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西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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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西宁王- 第2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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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群臣们望向光王的目光发生了巨大变化,崇敬之外,更多了几分畏惧。

    只有一个人例外,杨昊,他的目光一直是盯着自己的,目光沉静如水,似乎在说:陛下,你消瘦了,你的面色也红润的古怪。

    当然是有古怪啦,朕这张红润的脸是王拂儿用胭脂画出来的,你要是看到朕的脸色,保管吓的你屁股尿流。

    想到这样开心的事,李炎胆气愈发豪壮。

    群臣举杯为皇帝贺,他就饮了一杯。然后他对皇叔李忱说:“朝堂上皇叔替朕监国分忧,今日饮宴也为朕分忧吧。”光王领命如仪。

    皇帝金口玉言,从那一刻起,光王李忱就成为监国皇储。

    不久,大明宫就正式诏告天下册封光王李忱为皇太叔。

    皇储确立,他的心安定多了,精神一松懈,身体就全垮了。

    现在他只能靠仙丹活着了,仙丹吃的越多,病的越重,越重就得越吃,终于李炎明白仙丹救不了他的病,赵归真没有度他成仙,直接把他度成了鬼。

    他很想下道诏书,把剩下的几盆仙丹统统赏赵归真吃了,让人看着他吃,不吃喂他吃,看看赵半仙能不能吃成神仙。但他还是忍住了,天下臣工谁不知道自己信奉三清,临了临了却跟三清门人翻了脸,这不是等于自个承认让人给骗了吗?

    朕是天子,是神仙,神仙怎么会被一个半仙给骗子,让朕找谁说理去?

    他一天天地衰弱下去,他耳鸣、眼花,心悸,常出现幻觉、幻听,他整日整宿地流汗,一会冷汗,一会热汗,擦也擦不尽。他现在怕光、怕冷、怕热,怕红的颜色,总之什么都怕。

    也不敢听太响的声音,不要说去乐坊了,就是身边太监说话大点,他也要惊出一身冷汗。太监们已经都踮起脚尖走路了,像捕猎时的猫一样,可在他听来还是山崩地裂般的巨响。

    终于,他发现即便身边一个人也没有,那巨响声也仍在耳畔。

    赵归真说这是仙界的钟鼓之音,恭喜陛下,您要升天了。

    去你姥姥的,朕要升天,一定把你带着。

    又过了一年,会昌六年,做了整整五年皇帝的李炎现在什么人也不想见,非见不可的,如宰相李德裕,则必须驻足在两丈外的珠帘边上,细声慢语地说,声音大了惊着皇帝,太小皇帝又听不真,逼的这位性格豪迈的宰相,每每急出一身的热汗。

    现在能穿过这道珠帘的只有三个人:赵归真、李好古和王拂儿。

    赵归真服侍他吃仙丹,为他早登仙境做准备,李好古得不停地为他擦汗、换衣裳,只有王拂儿跪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瞪着一双憔悴的大眼睛爱意绵绵地望着他。

    “朕要登仙境了,爱妃,这个世上朕最舍不下的就是你呀。”

    “陛下好狠的心,您上天为何不带着臣妾呢。”

    “唉,都说天上好,可朕以为天上也未必就比人间好,待朕先去打个头阵,真的好再下界来度你去。”

    “陛下爱护之意,臣妾心领了。陛下登天之日,臣妾必追随而去。望陛下不要嫌弃。”

    李炎颤抖着握住她的手,满脸是汗,心里却很畅快,他对赵归真吼道:“望神仙再赐仙丹一粒,我与爱妃同登仙境。”

    哈哈,李炎爽朗的笑声飞出大明宫,回荡在长安的夜空。

    这笑声飞跃了大明宫高高的宫墙,隔着几里路,飞入西宁郡王府,飞入杨昊的耳朵里。

    杨昊正在小书房看书时,忽感头晕目眩,就趴在书桌上打了个盹,刚刚合眼,就听汪春一路哭喊着跑了进来,哭倒在地道:“陛下驾崩了,陛下驾崩了。”

    杨昊悚然而起,披衣急出,走没两步,忽见一骑迎面而来,身穿道袍,披散头发,伟岸的胸怀里依偎着一个美妙女子。

    望见杨昊手忙脚乱的样子,来人笑道:“杨卿,朕已经登天界,你向那里去?”

    杨昊悚然而惊,却见披发道人是李炎,依偎在他怀里的则是王拂儿,忙拜伏在地,道:“陛下,您就不要逗弄下臣了,这大冷的天,冻坏了如何是好。”

    李炎闻言哈哈大笑,直斥杨昊说俗。

    王拂儿笑的如花绽放,道:“郡王,谁逗你玩呢,你瞧清楚了,我们可有影子。”

    杨昊往地上一看果然人马俱无影,惊叫道:“他娘的,这世上难道真有鬼吗?老子今晚是怎么了?竟然撞鬼了。”

    李炎道:“爱卿勿惊怪,世上是真有神仙的,朕信了一辈子,可就在不久前又动摇了,真是可笑!你一个俗人不信也罢,朕不怪你。朕此来就是跟卿道个别。你与他们不同,你有慧根,终能明白‘舍得’之理。好啦,朕不跟你多说了,朕要带着爱妃逍遥自在去了。”

    真是说走就走,杨昊再抬头的时候,李炎和王拂儿已经渐行渐远,马蹄得得,衣带飘飘,好一对神仙眷侣。

    “醒醒醒醒……”

    杨昊还在神驰神往,却被张莺莺摇醒了,他骤然出了身冷汗,原来是做了一场梦。

    清冷的灯烛下,小书房里已经多了两个人,一个是汪春,一个是衣扬,都哭的泪人一样。杨昊望了眼张莺莺,见她的眼圈也是红红的,不解地问:“你们怎么啦?”

    汪春泣道:“宫里刚刚传来消息,陛下驾崩了。”

    杨昊闻言愣怔了半晌,不悲反笑,对三人道:“陛下不是驾崩了,陛下带着王才人登天去了。好一对逍遥自在的神仙眷侣,让人羡慕啊。”

    此言一出,轮到汪春和衣扬吃惊了,宫里只传出皇帝驾崩的噩耗,暂时还没有嫔妃殉情的消息,郡王是从何而知。

    ———

79.脱身计

    草原上的草刚刚泛黄时,一支商队正穿行在茫茫草原向位于漠北的大石城行去,这支商队约有两千人,在草原上算是比较庞大的一支,与其他商队不同,这支商队的卫兵非常多,总计不下八百人。

    护卫们虽衣着五花八门,但精气神如一,那马也都是清一色的河西军马,稍有阅历的人都不难看出这其实是一支久经战阵的精锐骑军。

    大石城的城主控制着这片绵延万里的草原,虽然盗匪仍然不绝,但凡去往大石城的商队都是安全的,只须有十几个健壮的佣兵防备那些小股的不成气候的散兵游勇即可。

    稍成气候的马匪断不敢劫持去往大石城的商队,任何对城主朋友不敬之举都意味着灭顶之灾立刻就会降临。而小股盗匪亦民亦匪,纵然天可汗在世,也是不能禁绝的。

    在商队正中央的一辆马车上,一个契丹人打扮的年轻人悠闲地半躺着,他的身边守着一位契丹装束的清丽女子,正不间断地把甘甜的橘子放进他嘴里。虽然她已经剥的很快,但还是被年轻人不停地催促。

    那女子终于有些恼了,她把一个只剥了一半的桔子整个儿塞到年轻人的嘴里,发狠道:“吃吃吃,一路吃了多少个了,真是比皇帝都难伺候。”

    年轻人闻言哈哈大笑,坐起身来,望着美貌女子长长的指甲,心疼地说:“你看,我怎么说呢,这样的粗活你做不来的,你还不信。怎么样,跟我到大漠来不比你在皇宫大内受用吧。”

    女子转嗔为喜,笑道:“行啦,我不会让你看我笑话的,你要吃,我剥给你就是。”

    她又拿起一个桔子,灵巧地剥去了皮,年轻人张着嘴正等着她来装填呢,她却把手一转,放进了自己的嘴里。年轻人笑道:“好呀,莺莺也知道淘气啦。”

    说着他就伸过头来往她嘴上凑,来抢,女子咯咯直笑,一面抵挡他,一面加急把桔子嚼碎咽下。

    闹够了,年轻人握着她的手,抚摸着纤纤玉指,喟然一叹,说:“放着宫里的荣华不要,为何要跟着我亡命天涯呢?”

    女子想了想,说:“陛下带着王妃做神仙眷侣去了,我没那份造化,做不成神仙。凡人的生命总有限,一句话,我玩够了,想换个活法。”

    年轻男子道:“我原以为你是个醉心功利的人,没想到,你能有这样的见识。”

    清丽女子瞪大了眼,说:“天呐,这句话本该是我说的。我也没想到,你会那么做。”

    年轻人道:“我做了什么令莺莺小姐都佩服呀。”

    女子道:“自从你放弃了政务堂大判事的宝座,我就挺佩服你的。等到你不计利害,以霹雳手段一举剪除大唐的毒瘤,我就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年轻人道:“是死心塌地的佩服。”

    女子嫣然笑道:“死心塌地,五体投地。”

    年轻人啧啧嘴道:“就为这个?”

    “不行么,依我看,这是勇气、智谋和高贵品质的完美结合,缺一不可的。”

    年轻人摇摇头,微微一笑,说:“没你说的那么玄乎,有颗良心足矣。”

    美丽女子将头靠在他肩上,说:“不管怎么说,我的郎君都是天下第一等的大英雄。妾身对你只有崇拜。”

    年轻人道:“君子不敢专美,你要是因为这事崇拜我,还有个人你也要崇拜一下。”

    “谁?”女子瞪着美丽的大眼睛问道,旋即似有所悟道:“你是说陛下。”

    得到正面回应后,美丽女子默默点点头:“所以他能成神仙。”

    这对青年男女,男的是杨昊,女的是张莺莺,现在是会昌六年七月底,距离李炎驾崩足足过去了四个月。这四个月在杨昊看来简直比四年都长,在张莺莺看来,则比她经历过的所有苦难都要难熬。这四个月里她突然长大了,终于明白了自己所追求之物为何。

    离大石城越来越近了,茫茫草原上不时遇到远来的商队,彼此都友好地打着招呼。张莺莺痴痴地望着那些古怪的骆驼,常常发上一阵呆。杨昊把手按在她背上,问:“你想家了。”张莺莺把他的胳膊夹在腋下,掰扯他的手指玩。

    她有些失落地说:“他们看起来都很快乐,可是大石城真是一个快乐之城吗?”

    杨昊用鼻子触碰她的耳朵,在她脖子上哈气,弄的她痒酥酥的,咯咯直笑。

    “是否是快乐,在于我们自己。”他知道张莺莺此问还有更深一层意思,就继续解释道:“一年前,渤海国遣使入京,使者曾秘密找过我,他给了我一封书信,信是一位故旧写来的。许多年前她曾像你一样,是我最得力的助手,后来她去了东方,他的主人把她奉献给渤海郡王。她是个聪明能干的人,终于脱颖而出,成为国王得力的女宰相,她为国王生了个儿子,被立为太子,又做了国王,母凭子贵,她做了摄政太后,但她的地位并不稳固,她恐遭致灭门惨祸,因此就给我写了封信。”

    张莺莺把杨昊的手抓的更紧了,“你打算怎么帮她呢。”她喃喃问道。

    “我召大石城的城主大支迩秘密来长安,跟他说东方的渤海国正值内乱,他们的太后请我出兵帮她稳住儿子的王位,我准备答应,你愿不愿意去。他说‘我闻渤海国有兵四十万,我部只区区十万不到,万里远征,能取胜吗?若劳师远征而无果,岂不是做了赔本的买卖?’”

    张莺莺笑了一声:“这位大支迩城主满脑子都是生意经。”

    杨昊道:“他才不是个生意人呢,他只是有些担心远征不利。我为了打消他的顾虑,就跟他说‘渤海若真有四十万精兵,如何肯臣服大唐,受辽东节度使的节制?他若真有精兵四十万,就算不敢进犯大唐,灭一个高丽国,岂非绰绰有余,何必每年向高丽王进贡?他不过是个寡兵少民的化外之邦。我派人仔细查勘过,他的国内有十六部族,部族兵共计十五万,互相不能统属。此番我若出征,他其中四万人将会归附,六万人会按兵不动,能做你对手的不过五万人。你若是破不了他,那是天不助你。’”

    张莺莺说:“你呀,满嘴谎言,他肯信吗?”

    杨昊道:“他怎么不信,我说的也不尽是虚言,内寺坊的确勘察过渤海地形。”张莺莺闻言转过身来,脸贴着脸,咄咄逼人地问道:“我看你居心不良,你好好的勘察人家地形做什么,准备灭了渤海,抢她回来做夫人吗?”

    杨昊揽着她纤细的腰肢,一本正经地说:“我还真这样想过。说起来她真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儿呢,几乎不比你差多少。”

    张莺莺扑闪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说:“你不是要抢她回来做妻子,你是想去渤海做她的丈夫,我说的对不对。”杨昊用头抵着张莺莺的头,感慨地说道:“人生得一知己,死也知足了。”张莺莺冷哼一声,悠悠说道:“我就知道你不怀好意。”

    她生气的时候别有一番风情,惹得杨昊心悸蠢动。

    张莺莺见他不怀好意,忙岔话道:“后来呢,你出兵助她了吗?大支迩城主肯去吗?”

    “去了,他说‘大统领如此说,这场东征的功劳非我莫属了。不过我的部属只擅长野战,若他有城池,我却不知如何对付,祈请大统领另遣一位擅攻城的上将军与我同行。’我说‘这个我已经为你想好了,让余炎炉与你同行如何?你为征东大元帅,他做副帅。将来是灭他国,还是立她母子,你们可择机而定。若灭了她的国,你们不可害她母子,厚待他的族人,将他母亲送来给我。你若愿守,则国归你,让他回来;你若不愿,则令他驻守,你仍旧回来。’”

    张莺莺听了这话,眼神黯淡下来,她伏在杨昊怀里,说:“你的选择是对的,人一旦在那个位置,只能无情无义了。”又说,“你支走了他,大石城里还有什么人驻守。”

    杨昊道:“东征大军共有契丹、回鹘、奚人马步军四万四千人,余炎炉的烈火营主力马步军八千人,共计五万两千人,号称十万,去年八月底在大石城誓师出征,大石城现有两万驻军,分属五军,主将是穆红和闵籁。”

    车厢里安静下来,张莺莺伏在杨昊怀里一动不动,杨昊以为她倦了,正要劝她躺一会,忽闻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响,只见一支马队呼啸着而来,人数约有三十人。

    杨昊并无一丝一毫的惊慌,负责殿后的警卫必定是验明了正身才放过来的。

    马队近了,领头的是七个女骑士。

    杨昊欣喜地叫道:“莺莺,热心的欣欣古尔录来迎接你了。”

    女子却怏怏不乐,撒娇地说:“我宁愿她不来。”

    杨昊的马车单独出列,欣欣古尔录已经勒住马,她看到丈夫从马车上下来,正深情地望着她,她的心都醉了,她不等马站稳就跳了下来,饶是她骑术精湛,也差点跌了一跤,她张开双臂,呼喊着奔向她的丈夫。

    但喜悦的心情立刻坠入冰窟,她望见丈夫笑盈盈地从车上又牵下了一个姑娘,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来者不善,这个负心的汉子。她陡然停住脚步,怒视着杨昊。

    杨昊向她招手:“我快乐的小鹿,你怎么不动了?”

    欣欣古尔录把嘴唇一咬,转身跑到杨美马前,从马背的行李里抽出一根棒子,怒气冲冲地奔那个女人去了,女人慌忙躲在杨昊身后,祈求庇护,这让她更加恼火。

    她举起棒子,恼羞成怒地冲了过去。

    杨昊一把抓住她的棒子,劈手夺了过去,冲她吼道:“悍妇,你又要做什么?”

    她把眼一瞪:“你休管,我要用皇帝的棒子打走这个唐人狐狸精。”

    杨昊笑了,说:“狐狸精?谁是狐狸精?你看清楚了,她也是个契丹人,你拿大唐皇帝赐的棒子打契丹人的狐狸精,合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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