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八王爷和九王爷的兵卒在铁矿山峰附近火拼了,皆想夺得精钢镔铁之开矿操持大权,然后厉兵秣马,剑指帝尊。”古狐淡淡道:“倘若只是民间兵火之争,此湖中之镜并无什么感应。”李念狐咦道:“莫不成就在两军交战之场外,尚有什么奇异动静么?”话音甫落,便看水镜波浪晕漾,层层纹粼之间,双方残余的兵马似乎拿捏不住,彼此推搡,南呼北应,胡乱跌翻在地。众人立于堤坝上,瞧见如此怪异之景,尽皆错愕诧异。青衣叹道:“好强的魔力啊,想不到遥生感应之湖、湖中所应生而起之镜面,竟然也会被如此魔力所推撞,变得颠沛难衡。”古狐口中念念有词,双袖凌空飞舞,若仙子霓裳、玄女顾盼,其布绵法术过处,登时风清雾宁,又回复适才平恬淡然。金龙侍者忽然倒吸一口冷气,旋即语气略有急促,似是隐隐约约地嗫嚅道:“这,这舞姿,难道是——”不及说完,青衣将一只手反背于腰后,朝着他微微摇摆一个手势。金龙侍者会意,遂闭口不敢胡言。紫姬心细,侧立在穆双飞身畔,正将那主仆二人的微屑举动真切瞧入眼中,无意窥探分明,心想:“好奇怪哦。那金龙侍者嘴中没有明说,可是神态行动,好象都显得他以前认得古狐吧,可是为何对方反说和他素无谋面呢?小叔却也多半察觉其中端倪,不知什么顾忌,时时刻刻提醒侍者不可失态。”正自胡思乱想,陡然听见诸人齐声呼喊,急忙敛神归意,抬头凝目,自己也不由吓了一大跳,原来战场左近的一座偌大青峰,辨之崖巅形色,甚似自己等人初从变幻大鸟座驾垂降之山,何止千钧沉重,刻下竟被两条鳞甲斑斓、色泽晦约的巨人臂膀被拦腰抱住,十根如擎天之柱的手指相互扳扣于前,叠叉密合,摇摆数下,灰尘胜过海啸洪涛扑天而起,却将此峰高高端起。手臂之后,究竟为何等样人物,昏蒙混乱之间,难以明晰仔细。一时战马嘶鸣狂奔、兵勇滚怕屁翻,无论人畜,皆恨不得自己能多生几条腿,撒开脚丫铁蹄,朝着远处便即逃亡狂遁。越沧面色勃变,大声道:“这是家主人召唤来魔巨人,玄妙威力,便在化外魔界,亦属得上*法术。”
却看那山峰愈升愈高,不多时,已然到了云团之间。草木摇动,泥土乱飞,红褐色铁矿石屑顺着山壁脱落一些,似雨扑打滚落,下面来不及逃命的,轻者被砸得鼻青脸肿,重则抱石笃翻,亡魂沙场。后面一片乌云滚滚涌来,霹雳雷电,暗隐其中,好象千万凶悍猛兽扶笼窥望,霸烈腾腾。云上托着托大的一套宅第,墙体周围,竖立猎猎旌旗,浑一色乌黑黝漆,压抑之中,透着雄风威姿。院落之下,悬挂着数条偌粗铁链,摆摆铿锵,下面又衔接一个巨大鸟巢,外面铁条钢栏,横纵密错。左童叫道:“上面的可不就是墨家大院么?下面的鸟笼子,却是什么玩意儿?”古狐秀眉微蹙,默默不语。越沧道:“那是牢房,若贴着地面,便即沉入地下,乃为地牢,要是腾空而起,就呈这般鸟巢形容。”神情忧虑,惶急不安,道:“家主人撇下我不管,这是要去哪里啊?”古狐问道:“矩子令也随着去了么?”青衣略略怔然,喃喃道:“矩子令?可是墨家的首领权力之符?”古狐手指越沧,淡淡道:“叔叔,此女贪恋魔法,结果自己较之她的同伴,更堕魔道,落得您此刻所见之模样,要救她脱厄,非得借助墨家矩子令不可。其后才能运用她的机括匠具之术。”青衣闭目运心,掐指算来,须臾睁眼道:“一道犬星追随,那矩子令或就在犬星之上。”蓦然手指戟张,指点水镜之中,喝道:“那碧光蓝芒拖曳一条尾巴的,可不就是犬星么?它果然如吾卜卦所测,正追着墨家大院和山峰而行。”但见乌云之下,群色山莽丛中,一点光芒蹦蹦跳跳,屁股最后,确拖曳一条长长尾巴。九华叫道:“小叔观主口中的犬星,说不得就是那咆哮小王吧?大恶姑娘,你的徒弟要作甚?”钟月敏呸道:“什么徒弟。它是千岁门生,我不是千岁,和我不相干。”穆双飞低声道:“小叔,你说矩子令现在落在了它的手中?”青衣颔首道:“依卦象来看,该不会错的。”李念狐急道:“公子爷,那可如何是好?”古狐冷冷一笑,道:“有什么好犹豫的?矩子令到了哪里,我们便要跟到哪里?“忽然将第四个盒子递给紫姬,道:“此物原来是斗天神将的法身束缚之物,我不敢随身携带,颠簸奔劳之间,以为冒犯。还请姑娘选了一个好的佛堂道观将之好好安置,若嫌麻烦,不妨就送回鬼王城隘玄阴之穴旁边的石座上,和那天佑星金枪太岁徐元甲一处,他们昔日共同镇守乌鹫山,彼此交情好得很。”穆双飞见他故意绕开自己,微微一笑,并不生气。紫姬斜睨了穆双飞一眼,暗道:“相公好大气量,是个真正男子汉呢。”爱慕之情,越加浓浓不化,又柔声问了古狐一句:“古大…大哥,请问此金像得之何处?”本待叫“家兄”,后来觉他和自己丈夫关系远未融合欢睦,遂压了下去。左童插科打诨,嘻嘻笑道:“大美人,那是他从龙虎山天师府,和着先前的那卷经书一并因‘机缘巧合’得来的。”古狐却不理他,待雪霸王立于左边,万称金立于右边,教李念狐握好缰绳,冷哼道:“此刻我们也要走了,不敢再挽留诸位,小叔自己保重身体。”青衣颔首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把酒良喔。”便觉眼前一阵狂风卷来,几人巍然不动,待风息宁静,杏花林、湖泊水镜、亭台楼榭并着古狐一干人等,俱消失得无影无踪。
陶县官躬身道:“刺史大人,若别无旁事,下官尚有事务在身,不敢久候。”不过托辞罢了,此大蚂蚁,素日长居地下妙境,如今来得地上久了,便大感有些不适。青衣笑道:“辛苦你了。”待陶县官远去,拍拍金龙侍者的肩膀,道:“一切缘分之事,如何能够强求?且顺其自然吧。”金龙侍者躬身作揖,道:“谨尊观主法谕。”青衣摇头道:“如此之事,不算法谕。”
几人在从藏书楼前经过,前后门户,皆已挑了一把新锁好好襄护,上面尚镌刻几许符箓图案。再往前走,回到大树之下,却看筝舟稳稳停在大树群桠中,方要顺梯而上,忽然远远听得有人叫嚷,道:“那墨家的贼众,是不是都逃之夭夭了?”便看一团乱云扑来,就着石台盘转两下,轰隆跌落,猪星君气势汹汹地提着狼牙铁棒,凶霸霸昂立灰尘之中。青衣道:“旭国将军说的不错,我们也是才刚从玄镜之中,遥观得他们远遁。”猪星君怒道:“那姓墨的老小子必然是惧怕老猪厉害,知晓我要去救人,所以现就搬家了。”低头看见九华,咦道:“哎呀,这孩子咋就黑成这个模样,和他老子鼓贤士那厮简直一个模子里铸造出来的。”转怒为笑,捧腹哈哈。九华急道:“我宁愿黑些,可也不愿意好象你这般肥胖。”猪星君摇头晃脑,哼哧道:“胖是富态,许多人想胖,还胖不起来呢,便跟个瘦竹竿似的风吹三摇的。”钟月敏奇道:“老猪神仙,你怎么知道墨家迁徙之事?果然还是神仙,会算么?”猪星君道:“不是,多亏了观主旁边的两个女娃娃,别看年岁小,人又调皮,可是竟能谙熟梅花易数之法,推断得附近云色异像,即知是墨家搬弄神通。”当下揪住穆双飞衣襟,道:“我现在便去追踪墨高云形迹,待到了他们下落,再寻你们帮忙,其时可不能袖手旁观。”几人抱拳笑道:“定然会襄助一臂之力。”猪星君心急火燎,重新跳上那团烂云,升腾而起,急急远去。
诸人回到青衣观中,赵公明和黑虎迎出观外。青衣吩咐两位女童通知厨下,布置一座斋饭,倒也精致清雅。其间九华滔滔不绝说起自己在墨家大院的遭遇,众人闻罢,莫不称奇。说起九华如何变幻成虬髯大汉,青衣教他摘下戒指仔细观看,把玩一番,笑道:“孤云真人送你的此枚隐身戒指,委实了得,其隐身含义,也别有不同。”众人详问端倪。青衣道:“隐身之术,有大隐和小隐之分。小隐者,化为无形,但撞得对方神通慧目的,想要遮掩形迹,便极不易;大隐者不同,可随机应变形容,隐去原来之身,却暂时换了一副身体。九华孩儿变作虬髯大汉,便是大隐。”九华喜得抓耳搔腮,道:“原来孤云爷爷给我的好处,受享不尽。”旋即有些颓废,叹道:“可惜我的雷鼓雷槌,都落在墨家大院之中,现在可是赤手空拳。”青衣笑道:“你初来乍到,我便送你一件礼物。”朝妹妹女童道:“你去库房之中,将我的一根乌云槌和金锭鼓取来。尚有那彩霞笔和香草墨,各取一样。”又对姊姊女童道:“红桃阁中的胭脂,可还配好了。各取两盒来。”女童相顾嘻嘻一笑,扭着跑开。不多时,两人双手分托,各捧了盘盏而来。
但见妹妹女童的一个黑色盘子上,两根乌黑闪亮的小槌其其真正摆放于一面小鼓之上,鼓腰绑缚着一块金光闪闪的明锭,十分奇异。另外一个青花盘子,却是一根青色幽幽、如凝芳香的修长毛笔和一端饱色浓砚。那姊姊女童,双手则并托着一个粉红圆盏,合堆两个旖旎锦盒,花结缤纷,颜色*。
青衣将乌黑双槌递给九华,前后长短,约莫尺盈,道:“此物唤作乌云槌,乃是二十八星宿东方青龙之亢星送我之物,今转赠于你。既是歌舞之槌,又可变化守护武神,庇护你周全平安。鼓为雷鼓,海山铁豹之皮铺筑淬炼而成,能成轰轰舞曲。”九华有些失望,问道:“不能击雷么?”青衣摇头道:“我不喜和人打斗,哪里会有这等兵刃?至于鼓上的金锭么?不过寻常的装点修缮之物什,其实不过凡间的黄铜淬色铸造,并非什么真金。既无法力,也无大用,你若觉得累赘,便从笔上解下。”金算盘登时睁大了眼睛,道:“并非黄金而是黄铜吗?”青衣笑道:“舞曲能怡人心情,也可振奋精神,如此好处,岂能凭锱铢说论价值的?焉不俗气?这黄铜之锭,便是暗喻鼓瑟琴箫、笛钟唢呐诸物,弹奏合理,尽皆曲艺曼妙,足教世间浑浊钱财皆更为之失色。”九华满脸通红,道:“是我庸俗了。”斜睨金算盘一眼。金算盘哭笑不得,急道:“可别说是跟了我,反变得市侩。”九华扮作鬼脸,道:“其实我自听了古大哥的琴声和穆大哥的箫声,便知道曲艺音乐,绝非市井金银可以衡量的。”将那金锭高高举起,果然和寻常黄金不同。金算盘讪讪而笑,心想:“这等不能流通之用的金锭,我也不稀罕。”
九华谢过,欣喜接了,那鼓用丝绦挂了,悬于腰间,无甚奇怪,可是两柄乌云槌看似细薄,接在手中却觉沉重异常。金龙侍者道:“你还不通五音七音乐律之术,他日也学得如此本领,这两柄黑槌自然就轻了。”青衣道:“乌云之槌和铁豹之鼓,略可助你弹奏舞曲,祭祀风俗、百姓娱乐,皆可派上用场,但若想完全依赖之,便成为所谓舞曲鼓神,那可是痴心妄想、水中捞月了,关键还在自身的勤修苦练。汝父亲当年鼓艺平平,大伙不喜,它便发起蛮横,从七郎祠附近捉了许多人至它山洞,劳作之后,便听其打鼓,实是叫人啼笑皆非。你不要学之,该成为真正的舞曲鼓者。哎,我对你冀望甚重,乌云槌固然好,要是落在庸碌艺者手中,却也和明珠暗投无异。”九华端正脸色,大声道:“观主叔父,我一定修炼不辍,槌无倦怠,好教天下百姓听得我的鼓声,皆胸臆欢畅,而不是如我父亲一般,吓得群众抱头鼠窜、乱相奔逃,定教此槌此鼓在我的手中,从此大放异彩。”青衣笑道:“如此志向,殊可嘉奖。其实把两柄乌云槌给你的用意,根本还是替你护身,全为守御宝物之使,你要是学乐学得好了,呵呵,但凡随槌烂鼓皆可应弹高曲,又何必借重什么乌云宝物?”他对九华谆谆教导,九华皆铭记于心。
至于青色幽幽之笔,乃盘古开天地之时,从混沌之中伴随天地而出的一件宝贝,称为“青华笔”,妙处在于,狼毫不散,可拈三界气息变为墨水 不需另蘸,便可书写无穷,却是青衣送给穆双飞的礼物:“你好读书,亦好唱词诵诗歌。此笔送给你,最是妥帖不过。”金算盘忖道:“不怕写秃的笔头、不怕用散的狼毫,且不需蘸墨,妙哉,妙哉,此物可省钱了。”穆双飞笑道:“多谢小叔心意,既然青华笔有如此妙处,那砚却不消受了。”青衣笑道:“倘若你一时疏忽,未将青华笔带于身边,只有寻常毛笔,恰逢应酬唱合、累篇诗词之会,砚墨不够岂非没趣?这台砚,稍稍滴落一二水滴进去,就能使用,且用之不尽也,乃是西昆仑石宝也。”至于那胭脂,轻轻一点,香气三月不散,又看香盒中有小蝴蝶,原来但凡迷路,便可将此蝴蝶放出,自然能于迷宫之中寻觅路径。紫姬和钟月敏敛福躬身,盈盈谢过。
诸人都得了礼物,唯独金算盘手中空空,这般东顾西瞧,未免有些唏嘘颓靡。那两个女童按照青衣吩咐既呈递了礼物,此时嘻嘻一笑转过厅旁的柱子,对着金算盘指指点点,交相窃语,显是暗下揶揄。九华年纪虽小,并非不通人事,亦不好替这位商贾大哥索要什么财事,便将铁豹小鼓的金锭摘下,要送给金算盘,道:“有了这宝贝,定能招引财气。”金算盘哭笑不得,暗道:“金锭不过黄铜铸造,乃是假的,用这等伪造之金招财求钱,哪里能用?非但不会财源滚滚,只怕还会趋弱积贫,我才不要咧。”只是他也是晓得小黑雷鬼此举,委实一片良心善意,所以呆呆立于当场,接过不是,不接过也不是,极其为难踌躇。穆双飞笑道:“寻常铜锭,纵然铸造成元宝的模样,然后淬色粉饰,施耀得金光闪闪,也不能作真元宝招财,可是——”话未说完,青衣已知其意,手指赵公明,道:“若将之交给这位武财神,请他在上面搬弄神通,却又不同也。”赵公明哈哈大笑,将手掌朝前一摊,喝道:“拿来便是。”金算盘又惊又喜,忖道:“适才恭敬了许久,倒茶倒水,极尽殷勤,却比不上双飞小叔回来之后的轻描淡写一句话。”从九华手中摸过金锭,双手合托,弓腰哈气,递给赵公明。但见他手指微微念诀,嘴唇翕合,念动妙咒,陡然把那金锭朝半空高高抛起,喝道:“天地有财气,水抱最有情,开店若选址,地势胜千金。”一时满堂华彩照人,五彩缤纷,楹匾梁瓦各处,富贵之气绵绵逼人,大伙儿不由啧啧称赞。金算盘跟着半空飞舞的金锭左走几步,右踏数方,忽而跳跃,忽而蹲伏,行动颇为有趣,也不知是那金锭尚不认主,是以不肯轻易伏他,还是赵公*存促狭,故意戏弄,遂指使金锭盘转舞跃,一个不留神,被旁边的椅子给磕碰得膝盖,禁不住跌跌撞撞超前冲去,满怀抱住一根大柱子。那妹妹女童笑着提醒:“金管家,它可是被赵财神开光洁净的,你要是故意教其跌落地上,沾惹灰尘,便是对武财神大大不敬重,嘿嘿!只怕非但无钱入门,还要被他老人家责罚。”姊姊女童也笑道:“就是,赵公明的钥匙生气起来,十三节浑铁钢鞭朝你砸下,你就甭在阳间作商,还是到阴间开个鬼店铺吧。”青衣笑骂道:“两个孩子没大没小,拿金管家和赵财神开心么?”赵公明笑道:“无妨,因之如此,我才喜欢在你这里久住,不似天界有许多森严无理的规矩。”金算盘听他们呱噪,心慌意乱、神散思紊,“噗通”一头撞到了墙上,登时磕起一个大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