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吗?”见他吃得滴水不剩,她笑颜逐开地问。
“瞧他那副馋相,不好吃才怪。”大伙替他回答。
“谢谢。”
沈正修匆匆地擦拭了嘴后,站起来。“我该出去了。”
“我也去。”王雅云立即说。
“不行。”他断然地说:“我是办公事。”
“我又不妨碍你,也不支薪。”她转身面向众人。“我能加入义警的行列吗?”
“可以。”又是异口同声。“你尽管跟着去,我们欢迎你的加入。”
“他们都同意了,你还有何话说?”她双手挑战地放在腰上。“从这刻起,我是你的副手了。”
在众人的造势下,沈正修不得不让她跟随着自己坐上警车。
“怎不骑摩托车?”她问。
“待会会有场追逐战,你不怕吗?”他有意吓她。“现在下车还来得及。”
“我才不怕,有你在,再凶恶的歹徒也会望风而逃。”她对他的信赖溢于言表。“有你在身边,我安心得很。”
她是因为他救过她,而将他视为英雄地跟着他?
“我对自己却没有你那么大的信心。”他仍希望她改变心意。“有这么空闲的总经理吗?”
“我已经将职权交给妹妹了。”王雅云伸展著双手。“从现在开始,我可以偷闲地过一下自己想过的人生。”
“你想过的生活绝不会是包括随时皆有可能遇上危险的官兵捉强盗的生活。”他没有开动车子。“想清楚了没?”
“我想得很清楚了。”她敲了下方向盘。“开车吧?”
“为什么要跟来?”他百思不解。“你的生活多采多姿,何须跟着我无趣。”
“错了。我的生活一点也不像你说的多采多姿,何况你的工作并不无趣。”
“别因我救你,就将我视为英雄人物。”他提醒她。“我们是生活在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的两个人。”
“我不管你的世界、我的世界。”她看着前方。“我只知我们遇上了,是老天的恶作剧,使我想见你、跟着你,纵使你一再躲著我。”
沈正修被她无饰的坦言,震惊得无法言语!说他不喜欢她是假的,但他必须压抑自己远离她……也曾有张美丽的脸孔,誓言旦旦地跟着他到天涯海角,而后呢?不能,他不想再次吞噬苦果——他很清楚地知道,此次的果将会更苦、更痛,是他无力承担的,可是在接触到她祈望的脸时,他的决心立刻被抛开。
沈正修咬了咬牙。“就让我们疯狂一次吧!”
真的是疯狂。
他将车子开得飞速,往山上的道路急驶,她没有惊慌的表现,任由他开着。雨不知何时落起,愈往山中雨势愈下愈大,雾气也愈聚越浓,他仍没放慢车速的打算,直至她轻声地说了一句。
“前面若是天堂,我也愿意与你一同前往。”
声音虽细,却令他陡然一惊地猛然煞住车,周遭已完全被雾气笼罩住,看不清前方。
“你超速。”她语气轻松。
他头额有汗。“你要开我罚单吗?没想到自己执法却犯法。”
“人生何必太认真。”她嫣然一笑。“偶尔轻松一下又何妨?”
“不一样,我是个执法者,自己违法如何能义正辞严地说话。”
“你对生活的态度太严谨了。”她不赞同。“人不是机械,需要适度地释放自己。”
“还敢坐我的车吗?”
“为什么不?我觉得很过瘾,人有时候该发泄一下。”她看向窗外,发出赞叹之辞。“我觉得像置身于天堂中。”
“这儿是天堂的话,你就是最美丽的天使。”他轻轻地说。
长发飘逸的她,在迷雾中,看起来美如天使,王雅云回过头看他。
“美丽的天使可以向她的王子要求一个愿望吗?”她颤声地说。
没问她的愿望是什么?她脸上已写得很清楚,未想及后果,沈正修的身体靠向她。她双手主动地捧着他的脸,迎上他坚毅的唇。他吸吮着她灵巧的舌头,一股渴望使他想要更多,他的手插入她浓密的秀发,沿着她的唇而下地吻上她白哲的脖子、耳朵。彼此都可以听到对方急剧的心跳声及喘息声,在他强烈的攻击下,她迷乱地紧抱着他,感受他结实的胸膛所带来的安全感。是了,就是这个胸膛,强壮有力得使她免于惧怕,他们忘我地拥紧彼此,直至车后响起一阵刺耳的喇叭声,与一道亮光照了过来,才将他们从迷醉中拉回来。
沈正修立即松开她,将车子驶离。他打开车窗,想让冷冽的空气消褪心中犹存的激情。雾气由车窗中漫入,很快地,他们融入雾中,见不到对方。
“我能进入你的世界吗?”她问。
“我的世界不适合你。”
他们看不到对方,较能自在地交谈。
“你断言太早,给我时间试试。”她请求。“不要一下子就否定。”
不能有开端,否则他将会再次撞得满身疮痍。已经有过前例,他不会再傻得犯同样的错误——即使知道此生将因错过她而遗憾。
“我不是你想换胃口、愚弄的对象,玩够了的话,就到此为止。”
他冰冷的话教她难以置信,方才的感觉那么美好,他一点都不觉得?
可恨,他竟全然不在乎她。
“我并不想愚弄你。”她忿忿地说。“我还没那么好的兴致。”
“那很好。”他淡然地说:“以后你可以让我过清闲的日子吗?”
可恶,若非四周被浓雾笼罩而看不清,她会将他冰冷的脸打热。
“恐怕你将失望。”她以同样的淡然口气说:“我没愚弄你,是因为我是认真的。”
“几天的认真?三天?五天?还是一星期?”他尖一可地说。“小姐,我没空闲奉陪。”
她大叫了声。“停车。”
沈正修顺从地停住。
“不玩了?”
“才不,我不但要玩,而且要继续地玩下去,我只是想看清楚你。”王雅云打开车内的灯,眼光炙炙地盯著他。“我要你老实、没有丝毫虚假地回答我,你对我真没有一丝好感?”
“没有。”他眼睛看着前方的玻璃。
王雅云将他的头转向自己,让他无法躲避。
“说真话,再告诉我一遍。”
“没——”只说了字,他眼睛与她对上。“好吧!就算有好感,又能如何?”
“只要你不讨厌我,就好办了。”她愉悦地笑开。“我们可以交往。”
他重重地摇头。“不要再来找我。”
“你说你不讨厌我的。”
“这不是讨厌与否的问题,而是我没有余力去支撑这场没有结果的恋……”他想说恋情,但他们之间似乎尚未达至此境。“所带来的后果。”
“你又以何根据说不会有结果?”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我不想蒙骗自己。”他实际地说:“住惯了华屋、华厦,过惯了锦衣玉食,你能咽得下我的微薄薪水所能支付的恐怕连你家狗食都不如的食物吗?”
说至此,沈正修看见她眼中、眉上、唇上全是深深的笑意,莫名其妙地问:“有什么不对?”
“你是在向我求婚吗?”她的声音柔柔的。“需要我的答案吗?”
“哦!”他低吟了声。“你真是我命中的克星。”
王雅云的笑意逐开。“这是表示你同意让我跟着你喽!”
该不该就此放弃?
王依雯瞪着电话,不断地与自己交战,该不该打?该不该对自己的渴念投降?她几度伸出手,又感不妥地缩回。不能!她已为他花太多的时间。
“在运动手臂吗?”
一个早上,王雅云已好几次见她的手放在电话上,又缩了回来,最后实在忍不住地出声。
“活动一下筋骨。”她不自在地收回心神,低下头工作。
“需要我来吗?”王雅云问。
“什么?”
“不懂吗?”王雅云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张闵凯吗?是我,王雅云,好久不见,问我找你有何事?是有件事想问你,你喜欢我妹妹吗?她是谁?你不清楚,笨蛋,相处那么久竟不知道,她就是你的秘书王依雯,喜不喜欢她?什么?你说大声点……”
王依雯在旁心急地挥手阻止,王雅云没看她,继续往下说:“你是说喜欢,你喜欢她最好不过了,快点过来将她娶回去,免得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要问她的意见?不用啦!我可以替她做主,行啦……”
怕她说得太直接,王依雯将她手中的电话拿过来,放在耳朵一听只听电话那头传来张妈不明所以的声音。
“雅云,你在搞什么鬼,说了半天全听不懂……”
王依雯松了口气后,好气又好笑地对著电话筒说。“张妈,姐姐和你开玩笑,回去罚她不准吃饭。”
她挂回电话。
王雅云身体靠向后,双手互抱在胸前,似笑非笑的。
“需要我代劳吗?”
她坐回椅子。
“省了吧!你让我血压遽升,像你那种讲法,不把他吓昏才怪。”
“这叫快刀斩乱麻,何必罗罗嗉嗉的一大堆,到头来还是找不到头绪。”
“毋需再扯上他。”王依雯指著头。“我已经将他从这儿驱逐出境了。”
“你自己信吗?”王雅云反问。“我想连你自己也无法信服对不?”
“我已决定不再去想。”
“你的决心有多大?”王雅云指出。“何以整个早上,我见你不停地与你的决心奋战?”
“我赢了不是吗?”她的笔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我并未付诸行动。”
“你要真有行动还好些,苦就苦在拚命压抑,不得解放。”
“我没有你的勇气十足。”
想到自己近来赖定沈正修的行为,王雅云笑出声。
“何不学学我?”
“勇气也须有回应,在对方也喜欢的情况下,才能奏效。”
“怎会如此?你的信心真的让风给吹走了?”王雅云面容一肃。“我希望能再见到那位自信满满、神采焕发的妹妹。”
“不要为我操心,我很能照顾自己。”
“果真如此的话,敢不敢接受一项挑战。”
“挑战?”
“今晚有个婚宴,和我一定去。”
王依雯失笑。“这也叫挑战。”
“要是张闵凯也在场呢?算不算?”
王依雯呼吸一岔。“不去!”
“你不敢接受挑战?”王雅云激她。“怕他?还是不敢面对自己?”
“我不去。”她不受激。“算我怕他,也怕面对自己。”
“你一定得去。”王雅云不愿她一迳地闪躲。“或者你要我质问他,将我神采奕奕的妹妹藏去何处了?”
“不要为难我。”她确实怕见他,怕再一次失去自我。
“解决问题最好的方法,就是面对它。只有正视问题的所在,才能走出心中的胡同。”
“所有的道理我都懂,但是我不想做。”她坚持不去。
“原因呢?因为你怕自己仍然喜欢他,仍受制于他的影响?”
“全是。”王依雯不否认。“当我怯懦好了,我不想再把自己投进去。”
“不是投进去,是拉出来。”王雅云这次出乎意外地坚决。“近来你几乎将自己变成工作机器。去面对他,有个结果,好过自我局限。”
“不……”
“别再说不了。今天我们放自己一天假,上美容院去放松一下,晚上我要你成为在场中最美丽的女人。”
她提不起劲。“也赛过新娘?”
“正是。”王雅云兴致勃勃。“要让所有在场的男人移不开眼睛。”
第五章
你伤害过多少女人的心?
这是她问他的话,他一直认为好聚好散,分开不会有牵挂,自从廖燕燕提出婚姻后,他即切断与她的一切联系,认为她很快便能恢复过来。他太自以为是了,燕燕伤痛欲绝的模样,他太轻率所造成的,他在不觉中究竟伤害了多少女人?难道真如她所言般,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是他从未真正下过感情,才会冷漠地以为对方亦如是?
而今,面临自己也在啃噬这份忧苦,为什么不留下她的住处?他太轻忽她在自己心中所搅动的波涛有多巨大,这股不停地巴望着她的渴望,让他害怕极了,若是她不主动找他,他将从此失去她的芳踪——我不勉强你告诉我你住的地方,只求在想起我时,给我电话——这是什么话,若是她不再想起他,该怎么办?
今晚的场合是他最不想参加,却又不得不来。整间酒店被包下,席开三、四百桌,到处挤满了道贺的人。嘈杂、喧哗的声音,令他感到头疼,虽挑选了最后端的桌子,还是无法避免。
“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
不停地,有人追问同样的问题,这已成了寒暄的话题,张闵凯回答得口干舌燥了。
今晚是他伯父最小的儿子的结婚宴喜,他与今天的新郎倌是从小一起玩大的堂兄弟,因而纵使再不喜欢这种闹烘烘的场面,他也得来。
“闵凯,怎躲在这?”今晚的新郎倌朝他走来。“我四处找不到你,还以为你不来呢!”
“你的大喜之日,我怎敢没到。”他握著新郎倌的手。“恭喜你了。”
“何时轮到你?”
又是相同的问题。
“能不能换个新话题?”他叹气。“我今晚已被这问题轰得都快爆开了。”
新郎倌大笑。“那么,换另一个说法,有美丽的女人在找你。”
“别提女人了。”张闵凯的声音懒洋洋的。“我想清闲一阵子。”
“怎样的清闲法啊?”一个娇脆的声音在他身后问。
张闵凯回转过头,身穿白色礼服的王雅云,双手叉腰——与她高雅的装扮很不协调,一副来势不善的模样。
“我帮你找到人了。”新郎倌说。
“谢啦!”
有人叫唤新郎。
“你们慢慢聊。”他说了一声,走开招呼其他的宾客。
“你找我?”张闵凯问。
“正是。”王雅云拉开他身边的椅子坐下。“我有事想请教。”
“说吧!虽然我觉得你不像是请教,反倒像是质问。”
“是请教也好,是质问也行。”她盯着他。“我想知道你对王依雯的感觉如何?”
王雅云直截了当地问。
他闲散的身体,坐直起来。“你知道她在哪里?快告诉我。”
“是我问你,不是你来问我,喜欢她吗?”
张闵凯不习惯在别人面前坦诚自己。
“没有告诉你的必要,你不嫌太多事了些。”
“她现在在我那做事,我有权知道她的一切。”
她在为王雅云工作,太好了,他正愁找不到她,总算有她的消息了。张闵凯没让高兴形于色,却皱起眉头。
“她会择你而弃我,不会吧?我自认为要比你善于待人些。”
“我听到的可不是如此——”她穷追不舍。“你还没回答我的问话,喜欢她吗?”
“我不想回答。”
“你不想知道她在何处?”
“想。”知道她在王雅云处,便不难找她。“你会告诉我吗?”
“这就得看你能否赢得了吕建豪。”
“吕建豪?”
“王依雯为我工作的时间虽然不长,我对她的工作能力满意极了,可惜——”她停住。
他等着她往下说。
“可惜啊!”王雅云重重地叹气。“她将另谋他就。”
张闵凯反应快速。“为吕建豪工作?”
“不错,就是他。”
“不行!”他立即反对。“不能让她去。”
“为什么不?他付的薪水比我高上好几倍,王依雯的能力虽强,但同样的价钱,我可以请好几个人,没必要为她多花钱。”
“她绝对值得高价。”他有些坐不住。“她可以为你工作、为任何人工作,就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