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直到喜烛燃完了,一大箱补药被人一脚踢了出来,还外加两声咆哮,衣衫不整的尹琉星抱着一团露出几绺墨色长发的棉球,踩着屋顶飞窜而去,看来是烦不胜烦,打算要另辟战场。
都还没赌出个结果,主角就跑了?这怎么可以?
一时间,整个山庄里闹烘烘的,大伙儿无异议的将赌局的内容由“他们几天会出房?”改成“他们改到哪儿去洞房?”
所有美人山庄会武功的下人全都派出去找了,就连尹浩岚也在爱妻和女儿们的胁迫之下,带人出庄去搜捕儿子的下落。
“啧,没听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像他们的脑子这般转不过来,真不晓得怎么会生出我这样聪明又完美的儿子?”
位于美人山庄后山里,辟了一个隐密的药泉池,虽然知道此处的人不多,但好歹也有十来人,可惜他们全一致认为他不可能躲到这个只离主屋约莫一炷香远的地方……
呵呵……
“不要了……我真的好累、好累喔……”耳畔教他的呼息撩得难受,洛华迷迷糊糊的抗议着,全身的肌肤不再雪白无暇,不是浮现青紫的吻痕,就是印上了浅浅的牙印。
可怜的姑娘,看来真的让他连日来漫无止境的需索给吓坏了。
“好好,乖乖,你休息一下喔,等你休息够了再来战一回。”药泉里,两人不着寸缕的相依偎,觑着她爱娇的反应,尹琉星一双不正经的手忍不住又爬上她胸前的峰顶轻轻揉捏。
“去死啦!”她已经懒得理他了,眼儿一闭,打算自行昏睡去。
“喔,你要让我欲仙欲死?哎哟,小落花,你好色喔……”
神经病!
她猛一翻眼,手臂一屈就往他肚子打去,听见他受痛的哀号,心情总算好过了些。
第十章
不远处的花园里,粉妆佳人正对着满园盛开的芍药发愣,偶尔低声喃语着,就仿佛在与花儿对谈一般,那画面看来,实在怪异。也幸好现在正是用膳时候,丫环仆佣不是正在用餐,就是忙着收拾各个主子的碗盘残羹,没人有机会经过此处让她吓到。
“她在干嘛?跟花朵打招呼,叫它们自己断掉掉到她手上?”
“啧,说了你也不会信,我以前真的看她这么做过,嘴巴随便说,树上真的掉下一串花来。”就是庙口的王师婆也没这么神。
“真这样的话,那我们干嘛还这么辛苦?叫她出去街头卖艺就能赚回不少银两——”
“漂亮娘,请注意!她是我一个人的小娘子!我们家琉夜那么会赚钱,萦心看来也很有抢钱的天份,整座庄子坐吃都不会山空了,干嘛还要她出去抛头露面?我要把她摆在自己身边玩,才不要放她出去拐骗无知少年。”
“哼,话别说得那么满,你那小娘子可还没决定要嫁给你。”
“说到这个我就很不满了。看看你儿子我,从头到脚哪一点不是完美无暇、可爱活泼、聪明逗人?‘玉树临风’这四个字简直就是为我而设的辞儿——”
“喀吱喀吱……”
“而且我又那么喜欢她,任她打、任她骂、任她欺凌绝无抵抗——”
“喀吱喀喀喀……”
“怕她冷、怕她热,把她好好的供在庄子里,辛苦调齐人马,就是不想让那些不要脸的黑衣老兄出现来破坏她的心情,我这么劳心劳力也不知道要以身相许,慰籍一下我疲惫的身躯——”
“啧,这到底在哪里买的,竟然没一只有肉的。”
“阿娘,你不要在人家说话的时候啃鸡爪好不好?很不礼貌耶!你儿子就要让妖女始乱终弃了,你一点都不担心呀?”尹琉星火大的往旁瞪去。
“喀吱……儿子喂,你这话讲得不太公道啦,全庄子里老老少少都知道她‘以身相许’过了,搞不好是你表现得不好,人家姑娘才嫌弃不要你……喀吱喀吱——”
“谁说——”他一脸不甘受辱的尖叫。身旁大树上起了些骚动,几只正在谈情说爱的鸟儿纷纷拍翅而去。
“要不然还能有什么解释?你瞧瞧她,头上簪的是我要送媳妇儿的白玉钗;颈子上的链子串着你阿爹要给媳妇儿的玉指板;腕上套着的是你妹子给嫂子的见面礼,现在萦心还忙着帮她缝嫁衣呢!要不是你表现不好,她难道还有什么理由不嫁进我们家吗?”凌翠凤凉凉地,怀里一大包凉拌凤爪转眼已让她啃得差不多。
“你你你……我不管啦,漂亮娘,想个办法教她点头啦,虽然你不像小落花那么可爱又有女人味,但好歹也还是个女人,你比较清楚她心里在想什么鬼。”
死小孩,说那是什么话!
“哼,哪需要想什么办法?贴子都发了,可不是她说不嫁就能不嫁,美人山庄丢不起这个脸,大不了下个月初十绑了她拜堂就是。”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当年他爹不也是“这样”跟她拜了堂吗?事实证明这也是个满不错的方法。
“我不要啦,娶一个五花大绑的新娘,我的脸都丢光了,你以为我是谁?我是风姿绰约、英俊无双的尹二少耶,多少女子抢着要嫁给我啊,我才不干这种会破坏行情的蠢事!”他大声的抗议阿娘的馊主意。
“拜托,你聪明一点好不好?当然不可能把她五花大绑,那很难看耶!喂她点迷药就好啦,到时候要两个丫环从旁边搀着她,再要萦心把头巾做得大些,大家怎么会知道新娘的眼睛是睁着还是闭着的?”
“说得有道理。”咦,怪了,阿娘怎么说得这么顺口?该不会是自己用吧?他怀疑的瞥去一眼。但是为了不打坏母子俩的感情,他决定还是先不问比较好,改天有空再去跟阿爹扒料去。
“开玩笑,你阿娘我哪句话没道理来着?我再跟你讲,这几天你要安分点,别让她起疑心,这样一来……”
母子两人大刺刺地蹲在花丛里讨论强娶闺女的戏码,空气中突然加进了另一个声音。“你再玩下去,娘子就要让人拐走了。”
尹琉星霍的抬头望去,果然看见一个身着华美服饰、貌似富家公子哥儿的男子正欲往佳人方向走去,瞧他那贼溜溜的视线,目标是什么,不言而明。
“可……恶……啊……”哪来的不要脸死家伙!他都还没跟阿娘讨论好要用哪款迷药效果比较稳当,这闲杂人等哪有戏分可以出场?不过最气人的还是,怎么可以有人肖想他努力要订下的小娘子?真是天理不容,真是该插他个十刀八刀再丢进池子里喂鱼去!
尹琉星气呼呼地站起身,俊脸上又黑又青的,在他阿娘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时,霍地抽起贴腿藏放的短刀就往自己腿上插下,一个很骇人的血洞瞬间产生,并且喷出大量的血液。
“儿……儿子喂,就算娘子跟人跑了也用不着这样虐待自己吧?”凌翠凤看着儿子腿上鲜血直冒的伤口,一双眼珠几乎要滚了出来。
他是不是太激动了点?
娘子要跑了何止要虐待自己?就是身边无关紧要的人也要捉来牵怒一番才痛快!
“妇人之见。”尹琉星啐了一声,脚上的伤口似乎对他不痛不痒,丢了刀子就走出花丛,还淌流鲜血的那只腿甚至不见一点跛行。
妇人之见?去你的!她莫名其妙的看着儿子远去。未久,就听到不远处爆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喊——
“哇哇呜……小落花……快来救我,我要死了啦!好痛喔……什么?怎么会受伤?还不是有一个人混进山庄里要害你,还好被英明神勇又小心仔细的我发现,本来看他没干下什么坏事,琉星哥哥我秉持着善良的天性好心要放他一马,让他有重新做人的机会,可是他……他居然……呜呜呜,我好痛、好痛喔,人背叛的心好痛,脚更痛。呜……小落花,你快把我扶进房间里好生照顾着,不要再随便出门了,这伤口这么大,我觉得一定会痛很久都不能下床,说不定婚礼之前都没法走了,你一定要天天在床上陪我、照顾我……呜呜呜……”
这……这会不会太不要脸了些?
嘴里还叼着的鸡爪掉到了地上滚了一圈泥,手里抓着的鸡爪颤抖地遥指正扑进佳人怀里哭天抢地的儿子,凌翠凤大张着嘴,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他很像你。”尹浩岚轻手扶起妻子,顺便将她手上、怀里的鸡爪拿过,顺手往后扔去。只听见“扑通”一声,十来只鸡爪全都神准的落入身后数十步远的池子里。“别吃这种东西当正餐,坏习惯。”
猛然回过神,凌翠凤没好气的反驳丈夫——
“我才没使过苦肉计,老——爹——”那是想不出办法的人用的,就像那不要脸的儿子,她才不屑为之。啧,竟然还哭得一把眼泪一半鼻涕的,是不是男人啊!
“你用过的,只不过苦的人是我。”他淡淡的笑道。他这个孩子气的妻子一向偏食,但又不肯让人说,每次一讲,她总是反讽自己管孩子管到她身上。
“哪有,我哪舍得让你受苦啊?相公。”她不依的睨他,任他温柔地搂着自己走向房里。“再说,相公你英明神勇、武功盖世,我这个不黯功夫的弱女子才伤不得你一根头发呢!”
“你狠心对我下‘七日血溶散’,又用雪蚕丝绳将我全身捆了个扎实,甚至还找来四个大汉押着我跪在祠堂里跟你一同许下夫妻的承诺,你忘了?”一向沉稳的尹浩岚难得露出顽皮的笑意,说得妻子羞愧难当。
“我……我当天就给你解药了!”七日血溶散是世间至毒,要不是当年他的内力之高,几乎是百毒不侵,她才舍不得对他下这种毒呢!
“说到这个又让我想到,那时解药让你抢去吃掉了,还说想解毒就得跟你圆房——”
凌翠凤不依的跺脚,耍赖的说:“哪有,你记错了,我才没有那样!”羞死人了,都那么久了,为什么他的记性要这么好?
“是,你没那样,是我记错了。是我把解药吃了,还威胁你如果不乖乖跟我圆房,你身上的毒一发,就将无药可救,而且我还捉了你的亲朋好友关在水牢里,如果你不服,就要人砍了他们的手脚当膳——”尹浩岚宠溺地笑着,轻轻推开房门,不着痕迹的将妻子往门里带,然后再用脚踢上。
路过的丫环见着了,抿着嘴儿噗哧笑出,贴心的将茶水点心摆放在门口,没去扰了主爷跟主母的恩爱。
“你在看什么?”
洛华揉着困倦的眼儿,小脸偎进他怀里轻轻磨蹭着,一大清早的,不懂他怎么一个人傻傻地睁着眼发呆?
“我在看你的脚。”
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果然看见自己一双裸足正暴露在清晨微亮的光线下,柔嫩的肌肤似带着一种透明的白皙,像极了小巧的月牙儿。
唉!他怎么又趁她睡觉时动手拆去她的裹脚布了?下次非得找机会说说他不可,那裹脚布可是很难缠上去的呀!
想要将脚儿缩进被褥之中,尹琉星却故意将棉被拉高,不愿让它挡了自己的视线。
“会冷的。”她叹了口气,索性整个人偎进他怀中,将重量全摆到他身上,她喜欢抱着他的感觉。突然她又呼了声,像是想起了什么,忙要查看他腿上的伤……
尹琉星抢先一步拥她入怀,不让她看见伤口。
开玩笑,那伤是弄来吓她的,只是血流得多,其实伤口并不大,现在早结痂待愈了,怎么能随便让她瞧见?
“不会冷的,我把体温跟你分享了呀!”嘴巴一张就是甜言蜜语。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时辰太早,抑或是天气太冷,尹琉星体内的顽皮因子尚未苏醒,此时的他看来有些慵懒、有些性感,就连说话的语调也徐缓得多,仿佛蕴含某种刻要勾惑人的节奏。她一直知道他是俊美的,只是不晓得当他舍去那些吊儿郎当的姿态之后,会是这样魅惑人心。
原本平静的心情有些浮动,洛华一时难以自持的倾身以唇在他颈边轻触了下。
尹琉星的表情颇为惊讶,像突然见鬼似的。
是什么原因让她表现得如此主动?
“你想要吗?”虽然现在是一大清早,虽然他昨儿个也拐了半推半就的她……但他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理由能让她这么做。
小落花是谈不上什么三从四德的女子没错,可在这面,一向是由他主动的呀,这可从未让她有置喙的余地。因为呀,光是等待她的害羞消退就足以让人虚度无数良宵,他八成要等到头发发白了都还只能干望着她流口水。
所以他一向是自告奋勇加自动自发。
可她刚刚的亲近……该不是让他给带坏了吧?这可不好,小落花的坚强独立好虽好,但也要有些供人逗弄的弱点才可爱呀!哇哇哇,他娇羞的小落花不见了……
“想要什么?”洛华下意识的问。可下一瞬,见了他墨眸一改原先的清亮,暧昧的黯沉了,就知道自己八成问错了话。
对一个吃她豆腐当吃补的家伙来说,还能“想要”什么?
没好气的睇他一眼,发现这人在自讨没趣之后,竟又移了目光专注的往她的裸足直瞧。
“你喜欢?你觉得我的脚缠得漂亮?”
红唇边扬着浅浅的笑意,隐约有些恶意。
“是很漂亮——”可是把脚活生生绑成这样,一定很痛吧?说白了,他只是心疼她受过的苦,才会频频看着,看了又忍不住为她解开紧紧缠绕的布条,心想这样也许能舒适些。
“你可知缠足的过程?”洛华歪着脸蛋觑着他问。
狭长的墨眸里闪过一道不舍的光芒,那速度快得没让人发现。
小脚一双,泪水一缸。他忘不了古籍里曾提过的,那是一种长达好些年的疼,恍如酷刑一般。
“不太清楚,你要说给我听?那你可要说得精彩些了,要不万一我听到一半睡着了,岂不是太不给你面子?”薄唇微微上扬着,戏谑的嗓音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黯然。
她的发长得不可思议,像是从未修剪过一般,轻易就铺缠了两人一身。大掌不着痕迹的拨着差点要教她自己压到的发丝,怕她扯疼了自己,温柔的举动自然而然。对她,虽未明说,可一颗心早就全牵挂在她身上了。
“不用添油加醋,必然也是很精彩的,因为这可是当事人现身说法呢!”
螓首枕着他的胸,仔细回想那些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的过程。
“古时的小女孩大概六、七岁左右缠足,因为那时的脚骨还有些软,缠起来效果比较好。我大概也是在那个年纪缠的。记得那时是一个很严肃的嬷嬷帮我缠的足。她先帮我洗净双脚,然后由两个丫环压住我的手脚,再一口气把大拇指外的四趾用力往下扭折,直至完全贴到脚心为止。洒上明矾粉,用长约十尺的布条缚紧,然后以针线密密的缝合固定。这样大概要缠上两个月,期间双脚一直发红、发炎、红肿,疼痛得几乎无法走动。
“第三个月开始,每隔三天嬷嬷便将裹脚布拆掉,试将八根趾头再往内压,并且把布条组紧到最极限,然后要丫环搀着我强迫我下床走动,以帮助已经扭伤变形的指头早日定型。这个阶段长达五个多月,中间有段日子还因为独立消毒不完全,导致脚底的潰口严重,每次拆下布条总是血肉模糊。”
可这样还不算是最痛苦的阶段呢,洛华回想着,继续往下说。
“好不容易等到消肿、皮臼愈合了,那时遭扭伤的趾头也已自然的折弯平贴到脚心了,嬷嬷便开始帮我裹脚头——我被丫环压在床上,嘴绑着布条以防我受不住疼咬了舌。嬷嬷把我的脚抬到椅子上,捉着脚尖与脚根,使力将整个脚背对折似地往脚心别折,直到脚背呈现别弓拱状,别向脚心的四个趾头则紧紧压在脚底下一半——那是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