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明天晚上再没有消息,后天他们就强行登陆终极岛,接应皇贵妃。
谁都知道皇贵妃对皇上来说意味着什么,皇贵妃失踪这个责任谁都担不起。
第二天的午后,桑济海的大船在海上发现一个人抱着一块木板漂浮在海面上,打捞上来一看,竟然是一身伤痕的杨晋。因为失血过多,杨晋早已经陷入昏迷中,能紧紧抱着这块木板漂浮在海面上又恰巧碰到他们简直是个奇迹。
桑济海的心刚刚冒出一点喜悦立即又沉落深渊。只有杨晋一个人,而且伤得这样重,那她呢?
他让人立即送杨晋回军营疗伤,然后自己带着其余船只扩大搜索范围……
天色越来越暗,海面上偶尔也能看到漂浮的木桩木板,但始终没有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桑济海红着眼睛下令返航,他要回去问问杨晋,无论如何都要让他开口说话,熔月她……竟然如何了……
………
荣阳皇宫里,原靖宇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不安,他立即想到是不是轻颜那边出什么事了?但随即又觉得自己多虑了。轻颜已经平定江南,算算日程,此刻她应该已经收到圣旨启程回京了,怎么会有危险呢?那,难道是晖儿?
想起草原的紧张局势,原靖宇很是担心,忍不住问萧元道:“羯族有没有新的消息?公主在那边还好吧?”
萧元答道:“回禀陛下,草原的消息是半月一报的,最近的消息是五日前收到的。”
原靖宇点点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大幅地图,不安地在殿中走来走去。御案上还有很多奏折没有看,可是他没有心思看下去。
萧元不知道他在烦躁什么,只好劝道:“皇上,您身体尚未康复,不宜劳累,更不宜多想,要不去御花园里走走?”
原靖宇摇摇头,忽然道:“萧元,朕心里很乱,不知道怎么回事……”
萧元怔了一下,斟酌道:“皇上在担心四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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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靖宇长长地叹了口气:“朕也不知道,心里总有些不安,不知道是不是晖儿出了什么事情……”
人的直觉是个很奇怪的东西,萧元想起萧逸飞去世的时候,他也是如此地烦躁不安,脑子里莫名其妙地想起过去他还是女装时的样子,转而又是一脸病容,等自己赶回王府,他已经悄然离去了。难道是皇贵妃娘娘……可是又不太可能啊,如今江南已经平定,皇上圣旨已下,娘娘此刻应该已经接旨回京了吧?
……
杨晋伤势极重,整整昏迷了三日才清醒过来,面对众人急切的目光,他羞愧地侧过头去,泪如雨下。
营帐里安静极了,其实每个人都已经猜到了是这个结果,却又期盼着能有奇迹,如今杨晋的眼泪告诉他们,没有奇迹……”
这时,易明扬忽然冲过去,不顾杨晋的伤势直接将他从榻上提了起来。“究竟怎么回事,你给老夫说清楚!”
杨晋红着眼睛,不住地说着:“是我不好,是我害死了她……都是我的错……”
这时,桑济海也忍不住冲了过去,一拳打在杨晋左脸上,怒视着他:“从你们的计划开始,一五一十地跟我们说清楚!”
杨晋转过脸来,吐了一口污血道:“三月初三那天,娘娘传召我议事,说想要亲自去岛上探查,我苦劝无效,打算告诉雁统领,娘娘却威胁说如果我不同意,她就一个人去……我,我没有办法,只好同意。初四那天晚上,娘娘子时初就来到海边,我们乘战船到了月亮湾,临近终极岛才改乘小船上岸……我们一路过去似乎都很顺利,还顺着新修的官道进了城。那座城是新修的,叫做怀州。我们发现岛上的环境并不像之前刑威(跟随林轻云去终极岛最后重伤逃回来的那个侍卫)说的那样恶劣,街道宽敞整洁,店铺林立,人也很多……”
“讲重点!”秦翼也有些不耐烦了。
“我们走了一夜加半日,都有些饿了,于是找了一家酒楼吃饭……”杨晋忽然再次低下头去,哽咽了一阵才继续道,“我们要了一坛米酒,我怕酒中有毒,打算用银簪试一下,可是娘娘说这样会引起别人注意,又说银簪能试出来的毒她轻易就能闻出来,所以我就将银簪收起来了,没想到……没想到娘娘喝了酒不久就浑身无力,连筷子都掉了,然后就从后堂涌出一群人将我们围起来……”
大家都红着眼睛喘着气,愤怒地瞪着杨晋。
秦翼忽然问道:“为何你没有中毒?”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有了一些怀疑,一个个都死死盯着他,不放过他每一丝细微的神情。
杨晋没有躲避,反而抬起头来,眼中全是愧疚和痛苦。“我没有喝酒……我嫌米酒没有味道,早知道……早知道我就先为娘娘试毒了……都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娘娘……”
杨晋再次哭起来。
一个大男人哭成那个样子实在不好看,所以大家都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你怎么逃脱的?”秦翼又问。
杨晋泣道:“我拼死保护娘娘,可是那些人武功太高,我顾此失彼,很快就受了重伤……昏迷前,我看到一个白衣女子笑着走过来,往娘娘背上打了一掌,娘娘口吐鲜血倒在地上,脸上现出一个凄婉的笑容,喃喃地说了一句话就闭上了眼睛。我心中一痛,也跟着晕了过去……等我醒来,就已经回来了……”
秦翼皱着眉,对他的话有些怀疑。杨晋身受重伤,对方将他抛下大海喂鱼也勉强说得过去,可是他怎么会抱着一块木板漂回来呢?一个人昏迷了,如何还能找到木板,如何还能还能抱得那么紧?除非……除非他昏迷以前就紧紧抱着那块木板,因为强大的意志力,所以才会在昏迷以后也紧紧抱着自己救命稻草。可是,杨晋是皇上的心腹,他没有理由撒谎啊!除非……但是,怎么可能呢?怀疑谁也不能怀疑他啊!
“娘娘最后说了一句什么话?”雁无痕追问道。
杨晋皱眉想了想:“好像说了一句‘师姐’什么的,又说了什么‘醉恋’还是什么……”
雁无痕却一听就明白。
杨晋说有一个白衣女子亲自动手打伤了娘娘,应该就是那个师姐,她十有八九是凌霄阁现在的阁主。他们收复桃源之后,并没有找到那位高阁主,据闻,江南凌霄阁早就已经投靠韩若云了。而“醉恋”是皇贵妃娘娘曾经炼制过最后却没有成功的一种无色无味的迷|药,一般是放在酒里的,所以叫醉恋。
雁无痕将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大家几乎全都将怀疑的目光转向了凌霄阁。
秦翼原本一直怀疑他们军营里有内奸,甚至怀疑杨晋本人。不然林轻云那一次不会那么巧从密林里钻出去就遇到敌人的埋伏,而这一次疑点更多。但如果对手是凌霄阁,是熟悉轻云和皇贵妃的人,似乎也能说得过去。他们军营里有很多中低级将领都出身凌霄阁,难保没有一个被新任阁主拉拢过去的……
“现在,怎么办?”易允辉小声道。
他原本是对皇贵妃有些不满的,在这次征伐江南中,他总觉得皇贵妃娘娘偏心于秦翼、林轻云他们的东路军,甚至连杨晋的中路军都立功比西路军要多,可是如今皇贵妃娘娘出事了他才知道,他们易氏若失去了皇贵妃,只怕真的要没落了……
“上报皇上吧……”秦翼叹道,“据实报!”
这几天他们每天都有派人去终极岛,可是没有一个人回来,因此,他们更加相信皇贵妃这次去终极岛绝对是一个阴谋!只是,这一次究竟是谁布的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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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无痕点点头,说:“若娘娘真的……我自然难辞其咎,唯有以死谢罪而已……”
其实雁无痕害怕的不是皇上的怒火,而是皇上的身体。皇上去年伤得那样重,只怕还没有痊愈,如何能承受得了这样的打击?皇上和皇贵妃娘娘感情那样深,又是代皇上亲征才出的事,如今剩下皇上一个人,今后该怎么活下去啊……
诸将经过商议,秦翼、桑济海和易明扬老将军带十万精兵留下,其余人等全都按照皇上之前的安排回京去。杨晋伤势太重,也必须回去好好休养。
雁无痕写好奏折立即快马送回荣阳,同时拟了一份简报写在绢条上用信鸽送回皇宫。
晚上,桑济海约秦翼出去,两个人在海边的礁石上坐下,半天都没有说话。
秦翼看了看孤悬夜空的上弦月,叹道:“她是天底下最伟大最美好的女子,是天空中皎洁的明月,是人间不朽的神话,我不相信她会如此黯然的消亡……”
桑济海略微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知道她和韩若云的事吗?”
秦翼脸上有些惊异:“嗯?皇贵妃和韩若云?听说十多年前就是娘娘和他谈判的,韩若云以重金赎回锦源城,换来中州与江南十年的和平。”
桑济海摇摇头,轻声道:“韩若云对她有意,我猜……在嫁给皇上之前他们就已经熟识……”
秦翼怔怔地望了他半晌,迟疑道:“你的意思是……皇贵妃即便真的落入韩若云手中,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桑济海点点头,却又满脸伤痛地说:“若一切都在韩若云的掌控之下,她至少能留下命在;但如果是殷圣心那个恶毒的女人背着韩若云行事,只怕她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秦翼并没有见过殷圣心,但对这个女人却是很了解的。那是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女人,与韩若云倒是般配。他与桑济海的想法却不同。他想的是,韩若云与殷圣心十年夫妻,如果韩若云爱上殷圣心了呢?还会放过皇贵妃吗?
………
三月十八日,江南的飞鸽传书送入荣阳皇宫,八百里加急快报还在路上。
萧元看过小小的绢条,心中一痛,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他急忙扶住身边的窗棱,将消息揣入怀中,缓缓走进乾坤殿。
原靖宇正在失神。这段时间他总是失神,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总是烦躁不堪,隐隐的总有些不安。丁青山把脉以后认为是皇贵妃离宫,皇上欲求不满造成的,因而给他开了几副清心寡欲的药。原靖宇心里明白自己不是因为这个才烦躁的,但还是服了药,可惜没有什么用。
看萧元进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原靖宇随意问了一句:“你今日脸色不好,出什么事了?”
萧元悲痛地望着原靖宇。如果自己看了这个消息都差点晕过去,皇上如何承受得住?可是,他只是个太监,又得皇上如此器重,他怎么能私下扣押呈送给皇上的重大消息?哪怕是为了皇上好也不行啊……
看萧元这幅表情,原靖宇忽然心中一紧,急道:“究竟出了何事?”
萧元颤抖地从怀中摸出那张绢条,迟疑地递过去:“皇上,您千万不要激动,或许这消息有误,或许……”
原靖宇一把抓了过去,匆忙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三月初四晚,皇贵妃娘娘与杨副帅前往终极岛探查敌情,初六午后在海上发现重伤的杨晋,初九清醒之后言皇贵妃娘娘身中迷|药,被江南凌霄阁主重伤后带走,生死未明……
生死未明?
原靖宇死死地盯着那四个字,忽然喉头一阵腥甜,竟涌出一口血来。他踉跄地后退了两步坐回龙椅上,茫然地抬头望着萧元道:“我这是在做梦吧?”
萧元眼中一酸,落下泪开。他立即转身面向门口高声道:“速速传太子与丁医正过来!”
“萧元,萧元,你快告诉朕,朕是在做梦,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原靖宇忽然站起来,使劲摇晃着萧元。
“皇上,您千万要保重自己啊!皇贵妃娘娘乃是天神下凡,她一定不会有事的……”萧元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所以只能说这些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难怪从三月初五开始我就总是心神不宁,原来真的是她出了事……”原靖宇喃喃自语,缓缓抬头盯着墙上那一幅巨大的宇朝疆域图,目光追寻着南海上那一座小小的岛屿——终极岛。终极岛,究竟为谁送终?南王?韩若云?还是她?不好不好,当初为什么要叫这么个名字?
轻颜为什么不肯放过这个小岛?不都是因为韩若云在去年刺杀自己么?都是因为他,她才会出征,才会冒险,才会有如今的生死未明……
生死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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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这四个字,他又吐出一口血来,眼前一黑,双腿发软,有些眩晕。可是,他不能晕,他要想办法,怎么救她回来……是啊,她一定不会死的,她还在等着他去救她……
萧元赶紧扶着他,他却紧紧抓住萧元的手臂,大声道:“她一定还活着!她等着我去救她是不是!”
萧元哽咽道:“是!娘娘还等着您去救她,所以皇上您一定要保重身体……”
原靖宇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身休一软,彻底晕了过去。
三月十八日,原靖宇旧伤复发,吐血昏迷。三月十九日,皇帝清醒过来,传淑妃伴驾,神色如常,似乎彻底遗忘了皇贵妃。五日后,皇帝开始在乾坤殿召幸越妃,宇朝的后宫似乎恢复了正常。
不久之后宫里宫外都有传言,说皇上这么多年来独宠皇贵妃只是因为皇贵妃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想借助她统一天下。如今皇贵妃娘娘带兵平定了江南,失去作用了,皇上就让自己的心腹害死了她。不然,若真的是自己心爱的女人死了,能这样神色如常的宠信别的女人么?男人啊,都是这样,对女人不是喜新厌旧就是虚情假意地利用。她们早就怀疑了,天底下哪有真正的痴情人?更何况是富有天下的皇帝……
这传言越传越广,没几天,几乎整个荣阳城都知道了。连易锦鸿这个向来不相信流言的人都有些坐不住了;赶紧让贝月影进宫请安。贝月影是皇帝义女,皇帝对她向来都很好,甚至比亲女明悦还好些,但这一次皇帝却没有见她,只让萧元传了一句话:“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朝中,皇后党奔走相告,仿佛打了一个大胜仗,而周仲元这个曾经的皇后党中坚力量却难得地没有一丝笑容,神情很是凝重忧虑。岑远志不太相信外面那些传言,但他确实多次在乾坤殿里遇到越妃,问太子,太子也并未否认,稚嫩的脸上满是焦虑。
这段时间简皇后心情甚好,虽然她明白皇帝不会再召幸自己,但只要打败了易盈盈,她就感到很高兴。没想到刚刚得到易盈盈出事的消息,皇上立即就宠信了新人!如此看来皇上从前对自己说的话并不假,他根本就不曾爱过那个女人,他不过是想要借助那个女人的能力而已。
四月初,从江南快马送来的正式奏报到达荣阳,皇帝御览之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闭着眼睛,在龙椅上靠了一会儿,神情很是疲惫。
五月初,在靳世荣将军的带领下,征南军受封将帅回到荣阳。
早朝的封赏之后,皇帝在乾坤殿单独召见了杨晋,听他详细述说与皇贵妃的终极岛一行,然后问了很多问题,杨晋一一答来,半点破绽都没有。此时的杨晋伤势已好了四五分,言谈之间很是愧疚自责,神情看起来极其痛苦,原靖宇看着他的样子,并没有追究他的责任,甚至没有追究任何人的责任,只有封赏。
…
四月中旬,终极岛。
韩若云将轻颜扶起来,喂她喝药。这药极难喝,轻颜又喝了一个多月了,已经到了闻到药味就反胃的地步。可是她明白不喝不行,只有将身休养好了,一切才有希望。
她几乎是闭上眼睛喝完了药,韩若云立即从侍女手中取过盛着蜜饯的小碟子,迅速喂了一颗到她嘴里。
轻颜脸色稍缓,细细嚼了一下,这才睁开眼睛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