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原哼了一声,又嘀咕了一句同样让贵史摸不着头绪的话。总觉得话中隐约掺杂了一抹自嘲。
穿着足袋来到庭院。走过飞石小径,门外停靠了一辆出租车。
「上车吧。」
贵史被半塞进了车内。
随后也上了车的东原,不假思索便吩咐司机前往两人常去的旅馆。
直到此刻,贵史的一颗心才真正有了踏实感,紧绷的神经就像瞬间松掉般,整个人深深地躺进椅背。
东原拉着贵史离开后,宗亲重重哼了一声,乱没规矩地立起了单膝。
「男人就是男人。」
宗亲一直想瞧瞧东原大惊失色的模样。不是为了黑道斗争,而是为了感情而动摇、狼狈的样子。
如今得偿所愿,宗亲也算心满意足了。但是目睹东原出乎意料的深情和执着的一面,宗亲嘲笑他的同时也有一丝羡慕,心情反而陷入复杂起伏。这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你这次……做得好像过分了点。」
用袱纱抹拭清洗好的茶碗和茶杓,织淡然地述说意见。没有奚落或鄙夷的意味,只是随口说出自己的感想。从那文静的白皙侧脸读不出感情的波动。
织一直都是这样。
就连第一次抱他时也不例外,那种听天由命般的清心寡欲让人懊恼极了。
也因此,宗亲百般蹂躏他,非要看他意乱情迷地吟泣,从樱色双唇低喃着哀求宗亲的话语。
他讨厌超然物外的人。这种人太无趣了。他要把他们的人*望连根挖出,看看他们被揭露伪装的真面目。即使再丑恶,也总比故做圣人君子要可爱几百倍。
东原也是一样。他要试探他可以为心爱的人抛下多少矜持。结果远远超出他的预料。他没想到东原会为了一个男性恋人,不惜割让自己名下资产的摇钱树。这完全不像他的作风。
他想嘲笑东原是个鬼迷心窍的傻瓜,但平心而论,自己感受到的却是浓浓败北感。
他反倒羡慕东原,能拥有一个让自己如此珍爱的人。
东原为爱情不顾一切的坚毅,令自己又对他多了一分激赏。
早在很久以前,这个男人就进驻了宗亲的心,偷偷恋慕着他的宗亲,内心深处一直期盼东原能爱上自己。尽管如此,他从未主动对东原采取任何行动。自己去压倒东原也就罢了,要他去逼迫东原抱自己根本不可能。宗亲无法坦然面对自己的感情。
就在进退两难之际,外面竟传出风声说,一向自夸绝不对特定对象动情的东原似乎心有所属。宗亲情不自禁想去确认事实真相,若是真有其人,他一定要把那个人揪出来。
一部分固然出于嫉妒,但绝大部分是他想让东原尝尝痛苦的滋味。
他摩拳擦掌,等着看东原如何忍痛做出抉择。
仔细想想,自己此刻感受到的空虚和落寞,是因为东原太过直截了当,没做出任何反击或挣扎就举白旗的关系吧。
原来我想要的,是跟那个男人一较雌雄吗——直到现在,宗亲才恍然大悟。
自己想要的是正面挑战他,在他心中留下存在的证明。
「真是失算。」
「咦?」
将茶具统统摆回水屋的织,一回来听到宗亲的自言自语,不由得脸露诧异。
宗亲将低身跪坐他身旁的织一把拉了过来,搂住惊叫一声倒在自己身上的纤细身躯,让他坐在自己盘起的膝盖上。
「早知道就不该绑架那个律师,这样我还能多享受一下跟东原较量的刺激。」
「宗亲先生……」
织惊讶得瞠目结舌,像是听到什么匪夷所思的事。点漆般的乌瞳渐渐浮现一抹压抑的喜悦。宗亲这番话似乎让他很开心。或许是他以为,宗亲今后再也不会把其它无辜的人扯进他和东原之间竞争,而松了一口气吧。当然,这并不代表宗亲就此洗心革面之类的。织也很明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个道理。他只是为宗亲能够放开某些事情,而为他感到高兴。
这家伙这是可爱得让人心疼。
宗亲凑近织的脸颊,以反常的温柔亲吻封缄他的小嘴。
「……啊!」
心神俱醉的呻吟。
这是他第二次和织接吻。不论情欲再怎么亢奋,他也不曾吻过织。直到上次,忍不住想封住那张喝下自己精液的柔弱小嘴,才一时忘情吻了他。
织在情绪激荡下泪水盈眶。或许他一直期盼着自己的吻吧。一想到这里,宗亲胸口一揪。
宗亲将手指插入黑缎般滑亮的长发,一边吟味着柔顺的触感,一边沉浸在深吻中。
「嗯……、嗯……啊!」
光是亲吻便挑起了情欲,织的指尖渴求般抚摩着宗亲的胸膛。
「想要我吗?」
要是换做平常,宗亲肯定会为了羞辱他、骂他淫荡而继续调戏,此刻却一点也不想伤害他。
「宗亲先生……」
织羞红着脸,轻舔了一下湿润的嘴唇。不论到了几岁,怀中的人依旧如少女般纤柔动人。宗亲至今仍能鲜明忆起,自己第一眼见到他就想拥抱他、将他据为己有的情景。回头想想,他的人生说不定就在那一瞬间被左右了。
「要我的话,就把眼睛闭上。」
「啊!」
耳垂被轻轻啃咬的织,身体不禁一颤。他静静地闭上双眼。
受到密长睫毛的引诱,宗亲在眼睑印上亲吻。
织的唇缝逸出心醉的叹息。
正当宗亲一反平常霸王硬上弓的方式,百般呵护地将织的身体横放在榻榻米上时,水屋方向传来迟疑叫唤『少爷……』的声音。
织徒然睁开眼睛,从宗亲怀里坐起身来。
「什、什么事,松子嫂?」
呼唤的他是每个礼拜会来帮忙两天家务的女帮佣。
「有一位香西先生上门拜访少爷,您要不要见他?」
「香西……是香西诚美先生?」
站起来抚平和服的褶皱,织一边向水屋走去一边惊讶地问。
「是的。」
「他一个人来?」
「那倒不是,旁边还有一位年轻人。听说是想来跟您学习茶道。」
待在茶室的宗亲听了两人的对话,决定起身离开。既然对方是香西老爹,独占织是不可能了。
「香西这个老不修,还是这么好色。」
宗亲嘴上抱怨着,也随后现身水屋。
松子丰丰腴的身躯瞬间僵硬,吓得面无血色。这个女帮佣似乎颇为惧怕宗亲。但这样的事宗亲早已习以为常,倒也不为意。
「我要走了,织。」
「宗亲先生。」
织唤住了正走出水屋的宗亲,声音中夹杂了几分依依不舍。
「你去陪香西吧。那家伙八成是听本家说你在这里,才特地跑到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既然他带了人来拜师学艺,你也没理由把人家拒之门外。」
「可是……」
「晚上我再过来。」
宗亲打断织的话,越过在一旁瑟缩的松子走向走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茶室。
「带香西先生和另一位客人过来吧。」
背后传来织如此吩咐松子的声音。
难得想跟织好好温存,偏偏来了扫兴的不速之客。
不过宗亲的心情倒还不坏。
好久没在床褥上跟织共享鱼水之欢了。偶尔摒弃无情的欺凌,轻怜蜜爱地疼惜他也不坏。尤其是此刻的他,心中充满了对织的怜惜。
经过玄关旁两坪半大的房间时,恰好碰到一位年约二十五、六的青年打开纸门走了出来。
「可能掉在座位下面,麻烦你了,佳人。」
从房间内传出的声音主人是香西。
可能是把怀纸或其它茶具掉在车内,所以叫青年回车上去拿吧。
「好的,我去找找看。」
男子的气质淡雅,有一张理性而秀逸的美貌。香西这几年来爱不释手的爱人就是他吧。宗亲朝这个叫做佳人的青年瞥了一眼。
佳人反手关上纸门,和站在玄关的宗亲四目交接,友善地朝他行了一礼。
宗亲视若无睹地穿上鞋子,先行转身离开。
他对香西的爱人不感兴趣。
占据宗亲脑海的是,下次一定要痛快享受和东原一决胜负的乐趣。
他想要跟东原再做一次正面对决。这次拿贵史当盾牌的攻防,不过是区区的前哨战。一想到这里,宗亲便斗志昂扬了起来。
你等着瞧吧,东原——回头仰望梅雨暂歇的晴空,若有所思的浅笑荡开在宗亲嘴角。
即使一带到常去的旅馆,就旁若无人地把他压倒在床上,贵史也没有做出任何抵抗。
脱去了赃污的足袋,抽掉腰带剥除灰绿色的和服。
视线大致扫了一遍,并没有在光洁的身躯找到暴力留下的痕迹。手腕和脚踝没有捆绑的勒痕,甚至连个擦伤都没有,更遑论刀伤或烫伤之类的了。东原也有一半以上认定宗亲只是在虚言恫吓,但还是得亲眼验证才能放心。
「你就不会找机会从仁贺保家逃出来吗?」
那样的地方只要想逃,随即都逃得出来才对。
贵史蹙起双眉犹豫着该怎么回答,但或许是被东原的灼灼目光盯住不放感觉心慌吧,只见他哼的一声把头撇到一旁。
不用想也知道,贵史一定是担心轻举妄动会给东原带来困扰。
「真是笨死了。」
东原深深感受到自己的孬种,这句话与其是在说贵史,毋宁是在骂他自己。
不管负责看守的织是不是以礼相待,一想到贵史被那个比一般黑道份子更心狠手辣的男人绑架恐吓时,受到的恐惧和不安,东原就不禁自责为什么没有多注意贵史,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好好保护他。
即使平常表现得再坚强,在他以为自己求助无门时,一定曾惊慌害怕得夜不成眠。
尽管如此,安全脱险的贵史却没向东原吐露半句苦水,让人对他既心疼又爱怜。
要是他能多亲近自己、依赖自己就好了。
这次虽然跌了重重一跤,但他不会允许自己再吞败仗。东原赌上自己的名誉,绝不让贵史对他失望。
他从未对谁付出爱情,因为他没遇到让自己动真情的对象。
但总有一天,他会对贵史说出刻骨铭心的那句话吧。
因为他在感情上,早就承认了这个事实。在胸口也反刍了无数次的我爱你。
东原脱去身上所有衣物,抛到地板上。
这恐怕是东原第一次在做爱之前全裸。贵史也一脸错愕,似乎在问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床铺发出倾嘎作响的声音,东原覆上了贵史的身躯。
胸膛以下被男人紧密贴附,贵史逸出深长的喘息。
东原扣住贵史的双腕压制在床单上,用自己的唇封住微启的双唇。
「……嗯……!」
一下又一下的啄吻不断重复着。
外面还是日暮时分,只拉上蕾丝窗帘的室内相当明亮。
这种状况下肌肤相亲,换做平常的贵史一定会踌躇不前,笨拙躺着任东原为所欲为。然而,今天或许是受到感情激昂的影响,吻到一半他便主动积极地回吻。
舌瓣交互纠缠的深吻中,贵史不时逸出的模糊呻吟煽动了东原的情欲。
东原移动双唇,沿着颈项、锁骨、胸膛一路向下吻去。
当他含住俏挺的乳首用舌尖戳舔吸吮时,贵史难耐地扭动身子,发出意乱情迷的呻吟。另一边的乳首随之被指尖拈弄刺激。
「你、……你今天怎么不太一样……」
贵史满脸困惑地向东原投以哀求眼神。双眸已被欲火熏染得饱含水气。早已习惯冷落的部位,今天竟被施予绵密的爱抚,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个了无新意、只会混水摸鱼的男人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乖乖感受就对了。」
东原傲然下令后,移动指尖向侧腹和肚脐摩挲。
每当男人触及敏感处,贵史的身躯就像触电般一震。
「啊…啊!啊、……不行、啊!」
望着在爱抚下淫乱喘息的贵史,东原的身体也像着火般渐渐发热。这家伙是我的。谁也不许碰他。激烈的独占欲潮涌而出,他强烈地嫉妒起宗亲来。
虽然宗亲说他没碰贵史一根指头,但真相如何还未经证实。
「那家伙动过你吗?」
突如其来的质问,贵史摇了摇头说『没有』。即使陷溺欢愉浑身绵软,他还是立刻意会到东原问的是谁。
话才说完,贵史便因乳首遭到揉捻而发出销魂蚀骨的媚喘。
唇间不时逸出迷乱呻吟,手指在床单上无助游移。
夹在两人下腹之间的雄蕊早已勃起,随着动作擦碰到对方身体时,便因为刺激而愈加茁壮。东原故意挪动腰肢,用自己的昂扬去磨蹭贵史的欲望,把贵史羞得狼狈不已满脸通红。东原也为这一番逗弄而开心极了。
既然贵史坚称上条没对他逾矩,东原也就相信他不再追究下去了。
「不过,我真没想到宗亲跟仁贺保织居然是旧识。」
东原为自己的疏忽咬牙切齿。
他从香西口中知道组长和宗主素有来往,却没联想到宗亲和织会有瓜葛。宗亲是个我行我素、将社会规范和大众观感视为无物的男人,他与年仅十七岁便拿到助教资格、品性敦良谦和的织,印象实在想去太远。任谁都想象不到,他们之间的关系竟然亲密到,会让宗亲把掳来的贵史寄放在织那边。
事情发生不久前,东原还在机缘巧合下应香西之邀,和织有过一面之缘。这让他有种被人狠狠耍了一顿的感觉。
他和那些以成田组马首是瞻的反东原派,关系日趋恶化,以致先入为主地认定,绑走贵史一定是这帮人所为。宗亲算准自己不惜引发组织内部的派系斗争,把头号目标锁定在成田一帮人身上,也是自己败北的原因之一。虽然很不甘心,但他们确实正中宗亲下怀白忙了一天。
只是最后宗亲果真言而有信,毫发无伤地交换贵史,也算不幸中的大幸。
「东原先生。」
贵史喘着粗气仰望东原的脸,神情有些说不出的歉意。看起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耽溺愉悦喘息呻吟时被抛到脑后的事,似乎被东原的自言自语给唤起记忆。
「我是不是害你损失惨重……?」
若非如此,他不可能平安脱困。想到这里,贵史不由得强烈地厌恶自己。都是他害东原被迫做出牺牲。
「你说呢。」
东原满不在乎地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跟宗亲都谈妥了,你不用多管。」
「……可是……」
「反正你别管了。」
东原柔声安抚着犹自不服的贵史。连他都不敢相信自己也会有这么温和的语气。
他堵住贵史的嘴唇,不让他再多说废话。
唔!贵史发出含糊的呻吟,微微扬起下颚。措手不及的贪婪亲吻似乎唤起了他的欲望。细细颤抖的腰让东原察觉到,贵史浑身都酥麻了。
「……嗯!嗯……啊!」
用舌瓣将唾液送入,蹂躏炙热滚烫的口腔。
指尖掬取垂落嘴角的唾液,顺势涂抹在坚挺的乳首。
「不……啊啊!」
缓缓放开濡湿的唇,透明的银丝在两人嘴唇之间延伸。
「你只要乖乖躺在我下面就对了。」
略带几分腼腆的东原,刻意摆出粗鲁的态度。
为了保障他们的将来,最好是保持单纯的肉体关系,这样才能隐瞒众人耳目,避免焦点集中在贵史身上。只要大家认定贵史是冷淡无情的他,一时兴起找来暖床的物件,贵史遇险的机率就降到最低。这是东原最重视的一点。
他再也不要尝受那种心急如焚的滋味。他的爱直接透过肉体传达就够了。
没人知道在此事件中,东原表面上镇定自如,其实心底早已慌张得阵脚大乱。和宗亲同车时,手指也哆嗦个不停,只得紧紧握住拳头不放。光回想起来就忍不住气血上涌。他从没这样丢人现眼过。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他非愤恨得一头撞死不可。
被吻得晕头转向的贵史一脸茫然,默默凝视着东原。
「我以后绝不会亏待你。」
东原言下之意不啻在暗示他:你就死心塌地跟着我吧。
「如…如果你也对我……」
贵史鼓起所有勇气,以细若蚊鸣的声音嗫嚅着问句,却终究没把话说完而垂下了头。
东原很清楚贵史想问的是什么。但他决定故做不知。
他宠溺地把贵史的头发往后梳去,取代言语的回答。
不时他自夸,能让他花这么多功夫在前戏上的只有贵史。再加上这几个月来,只跟贵史一个人上床,东原几乎都快产生错觉,以为自己变成温柔体贴的好男人了。
指尖梳过发丝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