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在佐竹义重出言阻止之前,我抢先击掌大赞到。“真璧大人不愧是名动一方的豪杰,此语真是一语中的!”在几个人错愕的目光注视下,我赞赏的冲着真璧氏干频频点头。
“哦?……这……”他显然被我的态度搞得摸不着了头脑,愣在那里仔细回想着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
“正如武将无时无刻不想着开疆扩土;文吏殚精竭虑的都是国泰民安;君主呕心沥血谋划的都是天下大业一样,作为一个商人……”我收起笑容郑重其事的说道:“唯一思虑的都是如何赚取最多的金钱!”
“你……这是什么意思?!”真璧氏干大概没有想到,我居然会如此的“恬不知耻”。
“刚才真璧大人自己也说了,国家的秩序依靠的是武士的维持!但我也想反问大人,武士的刀剑、盔甲都是自己制造的吗?没有装备的武士在战场上又有几成胜算呢?”我开始抓住他们自己的论点进行辩驳。
“难道这些东西不是工匠而是商人们制造的吗?这样的事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他立刻冷笑着反唇相讥到,居然表现出了出乎我意料的敏锐。
“大人说的不错!”我深以为然再次点了点头。“……在商人中有相当大的部分是不事生产的,他们所做的只是把从这里买来的东西再卖往别处,可正是由于这些人的作用,才能使更多的人有经历去从事本职工作!真璧大人,您的这把名刀是从制造他的工匠手里买来的吗?”看他要张嘴我急忙抢着说道:“就算是为了求一把‘村正’、‘正宗’这样的名刀,值得您这样的武将远赴千里吧!那许许多多中下级的武士呢?再假设赶巧您的城下町铁匠、制革匠具全吧!那么是否您的领地上又能同时提供铁矿石、铜矿石、煤、生牛皮、芒硝、大漆……这等等的所有原料吗?”
真璧氏干被我问得没了词,嘴张得活像一只离了水的鲶鱼。
“还有冈本大人……”我结束了对他的盘问,又转向了冈本禅哲。“根据在下一点儿粗浅的见识,普天下的所有土地都是不一样的!那么各地的所出所产,也就自然是截然不同。您认为有哪一家藩主的子民们,能够在既保证基本口粮的生产同时,还能生产豆子、芝麻等油料作物和必不可少的棉花、甜菜呢?”
“天下几乎没有这样的地方!”冈本禅哲一脸肃穆的摇了摇头。(其实并非没有,只是在中世纪的日本没有!)
“农民如果没有富余的粮食或者其他东西,那么也就没有办法换取众多的生活必需品……”我收回了敏锐的目光,对他不必像真璧氏干那样咄咄逼人。“而且也没有必要为了一点点诸如食盐、针线等小东西,就跑到几百上千里之外的产地去,真要是那样人们的精力就都要耽搁在各地奔波的路上了,还谈得上什么各安其业?古人就曾说过:商人汇百业之总而融通天下!无论哪个国家失去了商人的踪迹,那么这个国家就算不灭亡也会失去生气!”
“大乐老板言之有理!”可能是忘记了自己到这里来的本来目的,冈本禅哲对我的话深以为然的连连点头。“……以前我只是注意到了商业的繁荣会带来庞大的税收,从来没有想过对其他产业的促进作用!这确实是我工作上的疏漏,以后会多加注意,还望大乐老板能够继续多多指教!”
“冈本大人实在是太客气了,在下一介布衣哪有什么见识!”我爽朗的哈哈一笑,任谁一看都是个坦诚君子。“可是……在下想说得并不止是这些!”我紧接着问道:“众多的商人聚集当然会带来繁荣,许多的大名都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商人们又为什么会来呢?不知大人是否考虑过这个问题!”
“这个……”冈本禅哲微微考虑了一下,以他的经验很快就找出了答案。“是为了赚取更多的金钱吧?”
“大人果然睿智!”我对他投去了赞赏的目光。“像武士追求胜利、农民追求产量一样,商人所追求的就是金钱,而且这是天经地义合情合理的!只要不违背‘诚信’的经商原则,这就没什么不对的。既然这是事情的‘关键’,那么作为管理者的大名又该作什么呢?”我含笑瞥向了半天没有说话的佐竹义重。
“可是鄙主公刚才不是已经提到……”感到我峰回路转突如其来的压力,冈本禅哲急着想为自己的主子解围。
“商人和武士都是一个国家不可或缺的栋梁,无论偏废哪一方都会造成倾覆的危险……”我知道他想要旧事重提,但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刚才真璧大人也曾经说过,只有各色人等安于本份国家才会兴旺!商人的本份就是经商赚取金钱,要是去追求政治上的‘利益’则就是非分之想了。佐竹殿下和两位大人不妨想一想:要是所有在各行各业有突出业绩的人都去觊觎政治上的高位,那这个国家……”我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以别有深意的玩味目光扫视着面前的这几个人。
冈本禅哲和真璧氏干的脸上都变了“颜色”,不知是否是被我描绘的可怕景像给吓住了。他们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又一起把目光投向了佐竹义重。
“……就请把我们分成的八分之一铸造成武器吧!”经过一阵难耐的沉默后,佐竹义重终于妥协了。“至于其余的部分请炼制成精铁,如果有可能的话还请代为销往其他地区!除了这些外还可能有别的一些需求,具体细节我们可以以后在进一步商谈!”
“对于殿下给予三岳屋的照顾我深表感谢,今后将竭诚为殿下效劳!”我对于这个程度已经比较满意,毕竟这是对方开始以“真诚”的态度在谈了。“我和三井老板不在的话,此地就由松世郎老板听候殿下和众位大人的差遣,如果还有什么特殊的要求也可以由他转达,非常方便的……”
“其实我倒是真的还有一件事的,这也是刚刚兴起的念头……”就在我以为“生意”已经基本结束的时候,突然佐竹义重的话锋一转说起了另一件事,而且看情形冈本禅哲和真璧氏干也不清楚。“大乐老板刚才所说确实非常有理,天下各业相守才是安定的源泉!但也可能有个别例证是一些人转了行之后,才使其材能真正的发挥了出来。不知大乐老板想过出仕吗?我佐竹家可是虚位以待啊!”
“殿下认为我现在没有把才能发挥出来吗?那殿下是如何和在下在这里见面的?”我早就从他脸上看到了有这种可能,所以倒也不是如何意外。“在下自幼就没有读过多少圣贤经典,及长又一直钻营于厘株之术,实在是对于安邦定国一窍不通,殿下总不见得‘趋利’以教民吧!殿下手下家臣中有冈部大人之谋、真璧大人之勇,无论从哪方面讲都完全不需要添上一个在下这样的无用之人了!”
“大乐老板才智广博洞察人心,完全没有必要妄自菲薄!”佐竹义重倒是看得我很重,一番热切的说道:“我们常陆地处边远,难得见到像大乐老板这样的近畿人物!虽然佐竹家实力有限,但对你我必不吝万石之封……”
“殿下实在是太高抬在下了!这样的厚赐就是殿下赏赐,在下也是决不敢受的……”我边说着边笑了。虽然佐竹义重是个有气魄的人,居然敢把一万石的家当轻易交给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可他还是“小觑”了我,这种误解实际上还是源于他还是对我不了解。“且不说在下这点微末之学是否值得殿下如此厚待,就是对于一个初来之人殿下也过于偏重了!支撑佐竹家这常陆数百年基业的我想不是仅凭几个人,自上而下多少世代效忠的家臣们才是这座大厦的柱石,为了佐竹家千秋大业的繁荣安定,还请殿下收回成命吧!”
“主公虽是一片爱才之心,可还请体谅大乐老板的苦衷啊!”冈本禅哲也觉得佐竹义重的这个决定太草率了,在一边劝解到。
“既然如此……以后再说吧!”佐竹义重点点头,神色间有些黯然。
“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多作停留了,不久即会北上它处!”我看看情况也就趁机揭过了这一页。“佐竹家与三岳屋的合作关系不是一朝一夕,我们来日方长嘛!”
“北上路途艰险,两位是否需要我派人护送一下?”佐竹义重对我们表示出了一番“关心”,这也是为了巩固彼此之间“感情”的必要。
“对于殿下的一番好意我们心领了,我想还是一行都是商人方便些!新八郎!”我对外面喊了一声后又对佐竹义重说道:“这是我的内弟!人随愚鲁倒还有几手粗浅的功夫,有他也就足够了!”
“姐夫,你叫我?”新八郎添着手指走了进来,由于起晚了他刚吃完早饭。这几个人也都是精通武艺的内行,看见新八郎也就不用我再说什么了。
第三卷 奋斗在山阴 40、旅途的“插曲”
“我的可以收下去了!”我放下手里的碗筷擦了擦嘴,然后对面前垂首肃立的侍女说到。
“是!”一声轻巧的回应后她手脚麻利的开始清理,自始至终碗盘都没有发出碰撞的声音。到底是一流旅店的“高档”服务人员,虽然是在偏远的东北,可专业素质还是说得过去的。
“大哥,您就吃这么一点儿?”新八郎捧着一只黑色的头号粗瓷大海碗,看着我有些诧异的问到。
“够了……”我把擦嘴的毛巾折好放回桌面上,侍女立刻又把它换成了一块新的。我这顿饭确实吃得不多,一小碗米饭加上半条烤鲷鱼,比我平时的饭量小上不少。“一直呆在这里又没什么活动,哪有那么好的胃口!”
“我虽说走了天下许多地方,但像您这么娇气的人还真是少见!”他撇着嘴不以为然的这么说了一句,然后把那只碗又递向了侍女。“再给我盛一碗拉面,多放些虾子和鸡肉!”
“一直睡觉还这么大饭量,你就不怕积了食?”我看他这么精神百倍的狼吞虎咽不禁笑骂道,可回答我的只是一阵更加猛烈的“呼噜、呼噜”声。扭头看了看一边的阿雪,她一向吃饭也是很快,此刻正在炭火盆上烤着我被雪打湿的衣服。
和佐竹义重那次“愉快”会面后的第三天,我们就起程上了北上的路途,不是我心急,而是天气益发的冷了起来。我的计划是在降雪前赶到本州岛最北面的弘前町,不然随时可能被困在半路上。可人算毕竟是不如天算,才进入陆奥国境就变天了!鹅毛大的雪花从天空阴霾如铅块的云层中飘飘而下,不半天地上的积雪就没过了脚面。紧赶了几步还是没能躲开,看看天色只好在白河町停了下来。
据当地人讲:如此早的降雪并不常见,十几年中最多也就出现过两、三次!这种情况下第一场雪通常不会下很久,之后接的会是十几天的晴天。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环境里我只好寄希望于当地人嘴里的“惯例”,连着几天坐在旅店的窗前看起了雪景!
白河町也有三岳屋的分店,但因为这里并不繁荣所以显得有些简陋,带来的货物虽然都严实的运了进去,只是我们这么多人如果都“装”进去可就谈不上舒适了!因为不知道会耽搁几天,我们一行人就住进了白河町最豪华的旅店——“南坪屋”里。
在百无聊赖中我们度过了漫长的三天,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外,发呆成了唯一的娱乐活动。现在我是真的希望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早些停,连我都憋得难受别人就更是可想而知了!
“大哥,我们去找点儿事情作吧?”酒足饭饱后的新八郎果然开始闲极无聊,又变出了一些“妖蛾子”。“这场雪下得这么突然,既然当地人都措手不及想必野兽们也是如此!没有做好过冬准备的它们肯定还在到处乱窜,说不定比平时还要多些。我们不如到附近的山上去打猎,一定能搞个‘大丰收’呢!”
“这么偏僻的地方能有什么?真亏你想的出来!”我嘴里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眼睛却还在盯着窗外天空已见稀疏的雪花。新八郎这几天总是发些异想天开,所以这次我也并没有如何在意。
“话可不是这么说哦!”新八郎急急的辩解道,神色间竟有着说不出的兴奋。“……往往越是这种荒僻的地方,野兽禽鸟才愈加肥美!难得来一次就这么放过,您不觉得太可惜了吗?”
“哦……”这时我才把视线转了回来,上上下下的对他打量了起来。根据我对他一贯的了解,这种情况应该是他有着什么“图谋”!新八郎并不是个善于隐藏心事的人,所以要看出这一点并不是很难。
“大哥……您……怎么啦?”他被我看得有些发毛。
“老实说你到底在想什么?!”我“扳”起脸对他质问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心里的‘小九九’,所以还是老实交代的好!”
“我只是觉得没意思……想打些……兔子……雉鸡……”新八郎的脸明显的红了起来,在这点上他明显没有前田庆次和可儿才藏的“老练”。“好了、好了,我告诉你行了吧!”受不了我“无言的审判”,他最后还是招了。“昨天我无聊时和这里的伙计聊天,他告诉我这里附近的山上有一些大型的野兽!咱们山阴最多也就是有些野猪和黑熊,这里山上的灰熊个头可足足是黑熊的两倍!还有来去如风凶猛迅捷的豹子,我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见过的!还有成群的灰狼,不但个头大过山阴的黄狼,而且一出来往往就是上百只!尤其是在这样的冬天,因为找不到食物……”
“新八郎!你已经不小了……”我实在是忍不住打断了他的YY,要不及时压制住他的这种兴致那还了得!狼群?简直是在开玩笑!躲都躲不及的东西还往前凑,我要是同意他的这种行为就是脑子有毛病!尽管我对这种“诡异恶趣”充满了愤怒,可还是想采取说服教育的方法。“不管怎么说现在也有了一定的名声,过不了许久朝廷还会任命官职!没事的时候也该常想想正经事,不然……”
“你倒是说说看,究竟什么是‘正经事’?!”我没想到居然立刻就受到了他的反驳,而且居然是一副义正词严的神情。“……你是说信长大殿有事没事的茶会是正经事,还是那些和尚坐着‘睡觉’是正经事?作为武将不是就应该降龙伏虎吗?想当年我的祖先弁庆公……”新八郎接着就陶醉的把心目中的偶像一个个摆了出来。
过去听说过一句老话,叫“少不看《水浒》,老不看《三国》!”现在我才体会出真是至理名言!这类宣扬个人英雄主义的书籍最是害人,尤其是在青少年心智未成,还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的情况下!在我们这代人是把武侠小说的情节当成了真事,说到我们的父辈们……几部《钢铁是怎样练成的》、《青年近卫军》一样把他们搞得五迷三道!
“大乐老板,休息得好吗?”就在我不知该怎么对新八郎“拨乱反正”的时候,伴长信和三井高福从外面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这家旅店的老板南坪三三郎。“小店因能力所限招待不周,还请诸位见谅!”这位老板虽然话是对大家说的,但眼睛却一直盯着我,作为一个老商人他当然能够分出主次。
“南坪老板客气了,是我们多有打扰!”我对他客气的几句,心里也正好想向他打听一下路上的情况。
“哪里谈得上‘打扰’,倒是小店难得接待象您这样的贵客!”南坪三三郎急忙谦虚道:“三岳屋与小店的往来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只是象您这样的贵客却是头一次光临!通常这个季节已经不会有北上的客人了,不知您……”
“做生意有时也是身不由己嘛!”我装作无奈的摇头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