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软。
“别克”在高速公路上飞奔着,我倚靠在老娘的身边,微微闭上双眼,感觉到我正在做梦,做着一个伤人伤己的噩梦……
第十七章:油条白粥
一回到家,我就生病了,老娘熬了许多黑咕隆咚的中药给我喝,可都被我歇斯底里地拒绝了,她红着眼问我:“为什么不喝呢?”
我理直气壮地说:“不知道!”
这话一落,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记得石婴第一次跟辛光吵架后,当晚她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灌酒,待我开门进去时,她已经喝光了两瓶白酒了,我拿着空空如也的酒瓶问她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她撑着眼皮,晃着脑袋说:“不知道!”
此时;我才明白了当时石婴的心情,就像我现在拒绝喝药一样,有时生病比健康来得更加能够麻痹自己,至少能够麻痹一塌糊涂的伤心,让它在恍恍惚惚的梦中淡弱、忘却……
半个月后,我的病算是痊愈了,可我的心依然隐隐作痛。今早当我拉开窗帘见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投射在我的脸上时,我感到它蠕动的气息和饱满的活力,一步一步地爬进我的心扉,张牙舞爪地将我心里的阴霾不遗余力地清扫出去,顿时我感到阳光灿烂,爱和希望一下子就充满了我这具病恹恹的身躯。
这时门开了,我回过头一看,原来是老娘端着油条白粥进来了,刹那间我仿佛找回了童年,那时的我喜欢拿油条沾着白粥吃,而老娘却硬要我用豆浆泡着油条吃,很多次我都是不情不愿地委曲求全。上了初中后,我的性格变得有些倔强,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执著狠心地拒绝吃油条和豆浆,尽管油条也是我的最爱,可没了白粥,那种完美的口味也将不复存在,我又干吗要去迎合老娘的压迫呢!多年以后的今天,老娘却自动地为我端来了油条白粥,这怎能不叫我感动呢。
我嘴里边嚼着油条,手边忙不迭地拿起一根油条在碗里沾着白粥,老娘静静地坐在一旁,笑兮兮地看着我饕餮之状。这段时间,我越发觉得老娘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没了以前那股让我敬而远之的冷漠,也没了那种“万物皆下品,惟有钞票高”的势利,反而多了一种亲切细腻的亲情,一种我梦寐以求的最原始最纯朴的亲情。
我边吃着油条边由衷地说:“这感觉真好,呵呵……”
“那就多吃点吧,啊?”老娘一脸笑容,抚摩着我的头说着,我以为她仅仅是听出我对油条白粥的赞叹,其实我更是对这种细腻的亲情。
少刻,老娘说:“我看你的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要不……后天你就去上学吧。”
“啊?”
“妈跟你史阿姨都帮你办好了——你就重读一年高三吧,明年再考一次。到时啊,咱们别考那破学校了,谁稀罕它啊,咱们啊,考清华北大什么的,啊?”
我拿着半截油条傻愣住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在我这段生病期间,老娘她们背着我偷偷地将我这读书的事情给办了,这在一般人看来难于上青天的事情搁在姓史的身上却易如反掌,其势力由此可见一斑。
“对了,丫头,妈得先叮嘱你件事。”
老娘以这样的话当开头语,毫不疑问能引起我高度的好奇,我忙问:“什么?”
“前几天,我老在窗口见到那个什么曲……”
“黄将曲。”
“对对,就是他——在咱们门口那条路上,他总是走来走去,满腹心事的样子,双眼老往咱们这栋楼瞟,贼头贼脑的,准没安好心……”
“老娘!”
“你别吼,我听说了,他啊……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
“你这听谁说的?”
“欲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娘一副轻蔑的样子,看得我很是来气,她接着说,“丫头,我警告你,甭管你以前跟这种人有什么交情,反正到此为止,啊?你史阿姨说了,他这种就是蹲监狱的料,谁沾上他谁倒霉——”
“够了!”我吼了一句,可我却听出其中的哽咽。
老娘先是愣了一下,随之走近我,抚摩着我的头发,心怜地说:“别怪妈多嘴,妈这也是为了你好,啊?”
这话一落,我的眼泪就来了,我说:“你知道不,人家将曲曾帮过我的……”
“帮过你?”老娘好似犯急了,说,“那富裕呢,你史阿姨呢?他们才是真正帮过你的人,可你怎么对待人家,啊?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人家么,啊?”
我被问住了,说实话我的确亏欠姓史的一家太多了,可他们完全是有目的有动机的,不像黄将曲那般纯粹,仅仅是为了帮我而帮我。
老娘看我愣了许久,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估计是生怕大病初愈的我承受不了,于是她霍地起身,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随后拿起碗筷就走了。
片刻,我又站在窗口,抬头望着从树叶的罅隙洒下来的阳光,我感到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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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幼儿园的小男孩(1)
回到原来这座美丽的城市后,我一直都抱有一种逃避的畏惧感,拒绝见到一切熟悉的人,如同一个逃犯一样,除了上学外我几乎每天都是窝在家里,过着蜗牛般的生活,即使有时迫不得已要出去,我也是下意识地去那些人少、阴暗的地方,买几个小孩的玩具或几本以前厌恶的卡通书,回家后束之高阁。
有一晚,我梦见了石婴,她双手捧着一个还在滴着鲜血的东西,边递给我看边泪水涟涟,我问她:“这是什么?”
她带着哭腔说:“这东西叫‘往事’。”
“啊?”
“是的,它就叫往事,属于我们仨的往事!”
于是我嚎啕大哭,忽然之间我明白了原来往事也会流血的。
醒来后已是早晨了,我摸了摸枕头湿了一大片,于是我以为那个梦是真的,至少那泪水不是假的。
下了床,我抬头望了望墙上的合照,看着看着我禁不住伤心了起来,一直以来我都不曾发现,原来石婴美丽而无邪的笑容里挂着隐隐约约的脆弱,一种对往事的脆弱。
下午放学回家,我刚将钥匙插进门锁,门哐当一声就敞开了,史富裕以他一贯的姿态矗立在我的眼前,我不禁吓了一跳,刚想破口大骂,老娘从门后蹿了出来,一把将我拉进去,边走还边跟我挤眼。
我们3个坐下沙发后,老娘用手肘动了动木讷的史富裕,他连连“哦”了几声,随后仰起头看着我说:“小昕,今晚我想请你一块用餐……”
“没空!”我冷冰冰地杀出一句。
“许昕!”老娘喝了我一声,抬了抬屁股往我这边挪,抓起我的手放在她的手心里,说;“丫头,听妈一句,答应富裕吧,给妈个面子——”
我霍地起身,甩掉老娘的手,生硬地说:“你乐意你去!”
她立马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朝我啄着手指,嚷道:“你存心想气死你妈啊……”
“阿姨——”这时史富裕站了起来,拉住老娘的手,默默地说;“您别说小昕了,也许今天她心情不好,我……我这就走了。”
说着;他低着头就往大门冲去,那架势如同视死如归的战士一样走得那么义无返顾。老娘见状,边叫着他的名字边跟着冲出去,我却瘫坐在沙发上,心如刀割。
我知道史富裕是真心实意喜欢我的,为了我他敢去顶撞、反抗史阿姨的命令,为了我他敢动手刮了娜姨,最后跟她反目成路人……可我却对之无动于衷,尽管如此他还是心甘情愿地对我低三下四、唯唯诺诺。正如江馨骂我的,我许昕算个啥东西啊,这么值得史富裕神魂颠倒?是啊,我到底算个啥东西啊,说身材没身材,说美貌一般般,他还对我甘之如饴,仿佛是前生今世欠我的一样。而我为什么要这么折磨史富裕呢,其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只知道我惟有这样做才能不被江馨记恨,以至于结束我们之间的友谊,因为打从一开始我就看得出她喜欢他,如痴如醉的喜欢,只是那时因为我的存在,所以她表现得很含蓄,甚至不动声色,直到有一次她喝醉了酒揪着我的衣领涕泪俱下地跟我说出她隐藏了多年的心事,从那一刻起,我就暗暗地发誓我再也不能让她这么伤心了。如果感情这东西也能分个先后的话,江馨比我先早认识史富裕,并且我还是在她的引见下结识他的,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跟她争夺她喜欢的东西或人,就像她后来所说的:“感情也是个游戏,是游戏就有它的规则,谁都不能破坏这个规则,否则谁就得自动或被迫出局。”。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十八章:幼儿园的小男孩(2)
良久,老娘就进来了,我以为她会对我大吼大叫,不料她却表现得格外的心平气和,让我始料未及,甚至让我一度地怀疑她不是老娘。
她轻轻地坐在我的身边,看着我说:“你还记得幼儿园时被你打哭的那个小男孩么?”
“啊?”我一脸疑窦。
她不管我的反应,如数家珍似的说了起来:“那时,你是个出了名的调皮鬼,老爱欺负小朋友,而且还专挑小男孩对付。记得有一次,一个年轻的妈妈带着她的儿子来咱家,说是被你打了,还不止一次,加上这回已是第五次了,那时听得我哭笑皆非,心想你这鬼丫头下手也真够狠的,打打手、屁股什么的就算了,你还专门往人家的脸上揍?临走时,那妈妈就指着你的鼻子说,等她儿子长大了就娶你做老婆,然后再好好地修理你。可你却说:‘哼,到时我要骑在他的头上打他的屁股。’哈哈……”
“妈——”
“你知道么,当年的小男孩已经长大成人了,这么多年来他念念不忘那时他妈指着你的鼻子说过的那句话……”
听到这;我几乎张圆了嘴巴,心跳不断加速,嗫嚅道:“那小男孩……该不会是——”
“是的,他就是史富裕,小时候被你打过五六次的小男孩。”
“啊?”我的脑袋轰然一声,头一次感到呼吸窒息。
老娘拍了拍我的手背,随之起身往楼上走去,丢下一个还没缓过神来的我。走到楼梯口时,她转过头来,看着微微颤抖的我说:“丫头,好好珍惜你跟富裕小时候的感情吧。”
我久久地站在原地,觉得若有所思,又若有所失。
晚上;星月一齐都被乌云绑架了,夜空一片漆黑,给人一种几乎窒息的神秘感,可我却喜欢这种氛围。我穿上一套好似夜行衣的衣服,戴上一只墨镜,站在镜子前晃来晃去,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我感到有些安全感,就像刺猬一样只有本身有了御敌的防备和武器,才能算是真正的有所保障。
刚走出房间,我就跟老娘撞了个满怀,她刚站稳了身子见到我一身这样的武装,立地呼天抢地地乱嚷着,仿佛见到幽灵一样,我不禁也被她的失魂落魄吓了一跳,叫道:“老娘,你见鬼了你——”
她喘着粗气,心神未定地说:“你……你才是鬼呢,你瞧你,黑咕隆咚的,怪吓人的!”
我自觉理亏,看着老娘这样子,我忍俊不禁。
“你穿着这身黑,想出去么?”
我点了点头,她忙凑上来,说:“想去见谁啊?是不是……”
“老娘!”我嗔怒一声,她似乎看出了我的伪装想追问下去,于是我立马朝楼下奔去,她仍不死心紧跟了下来,我开了大门刚想走出去,她喊住了我,我回过头望着她,她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结果我“哼”了一声撒腿就往外跑了去,她说:“要不,你再戴上一顶黑帽子吧。”
老娘猜得没错,我就是想去找史富裕,不为别的就是想跟他好好地聊一聊,就像两个失散多年的老朋友一样,在某个拐角处或地铁站台碰到了,然后随意地对站着,旁若无人地交谈了起来,其内容不涉及现在,谈的仅仅是过去那段懵懂的记忆或支离破碎的片断。
第十九章:阴谋的时代(1)
在过斑马线时,一辆摩托车忽地从我身边呼啸而过,吓得我差点摔倒在地,好在身后有个男子扶住了我,不然后果真不敢设想。我刚回过了神,只见那摩托车掉头向我驶了过来,于是我连跑带跳地冲上了人行道,心想该不是有人雇凶想灭了我吧。
“小昕——”
我忽地听到有人在叫我,回头一看原来是黄将曲,他边脱下头盔边向我挥手,我心有余悸地走了过去,刚想开口埋怨他几句,不料他却抢先了说:“刚才……没吓到你吧。”
我吞了几下口水,故作镇定地说:“哪能啊。”
他反倒羞愧了起来,随之他说:“你想去哪儿,我载你。”
“想去富裕家,找他有点事。”
“找他?”黄将曲好似有点惊讶,亟亟说道;“他这会儿正在‘蜀*’,来,上车吧,我也正想过去那。”
我知道他在撒谎,他刚刚开的方向不是去“蜀*”的,而且他还闯了红灯,估计他应该是很赶时间,于是我正想婉言拒绝他,不料他二话不说将头盔塞到我的手里,说:“戴上吧,这东西能挡风。”
我愣了一下,随之跨脚就坐了上去,他侧过头来说:“抱紧我,啊?”
这话一落,我忽然想起了那次过马路时史富裕跟我说的:“相信我吧,有我在你身边就没有危险了。”随后我隐约听到黄将曲说:“甭怕,我不会开得很快的。”
一路上,我用食指和拇指紧紧地拽住他背后的衣角,车开得的确不快,甚至有点小心翼翼,而一盏盏昏暗的路灯却飞速地向我身后闪过……
到了“蜀*”的门口,我脱下头盔后径直往里面走去,这时正忙着泊车的黄将曲喊了我一声,我回过头去看着他没有说话,他说:“等一下,让我跟你一起进去吧。”
“哦。”我站在原地等他,估计他已经知道了辛光打我一巴掌的事,所以这会儿他才担心我独身进入撞见了辛光,四目相对之下难免有所尴尬。
少刻;黄将曲快步地朝我走来,于是我转身就往里面走去,门一推,我果真跟辛光撞了个满怀,还没等我站稳步子,就听到他大大咧咧地骂着:“眼睛是瞎了还是忘记带了?”
我没有接话,如果是搁在以前我可能会暴跳如雷,扑向他跟他没完,尽管我明知不是他的对手。
这时;他看清楚了撞他的人是我,横着眼生硬地说:“你来这儿干吗!”
我听得出他话里的不欢迎,甚至还夹带一些火药味,我说:“我找人。”
“光——”
我听到身后黄将曲的声音,刚想回过身去,他已站在我和辛光的旁边了。看得出辛光对黄将曲的出现感到有些诧异,忙说:“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东西拿到了?”
他答非所问:“小昕想找富裕,他……人呢?”
“哦……”辛光啄了啄头,似乎已经明白了过来,往黄将曲胸口捶了几拳,咬牙切齿地说;“你小子净爱管闲事!”
他嘴角一翘,笑笑地说:“这怎么是闲事呢——对了,富裕人呢?”
“108包厢。”
这话一落,我搡开挡道的辛光,迈步往里面走去,黄将曲亟亟跟了上来,撇下辛光在后面嚷着:“小子,那东西快去拿啊,客人等着要呢。”
穿过大厅时,我见到了穿着V领连衣裙的静儿和几个长相不俗的女孩正跟着几个珠光宝气人五人六的中年男子斗酒,吆喝声此起彼落,很是豪爽喜庆。
我以为黄将曲会冲过去把静儿拉出来,然后像往常一样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于是她以一种被人怜爱被人呵护的眼神默默地望着他,随后泪流满面。可此刻他并没有这样做,熟视无睹充耳不闻般地继续尾随在我身后,忽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