复党的党员有义务以身作则,在拿出更有效解决办法之前,政委就得带头上。这是韦泽立下的规矩。政委们能拥有凌驾军事长官的地位,靠的就是政委们这种表现,靠的是政委们的付出乃至牺牲换来的。
如果仅此而已,只要不怕死的就能胜任政委的职务。而现实中绝非如此。政委们的地位靠的是能解决思想问题,让整支部队拥有更科学的态度,让整支军队拥有更强的主观能动性。这就是设立政治专业的根本理由。
祁睿来北美之前和父亲韦泽谈起过这个问题,韦泽的说法并不复杂,“一名政委不是一个靠嘴就能创造世界的人。政委为何能成为军中的第一人,而不是实际指挥战斗的军事长官能够成为军中第一人。就是因为政委可以让部队的同志理解道理。政委本人固然拥有极大决断权,但是政委本人不该是个铁面无私的判断者,而该是一个能够引领大家通向更符合唯物主义辩证法思路的引领者。”
这说法让祁睿感觉非常迷惑,不过一实践。祁睿就发现这里头的道道了。他当然可以用“对和错”来判断班长或者骑兵部队的行动,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是很容易的事情。但从事实上看却未必如此。
骑兵们的嚣张的确令人厌恶,可骑兵们也为自己的嚣张付出了代价。老爹韦泽说过“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更直白的讲,那就是“一码归一码”。即便是骑兵们的确嚣张过,与他们在冬雨里面行军又有什么关系?
即便有雨披,在冬雨天气里头整日行军也少不了抗风挨冻。想让人和马匹维持体温,就需要消耗巨大的体能,即便骑兵不嚣张,他们已经在面对非常严酷的考验。嚣张的结果不过是让骑兵多跑些单纯炫耀性质的路程,这么一段路程和骑兵们必须完成的路程一比其实比例微乎其微。
更重要的是带来的实际结果,嚣张带来的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任意挥霍力量带来的是百上加斤的效果,可这百上加斤也往往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从现在已经发生的事情来看,即便骑兵不嚣张,他们在当下的局面里头也是跑不过摩托化步兵的。
祁睿此时完全理解了这些道理,可这是祁睿的事情,而不是班长的事情。“嚣张”是能够带来可怕后果的玩意。这班长的心中,骑兵之前的所有功绩都被一并抹杀,引发班长强烈厌恶情绪的只是骑兵那非常短暂的嚣张而已。这情绪又和班长的紧张混合在一起。骑兵的疲惫是真实的,班长因为恐惧和紧张带来的不稳定情绪同样真实。之所以班长对骑兵的嚣张念念不忘,就是因为班长自己也很期待有人能站在更靠前的危险位置上。这个问题解决不了,班长的心情就不会好起来。
想到这里,祁睿只能叹口气。“咱们不容易,骑兵其实也不容易。为了打赢战争,大家都坚持一下。我觉得咱们是不是吧速度放慢一点,让骑兵们在这雨天也能少走些路,这样也能在前面放些哨探。一天跑80几里这种烂路,让骑兵再跑在咱们前头,他们真的跟不上。”
这话不牵扯谁对谁错,更是提出了解决办法,班长听了之后连连点头。班长也不是真的和骑兵有什么深仇大恨,他此时心理压力太大。听到骑兵们有可能出现在自己前头,班长也没有去说什么狠话。上了战场之后一个闪失就非死即伤,骑兵在前头探路,自然要面对死亡的威胁。作为充分感受到死亡压力的人,班长也说不出“骑兵就是该去死”之类的混帐话。
“政委,你……还是挺照顾大家的。”班长终于找了一句说辞。
一提起“照顾”二字,祁睿心里面就感觉到心里面隐隐作痛。他忘不了楚雪带着一种有些装作坚强的语气说出“你放心,我一定能照顾好自己”时候感受到的巨大痛楚。有了这种触及灵魂的反思,祁睿不得不承认,他很有可能不是一个会照顾别人的人。
现在没想到突然被部下称为“挺照顾大家”,祁睿只能苦笑一下。
当天下午暂时停顿的时候,祁睿就到后面和团长马晓明商量,然后一起去找了骑兵部队。连续行军12天,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冬雨里连续行军,骑兵们已经老老实实跟在摩托化部队背后。马匹的娇嫩程度远超汽车,它们在风雨中行军时也会生病,甚至比人类更容易生病。
一接到停步的命令,骑兵们不能先管自己的疲惫,而要按照规定照顾马匹。从随行的卡车上卸下装备迅速给马匹搭建能够遮风挡雨的简易马圈,给马匹擦干身上的雨水,检查马匹的蹄铁,观察马粪,准备饲料和温水。一众骑兵们快速忙活着。
骑兵营长吴朝阳听完了祁睿的建议之后没有立刻回答,沉吟了好一阵后才答道:“政委,若是让骑兵在前面探路,不降低速度的话,两天三天还行。可过了这两三天,无论如何都得休息。”
听了这个回答,祁睿松了口气。他认真的对吴朝阳说道:“我知道同志们在这样的天气里面行军很辛苦,马匹也快到极限。所以你放心,我们大概只走两天。而且你上次说用卡车运送马匹。要么这样。我们现在就把一部分探路部队的马匹运到最前面。明天出发前,先用卡车把马匹再往前运送一定距离,大部队等骑兵下车出发之后再出发。这样的话,骑兵就不用跑那么快。可以比较从容的前进。你觉得怎么样?”
见到祁睿没有嘲笑骑兵,而是拿出一个可以说相当体贴的策略。吴朝阳也有了自己的想法,“把骑兵分批放下,保证部队在整条线上不中断。万一距离太远被敌人抽个空子可就糟了。”
“好,就按你说的办。”祁睿在回答的时候非常注意不要给吴朝阳造成任何负面影响。团长马晓明没说什么,他只是在稍稍愣了一下之后深深看了祁睿一眼。
第250章 新的尝试(四)
祁睿醒来的时候天色微亮,几个同志挤在一起,单人用的行军被子统合使用,车厢底板上铺两层,身上盖两层。不到十度的环境下,贴身的睡袋内里衬着一层羊绒,感觉又温暖又干爽。
外面已经有了动静,卡车发动的声音,做饭时炊烟的味道。尽管小雨打在车棚上的声音意味着今天还是雨天,可营地还是一如既往的进入了活跃的阶段。
祁睿没有赖床的习惯,醒了之后他就爬出睡袋。刚从车厢边跳下来,就见值夜班的副团长钱大多迎上来。“政委,吴朝阳带了一个排的部队到最前面去了。”
吴朝阳出发的时候天色还一片漆黑,不过这倒不太影响摩托化步兵的行进。昨天休息的时候,工兵们就靠两条腿前去探路。美洲荒凉的很,现有的道路最初都是开拓者们乘坐的大车车轮压出来的。临时寻找新的道路是最没有效率的做法,工兵们冒雨走出去十几公里才回来,在道边留下道标。
见到道标,吴朝阳就感觉真心佩服。那是个木板子,向着道路的一边上涂了银亮的粉末。黑夜里当然看不清,可是用车灯一打,立刻就反射出明亮的光来。经过十好几个这种道标,吴朝阳发现了一个问题。汽车兵们只要看到这些道标就会开始转向。而且总能很好的找对方向。
“这是怎么回事?”等汽车兵开始走上比较直的道路之后,吴朝阳忍不住问。
“道标在右边出现,角度向左,就是在告诉我们要向左转。在左边出现,角度向右,这是告诉我们左边不能去,需要向右转。”汽车兵们已经有了比较丰富的经验,随口就答道。
仅仅是这一句话,身为骑兵的吴朝阳就感受到了汽车兵们真的是技术兵种,插个标志杆都这么有讲究。不过吴朝阳也没有如此坦率的称赞,他问道:“怎么确定哪些杆子不会被人拔走?”
“每隔多远插一根杆子有规定。如果看不到,那就需要非常注意才行。”汽车兵答道。
这下吴朝阳无语了,他一时间只是考虑到了这种杆子的引导作用,却忽略了这种杆子的警示效果。
等天色微亮之时,骑兵们已经在十几公里的道路上排开了侦查序列,在望远镜里面已经能影绰绰看到骑兵们的身影。对马匹做了最后检查的时候,吴朝阳希望两三天之内就能完成行军。他的爱驹是一匹额头上有一块白色星型毛发的枣红马,因为有卡车拉的行军厨房,灶具不缺。马匹除了有烧开的水可以饮用之外,甚至能用热水给马匹简单冲洗一下。即便如此,这匹良种枣红马也明显瘦了,毛皮远没有出发前的光亮。溅到皮毛上的泥水污渍可不是简单刷洗一下就能清洗干净的。
把自己的雨披脱下来给仔细盖在枣红马身上,吴朝阳靠在枣红马旁边给自己点了根烟。也许是冬天太冷,或者是香烟的刺激,枣红马抬起头连打了几个响鼻。吴朝阳能够感到自己的爱驹毛皮下的结实肌肉,以及从毛皮散发出的热量。再看那些汽车毫不在意的带着满车斑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