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官运来了 1
百川城的人民路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流熙攘。
上午十一点左右，关新仁就站在人民路与通往区大礼堂那条支路的交叉口处，眼望着通往区大礼堂的那条支路。
不一会儿，蒋斯亮的身影出现在那条支路上。关新仁眼睛一亮，他所期望的人终于出现了。
蒋斯亮从那条支路上走到岔路口，关新仁急忙迎上去，问：“结果怎么样？”
蒋斯亮平静地说：“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
“是啊。”
关新仁听蒋斯亮用这样的口气跟自己说话，心里便揣测到，蒋斯亮在这次选举中落选了，便安慰道：“要顺其自然，别难过，你从政的时间不长，怎么竞选得过那些老资格的局长、主任呢？尽管没选上，你那个文化局长的位置还是稳当的。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你一定不要往心里去啊！”
蒋斯亮听了这番话，知道关新仁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心里感到十分好笑。本来，自己用平静的语气、用“不怎么样”那句话告诉他，是想谦虚一些，不要因为竞选成功就大势张扬，给人们造成一种趾高气扬、忘乎所以不好影响。没想到，关新仁却从另一个方面去理解自己用平静的语气说出的谦虚的话！
蒋斯亮打算向关新仁告诉事情的真相，但转念一想，还是不告诉为好，事情的真相迟早他都会知道的。关新仁误解自己的话，也情有可原。因为在当前这样的环境下，在对干部的选拔上，虽然中央已经制定了“革命化、知识化、年轻化”政策，许多地方都在认真贯彻执行，但在人们的观念中，依然还存在着论资排辈的思想。自己原先是一名普通的教师，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就什为区里的文化局长，自己是中央干部选拔政策的受益者，走的是一条干部什迁的快车道，一些人对此颇有微词，现在又由组织提名推荐为副区长的候选人，落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仅仅是关新仁听了自己那样的话会误解，就是其他人听了自己那样的话也会误解。
关新仁见蒋斯亮不说话，又关切地问：“选举会议已经结束了，现在你去哪？”
“去办公室一下，还有几件事需要我去处理。”
“十一点都过了，你应当回家。有事下午去处理嘛。”
“下午人代会闭幕，我不能缺席。你有事，你去忙吧。”蒋斯亮说完，就往人民路西头的区文化局机关走去。
关新仁望着蒋斯亮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这个人啊，对工作就是这样认真！”
关新仁想，蒋斯亮落选了，尽管表面上看去很平静，心里一定不好受，自己作为他的大舅哥，不仅自己要宽慰他，还要动员其他亲近的人宽慰他。关新仁首先想到的是蒋斯亮的妻子——自己的妹妹关爱琴，于是穿过人民路的大街，到对面的邮政所里的电话间，给关爱琴打起了电话。
关爱琴在区农业银行的人民路储蓄所里当会计，今天下午十二点半上班，上午在家休息。她刚去菜市场买菜回来，现在正在厨房做午饭，听到客厅的电话响，便跑去接听。
关新仁郑重其事地说：“妹妹呀，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你要听好啊。”
“哥哥，你说吧，我听着呢！”
“斯亮在这次选举中落选了。”
“你怎么知道的？”
关新仁告诉妹妹：“刚才，我在人民路到区大礼堂那条小路的岔路口上碰到他。我估计区人大的选举会在十一点左右结束，是专门在那里等他的，想尽快知道选举结果。”
“他告诉你他落选了？”
“他没有直接告诉，但听那说话的口气，看那脸上的表情，就知道是落选了。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也不好多问，怕触动了他的伤痛，他心里更加难过。”
“斯亮现在到哪里去了？”
“到他的办公室处理事去了，如果吃中午饭的时候他还没有回去，你要打电话去叫他。”
关爱琴说：“哥哥，谢谢你这样关心斯亮。”
“谁叫他是我的妹夫呢？我都不关心谁关心！”关新仁嘱咐道，“斯亮心情不好，你要多劝劝他，多给他一些体贴，多给他一些关爱，多给他一些温暖，让他尽快地从落选的阴影中走出来，恢复正常，做好工作，创造新的机会。”
“我知道了，哥哥。”
“那好吧，我就不多说了。”
“好的。”关爱琴放下电话，回到厨房继续做饭。她一边做饭一边想，斯亮是不是真的落选了呢？哥哥又没有听斯亮亲口告诉，仅凭那说话的口气、那脸上的表情，就判断落选了，未免有失偏颇。但察言观色，也是了解人的一种方法，兴许斯亮真的落选了呢！不管他落选还是当选，自己作为妻子，都应该体贴、关爱他，给他家的温暖。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地就把饭做好了。
蒋斯亮还没有回来。
关爱琴按照哥哥关新仁的嘱咐，把电话打到了蒋斯亮的办公室里。关爱琴假装若无其事地问：“饭做好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吃饭？”
“还有一点事，很快就处理完了，我马上就回去。”
“那我等你哈。”
“不用等了，你十二点半要上班，你先吃吧。”
关爱琴还是憋不住，又问了一句：“斯亮，你没事吧？”
“没事，你先吃饭。”蒋斯亮挂断了电话。
关爱琴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一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在任何情况下，他都不会把困难告诉妻子和孩子，让妻子和孩子去分担。他不但不让妻子和孩子给予自己具体的帮助，就是在精神上也不让妻子和孩子受到拖累。关爱琴想，哥哥刚才告诉自己的这个情况，丈夫是不是又要一个人硬扛呢？想到这里，关爱琴觉得自己更应该给丈夫多一些体贴、关爱和温暖。
关爱琴看看客厅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接近十二点，分针已经指向五十分。丈夫还没有回来。她不得不走进厨房，拿了一只碗，舀了一碗饭，再在饭上添了一些菜，端到客厅兼餐厅的小木圆桌上吃起来。
关爱琴吃完饭，丈夫还是没有回来。心里道，这个人啊，工作起来把什么事情都会给忘了。她便走进厨房，洗了自己用过的碗筷，放好，然后把饭菜热在锅里，才准备去上班。她刚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走进书房，拿起纸和笔，写了一张便条，放到餐厅的小木圆桌上，用笔压住，才走出门去。
蒋斯亮回到家里，感到肚子有些饿了，便到餐厅，往小木圆桌上望去，看妻子给自己留的什么饭菜。映入自己眼帘的，却是那支笔和压在笔下的便条。他拿起那张便条，只见上面写着几行娟秀的字：
斯亮：
我怕饭菜凉了，热在锅里。不要忘了下午区人代会的闭
幕式，两点半要准时参加。竞选副区长的事，不要放在心里。
落选、当选与否，都要用一颗平常的心去对待。其它的事，
晚上回家再谈。
爱琴
3月12日
看过便条，蒋斯亮心里感到十分温暖，那便条的字里行间，充满了妻子对自己的体贴和关爱。他收好便条，然后到厨房去，从锅里端出热着的饭菜，回到餐厅的小木圆桌边坐下，吃起来。他一边吃一边想，自己从一个普通的教师，走到今天，成长为一名颇具影响力的领导干部，实属不易！往事又像过电影一样在脑海里浮现出来。
第一章 官运来了 2
蒋斯亮和妻子关爱琴、女儿蒋蕊正围坐在客厅兼餐厅的小木圆桌上吃晚饭，关新仁走了进来。
蒋蕊放下碗筷，欢快地跑到关新仁身边，拉着关新仁的手，叫道：“舅舅来了，舅舅来吃饭。”
关新仁说：“舅舅我吃过了。”
关爱琴问：“真的吃过了？”
“真的吃过了。”
关爱琴对女儿说：“舅舅是真的吃过了，不要拉了，让舅舅坐下休息。”
听了妈妈的话，蒋蕊放了手，又回到小木圆桌边吃饭。
“我来看看，你们都吃的什么呀？”关新仁跟着外甥女走到小木圆桌边说。
“很简单。”关爱琴笑道，“白稀饭、酥花生米、炒藤藤菜。”
“教师的生活就是这样，很简朴的。”关新仁看了小木圆桌上的那小锑锅里的半锅白稀饭、一碟酥花生米、一盘炒藤藤菜后说，“饭菜虽然简单，但搭配还不错，不但有营养，而且一定可口。”
蒋蕊自豪地说：“今天的晚饭是我爸爸做的。”
“你爸爸真能干。”关新仁跟着夸道。
关爱琴对哥哥说：“我今天上的下班，所以晚饭是斯亮做的。”
蒋蕊继续说：“我爸爸书也教得好。”
“对，小蒋蕊说得对。”关新仁赞同道。
关爱琴对女儿说：“别贫嘴了，快吃饭，吃了出去找小伙伴玩，舅舅找爸爸有事呢。”
蒋蕊端起小瓷碗，“呼呼”地喝着稀饭。
蒋斯亮起身走到靠墙的长竹沙发边，拿走沙发上蒋蕊用的小人书和玩具，请关新仁坐。
关新仁一边落座一边说：“你别管我，你去吃饭。”
“我吃好了。”蒋斯亮一边说，一边挨着关新仁坐下。
蒋蕊吃好了饭，出去了。
关爱琴收拾着桌子和碗筷。
关新仁对蒋斯亮说：“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你要早做准备。”
“什么事？”
“今天下午接到一个通知，区委宣传部和区教育局明天晚上要到我们学院来考察学院的中层干部。在考察中，还要搞*测评，进行*推荐。”
“这事与我无关，我不需要准备。”
“怎么无关？在我们学院，我看与你的关系最大。”
“此话怎讲？”
关新仁分析道：“我们学院的中层干部中，只有一个教务处副主任的职位空缺。凭你的条件，担任这个职务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我有什么条件？”蒋斯亮问。
“你有大学本科的文凭，还发表了教育教学论文，又有科研成果，你讲课很收学生欢迎，教学效果也不错，更有三十五岁以下的年龄，这可是一个优势哈，这些条件都符合选拔领导干部要‘革命化、知识化、年轻化’的‘三化’政策。”关新仁分析了之后，问道，“你说，你有这么好的条件，该不该担任这个职务呀？”
蒋斯亮说：“我可没有这样想过，我的目的就是把书教好。”
关爱琴一边收拾桌子和碗筷，一边听着哥哥和丈夫的谈话。她听丈夫这样说，便搭话道：“我觉得一个人把书教好还不行，还要有更多的人把书教好，你们学校的教学质量才能整体的提高。怎样才能达到这个目的呢？那就需要一个能够把书教好的人去带领其他的人也把书教好。怎样去带领其他人，那就是要担任一定的职务。所以呀，你去担任那个教务处的副主任，意义就大了。不仅不影响你把书教好，还能带领更多的人把书教好。”
妻子的话，让蒋斯亮又一次刮目相看。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经她这么一说，自己还不能不去做。
蒋斯亮便说：“爱琴说的也是这个道理。即使我愿意去担任那个教务处的副主任，可是哥哥你去推荐我，别人会说你任人唯亲。”
关新仁笑道：“我看你是教书给教蒙了。区委宣传部和区教育局来搞*测评，根本不需要我去面对面地推荐，只是再发的推荐表上写上你的名字就行了。”
关爱琴收拾完了桌子和碗筷，坐到小木圆桌的旁边，插话道：“人们常说，举贤不避亲。斯亮有这样好的条件，哥哥你就是当面去跟区委宣传部和区教育局来的人推荐，也是正确的。”
听了妹妹的话，关新仁略有所思，说道：“妹妹你这一说，还提醒了我，区委宣传部和区教育局的人来考察中层干部，不仅要搞测评，进行*推荐，测评推荐之后，还要找人谈话，对测评推荐确定的人选进行再考察，看来我还得当面去推荐。”
“哥哥，那就谢谢你了。”
“谢什么呀谢？我这个学院的党政办主任，也有举贤荐能的职责呀。”
“话虽是这么说，但你对斯亮的关心，我们是知道的。”
“光关心还不够哦。”关新仁叹了口气说，“我在官场呆得久了，看到了许多怪现象，往往一些德才兼备的人不一定会被委以重任。原因是多方面的，上级组织不完全了解情况也是一个重要原因。要实现斯亮担任学院教务处副主任这个目的，还有许多工作要做哟。”
关爱琴问：“要做哪些工作？”
关新仁说：“当务之急是在*测评的时候，斯亮的票数要高，要进入前三名。因为按照按照领导干部选拔任命的政策规定，要提拔一名领导干部，必须有三名后备人选。斯亮的票数进入了前三名，才能够列入上级组织的考察对象，才有希望当上教务处副主任。”
“这么复杂呀？”关爱琴吃惊地问。
“程序就是这样。”关新仁又说，“从表面上看，这个程序是公正的，合理的。但实际情况呢？这个社会太复杂了。德才兼备而人缘欠佳的人，可能不会入围；德才欠佳而人缘不错的人，则可能入围。斯亮呢，一心一意地工作，一心一意地教学，不大注意交往，属于德才兼备而人缘欠佳的这一类人，会不会入围很让人担心啊。我估计上面这个通知的内容已经泄露出去了，胡元华已经在开始做工作了。他做了工作，票数就会很高，斯亮的入围就会受到影响。”
“那怎么办呀？”关爱琴急切地问。
关新仁道：“所以我提前来告诉你们，我们一起来早做准备。”
关爱琴问：“怎样做准备？”
关新仁不慌不忙地说：“我们这个单位是个刚刚升格的单位，虽说是教育学院，实际上只相当于一个中等师范学校，规模不大，人数不多，教职工也只有一百多人。我们先把这一百多人排排队，看哪些与我们关系好的，我们可以事先跟他们打打招呼，示意他们再*测评的时候写斯亮的名字。”
关爱琴着急地说：“斯亮他一个普通的教师，成天只知道教书，谁听他的呀！”
关新仁安慰道：“有我这个当党政办主任的大舅哥在，很多人还是会或多或少地给这个面子的。”
蒋斯亮听到这里，插话道：“如果采用这种不正当的手法去当那个教务处主任，我在教职工大会上公开声明退出竞争。”
关爱琴抢白丈夫道：“你以为天上会平白无故地掉下来馅饼呀？不做点工作行吗？”
关新仁劝道：“你们都不要生气。我们这样做，也是万不得已，现在的社会风气就是这样。如果我们不这样做，别人这样做了，吃亏的不仅仅是斯亮个人，我们学院今后教学质量的提高也会受到影响。所以我们一定要这样做，过去学院的领导们也这样做过，这是一项保障优秀人才脱颖而出的措施。”
关爱琴问丈夫：“你听到哥哥的话没有？吃亏的不仅仅是你个人，你们学院今后教学质量的提高也会受到影响！这样做的目的也不是为了你个人！”
蒋斯亮仍然坚持道：“我认为这样做影响不好，我肯定是不会去做的。”
关爱琴道：“你怕影响不好，你不去做，我去跟关系好的人打招呼，希望他们支持你。”
关新仁笑道：“妹妹你要注意方法，不要做得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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