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抖擞精神,又往前追出一段,发觉冲在前面的狗叫声不停加剧,速度也不停加快,好像是闻到了什么东西。
大家赶忙加快脚步,紧跟着追了过去。
前面的草丛里,突然簌簌一阵响,紧跟着一条人影窜了出来。
根本来不及看清这人的模样,只见他双手齐挥,十余点银光瞬时暴射而出。
当先的一虎反应迅速之极,大呼一声“快闪!”,身形已如闪电般的向侧面弹开。
就冲他的反应速度,便知身手绝对差不了。
其余众人也应声纷纷闪避。
窜出来的这人当然是黄芩。
令那些人想不到的是,黄芩这番冒险伏击,本就没指望格杀他们。
他的目标,是那三条狗。
黄芩一口气将十余枚蝎尾梭尽数掷出,高度都在人的膝盖上下,那三条狗没本事闪躲,立时中梭毙命。还有几个庄丁躲避不慎,小腿中梭,也站立不住,痛呼着摔倒在地。
眼见得手,黄芩朗笑一声,扭身就跑。
五虎见了黄芩,那真是眼珠子都红了,哪里肯舍,紧追着他不放。其余脚力不及的庄丁们,则忙着收拾受伤的人,而脚力快的几个,也奋力追赶了上去。
这回,黄芩显然是有备而来,逃跑的路线也是早先计划好的,是以熟练无比。但是,他此刻的身法尚未恢复到最佳状态,想一时半会儿摆脱掉敌人还有些难度,不过敌人也暂时追不上他。
沿着一道山坡向上逃窜,眼见来到一处转弯,黄芩突然间发出一声清啸,身影立刻消失在转弯处。
当先的一虎轻功最为出色,忽地抢了上去。
可是,还没等他落下脚跟,只听得头顶轰隆隆一阵乱响,山坡上滚下一颗磨盘大的石块来。登时,吓得他魂飞魄散,闪躲不迭,差点被砸成肉泥。
原来,黄芩背着沐青平逃至此处,发现这里山道狭小,颇为凶险,且山坡上还立有一颗大石,心念转动间,笑说,‘真是天助我也!’,便放下沐青平,在大石边做好机关。之后,他同沐青平相约,只要一听到他的啸声,沐青平就压动撬杆,推落大石堵路,而黄芩则反身到前面埋伏下来,准备射杀敌人的追踪犬。
那石块十分巨大,落下之处又恰好在山道拐弯的狭小处,地势极为凶险。等五虎越过石块,追到后面时,黄芩和沐青平早已瞧不见踪影了。
让人直接从自己眼皮底下飞走了,那还了得!五虎肺都要气炸了,只管领着跟上来的几个脚力好的庄丁,憋足了力气,向前狂追不止!
离那块大石不算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洞,上面盖着断枝碎叶,就算走近到数尺之内,只要没有一脚踩踏上去,都绝难发现它的存在。
此刻,黄芩和沐青平就躲在这个地洞里。
挖地洞藏身,是黄芩少年时在野林中求生最常用,也最有效的手法之一。一个人的习惯一旦形成,往往很难改变,所以,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总会第一时间想到这一手。
而这一手还真救过他不少次。
五虎们失去了便于追踪的狗后,追踪能力大大减弱。而且,他们在怒气难遏时的一通狂追,更是犯了追踪者的大忌。要想有效的追踪,一定要冷静、细致、耐得住。他们狂追时速度是够快了,但却没法注意到脚边的地洞。
可是,正常情况下,谁又会注意这样的东西呢?
当然,如果有狗,这招就不灵了,这也是黄芩宁可冒险,也必须先射杀他们带着的三条狗的原因。
五虎等人哪里知道已然追过了头,被追的反到了他们后面。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山里传来阵阵狼嚎声,听起来距离黄芩、沐青平藏身的地洞没有多远。
地洞里,沐青平得闻此声,突然象是来了精神,抑制住心头的喜悦,压低声音对黄芩道:“这不是真的狼嚎,是大当家的声音!”
黄芩闭着眼,一边养神,一边道:“你没吓糊涂吧,胡说什么?”
见他不信,沐青平解释道:“我们‘北斗会’有很多种联系方式,都是大当家想出来,让兄弟们照着练的,装狼嚎的声音也是一种。不信你仔细听,这和真的狼嚎是不一样的。”
黄芩当即睁开眼,认真听了一阵,发觉确如沐青平所言,每次叫声不多不少,正好三声,且中间的停歇都是一盏茶的功夫,如此反复,真的不似真的狼嚎。
后半夜,狼嚎声停止了,但快到黎明时分时,又响起几次,且方位和昨夜一样,没甚变动。
天一亮,黄芩便背上沐青平往狼嚎的声音起处,狂奔而去。
奔出一段,行至一片松柏林中某处,忽的,黄芩面色一凝,停住了脚步,随即解下背上的沐青平,原地静立,侧耳细听。
沐青平大感不解,正待寻问有甚异样时,却见邻近的一棵参天巨松上,飘飘然落下一个人来。
这人稳稳当当落在他们跟前,一把揭下面罩,正是韩若壁。
见到是大当家,沐青平心喜若狂,奔出几步,激动地唤道:“大当家。。。。。。”可下一瞬,他不禁身子一软,眼前一黑,旋即就要摔倒。
说起来,他的身体本来不错,筋骨也算得上结实,本不至虚亏若此,但一则没甚武功,不能练武强健身体,二则这几年多混迹于花街柳巷,难免被酒色掏空了,加之连日来饥饿、劳碌,波折不断,能勉强撑到这刻已是极限,是以精神一旦放松,便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韩若壁见了,立即一展身形,宛如缩地一般,霎时到了他面前,伸手扶住将要倒地的沐青平。
回头,韩若壁轻声打了个胡哨。
立刻,另四名北斗会成员从林子里现身而出,奔了过来。
将沐青平交给这四人,韩若壁命令道:“你们带他先走,我断后。另外,他身子虚,须得找个大夫仔细瞧瞧,好生调养一段时日。”
四人得令,架了沐青平先去了。
这时,韩若壁才将目光转投至黄芩身上。黄芩则一直瞧着他。
霎时间,正相对着的两双眸子里,象是窜着了四颗火苗,直蔓延焚烧至心头,令得这两个男人周身一阵发热。
“你为何会来这里?”黄芩尽力抑制住冲上去抱住对面人的冲动,问道。
“你听过一句话没有?”韩若壁挑眉笑着反问道。
他的嗓音十分嘶哑,有一种和人不相衬的沧桑,想必是昨夜装狼嚎导致的。
“什么话?”黄芩眨了眨眼继续又问道。
‘呛’的一声,韩若壁抽出‘横山’,凝目视剑,道:“‘君子死知已,提剑出燕京’。”接着,他又直灼灼望向黄芩,道:“若是全然不顾你,这世上也许就少了一个,能够真正懂我的知已。”
加重语气,他强调道:“而且,还是我目前唯一的知已!”
感觉心口象被他目光中的火焰烫了一下,黄芩一阵心跳加速。稳住情绪,他道:“我并不奇怪你会顾着我,正如被关押的若是你,我一样要想法子助你逃脱,我只奇怪你怎么找来这里的。”
韩若壁道:“我办完事到京城后,就让手下兄弟打听你的消息,想知道你有没有回去高邮,可得到的消息却是你根本不曾入京,更没有去刑部衙门交差。如此,我知道定是出事了,之后着实花了一番功夫,才打探到你被关押在‘鸿运茶庄’。”
上下瞅了瞅黄芩,他皱眉关切道:“你这般模样,想必在里面吃了不少苦头吧。”
黄芩无所谓地笑了笑,道:“闲话少说,你身上可带了散钱?”
韩若壁笑道:“以前是不带的,这次估计你会用得上,就带了些。”说着,扔了袋青钱给黄芩,又道:“里面有一百钱之多,够你用的吧?”
黄芩收了钱袋,又摇头遗憾道:“可惜你送我的那把宝刀被人搜走了。”
韩若壁道:“无妨,一把刀而已,你若真是不舍,以后我想法子看看能不能寻回来。”
这时,黄芩俯下身,耳贴地面听了一小会儿,面露诡异的笑容,森然道:“他们快来了,人数还不少。”
听出了他语气里对杀戮的期待,韩若壁微诧道:“你不打算逃?”
黄芩站起身,扬了扬手中的钱袋,道:“吃了如此大的闷亏,岂有不讨回来的道理?”
要知道,对于之前被人扒光了衣服,又饱受折磨、羞辱一事,他早已恨得咬牙切齿,只是碍于既没有趁手的利器,又背负着一人,且茶庄内好手太多,是以只有逃脱这一条路才最实际,不得不走。但现在,他不仅没了负担,有了青钱,还多了韩若壁这个大帮手,加之茶庄首领不可能不顾着老窝,下令手下倾巢而出追击他们,是以,追踪来的高手人数虽多,却也不至于多到对付不了。
韩若壁道:“可是,他们未必能追到这里来。”
黄芩笑道:“你饿了没有?”
韩若壁奇道:“怎么?”
黄芩冲密林深处呶呶嘴,道:“咱们弄只山鸡来,生火烤了吃吧。”
韩若壁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好!等吃完了,他们也该来了。”
第38回(第二部完)'下':胸中有盟深如海,玉树琼枝两为倾
越日,江将军府邸的书房内,江彬正手捧一份刚刚传来的密报,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着。
他身侧侍立的江紫台,小心问道:“何事令得义父如此开怀?”
江彬止住笑,道:“宁王在京城有处据点,对外是个茶庄,里面尽是些难缠的江湖高手。昨日,那茶庄出了件大事。”
江紫台好奇道:“什么大事?”
江彬‘啪’地合上密报,丢在案桌上,道:“那件大事居然令得庄子里的高手损失了半数有余,据说都死的很惨。”
说到这里,他一边拍手,一边又哈哈笑了起来。
江紫台还是不太明白,道:“宁王在京城有据点一事,义父是一直知道的,他们不曾惹过我们,义父也没有特意去对付他们,现下,为何一听说他们损失过半,就如此高兴?”
事实上,‘鸿运茶庄’的人同江彬这边从未起过冲突。
江彬哈哈笑道:“我只要一想到,过不多日,宁王的案头也会被放上,和我刚才看到的内容一样的密报,就会情不自禁畅意开怀,哈哈哈。。。。。。他看到密报时的表情,想必有趣得紧。”
原来幸灾乐祸也可以如此快乐。
江彬又道:“另外,我没有特意对付那个茶庄,是因为没甚办法。”
江紫台问道:“不过一个小小的茶庄,义父若想对付,有甚难的?”
江彬微有不屑地瞧向他道:“说难不难,说易不易。一来,纵然没了茶庄,难道不会再有布庄、钱庄、农庄等等吗?二来,这茶庄背后之人是宁王,他在朝中可是有些势力的,万一不甚落了把柄,让人参上一本,也够喝上一壶的了。你记着,做大事千万不要在小事上过于纠缠,该放则放,该纵则纵。”转念,他摇了摇头,笑得很有几分凌厉,又问江紫台道:“或者,你并非真不明白这些,只是故意扮作无知,想哄义父开心?”
江紫台道:“孩儿是真心向义父请教,孩儿行事多有不足,还需义父勤加指点呢。”
江彬点点头,感慨道:“年青人能不妄自尊大,已属难得。”
接着,他转回话题道:“我拿宁王的茶庄没法子,可昨日居然有人重创了它,不等于帮了我的忙吗?这叫我怎能不开心?”
江紫台道:“孩儿真心希望义父日日都能这般开心。”
江彬上前一把揽过江紫台,大力拍了拍他的肩,以示亲近,而后道:“说起来,这件事还真多亏了你。”
江紫台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道:“多亏了我?这是从何说起?”
江彬嘿嘿笑道:“若非你支走黄芩,使他被抓去宁王的茶庄,哪有如此一出好戏?”
江紫台更是不明白了,道:“黄芩?难道是他毁了茶庄的一干高手?”
江彬目光不定,道:“也不尽然,应该是有人里应外合一起做的。”
转而,他又道:“对了,他人已安然出来了,听说还往刑部衙门述了职,打算回高邮继续做他的总捕头。这人真是神通,着实好用得很啊。”
江紫台急问道:“述职时,他有没有说什么对我们不利的话?”
江彬摇了摇头,道:“他只说任务完成,想回高邮复职。如此,也省得我再费一番手段了。”
说到这里,他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本来已死的心思,复又活络了过来。
江紫台道:“义父有何打算?”
江彬打了个哈哈,道:“这人好用,先放着吧。至于打算,那是刑部的公务,我能有何打算?”
他的眼神里,完全瞧不出任何用意。
江紫台只觉瞧不透他,思索道:“可是,被人如此摆了一道,钱宁和宁王怕是不会善罢干休吧。他们能放过黄芩吗?”
江彬摇头道:“钱宁这人我清楚得很,除非有利害关系,否则以他的老谋深算,是不会揪住黄芩这样一个小人物不放的。何况,他又没吃甚亏,亏的是宁王。虽然他和宁王关系交好,那也是宁王上赶着巴结他,是以宁王的损失再大,也是宁王的,他不过是没立场偷笑罢了。而且,目下他只当黄芩是我的门人,恐怕还在怀疑茶庄之事是我授意安排的,又怎敢再行造次,授人以柄,反使自己被动?”
江紫台道:“也许他可以暗里授意下属、门人做这类事,而不必自己掺和?”
江彬冷笑几声,道:“其实我倒很希望钱宁花些心思对付黄芩。象黄芩这种人,虽则无足轻重,可钱宁若真把下属、门人的精力耗费在对付这种人身上,就一定会被逼着,露出许多平时不会露出的破绽、把柄。到那时,一直紧盯着他的真正敌人,比如我,就会出手,抓住机会击垮他。”佯装哀叹一声,他又道:“只可惜钱宁不会这样蠢,给我如此好的机会。所以,至少短期内,他是不会对付黄芩的。”
江紫台若有所悟,道:“还是义父英明。现下孩儿也觉得,此黄芩非彼‘黄芩’,假如钱宁和这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亡命之徒耗上,即便对付得了此人,怕也捞不到任何好处,但万一有所疏忽,却很可能招来麻烦。”
江彬夸赞道:“有长进。”
接着,他微微摇头,象先生考学般问道:“那么,现下你再想想,宁王可会追究此事?”
江紫台思考了良久,才道:“孩儿觉得以宁王小肚鸡肠的心性,怕是不会善罢干休。”话锋一转,他又道:“但茶庄里不过是些江湖人,江湖人本就多如过江之鲫,愿意为权贵效力的高手也绝不在少数,是以,只要宁王肯出钱召募,几乎马上就能召到武功高强之人,茶庄损失的一半高手,对于宁王而言,并非是什么大打击。而且这个茶庄原就见不得光,宁王无法就此事在场面上进行追究,而暗地里派江湖高手伺机除掉黄芩,倒是极有可能的。”
江彬道:“你的分析确有些道理,但并不够透彻。依我看,宁王为人睚眦必报,若是放在几年前,不管来明的,走暗的,也定是要把黄芩置于死地方才罢手。但放眼现今,哼哼,他为了图谋大事,心思已全用在了四处敛财,扩大军备上,试想,一个急着要黄袍加身、龙飞九五之人,哪还有闲心做此种费力却得不到好处的事?怕是难以顾得上喽。”
江紫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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