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武侠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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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快春秋[武侠耽美]-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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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夜,天色漆黑,星辰无光,独有孤月一轮笼着这方万籁俱寂的山林。伴着一片细碎的衣袂携风之声,义庄门前的两盏长明灯忽明忽灭地闪了闪,一条黑影从门旁掠过,倾刻间,越墙飘进了庄里。

  庄里停放着数十口棺木,漆黑一片,真正是睁开双眼一片盲,伸出两手不见掌。这条黑影在众多棺木间飘来荡去,时不时还点闪火光,活象出去游荡后回头找不到棺木,不时擦亮鬼火寻路的孤魂。费了些功夫后,那孤魂象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棺木,推开棺盖,同时鬼火又闪现起来。只是,这次与之前不同,闪现后就没再熄灭。

  火光下,是一张蒙着黑布,仅露出额头和一双眸子的脸。而火光的来源正是这脸主人手中执着的火折子。

  原来,他并非孤魂,只是个蒙面人。刚才的鬼火实是他为了查看棺木上的名牌,不时燃着火折子罢了。

  蒙面人从怀中掏出一枝白烛,以火折子点燃了,再将白烛移至棺边,滴下烛油粘牢,低头瞧向棺木中的尸体。

  那尸体不是别人,正是林有贵。

  他确认无疑,点了点头,从腰间的皮囊内取出小刀、小钩等几样小巧工具,于棺盖上依次排列开,随后,熟练地取用工具,在林有贵身上操作了起来。

  半个时辰已过,昏暗的烛光令得蒙面人十分辛苦,他必须运足目力才能满足手中精细活儿的要求,细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缓缓渗出。

  忽然,他的眼睛感到一阵松驰,原来不经意中,周围不知怎的亮了起来。

  蒙面人急忙抬头,回身望去,只见黄芩手里提着个灯笼,已站在了距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二人目光相撞,黄芩沉声道:“我该以毁尸灭迹的罪名拿下你吗?”

  蒙面人先叹了一声,后扯下黑巾,一脸嘻笑道:“看来黄捕头对我有心,虽不许我跟着,却跟着我来了。”

  黄芩将灯笼挂在门边,左手抖开腰间锁链,右手抽出背后铁尺,道:“韩若壁,你是束手就擒,还是要我动武?”

  韩若壁笑了一声,道:“难不成做捕快的个个都是呆鸟?”

  黄芩面色一黑,道:“你又耍甚花枪?”

  韩若壁放下手中工具,指了指棺木中的尸体,道:“他是何人?”

  黄芩冷哼一声,道:“明知故问,他是林家的养家人,林有贵。”

  韩若壁摇头道:“我却说不是。”

  林有贵的身份,黄芩早已起疑,现下听他这么一说,当即意识到这夜入义庄之人可能知道隐情。于是,黄芩问道;“你待怎讲?”

  韩若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问道:“他是如何死的?”

  黄芩越发疑惑,道:“一刀封喉。”

  韩若壁摇头轻蔑道:“所以我才说你们个个是呆鸟。”说着,他示意黄芩上前,道:“你且来看。”

  黄芩收了锁链、铁尺,依言来到棺木的另一边,向里看去,只见林有贵的头皮已被切开,剥落得极细致,褪至眼眶上,露出森森头骨。前额那片头盖骨虽然完整,却布满了极深的、大小不一的裂纹,看上去象是由无数小碎片拼在一起一般。

  饶是似他这般冷静的人物,暗里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怎会这样?”说话间,抬头瞪着韩若壁道:“不是你捣得鬼吧?”

  “我说不是,你肯信吗?”韩若壁打了个哈哈,道:“还是你自己瞧吧。”

  黄芩低头再看,瞧出那致命重创实是死者生前所受。他一边细看,一边道:“他是被掌力所伤。伤人者掌力属阴柔一脉,所以才能深可透骨,表面却瞧不出痕迹。而且此人功力高深莫测,是以,一掌击出,就打碎了骨头中最硬的头盖骨。”

  韩若壁接道:“所以,林家灭门一案的凶手至少有四人。那使刀之人出刀虽快,却仍在那用掌之人后面。”

  黄芩点了点头,赞道:“你不做捕快真是可惜了。”此时不免对他刮目相看起来。

  韩若壁听言,心里莫名一阵惬意,继续道:“若不是先受了致命一掌,这化名林有贵的高手,怎可能连一刀都挥不出去?”

  “哦?”黄芩目中一亮,道:“你识得此人?”

  韩若壁道:“前些年江湖上出过一号人物,人称‘闪电刀’,姓洪,单名一个‘图’字。据说这洪图曾从军戍边,是个厉害角色。不过,他声名刚刚鹊起不久,就从江湖上消失了。”

  黄芩皱眉道:“你怀疑林有贵就是洪图?”

  韩若壁笑道:“不是怀疑,是肯定。以前闯荡江湖时,我曾撞见过他杀人,印象深刻,所以识得。”

  黄芩道:“瞧不出你还是个老江湖。”同时,心下转了几个弯,暗想:韩若壁的话,我该不该信?如果林有贵若真是洪图,那他的路引、碟文又是从何而来?

  转而,他问道:“洪图的武功怎样?”

  韩若壁摇头含糊道:“不好说。”

  黄芩道:“你曾撞见他杀人,怎会不好说?”

  “我撞见时,他早将对手毙于刀下。我说印象深刻,是因为死的那人周身已无片块好肉,如被千刀万剐一般。由此可见洪图出刀的速度必然骇人,也不算辱没了‘闪电刀’的称号。”韩若壁道:“所以双方对恃,他不该连一刀都伤不到敌人。”

  想了想,他又道:“其实江湖中人的武功实在难断。名气大的往往徒有虚名,无名小卒却能要人性命。”

  黄芩道:“是吗?”

  韩若壁道:“江湖上的名气要么是交出来的,要么是创出来的。所谓‘交出来的’,自然是指多多结交各类朋友,大家互相比试,真比试也好,假比试也罢,结果怎样也不作数,反正是闭门切磋,之后,几个朋友间互相吹捧一番,自然可越吹越大。‘创出来的’则需得与人比武切磋,点到为止,胜的场次多了,名气自然也大,但相应的,武功就会被越来越多的人所了解,也就有人可以潜心找寻破绽、研究对策,生出克制的法子来。而一些无名小卒非必要时绝不与人交手,他们的武功反而常常要人性命。这并非因为他们武功高强,没有破绽,而是破绽虽然存在,对手却不知晓,出奇制胜的机率极高。”

  黄芩道:“以我看来,武功只该用来杀人,不该拿来比试。”

  韩若壁笑道:“明明是个捕快,练武却只为着杀人,你也算特别。我真想瞧一瞧,只用那把无刃的铁尺,你要如何杀人。”

  黄芩沉默了一阵,摇头道:“你不会想瞧见的。”

  二人无语了一阵。

  韩若壁若有所思,又道:“不过,万事都有例外,有些江湖人名气大,反倒是因为要了太多人的命。”

  黄芩道:“什么样的江湖人?”

  韩若壁道:“绝顶的暗器高手。那种人,江湖上虽知其号,却不识其人,因为但凡见过他们使出暗器的人都已经死了。”

  黄芩道:“对江湖事,你知道的真不少。”转而目光一寒,手扶上腰后铁尺,又道:“不过,对大明律令,你却根本不曾放在心上。”

  “你还想拿我?”韩若壁也握住了身边宝剑的剑柄,目光变得专注而凌厉,面上还隐约勾勒出一个轻笑。

  这一刻,光影之下,他周身邪气逼人。

  黄芩的目光收紧了起来,道:“毁尸行陉该当何罪?”

  韩若壁眯起眼睛,直盯着面前人,脸上阴睛变化了好一阵,却浅浅一笑。

  他这一笑,二人间僵持的紧张气氛才得以缓和。

  韩若壁道:“反正不是死罪。”转而,又作出一副委屈姿态,道:“我不过担心仵作验尸有误,才偷偷潜进义庄察看。事实表明我的担心并非多余,黄捕头又何须小题大作。”

  黄芩沉默了一阵,才叹道:“你这么好管闲事,不能不令我疑心。”

  韩若壁道:“疑心是病,害已害人,需得医治。”

  黄芩道:“哦,莫非你有法子医?”

  韩若壁道:“心长在你身上,它犯疑,该是你想法子医,哪能轮得到我。”

  黄芩淡淡道:“想医这病,少不得你,因为你是药引子。”

  韩若壁道:“你想怎样?”

  黄芩冷然道:“我开个方子,你照做便好。”

  韩若壁微愕道:“什么方子?”

  “安分守已,早离此地。”黄芩转身重将灯笼提在手中,道:“天亮前收拾好残局,倘有人上报尸体遭损,我第一个缉拿你。”

  其实,韩若壁的来历、为人、做事的机动等都令他匪夷所思,但经过查探,这人又确是初来乍到,不可能与之前的案子有什么瓜葛。所以,对这人,黄芩虽无甚好感,却也并不讨厌,必竟他外表轻狂,却着实有些让人想不到的本领。

  见黄芩转身要走,韩若壁唤道:“烦劳捕头把灯笼留下,也好方便我收拾残局。”

  黄芩回头瞧了他一眼,对刚才放他一马的决定有了几分悔意,暗想:不拿这厮已是恩惠,他却得寸进尺了。

  虽然这么想着,他还是将灯笼挂了起来,只身走了出去。

  韩若壁兀自作了个鬼脸,啧啧自语道:“我使针线,他点灯,黄捕头倒是个体贴人。”

  这话说的好象黄芩上赶着为他掌灯一般。幸好被说的人已经走远,没能听到这话,否则只怕耐不住性子,怒将起来,就真欲拿他去衙门里了。

  双手灵巧操作着的同时,韩若壁悄然一笑,冲棺木中的尸体道:“这位尸兄,你我也算有一夜之缘,我要查之事,你知不知情?”

  正在被他缝着的脑袋当然无法应答。

  韩若壁摇头苦恼道:“唉。。。。。。可惜就算我严刑逼供,你也不可能开口说话了。”

  半个时辰后,韩若壁已将头皮缝合回原位,再一番收拾,又蒙上了黑巾。这时已将天光放晓,他向棺中尸体挥了挥手,以示作别,合上棺盖后,掠出义庄,于晨雾中缥缈而去,仿佛不曾来过一般。

  离开土山之后,黄芩直接回了衙门。次日一大早,他先在附近转了一遭,确定没人盯梢后,来到马棚村的丰四家中借了条小舟,一人一舟下了樊良湖。

  湖面上有蒸气冉冉升起,形成灰蒙蒙的雾气包裹住一切,让人瞧不清几丈外的水面。视野极差的天气,绝不是个捕鱼的好日子,是以几乎没有渔人。

  黄芩似是对水路颇为熟悉,未受雾气的影响,掌篙撑着那叶小舟七拐八折地在湖上畅游起来。不久,凉飕飕的雨丝随风横洒过来,抚在他的身上、脸上,平添了一份诗画之意。

  当他驶到一片小洲前时,雨停了,雾气也散去了。

  这片小洲被一圈芦苇泊包围着,方园不过百亩,上有数间茅屋,乃是樊良湖上一路水贼的据点。

  黄芩驾舟靠近芦苇泊时,心中陡生不安,眉头皱了起来。

  以前他一旦来到此处,就早有水贼喽罗驾舟上来喝问,可现下居然没有一个人影,怎能不令他生疑?

  他匆匆越过泊口,系了小舟,登上陆地,赶向茅屋所在处,到了近前,却发现疏篱外原本倒扣着的七八条小船,此刻也无影无踪了。

  ‘何等大事累得他们连巢穴都弃了?’黄芩心道。他正要进茅屋里一探,却见其中一间悠悠然然绕出个人来。

  “韩若壁,怎么又是你?”黄芩喝问道。

  韩若壁见了他,显然也吃了一惊,而后苦笑道:“这次绝非跟踪你而至。”

  黄芩道:“若非早知你不是水贼,此刻就把你抓回去问罪了。”

  韩若壁不急不忙道:“若非早知你是个捕快,此刻就把你当成贼大王了。”他又淡淡一笑道:“哪有捕快对水贼老窝这么熟悉的。”

  黄芩也不解释,问道:“你来此作甚?”

  韩若壁呵呵笑道:“高邮州的樊良湖也算一处景致,我好游名山大湖,自是不能错过。下湖后,我撑蒿自走,身如闲鹤,真好自在。不想误走误转,就转到此间来了。”

  黄芩心里骂了声:一派胡言。也不追问,只道:“这里的人呢?”

  韩若壁道:“我也刚来一回,哪知有人没人。”顿了顿,又道:“不过瞧屋里乱七八糟的,估计是匆匆撤走了。莫不是你们官府计划出兵来剿,吓走了胆小的贼寇?”

  黄芩心道:只怕不简单。口中道:“你的船呢?”

  “在另一边泊口。”韩若壁道:“相逢是缘,本想邀你同游,但知你定然不许,还是我一人继续游览去吧。就不劳黄捕头挂念了。”说罢,便自去另一泊岸,驾船先走了。

  黄芩在洲上巡了一圈,也没能发现什么。

  离开此处,他又波折几番,寻了其他五路水贼的盘据窝点,状况居然和刚才一样,都是空留屋舍,人、船兼无。这情形倒象极了韩若壁所说的水贼听到了什么风声,出湖避祸去了。

  黄芩驾舟又行出几里,眼看前面百丈开外便有一处大洲可以登陆,但他反倒把撑蒿动作放缓到极致,步步小心,如履薄冰起来。他这么做是因为知道此处不但水流湍急多变,而且大小暗礁密布,水势深浅不一,极易翻船、撞礁。

  “黄捕头!”

  听见有人呼喊,黄芩稳住舟身,寻声看去,只见十几丈开外的一块暗礁上立着一人,正在向自己招手。那人身边散落着些船只残骸。以此推想,极可能是不慎碰上了礁石,撞碎了船身,还好人身无害。

  黄芩将小舟驾了过去。相隔几丈时,他看清了站在暗礁上的人居然还是韩若壁。

  此刻的韩若壁发髻蓬乱,从头到脚尽湿,衣袍也不知被什么划破了多处。瞧见他这副狼狈模样,不知怎地,黄芩心情大好,只差没笑出声来。

  他停舟不再继续上前,心中嘲道:饶是我熟知此地水情,也不敢轻易来去,你一个外乡人却鬼鬼祟祟跑来这里撑船,活该吃苦头。

  韩若壁见他驻足不前,又连声唤道:“黄捕头,黄捕头,还烦载我一程。”

  黄芩依旧立在原地没甚动静,只道:“载你一程?你当我什么?摆渡船夫,还是撒网渔民?”

  韩若壁一时语噎。

  黄芩冲他微微一笑,道:“你先在此歇着吧,我若回来顺路,再来载你。”说罢便要摆舟离去。

  韩若壁见状微微一笑,拔地而起,在空中几番身形变化后,稳稳落在了黄芩的小舟上。他抱拳道:“打扰了。”

  黄芩道:“轻功虽好,却是落错了地方。我公务在身,不容防碍。”

  “又拿官令压人。”韩若壁笑道:“你若欲以防碍公务之罪送我入狱,也得先送我上岸不是?”

  黄芩摇头道:“你有心入狱,何必我送。”

  韩若壁道:“不必你送,难道我自己游回去?”

  黄芩不想再与他纠缠,寻思片刻,点头道:“好,你需记着,船是你自己要上的。”

  韩若壁优雅一笑,道:“路可是你选的。”

  黄芩一边撑船往那大洲而去,一边道:“回程之前,你自求多福吧。”

  大洲边缘有一处小滩,滩前聚着五、六只船,每船四、五人,俱腰间挎着刀斧,身后背着弓箭。黄芩远远望见,反觉心下稍安。这是他今日寻见的唯一一处不是空寨的水贼窝点,也是这樊良湖里最大的水寨……“分金寨”。

  未等他小舟靠近,滩前船上众喽罗个个拈弓搭矢,向黄芩这边纷纷射来。

  韩若壁心中叫苦,此刻方知黄芩为何不欲让自己同舟。

  眼看箭到身前,黄芩也不慌张,挥起二丈多长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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