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洲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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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洲英雄志-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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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盯着的原因。“你要是再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可真的要生气了。我不是在吓你,府里的人都知道,我生气很可怕的,所以你最好回答我的问题,不要惹我生气。”

    男孩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盯着雨水发呆。其实细心的人可以透过男孩瑰红色的眸子看出来,他根本没有盯着雨水发呆,而是狠狠的直视前方,似乎透过了厚厚的墙壁,抵达了常人目力所不能到达的地方,而那片令他目光汇集的地方,除了他之外没人知道。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面对男孩的无动于衷,牡丹终于忍不住伸手在男儿头上敲了一个爆栗。

    男孩终于有了反应,但回转过来的目光让牡丹害怕。牡丹不知道为什么既不凶狠也不冰冷的目光会让她害怕,就像几天前刚一见到随父亲回府的男孩产生了好奇一样,缘由无从知晓。自然的反应还是让倔强的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哆嗦过后,便非常不服气的瞪大了双眼回敬了过去。

    男孩像牡丹口中说的木头一样,任凭牡丹瞪着他,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表情。过了一小会儿,男孩的眼睛突然眨了一下并淡淡的说:“你问吧。”

    这些天来除了吃饭喝水,男孩几乎就没有张过嘴,这时突然间开口说话,让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周折的才能套出话的牡丹竟然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想问什么。

    “你从什么地方来?”想了好半天,牡丹决定从头开始。

    “邺城。”

    “邺城?就是那个靠近海边,被魔族占领了的邺城?”

    “是。”

    “你的眸子为什么是红色的?”

    “不知道。”

    “你今年多大了?”

    “不知道。”

    “你怎么随父亲到了我家?”

    “不知道。”

    “啪”的一声脆响,男孩头上再次挨了一下,牡丹揉了揉有些疼痛的手指:“问什么都说不知道,真该让人打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木头。”

    男孩没有动,连着挨了两下爆栗却看不出任何表情,这让牡丹的胆子大了起来,全然忘记了之前仅仅是男孩一个转头就被吓到了的场景:“我重新问,这一次你要好好答,不然我真的命人把的脑袋打开了,你的眸子为什么是红色的?”

    “不知道。”

    “你今年多大了?”

    “不知道。”

    “还是不知道。”牡丹失去了耐性伸手要打,却突然看到了男孩的目光,依旧是水波不惊的平静。牡丹也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这水波不惊的眼睛时,伸出的手慢慢缩了回来。“真是个木头,我去找夏忠,就是那个老头子也比你有趣多了。”说完站起身噔噔的跑掉了。

    男孩知道将军府中的老管家夏忠,那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全府第一个起床的是他,最后一个睡的也是他,除了傍晚太阳快要落山时,能看见老人端着一个磨出了釉的紫砂壶,坐在后院东南角的那棵大杨树下的折椅上,吱吱呀呀哼着一些谁都听不懂的歌之外,还从没见过他对别的事情产生过兴趣。没有兴趣,当然也就无趣了,虽然牡丹那样说,但男孩并不不认为老管家夏忠会比自己有趣。

    有些聒噪的牡丹走了,滴水的长廊里显得清静了许多,男孩似乎也对之前什么吸引他目光的东西失去了兴趣,站起身习惯性的拍了拍没有沾上尘土的衣服。“将军!”他抬头看到了夏承,随即面无表情的低头行礼。

    “住的惯吗?”一直默声观察男孩的夏承走到了他跟前,伸手在头顶上轻轻拍了拍。

    “住不惯又能怎样?”男孩低着头,眼睛死死的盯着脚尖丁点的地方。“邺城已经没了。”

    男孩的话让夏承有些慌乱,按理说像他这样的中洲名将,刀尖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没理由会因为一句话产生慌乱,但男孩的话还是让他想到了那个午后的邺城,鲜血混着残阳将整座城池都变成了红色,那种夏承见了无数次却唯独这一次映照在了心底的,触目惊心的血红色。

    “对,邺城是没了,但你还在啊,作为邺城最后的一个男子,你要努力,把毁灭邺城的魔族赶尽杀绝!”夏冕走出堂屋,寥寥数语赶走了夏承心中的慌乱。“父亲大人。”夏冕对着夏承行礼,“国主请父亲大人听雨,不单单是为了赏赐和听雨吧。”

    “你也听说了?”夏承忍不住看了一眼身边的男孩,正巧撞见了男孩诡异的瑰红色眸子。

    “是的父亲大人。”

    “我们进来说话。”夏承移开了男孩身上的目光,走进了堂屋。

    “皇帝陛下想要控制诸侯,也只能出此下策了。”夏冕跨过门槛站在厅堂中。

    “单凭质子就想控制诸侯,那皇帝也未免太孩子气了。各国诸侯个个人中枭雄,虎毒不食子在他们身上并不适用。”夏承指了指一边的雕花檀木椅,“坐吧!”

    “对子嗣多的诸侯可能不适用,但我们卫国——”夏冕坐在椅子上腰身笔直,“国主可就宁殿下一个。”

    “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夏承的眼睛盯着堂屋敞开的门,“国主宣我听雨轩赏雨时,问了你的事情,还有牡丹的。”

    “牡丹?”夏冕失声惊叫。

    夏承点了点头,“国主说牡丹和安宁殿下年纪相仿,深入简出的大家闺秀旁人看不出的。”

    “让牡丹代替宁殿下去长治?”夏冕脖颈上的青筋暴起。

    “国主还说,要擢升你为殿前指挥使,以后可以避开战乱,为夏家多生些子嗣。”

    “父亲都答应了?”夏冕从椅子上站起,风水雨打的暗红色面颊不住的抖动。“父亲竟然答应了!”

    “我夏氏一族百年来从未对安氏有过二心。”夏承站了起来往堂屋外走,“我已经和国主说了,让你护送牡丹前去长治,三日后动身。”

    “是父亲。”夏冕有种说不出的愤怒,但还是顺从的低下了头。

    “冕儿!”夏承双脚跨在门槛上,转回了身道:“你知道你身上最缺什么吗?”

    “孩儿不知,请父亲大人明示!”

    “你处处为人考虑,但总是缺了一些固执。倘若你能固执些,邺城不会因我一念之差成为空城,或许牡丹也不必被送往长治,可你偏偏缺少了固执。”夏承抬脚跨过了门槛,留下了呆立在堂屋中的夏冕。

    “固执?”夏冕仔细琢磨着这个词,不经意抬起头看见了门投来的目光,那双瑰红色的眸子安静的注视着一切,安静中带着夏冕一生都不曾拥有的固执。



………【少年时,5】………

    卫国都,秋叶城。

    除了上元节,牡丹还没有见过秋叶城有过这么多人的时候,穿着红色盛装的百姓不知从何处而来,挤在城内的每一条大街小巷上,为的只是亲眼一睹公主安宁殿下的风采。被派出维护治安的赤旅步卒在狂热人群的拥挤下节节后退,让汗打湿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比大战之后还让人难受。

    焚香祭祖之后,国主安崇厚拉着牡丹的手,走下人们须用仰望才可以看到的天台,亲自送到了玄红色车辇上。司礼大臣仰首高喊:“仰谢天恩,去路御风!”

    当车辇被被八匹枣红色的健马拉动时,秋叶城内所有看热闹的百姓全部跪了下去。成千上万穿着红色衣袍伏在地上叩首的百姓,像秋天堆积了满地的落叶,把秋叶城变成了一片赤色。在这片赤红色的浪潮中,车辇缓缓顺着出城的大道离开卫都,后面跟着数十辆大车和上百名兵卒。

    “王爷真是好手段。”看着缓缓出城的队伍,一名脸上带着阴翳的年轻人伏在安崇厚的耳边轻声道:“既免除了受控于长治城,又控制了夏氏一族,真可谓一举两得啊。”

    “一举两得?但愿如此吧。”安崇厚叹了口气,“联系上燕人了?还有诸子教的那些老道,他们怎么说?”

    “静观其变!”

    “就这四个字?”

    “就这四个字。”年轻人俯首,“以再荣看来,诸侯家的世子齐聚长治,定会给皇城搅个天翻地覆,到时候中州纷乱,帝祚微弱,群雄并起,王爷便可靠着十万赤旅掌天下之大权。”

    “帮了我这些忙,你想要什么?”安崇厚转过身看着身后的人,“你也是白氏的后裔,为何要帮我将燕国拉进这潭浑水中?”

    “王爷有所不知,庶出的白氏抵不上普通百姓,我想要的只是我应得的。有朝一日王爷得了天下,中州八千里土地,再荣只要北燕即可。”

    “仅仅是北燕?”

    “再荣不敢贪多,仅仅是北燕!”

    安崇厚不再言语,转过身张望渐远的玄红车辇,目光跟着鲜红的队伍出了秋叶城。

    车辇之上,同样穿着玄红色精美华服的牡丹正鼓着腮帮子生闷气,她气的不是以后不能再在自家府邸后院的石头下捉草虫,也不是看不到秋天到来时漫天红叶纷纷而下的胜景,而是坐在她对面那个有些瑰红色眸子一言不发的木头,当然还有非逼着她改名换姓的老爹。

    “安成业是国主钦赐的名字,你以后就是公主殿下的亲随了。”夏冕看了看同车的男孩,“这位是我卫国的安宁公主殿下,以后无论在哪你都不能称呼她之前的名字,明白了吗?”

    “明白。”男孩转身伏倒在牡丹面前,“宁公主殿下!”

    “你叫我什么?”牡丹气的浑身发抖,他眼前的木头不是不开口,一开口便说出些让她生气的话。

    “公主殿下!”

    啪的一声,男孩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五个指印清晰可见。“有胆你再说一次,我非叫外面那些兵卒砍了你不可。”

    “公主殿下!”男孩看了看身边的夏冕,依旧重复着之前的话。

    “啪——”又是一下,男孩的脸颊两侧都印上了清晰的指印。牡丹这两下使出了全力,手指有些胀痛。

    “公主殿下!”这次说话的是夏冕,“成业已经是您的亲随了,等到了长治,或许那里就只有你们两个卫国人了,所以你们要相亲相近!”

    “阿爹!”牡丹委屈的叫了夏冕一声,“他总是说些让人生气的话,要不就不说话,我怎么能和木头——”

    牡丹话音未落,夏冕扑通跪倒在她面前:“公主殿下千万不要妄语,公主的父亲卫公安崇厚现正在秋叶城目送公主离开,而臣只是护送殿下前往长治的!”

    “阿爹你——”牡丹愣住了,她不明白前一天还陪着她在后院翻石头捉虫子的爹爹怎么突然变成了陌生人,更不明白好端端的自己怎么成了公主,还多出一个爹来。

    “公主殿下千万不要由着性子胡乱讲话,臣万万消受不起!”夏冕头挨着车辇底的木板,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看到阿爹这样,牡丹气的有些想哭,眼泪突然一下涌到了眼眶里。不过她觉得自己不能哭,虽然自己是女孩,但一想到身边还有一个让她讨厌的木头,还是将那种哭的念头强压了下去。

    牡丹转过头,掀起了车上的帘子,看着街道两边的屋舍像风一样的从眼前吹过,想起了三天前爷爷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忽然明白了她曾经熟悉的一切,喜欢的一切在今天之后都将离她远去。家中堂屋前的那排长廊,屋角处被自己视为宝贝放着捉来的虫子的瓶瓶罐罐,父亲卧房中自己多次偷偷取下来玩耍的宝剑,院子里随意散落的牡丹花,还有自己最喜欢的秋天的落叶,这所有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想着这些,她不由自主的放下了帘子,转过头就看到了伏在地上的阿爹抬起了头,有些发红的眼睛里滚动着一种透明的液体。

    像牡丹这个年纪,十三岁的孩子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伤感,但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想哭,刚才压下去的那种感觉又再次的涌了上来,从心底一下涌到了鼻尖,眼眶,之后她再也压不住自己的眼泪,像三天前从爷爷口中得到去长治的消息时的那场雨一样,淅淅沥沥的滴答在自己玄红色的衣服上。

    牡丹哭声不大,只是在微微的啜泣,但泪珠却很快打湿了衣服。夏冕不说话,只是怔怔的望着牡丹,他知道长痛不如短痛,想要让牡丹能在长治好好的活下去,卫国免受其他诸侯的讨伐,就只能这样不言不语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一只拿着绸绢的手伸了过来,挡住了夏冕的视线,之前跪在一边的安成业向前了一小步,将擦泪的手绢递到了牡丹面前。夏冕扭头看他,男孩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瑰红色的眸子却闪出了一丝怜悯。

    夏冕记得自清扬夫子救起这个孩子,自己带着他回到秋叶城,这一路上他都没有任何表情。夏冕只当是他知道邺城的事情心里难过,可现在看来似乎他永远不会再有什么表情出现在脸上了。不知是天生就是这样,还是拘魂大阵的遗症,但夏冕清晰的记着自己从小楼里将他放在院子时他脸上全是笑意。

    夏冕叹了口气,将目光再次移到牡丹身上,发现牡丹正拿着手绢擦泪。察觉到阿爹看自己,牡丹置气的将手绢扔到一边,瞪着夏冕喊道:“要你管,死木头!”

    “请公主——”夏冕只说出了三个字,便再也忍不住一把将牡丹揽入了怀中:“阿爹知道你难过,可阿爹何尝不是呢?为了卫国,我们夏氏一族自古都是将自己奉献了出去,你身上流着的是夏氏的血,所以阿爹希望你能明白阿爹,还有爷爷的苦衷。去了长治就以卫国公主的身份待下去,等红叶铺满了秋叶城的大街小巷时,阿爹就去接你!”

    “什么时候?是今年的秋天吗?”牡丹瞪大了眼睛,希望父亲答应自己。

    “或许是今年的秋天,也或许是明年的秋天,记住阿爹说的话,等红叶铺满了秋叶城的大街小巷时,阿爹就去接你!”

    “记着了。”牡丹乖巧的点了点,“阿爹放心吧,在长治我就是卫国安宁公主了,我也会对木头好的。”

    感觉着牡丹紧紧的抱着自己,夏冕看向了一边面无表情的男孩,然后重重的点下了头。

    玄红色的车辇放佛历史巨大的车轮,载着改变时代的少年们走向未知的世界。在这一刻起,有着瑰红色眸子的少年,内心被一种他从未有过的东西牵动了,尽管他的表情木然,可在心里却牢牢记住了眼前这一幕——张郎



………【少年时,6】………

    长治城高达八丈的城墙变得逐渐清晰起来,直到最后城门上方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长治久安”映入眼帘,载着卫国公主的车队缓缓驰入城内,城墙上金色的旗帜在连绵不断的号角声中迎风招展。

    长治原名长安,前朝武皇帝自觉寄希望于长安到不如着力于长治,随将长安改名为长治,希望后世子孙明白长治方能长安。也是因为这个武皇帝,让这座矗立于四方原之上的帝都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内改头换面,不但城市的面积扩大了几倍,就连城墙也由原来的五丈五尺变成了现在的八丈之高,预示着整个八千里中洲尽在长治。

    连绵不绝的号角声中,安成业骑在马上随着承载安宁公主的玄红色车辇穿过长治高大的城门,进入了这个繁华陌生的城市。早在离开秋叶城的第二天,他就和夏冕将军走出车辇换乘战马走在了队伍之首。

    在这之前安成业从未骑过马,如果不是夏冕的鼓励和帮助,他甚至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学不会骑马,因为在第一次尝试时他就从马背上狠狠地摔了下来,惹的掀起帘子向外看的牡丹一阵阵的笑。

    一想到牡丹,安成业心中就有一种莫名的东西在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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