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上的,所以他一直都不曾发现我,再也没有了那次在石婴楼下时他一眼就捕捉到我的身影的眼力。
这时凌宇朝辛光走了过去,跟他嘀咕了几声后她就坐上了车,他吐掉了香烟,拿起挂在车把的头盔,想都没想就往自个的脑袋套上。于是我想起了那晚黄将曲递给我头盔的情景,心里骤然感到热热的,这温度跟发烧时淌下的眼泪是一样的,灼热而又让人铭记。
他还没开走时,我掉过了自行车,往学校的北门走去,尽管我绕道回家得多花上20分钟的时间和不少的脚力。
晚上,我学习到晕头转向后,关上了刺眼的台灯,爬上了沙发,望着一屋子的漆黑,我打通了石婴的手机。
她带着笑声地跟我说:“嗨,我正想给你电话呢,你却先给我打了,哈哈……怎么样,大学的生活如你所愿么?”
我一时梗塞,她好似感觉到我的难言之隐,探询道:“小昕,你……是不是遇到不开心的事啦?来,跟我说说,啊?”
我的心忽地一沉,哽咽地喊了一句,结果我听到了颤巍巍的她的饮泣声,我说:“婴子,我想你了——”
片刻,我将斟酌了一个下午的想法跟她说了出来:“婴子,我……我能将你的手机号码给辛光么?”
她沉默了,估计是在思考或是被我给吓了,其实我也被自己这话吓了一大跳,自从我第一次见到她跟辛光首次闹别扭、然后独自一人躲在房间里喝酒的情景后,我就不止十次旁敲侧击她跟他彻底地散了,可每次她都是狠不下心来,确切地说是拒绝不了他拿自己的性命和尊严来起誓的誓言,但誓言归誓言,到头来还是一纸兑现不了的空文,所以越是喜欢他,她越变得懦弱和心软,最后她不得不选择离开这个让她终于感到陌生而冷漠的城市。今天她是逃出了原来那座城市,可我相信她依然舍不得忘记辛光和江馨,尽管她跟他分了手、跟江馨几乎形同路人,但我知道她还是念念不忘他们的,因为她跟我一样恨不了任何人,尤其是心灵最亲最近的人。
随后;她静静地说:“小昕,我已经记不起他的声音了。”
这话她说得很轻缓很平静,可我却听出她在哭,她在大声大声地哭。
我强忍住眼泪,说:“那江馨呢?”
她吸了一下鼻子,我听得很清晰,随之她说:“小昕,我想说件事给你听,不然……不然我永远都鼓不足勇气生气、记恨……江馨。”
我为之一颤,词不达意地“嗯”了一声。
她酝酿了少刻后,汩汩地说道:“还记得那次我跟你说起我在回家的路上见到辛光搂着个女孩进宾馆的事么?那女孩现在就是我的同事,她叫张敏,曾在‘蜀*’当过服务员,是江馨介绍进去的。她发了毒誓地跟我说,她跟辛光从没发生过那回事,但她架过好几次醉醺醺的他去过那宾馆,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希望我能撞见辛光搂着她时的情景,让我吃醋让我恨辛光,我又问她为什么,她说这是江馨的主意,她也曾问过江馨为什么要这样做,江馨说她为了帮助另一个人。最后我问张敏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她说她想跟我做朋友,朋友之间不应该有欺骗或隐瞒,错了就认,这样良心会好过些——”
“婴子——”我忽然想起了“海报风波”,想起了我刮江馨的耳光后她冷笑的样子,也想起了那天我在镜子里见到她凄凉而绝望的眼泪,我不禁泪流满面,说:“婴子,原谅江馨吧,啊?咱们仨……”
她骤然掐断我的话,再一次重复着她那天临走时跟我说的话:“这是个阴谋的时代,永远是内心恐怖于表面!”
我忽然觉得这是一句谶语,一句近似宿命般的谶语,关于这个时代,关于我、石婴和江馨,还有关于辛光他们那拨人……
临收线时,石婴语重心长地叮嘱了我一句,可我听着这句隽语箴言却感到心直发怵,她说:“这年头,利益可以改变关系,同样可以出卖友谊!”
第二十四章:平安夜不平安(1)
圣诞的前几天,每个下午我都会在学校的东门口见到辛光开着他的坐骑来接凌宇,所以每次我都得走北门绕道回家,尽管有时在回家路上自己跟自己较起劲来,责问自己凭什么非得躲避他们,可无名火过后我还是原谅了自己,因为我已经习惯了这种躲避,就像刚刚退学回来时的那段时间一样,整天像个蜗牛似的蛰伏在家里,拒绝熟人拒绝外出,反而习惯陌生习惯躲避,也许这也是一种磨合,一种逃避和面对的磨合。
平安夜的前一天,辛光又来学校载走了凌宇,他的这份积极和任劳任怨不禁让我想起了那时他对石婴的殷勤。当我像以前一样掉过自行车往北门走去时,我听到身后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虽没有马上转过身去,但我已经听出是黄将曲的声音。
他走近我的身边,一手搭在车把上,好似生怕我绝尘而去一样,我没有正眼看他,但我依然感觉到他的紧张,少刻他嗫喏道:“最近好吗?”
我啄了啄头,说:“听说你近来挺忙的,怎么样,还好吧?”
“嗯。”他蜻蜓点水般地应着,说;“明晚你……有空吗?”
我似乎嗅出了他的意图,说:“不知道。”
“我——”他吞吐了起来,我眄视着他,见到他脸色和眼神都挺怪异的,估计此刻他的心也在打鼓,憋了少时他才说:“我还想着约你一起吃顿饭呢。”
“啊?”我装聋作哑,害得他脸一下子就红了,立马将脸转到一边去。
这时;我听到楼上有个老师在喊我,叫我上去拿份资料,于是我将车子推给了他后一溜烟地跑了。拿了东西出来后,我在3楼的走廊往下瞧到了校门口躲闪着一个鬼鬼祟祟的静儿,那架势就像上次我在石婴楼下见到躲在不远处偷窥的凌宇一样,我忽地明白了过来,知道静儿这是在跟踪黄将曲,而我更是她的嫌疑对象。
下了楼后;我直奔近黄将曲和我的自行车处,他见我过来,脸上挤着笑容说车子让他来推吧,我边喘着粗气边拿眼横他,他忙将脸转到别处去,随之一跨脚坐上了车垫,我气不打一处来,猛力地拉住后车架,他回过头来愣愣地望着我,我歇斯底里地朝他吼了一句,结果他亟亟地跨下了车,我说:“甭将我搅进你们的浑水里去!”
随后;我一把将车子夺了过来,使劲地推着它往前冲去,丢下一个还没缓过神来的黄将曲。在奔跑的过程中,我一直死死地咬着嘴唇,回到家后照了镜子我才发现嘴里满是粘稠的血,下唇留下了几个深刻而歪斜的牙印。老娘说得没错,我的牙齿不是很整齐,可过去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吧。
第二天是平安夜,一大早我就相继收到了三条手机短信。第一条是老爸的,上面虽只有七个单调而平凡的汉字,但一旦将它们连成一句话,表达或寄托某个意思和祝福,它们就会迸发出最原始而巨大的蕴藏力量,足以震动某个人的心灵和灵魂。老爸就是能产生这种力量的人。再一次念出老爸的祝福——“丫头,平安夜快乐!”我已是热泪盈眶,我喜欢他这种祝福,带着文字的祝福,它能穿透一切时空、消磨一切误解,更甚的是它能巩固一个父亲在一个女儿心目中永远亲切而友好的形象。
第二条短信虽是个陌生号码也没署名,但我相信一定是现在异国他邦的史富裕发来的,他的内容干练而明了,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和一向的作风,他说:“平安。”但他这次的“反常”却让我想起了那次他拉着我的手过斑马线时的情景,在那一瞬间我完全被他征服了,甚至慑服了,他一脸的认真让我看到了他的男子汉和找到了不曾有过的安全感,可日后他却蔫了,尤其在史阿姨的面前,他更是懦弱和无能,活似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在死神面前他主动缴械投降束手就擒。若干年后,我管他那次的勇敢叫“昙花一现”,而他这“一现”就成了绝响,至少在我的面前。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二十四章:平安夜不平安(2)
最后一条是来自石婴,当我看到短信的最后一句时,我不禁又一次落泪,她说:“真怀念读初三那年的平安夜。”那晚,我们仨瞒着父母骑车来到了那条被我们叫为“海”的河,那河不深却已吞噬了不下十条人命,故此它背负了一个臭名昭彰的外号——吃人河。听着这名字就够让人毛骨悚然的,难怪父母们都严厉不准我们这些独生子女们越雷池一步,仿佛它真的就是地狱之门似的。那片“海”最让我们仨着迷之处是,当我们站在它的身旁竖起小耳朵就能清晰地听到它由远及近的心声,如歌如泣,悠远而深邃,让人遐想而又难以捉摸,一如情窦初开的少女。小时候;我们就曾听老人讲过关于这片海的一个传说,说是凌晨之时人往海边点上蜡烛,然后对着它双手合十在心里虔诚祈祷,在结婚之前当年所许的愿望就会实现。我们相信这个传说,所以就在那晚我们仨全按照老人所说的去做,从头到尾我们做得很用心和投入,但我不知道她俩许的是什么愿望,而我的则是:友谊天长地老!
平安夜虽说不是中国传统的节日,但它的影响已是深入人心了,尤其是年轻的一代,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没放假,上学时间还是得按时按点,因为这年月的真正主宰者或领导者并不是年轻的一代,而是我们的父母辈,很多时候还是他们说了算。
放学铃声一响;我第一个冲出教室,跑下楼后我直接往车棚走去,无意中见到两个低年级的小妹妹拿着尖锐的锥子往一辆自行车的轮胎上扎了几下,嘴里还在忿忿地骂着什么,她俩干完坏事后抬起头与我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先是一愣,随之她俩不约而同地朝我狠狠地瞪了一眼,临跑时还忘不了恐吓我几句。看着她俩跌跌撞撞的背影,我忽地想起了江馨和石婴,记得读初一那年,班上有个男生很坏,老是找茬给我添麻烦,其实他是想借机接近我、跟我说话,忍无可忍的我在一次回家的路上就跟江馨和石婴说了,那时我权当发发牢骚,没想到言者无意听者有心,第三天的下午当我去车棚推车子时,在转角我差点跟江馨她俩撞了个满怀,原来她俩将那男生的变速跑车的前后轮胎给扎花了。后来的连续几天里,我都能在班上听到那男生歇斯底里的咒骂声和打杀声,因为这几天他换了好几条轮胎了,可这起连环“破坏者”竟是江馨所为,石婴只是当个放哨的而已。我知道江馨有个接近疯狂的报复心理,一般的人报复一两次也就手软了,可她硬要做到彻头彻尾心满意足,就像读小学三年级时她拦路揍打那个欺负我跟石婴的师姐一样。
推出车子后我径直往北门骑去,人是最容易习惯的,尤其是我,前阵子我还觉得走北门是绕道回家,多走了二十几分钟冤路,可今天我却不会再这样去埋怨了。
骑过人民大桥时,我自觉不自觉地刹了车,只脚着地,远望那片被我们仨称之为“海”的吃人河,心里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想着那夜我们许下的心愿,一会儿又想到河面漂浮着的十几条幽灵。这时,一阵风吹过,我打了个激灵,立地收起脚猛踩起车子,别说,这会我还真有点害怕了。
可能是车子踩得太快的原因,以至于我在转弯时一不小心就跟另外两辆脚踏摩托车给撞上了。我伤得并不重,刚刚从地上爬了起来,迎面就冲来了两个高我半个头的女孩,看她俩的装扮和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我一眼就猜出她们不是吃斋念佛的。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十四章:平安夜不平安(3)
“你她妈的找死啊!”其中一个穿了好几个耳洞的女孩朝我凶道;“你找死也别连累上大姐我的大好青春啊!”
瞅着她吃人的眼神和架势,我觉得她比江馨凶人时还要跋扈,正想对之道歉,另外一个涂着厚厚胭脂的女孩忽然搡了我一下,吼道:“你说吧,该赔多少,啊!”
“啊?”
“装疯卖傻啊!”“耳洞”摆着手,说;“医疗费!”
“胭脂”立马补充道:“还有摩托车修理费!”
我心想这不是挑明了抢劫嘛,她俩见我不动声色,“耳洞”火了,用她尖尖的指甲往我的上臂上戳了一下,我“啊”了一声,她喝道:“给不给!”
“哼,不给?不给就……”“胭脂”边说着边咧出一嘴深黄色的牙齿,眼里散发出两道幽幽的青光,让人见了浑身发抖。
这时;从她俩的身后走来了刚才一直蹲在那里整弄着摩托车的女孩,看样子她比较干练,一脸的冷峻,人中上有着两道淡淡的疤痕,呈“八”字型,如同兔唇修补过后遗留下的痕迹,她横了我几眼,生硬地说:“你俩还不动手!”
话音刚落,一个拳头带着一阵疾风闪电般地砸在我的鼻子上,我立马感到眼前黑了一下,晃着身子后退了几步,跟前的人影像老旧的电影里的人物一颤一颤地,随后我感觉鼻子里好像有虫子在往下蠕动,手一抹原来是鲜红的血迹。
还没等我站稳脚时,“胭脂”一个箭步走近我,一把拽住我的头发用力地往下扯,我下意识地一手护住自己被拽的头发一手抓住她的手,随之我顺势地向后仰重重地摔倒在地,这时“耳洞”冲了上来用膝盖和手摁住我反抗的双脚,“兔唇”应声窜了过来,往我脸上左右开弓地甩了几个耳光,边打嘴里还边咧咧地骂着什么“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听着这话我几乎已被她们折腾得动弹不得了,脑子里一阵接一阵的混乱,像是在做着噩梦似的,而身上疼痛的感觉也在逐渐地麻痹,我感觉我正在慢慢地死去!天啊,原来死去的感觉是这么的痛苦。
在我临昏厥过去前,我隐约听到有个男声在喊“够了”,随后有个女孩应道“知道了,鬼子哥”,于是骑在我身上的她们一哄而散。骂声、摩托车声、讥笑声扬长而去,我潜意识地挣扎了几下,随后我便失去了知觉,天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模模糊糊中,我见到几张脸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我好想睁开眼来看个清楚,可不管我怎么努力眼皮就是撑不开;床头床尾,我依稀能听到有人在叹息,有人在低泣,有人在喃喃自语,好似在祈祷,可我却辨别不出是谁的声音。
这完全是一场折磨身心的噩梦!
既是梦就有醒来的一天。当我睁开隐隐发疼的眼皮时,首先闯入我眼帘的是白得让人眩晕的天花板,我意识到这不是我的房间,于是我双手撑在床板上吃力地坐了起来,感觉到头脑很沉,背很酸,四肢也很乏力。
这时,门轻轻地开了,闪进来一个人,我仰头一看,原来是老娘。
“丫头——”她先是一愣,随之脸上荡起喜悦,张开双臂朝我奔了过来。
“妈……妈……”
我哽咽地连呼两声,因为就在她抱我的刹那,我瞥到了她眼眶里的热泪,也深深地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和温暖。母爱,在这一瞬间得到了淋漓尽致的释放!
随后老娘跟我说,我是被一名巡警送进医院的,然后我一睡就是两天,在这期间黄将曲来了好几次,但停留的时间却很短暂,因为老娘不喜欢他的到来;凌宇来了3次,每次都坐在床沿哭泣,还喃喃地说着话;老爸来了一次,但陪了我整整一宿;史阿姨来了两次,每次都会心疼地抚摩我的手和脸,老娘说她看了很揪心;江馨和静儿结伴来了一次,逗留多久老娘并不清楚,她说她一进门她俩就起身要走了。
最后老娘一字一板地说:“富裕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