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料到，柏卿月竟然会在此刻说出了如此一个名字——猎夫们对这个名字记忆深刻，他们都知道，“枢黎”代表着什么。而与“枢黎”相呼应的，则是另外一个名字。
柏卿月再次提起了手，轻抚着枢黎的脸庞。“虽然我应该不曾与你相识，但是不知怎么得，我觉得这个名字是你的。这是你的名字吗？”
朱雀枢黎点了点头，“是啊，这是两千年前的桑清给我起的名字。”
“桑清……”尚云初在口中，轻声回念了一下。他的印象里，有这个名字。只是，那是与一个遥远的传说相关的名字。
一行人踏上了寻找白泽的路途，柏卿月与枢黎并肩而行，听他诉说着曾经的往事。
“桑清说，所谓枢黎的意思，是最重要的事即将迎来黎明。而那所谓最重要的，就是当年最初来到此世的那群人，所希望建立人治国度的事。当然，更多的，是他们想要有能够安逸生存的地方。”
“名字里带着愿望，很好啊……枢黎，你喜欢这个名字吗？”“嗯……”枢黎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些许红晕，“喜欢……”虽然这句话很小声，但柏卿月能够听得清晰。
尚云初已经明白，为什么朱雀看到柏卿月时就会显得如此羞涩，手足无措了。
他走在他们身后，默默地观察着一切，心里冒出了许许多多的想法和担忧。
“卿月……”低声呢喃之时，他的心中冒出了一种恐惧——会不会哪一天，她突然就离自己而去了呢？
毕竟，这个女子从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起，就一直在走着不寻常的路。
而如果，柏卿月真的是朱雀口中的“桑清”——尚云初揉了揉自己的眉间，试图让自己平静地思考这件事。
被黎国的考核选中，初到此世就已经能够运用言灵之力，在梦国被梦王举荐，而后又顺利通过了司寇安的考核，再者到了如今，雍阳宫竟然主动要求她再次等位——这一切的一切，在尚云初的脑海中盘旋着。
他猛地意识到，在柏卿月身上发生的这些事，或许根本就不是什么偶然！
如果，她就是“桑清”的话，这一切，就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当年，除了我之外，桑清还与另外一只神兽缔结了赐名之约。”
“哦？是那只神兽？”“黄龙——神瑶子。”
“黄龙？名为神瑶子吗？”“不错，这个名字也是桑清起的，她说，黄龙本就是那里的帝王之征，以神为姓最佳，而瑶子，指的是当年神氏一族的族称，瑶邪族。”
听着两人的对话，尚云初的眉头紧蹙。他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在此刻被提及到黄龙。
“因为神瑶子与我在一旁相助，桑清是第一批离开秦国开辟疆土的人之一，也是第一个建立起秦国之外的第一个国家的人。而这个世上，除了秦国以外，首先被建立的，就是梦国。”
柏卿月微微点着头，听着枢黎说着那自己从没有听过的关于这个世界的远古历史。
“桑清在梦国的疆土之上选择了都城的位置，也就是梵城。梵（通‘芃’），即为活力之意，桑清希望那座城市作为梦想之都，永远都能够拥有生机与活力。”
“难怪，我起初觉得奇怪，为什么梦国……会以梦这个字去命名一个国家的名字呢。本认为，这是虚幻一片，如今才明白，原来是意指梦想！”
柏卿月似乎很喜欢这般的解释，而枢黎不厌其烦地继续说着。
“她给梦国划分好了国界边线，为的是可以做出一个标杆，让其他地方的人群可以参照自己建立新的国度。于是，八国就以梦国为例，平均分割了土地，以河流山川为界限，从而慢慢变成了如今的八国之貌。而在其他国度才刚开始划分领地，为了建立都城而正与聚集在各处的妖兽们争执的时候，桑清已经清理好了梵城，登基称帝。也就是她，最先与徐福开始商定，所谓帝王之职应该如何去界定，如何才能够长久地让国土繁茂昌盛。”
“照这么说……”柏卿月低着头，慢慢踱步走着，“桑清，便是这八国之中的第一位帝王咯？”
“不错，她便是初代之帝，这八国的第一位帝王，便是女帝。”
柏卿月抬起了头，看着眼前的猎夫们，正开着路，向前行走着。
“往左面走，白泽很有可能在二十里外的那个位置！我知道那边有个山洞，是白泽很喜欢栖息的地方。”
枢黎伸手指着那个方向。猎夫们开始转向，顺着枢黎指引的位置继续向前。
“卿月，你发现了吗？今天这一路上特别安静，除了一些鸟禽之外，其它的妖兽与动物，几乎都没有踪影。”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柏卿月环顾四周看了看，这四周安静得出奇。
尚云初挺了挺身子，他也察觉到了这种异样的状况。
“这就是我们靠近白泽的证据了。”枢黎正色而言，“卿月，无论你是不是桑清转世，在我眼里，如今的你只是柏卿月。我不会把你当做是桑清，毕竟你有自己的人生，早已经与我认识的桑清不同。不过，我很期待……”
枢黎扬起了笑容，柏卿月看着这张少年的脸庞上所露出的阳光微笑，突然觉得甚是暖心。
“我期待你会比桑清更好，不管是治理国家，还是身为女人。”
这句话，让尚云初停顿了脚步。
他轻勾起嘴角，一笑后，继续迈开了步伐。这一刻，他觉得让枢黎呆在柏卿月身边，倒也不错。
“枢黎，当年的桑清，就只与你和黄龙做了赐名之约吗？”
“不错，有我们俩在，足够她对付任何敌对的神兽与妖兽了。毕竟，黄龙乃是四圣兽之首，我是四圣兽之一。”
柏卿月长长地吐了口气，“天呐，这一路上和你聊天，我都走得不觉得累了！枢黎，有你在真好！”
她突然如此笑言，让枢黎也意识到，原来从上午出发开始，已经走了许多许多路了。
而每个人，在向前迈进的同时，也在认真听着枢黎的话语。
他们好奇的，并不是曾经，而是未来。
☆、209。第209章 黄龙之心
距离枢黎所说的山洞还有十里路的时候，整队人都停了下来，准备休息一会儿再继续前行。
看着这天色渐暗的样子，尚云初琢磨着，干脆停止前进，直接在此处扎营安顿。
“毕竟，有白泽在，这附近应该很安全。如果我们现在再向前，真的遇到了白泽，万一发生什么状况，我们岂不是要在夜间与之对峙？这对我们极其不利。更何况，大家走了一天的路，也都累了，还是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明天再去吧！”
说完，尚云初看着正揉着脚腕的柏卿月，蹲下身，伸手去亲自替她揉了起来。
“不碍事的，歇会儿就好了！”“还是我帮你吧，看你这么猫着腰，不累吗？”
柏卿月捂着嘴，鼻间发出轻轻的笑声。
“怎么了，这么高兴？”尚云初抬头看着她。
“我本来根本就不敢指望嫁给你之后能让你怎么照顾我呢，不过现在觉得，确实什么都不指望比较好。”“为什么？”尚云初紧绷着脸，生怕柏卿月说出什么让自己无地自容的话。
“因为，我什么都不去期望，将来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惊喜，不是会更高兴吗？想得很多，求得很多，最后都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水准，那不就得失望了！我发现啊，人就是越不贪心，日子就过得越开心哟！”
说着，她也伸出手去，替尚云初整理好了微散的发丝，轻轻拍打掉他身上的落叶。
这两人一直以来的亲密无间，让枢黎一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入夜之后，柏卿月早早睡去了。尚云初见她睡熟了，才蹑手蹑脚地爬出了营帐。
这时候，不为别的，他只想对枢黎确认一件事。
找到了枢黎，见他正坐在树杈上发呆，尚云初运起脚下的功力，跳上了树梢，落在了枢黎一旁的树杈上。
“央王？”枢黎有些意外，但是看着尚云初的表情，他略微猜到，尚云初是为何而来了。
“央王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要问？”“啊，是有事情要问。”
“说吧，只要是我知道的。”
见枢黎如此爽快，尚云初倒也不担心自己需要多花什么心思套话了。
“枢黎，我曾经听闻传言，说桑清……与黄龙之间，曾经发生过一些事情。那到底是件什么事？似乎闹得很大的样子……”
“央王难道并不知道吗？真是奇怪了，民间从没有过此番事件的流传吗？”
“民间流传，可信吗？”尚云初反问着。
枢黎嗤笑了起来，“果然，央王真是个聪明人，难怪能够轮回重生做百年帝王啊！若是曾经的桑清能够有知，见到你这样的帝王，她一定会很高兴自己想到的方法如此奏效了。”
“枢黎……我在问你关于黄龙的事！”
“央王，你是不是担心，有朝一日黄龙会再次出现，并且与你争夺现在的‘桑清’呢？”
枢黎双眸一亮，嘴角挂着些许狡黠的笑意。尚云初脸露戾气，双眉一沉，明显是被说中了要害。
“所以，我想要听到事实。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尚云初的严肃，让枢黎很高兴。
他的笑容渐变，凑近了尚云初，回道说：“放心吧，央王，看得出来，你是真心爱她。我希望你们两人可以一直执手偕老，哪怕将来再有轮回，也希望你们可以一直都是一对。”
“谢谢……”听着枢黎的话，尚云初的紧张稍有松懈了。
“告诉你，是迟早的事情。既然你问了，我也不会保留。因为，你真的有必要知道！”
枢黎收起了笑容，毕竟他即将要告诉尚云初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美好的故事。
“当年的黄龙，神瑶子，本来是对桑清极其不屑的。他一直都认为，不过是一介凡人，还是个女子，即便是敢付出巨大的代价与我们两圣兽缔结下盟约，也绝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作为。黄龙本打算等桑清受到挫败后再离开，谁知，桑清却是越挫越勇的脾气。”
枢黎耸了耸肩，苦笑了起来。
“央王，你知道吗，就是这么个过程，黄龙对她的看法也彻底改观了。从原本的爱理不理，高傲到不可一世，慢慢转变成了只要是桑清的事，他就容不得旁人诋毁半分。原本我也奇怪，为什么他会在数年间，对桑清的看法有这么大的转变。刨根问底之后，我得到了答案……”
尚云初紧盯着枢黎，想要听到那个答案。
枢黎仰头望天，看着银河璀璨，说出了当年神瑶子的原话。
【凡人若尘空幻梦，狂欲不识天高厚。入世方懂何为情，非私非怜非兴偶。所谓神，所谓仙，不过吾等无情物。识她才知人非愚，才知情甚千金重。】
睡梦之中，在卿月的梦里，是一幕幕自己从未见识过的场景。
而那些，正在枢黎的口中，转述给尚云初细细品味着。
“神瑶子本来无情无欲，只是一心做着自己的事，也从不管其它无关自己之事。而在桑清身边的那些年，他看懂了人间冷暖，明白了何为情义。他也在人世间结交了不少朋友，与他们称兄道弟，把酒言欢。当年，桑清也是亏了神瑶子能喝酒，才说服了不少人成为了麾下大将，为其稳固江山。毕竟，当年的妖兽，比如今的数量庞大了太多。而且其中，多为嗜血好斗之徒。我们这群身列神兽之位的圣兽，自然不希望那样的妖兽在世太多。所以，那群骁勇善战之士们，加上我等神兽相助，就成了这片陆地上极其强大的队伍。”
枢黎突然一顿身子，然后回过头去看着尚云初：“你们提到的那群想要恢复所谓神统的家伙，我想他们不是想要恢复神统，而是想要让这片土地重新回归到妖兽遍地肆虐的状况吧！我知道有许多妖兽神兽，迄今为止都不服雍阳宫的束缚。找到白泽之后，必须拉它入伙，一同考虑解决之道才是！”
“枢黎……话题偏了……”尚云初架着脑袋垂着眼眸说道。
“呃……好吧，说黄龙……”枢黎挠了挠头发，继续言道，“所以说，懂了何为情感的黄龙，就这么喜欢上桑清了。只是，桑清是人，他是……他是神兽。虽然，可以称作是人眼中的神明，但是毕竟不是同种，绝对不可能在一起！于是，黄龙就想打破禁忌——他想变作人身，抛弃黄龙之体！”
☆、210。第210章 孽缘之障
一听枢黎说出这番话，尚云初马上摇起了头，“这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确实，当我们都认为绝对不可能的时候，神瑶子竟然找到了徐福，要求遁入轮回之中，要再世为人。徐福起初不肯答应，因为大家都认为，黄龙再世毕竟还是只会是黄龙。谁知，那家伙似是着了魔道一般，打算耗尽自己万年修行，借用魂石之力让自己与桑清共同进入新的轮回重新成人。”
尚云初发现了枢黎的神色变化，“难不成，他逼着桑清在没有用尽了阳寿之时就去再入轮回吗？”
枢黎点了点头，“这就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桑清把他看做是朋友，但是他对桑清的感情已经超越了理智……要知道，所谓神妖，寿命本就比人长了太多。神妖不动心，不是不会动心，而是不会轻易动心。毕竟，一场情，是会持续千万年的！特别是对人……人的性命，对于我们而言，只是昙花一现。若是轻易与人相爱，结局必定是痛心疾首。”
枢黎头枕着树干，似是回忆这般往事，让他十分伤心的样子。
明显的，当年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或许枢黎还能过过得更开心一些。
“因为神瑶子的动情，将一切都打乱了。原本梦国的建立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国意树开始扎根，逐渐散出金叶，前途一片大好。可一旦他这么一闹腾，桑清完全就被他给折腾得没有一刻清净了。他总是会跟在桑清身旁，容不得旁人对桑清提出任何异议，更是对在背后议论桑清不是的人痛下杀手。这种麻烦，身为帝王，你能明白吧！”
“咳……”尚云初也摇起了头，无奈叹道，“所谓至情至深，若是到了毫无理智，甚至肆无忌惮的状况，这便不是爱，而是折磨了……”
“不错，就是折磨。桑清不爱他，可是他着了魔。正因如此，神瑶子被歹人利用了。他是第一个在这个世上中了心蛊的，当时的他，还不是人身，依旧是黄龙之体。”
“等等……”尚云初伸出手制止了枢黎的话语，“你是说，他最终还是变作了人身？”
枢黎点头，“是啊，不过桑清没有与他同时进入轮回，而是他被桑清……”
“怎么了？”尚云初的好奇心被彻底提了起来。
枢黎低着头，皱着眉，小声说着：“桑清骗了他，说让他早几年出生，这样自己再出生，不是正好能到合适婚配的年纪吗？神瑶子信了，真的用了魂石，耗尽了自己的道行，遁入轮回变作了人身。而桑清继续做着她的梦王，直到原本的身子寿终正寝之后，便去履行了与我的约定。”
“就是你此前说的，历尽人世间的苦难吗？”
枢黎微微点头，“起初，我是制止她的。因为那时候，我不想让她付出那么多。而桑清却说，做过了一世的帝王，才明白自己懂得的痛苦太少。她说，这么做不是为了履行什么约定了，而是她自己想要去尝试，去懂得……所以，我拦不住，她就这么去了……当年，是白泽亲自送她的肉身回到了那边的世界，在那里进入了轮回……”
尚云初的手指掐进了树皮之中，咯咯作响着。
“那么，那个投胎转世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