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简直不可理喻!”轻颜恨不得给她两耳光。都什么时候了,她竟然还来吵闹不休,甚至念念不忘想着如何将责任推到她身上……
“他现在需要休息,我和青山也需要冷静,你若是真的担心他,就立即出去!你不是成日里吃斋念佛么?现在就去佛堂念经,祈求佛祖保佑他平安度过此劫!对,你现在就去,带着后宫里其他女人一起去!没有传唤不许来骄阳殿来捣乱生事!”
简皇后也被彻底激怒了,她指着轻颜的鼻子骂道:“易盈盈,你不过是皇上的妃子,说穿了不过是个妾!我与皇上乃是结发夫妻,十余年的恩爱!我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打理王府,为了他的子嗣宽和大度将你娶进王府,我为他付出了一切,可是你一进门就抢走了他……如今,你竟然仗着他的宠爱就如此大逆不道忤逆我这个正妻,训斥当朝皇后,你有没有将宫规家法放在眼中?”
“皇后?你还想用皇后的身份压我?简直可笑!若非不想他夹在中间为难,我早将你这个皇后仍山谷里喂狼了!你要装什么贤良淑德是你自己的事,我可不在乎!我易轻颜向来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带兵一战歼敌十余万人都可以不眨一下眼睛,你以为我是好欺负的?他都昏迷不醒了,你还要在这里吵闹!我警告你,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简皇后大怒,还要说什么,轻颜却忍无可忍,衣袖一挥身形一晃就点了她的|穴道,而后提着她的衣领就将她“拖”了出去……
明昊怔怔地望着简皇后和自己的母妃。这一刻的“母后”和“母妃”都是他不熟悉的,她们说的那些话……他不明白贤良淑德母仪天下的母后如何能说出那样的话来,也不明白自己的母妃怎么能那般强势无礼……
丁青山虽然忧心皇上的身体,但看了皇后和皇贵妃二人这一场争斗,也震惊地张大着嘴一个了都说不出来。这就是宽和大度的皇后啊!而他们这位皇贵妃的真性情更是不得了!放眼天下,如此强势的女子只怕也只有皇上才消受得起……
骄阳殿外,后宫的几位嫔妃都来了,因为萧元不让进,便全都在殿外候着,但谁也没敢喧哗。据说连简皇后也是得了皇贵妃允许才进去的呢!
但没过多久她们就看到简皇后阴沉着一张脸出来了,看那神情,有伤心有忧虑,但更多仿佛是怒火。难道简皇后进去还是没能见到皇上?皇贵妃竟然如此大胆连皇后都不放在眼中?她们虽然都有些疑惑,但聪明的都没有开口,只有柳淑妃因为担忧,仿佛毫无察觉地上前问道:“皇后,皇上他怎么样了?”
简皇后几乎是嫉恨地瞪了她一眼,柳淑妃不明所以,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皇后姐姐怎么会用那样的眼光看她呢?她眨眨眼睛再看过去,面前的皇后姐姐又变得忧虑万分了,满脸的伤感,哪里有什么怒火呢?
“本宫带诸位姐妹去佛堂为皇上祈福,妹妹你就帮着皇贵妃照顾皇上吧!”简皇后轻轻拍了拍柳淑妃的手,满脸温柔。
“呃,好……皇后放心……”柳淑妃点点头,再次走向骄阳殿的大门。
萧元看到柳淑妃一个人过来,又见简皇后带着余下嫔妃都走了,也没有通报就请她进去了。
柳淑妃看萧元的转变如此之大,心中很是意外,自己竟然比皇后姐姐的面子还大?但此刻不是好奇的时候,她真的很担心皇上。
简皇后离开以后,明昊便将母亲请到外间去了。
易轻颜在主位上坐下,明昊站在她面前,小声但很严肃地说道:“母妃,您这样是不对的!您怎么能这样威胁母后呢?无论父皇多宠爱您,您的份位始终在皇后之下!皇后母仪天下,乃是一国之母……”
轻颜冷冷地瞪着他,不怒反笑:“如此说来,全都是我的不是,她倒是对了?”
明昊有些焦急地在她身前踱来踱去,脸色涨得通红:“皇后当然也不对!她说那些话,一点都不像平常的母后,完全没有一国之母的气度!可是,她这样不都是您逼出来么?”
轻颜静静地看着他,心如刀绞。这就是她冒着生命危险生下来的孩子么?若不是那张脸像极了自己,她甚至要怀疑他是不是被简皇后掉了包。“原来在你心里,你的母亲是如此十恶不赦呀!将一个贤淑大度的皇后硬生生逼成了一个心胸狭隘的泼妇?呵呵……”她自嘲地笑着,眼角不知不觉有了泪水。
“母妃,不是这样的!”明昊看着母亲眼角的泪水,想起十多年来母亲对自己的疼爱,想起母亲生育自己的艰辛,想起母妃看到父皇受伤时的心痛着急,心里同样难受。他忽然跪到母亲跟前,抱着她的双膝道:“母妃,对不起……可是,不是您想的那样!您听我说,你别哭……”
“我也许在做梦吧!不然我怎么会怀疑你不是我的儿子呢?可是,你偏偏长得那么像我,唔?怎么又看不清了?”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掉过眼泪了,等她醒悟过来才发现自己竟然满脸泪水。
“母妃,您别这样……”明昊也着急了,一面手忙脚乱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一面着急地解释道,“是儿子不好!您别哭啊……因为您是我的母亲,所以我才不希望您一生中有任何的污点。至于皇后,她有没有母仪天下的心胸气度,她配不配当皇后孩儿都不会在意,因为我知道她不是我的母亲,所以她今后会如何,史官会如何写她都不关我的事!可是,母妃,您是我的母亲,您的事就是我的事,孩儿发现您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自然应该告诉您啊!”
“是这样吗?因为我是你的母亲,所以才对我要求这么高?”轻颜低喃,心情稍稍好了一点。
“是,母妃!孩儿以为,愚忠愚孝不是真正的孝,真正的孝应该是竭尽全力为父母好,发现父母做错了事情就应该指出来而不是帮着一起隐瞒……您是我和姐姐的骄傲,将来必定要名垂青史千古流芳的,在孩儿心中,您是几乎就是完美的,只是……只是在妇德上……”明昊诚恳地望着自己的母亲,希望她能够体会自己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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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垂青史千古流芳?”轻颜捧着儿子的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神情却还是有些失望的,他竟然一点都不明白她和他父亲的爱情么?“昊儿,你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世界上有完美的人?我就这样活得自由舒心不好吗?我为什么要为了所谓的妇德和完美而压抑委屈自己?”
明昊呐呐地望着母亲,好半天才开口道:“可是伦理纲常同律法一样乃是治国之本,母亲是父皇的妃子,更不该破坏后宫纲常啊……”
“不,我不是他的妃子!在我眼中,你父亲不是皇帝,他只是我的丈夫,是我一个人的丈夫!”轻颜看着儿子稚嫩的小脸上疑惑和坚持并存,心中既难过又感到有些欣慰。这个孩子虽然还有些幼稚,不及他姐姐聪明通透,但隐隐已经具备一个君王该有的气度和责任感。他小小年纪竟然就知道一切以国为重……
“母妃……”明昊有些震惊,但细细一想,这么多年来,父母之间的关系不就是如此么?“可是,父皇他不仅仅是您的丈夫,他还是后宫其他女人的丈夫。而最重要的一点在于,父皇他还是宇朝的皇帝啊!”
“那又如何?他当他的皇帝,我只是他的妻子而已。当然,做妻子的自然可以为自己的丈夫分忧解劳,所以我偶尔会帮他理政。在人前,我也给予他皇帝应有的尊重,我做的还不够多不够好么?”轻颜反问。
明昊怔了好一阵才叹息道:“……您做得很好……可是,您这样不仅仅让自己声名受累,还会拖累父皇的。您若是真心爱他,为何不能为他让步呢?”
这还是母子二人第一次如此严肃的交谈,轻颜直到这一刻才发现,其实明昊跟明晖一样早熟。虽然他还不到十一岁,却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尽管他的这些想法有很多都还幼稚了些。
“他只能有我一个女人,这是我爱他的前提。”轻颜很严肃地告诉儿子。
明昊毕竟还太小,不明白父母之间的爱情,所以他劝服不了自己的母亲,最后也只能沉默。
听见有人进来,明昊慌忙从地上站起身来,低头略整理了一下衣服。
柳淑妃走进去,诧异地看了看这对母子红红的眼圈儿,心不断往下沉:“这是怎么了?难道皇上……”
“没事……”轻颜侧过头去拭去脸上残留的泪水,起身勉强笑道,“皇上在里面,姐姐进去看看吧!”
明昊也赶紧擦去脸上的泪痕,认真地参拜柳淑妃,然后抬头小心地看了看母亲,为自己先前的冲动有些后悔。如今母妃心里忧心父皇的病情,他不该这个时候跟她提那些话的。就算要说,也该等父皇病情稳定之后,说不定到那个时候母妃心情平静了还能有些效果。
轻颜带着柳淑妃再次回到原靖宇床前。她摸摸他的脉象,然后就顺势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景瀚,你一定要醒过来……”
柳淑妃以及后宫其他女子并不太清楚皇帝的情况,只是听说在祭祖回来的路上遇刺,想不到竟然伤得如此严重,到如今都还在昏迷中,脸色看起来也很不好。她强忍着泪水,将轻颜拉到外间才轻声问道:“皇上到底……”
轻颜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姐姐不用担心,皇上伤势虽然重,但没有性命之忧,现在昏迷只是因为中毒……”
“中毒?”柳淑妃不由得更紧张了,“妹妹你不是精通医药么?皇上的毒不要紧吧?”
轻颜勉强笑笑,神色逐渐坚定:“不要紧,你放心。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柳淑妃感染到她身上的坚定,也不由得有了信心。
这时,一个小太监进来禀报,说朝中几位大人听到皇上遇刺,前来探望,萧总管请皇贵妃娘娘示下。
轻颜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挺胸道:“我出去看看,姐姐帮我在这里守着皇上吧!”
听闻皇上遇刺,朝中两位宰相并几位重臣都在乾坤殿候着。后宫不是他们能随意出入的地方。
轻颜带着萧元过去,只见几位大人都在里面,有的坐在椅子上叹气,有的在堂中走来走去胡乱转着,好的相互打探议论皇上遇刺的详情。
萧元走进去,请周相和岑相入内觐见。
众臣都安定下来,一个个都是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他们以为是皇上醒过来了。
周仲元和岑远志对视一眼,带着几分疑惑走进正殿,目光稍稍一抬,便看到皇贵妃坐在皇帝的御座之上。两人怔了一下,然后齐齐跪下道:“臣周仲元(岑远志)参见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坐皇帝的御座龙椅也不是第一次了,虽然违制,但劝谏无效,他们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了。
“二位大人请起!”轻颜的声音略有些疲惫。
周仲元也不废话了,直接就问起皇帝的伤势,并请示三日后的御驾亲征是否继续准备。
轻颜在过来的路上就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当下毫不思索地就给了他答复:“皇上三日后肯定是不能出行的。但是御驾亲征关系着江南战场的军心士气,所以目前皇上遇刺身受重伤的事情不宜外传。周大人不妨对外宣称皇上伤势并不严重,不会影响三日后御驾亲征,不过,因为皇上身体不能受累,行程稍微缓一缓,让御驾走慢一点就好。”
“那,娘娘的意思是等皇上伤势好转之后再快马赶过去?”
轻颜摇摇头:“不,等皇上伤势好转,我再快马赶过去。皇上的伤就算好了,一年半载之内也是绝不能上战场的。”
岑远志震惊道:“皇上的伤……敢问娘娘,皇上现下可清醒?”
轻颜黯然地摇头,叹息道:“皇上中了毒针,虽不致命,但三五日之内只怕都不能见外臣。”
岑远志听皇贵妃如此说来,心中总算松了口气,只要不致命就好。他随即想到朝廷繁琐的政务,于是略为迟疑道:“那,这几日朝中政务该如何处置?”
轻颜看了看周仲元,回道:“这几日就辛苦二位大人吧!我让太子过来帮忙,二位大人批阅之后再让太子将折子带到骄阳殿加盖玉玺好了。”
周仲元与岑远志齐声领命称是。皇上本来就打算御驾亲征之后将政务托付给皇贵妃,皇贵妃不是喜好权术之人,这一点他们还是放心的。
原靖宇清醒得比易轻颜和丁青山预计的早。第二天夜里,他就睁开了眼睛。
虽然身体虚弱,但是能醒过来,他还是感到很高兴,随即闻到轻颜特有的馨香就在自己身边,他便感到无边的幸福。
在中毒昏迷的前一刻,虽然他一直在安慰明昊,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他真怕自己挨不过去,怕再也见不到她。他们都还那么年轻,还有那么多幸福甜蜜的日子等着他们一起品尝,他怎么舍得就此死去?
在昏迷中,他隐约听到她在他耳边说了好多话,威胁他不准丢下她,哀求他不要丢下她……
他怎么舍得丢下她呢?这么多年夫妻恩爱,她早已经是他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她就是他生命中的幸福和快乐,他怎么舍得就此沉睡呢?
轻颜虽然闭着眼睛,其实并没有睡熟,她握着他的手腕,随时关注着他的脉象,刚刚发觉他脉象有异,她便立即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看到身边原本昏迷的人满眼幸福地望着自己,她心中立即涌出满满的幸福,那种滚烫温馨立即流遍了全身,四肢百骸无一不舒畅!
原靖宇想坐起身来,可惜手脚都不听使唤,他想开口叫她一声,却发现自己无法张嘴……
轻颜看他的眼神由幸福激动变成慌乱,连忙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伤口疼吗?还是觉得胸口闷?”
轻颜很快就明白了。
“不要着急……”她握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轻轻抚摸,安定他的情绪。“你这么快就醒过来已经出乎我们的意料了。你身体里有毒素,所以才会全身麻痹,但是不要紧,吃两副药,我再运动帮你洛络一下经脉就好了。”实际上,他的身体状况比她想象中还要好。
原靖宇安静下来,信任而激动地望着她。是啊,在韩若云如此精密的刺杀下还能清醒过来,能够再看到她,已经很幸福了。
轻颜激动地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亲,然后赶紧跳下床倒了一杯水喂他。
原靖宇不能控制自己,所以最后她还是以唇渡给他。
虽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是那杯温开水下去,他还是有知觉的。他很高兴,轻颜不会骗他的。
轻颜很兴奋,知道他们用对了药。外间还有宫女守着,丁青山和太子都在偏殿。本来太医留守嫔妃寝殿是不合礼制的,但皇帝伤势严重,一切从权,更何况皇贵妃向来不在乎这些,谁敢多言?
消息传出去,太子很快就赶了过来。看到父皇不但睁开眼睛还颇有神采,他也总算放下心来。这两天他的心情一直很沉重,他总是自责,认为父皇都是担心自己所以才会下车,才让刺客有机可乘。
丁青山立即给原靖宇做了全身检查,也认为一切都在好转,这全身麻痹应该是暂时的。
第二天,皇帝清醒的消息传出去,所有人都放下心来,上至大臣嫔妃下至宫女太监,人人脸上都有了笑容。
七月初八午后,轻颜给原靖宇喂药,忽然发现他的舌头似乎动了一下。喂药完毕,她不死心地又去吻他,果然,他的舌头似乎能动了。她高兴的抬起头来,忽然听到他一声不满的叹息。
两个人似乎都怔了,然后便是满脸的惊喜。
“……轻……颜……”他总算能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