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胤禛过来看她,她便把这事儿说了一遍。一边为他按揉肩膀,一边问道:“小媞到底是女孩子,整天混在男孩子堆里……她现在小没什么,等过几年大了难道也这样?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也不管管。”
胤禛暗自一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虽说女孩儿要娇养。但是过了头也不好,怕容易折寿。所以对小媞那孩子,我也故意管得少,尚且这样就当成男孩子养,或许更好些。”
寤生怔忡了一下:“你原来是担心这个。”
“是啊,我怎能不担心,从前……算了,过去的就不说了。”胤禛将她拉到身前拥住,下巴搁在她的肩头,眸色幽深。
寤生扬唇一笑:“好吧,就依你的。”
第116章福兮祸兮
六月中旬的时候京畿一带终于降雨,一连就是好几天,持续两个多月的干旱终于得到缓解,胤禛眸中才少了一分忧色。
寤生瞧见他这样,心里也宽慰不少。晚上等到他过来,一边服侍他沐浴,一边笑着道:“一连又很忙了这么些时日,今儿才稍微歇得早些,累着你了。”
胤禛舒服的倚在温水环绕的浴桶里,后脑枕着桶沿儿,轻阖双眼,任由她拿着毛巾为自己擦洗,唇边始终勾着一抹淡淡的柔和笑意。寤生着了一套家常的衣裙,挽着衣袖坐在绣墩上,从他身后低眉俯视着他,见他这种安适的模样,忍不住在他眼帘上轻吻了吻。
胤禛握住她停在自己胸口的手,轻轻揉捏,声音低柔悦耳:“我不是让你早歇着么?怎么又等我。”
寤生眸中晕染着笑意,另一手掬了些水轻撩在他的肩上:“我若早睡了,你又享受不到这等待遇,回头想起来又要不乐意了。”
胤禛唇边的笑容愈深了几分:“可是浑说了,我何时不乐意过?”
“上次还说我服侍不周呢?你这么快就忘了?”寤生似笑非笑。
胤禛睁开眼,抬手抚上她的面颊,轻轻拍了拍:“小鬼头,好的不记得,这些倒放在心上,看来是嫌我没‘收拾’够你。”
寤生笑着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哼,你说的我可都记得呢,少唬我。”
“反了你了,”胤禛一把抓住她的手,好笑地看着她,“果然是没‘收拾’够你……该添些热水了。”
“我去吩咐。”寤生扔下毛巾,抽出手站起来,谁知还没走一步,胳膊被猛地一拉,一个重心不稳就栽进了浴桶里。
“哗!”地一声水花四溅,伴随着寤生的惊呼,以及呛水咳嗽声。
胤禛坏笑地将她拥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心为她顺气。
“你……咳咳……坏蛋!”寤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挥拳就打了过来,却被胤禛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越发动弹不得,瞪着他道,“你就知道欺负我!”
胤禛轻笑出声,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不欺负你欺负谁?傻丫头……”手也不规矩起来。
“坏蛋……”不出一会儿,寤生就在某人熟稔的撩拨中缴械投降了……
……
窗外树影摇曳雨声淋淋,屋内却被温暖的橘光笼罩,晕出迷蒙如梦的光泽。俩人这时方歇,慵懒地倚在床头,寤生后背偎在他的怀里,任由他拥着自己,手指撩着自己一缕青丝玩弄。
“前几日我听弘历说,他和老五去探望他三哥了,那孩子还病在床上,瘦了不少。不过看到那两个兄弟,终于有了些精神。”寤生想起这事儿,似是不经意闲聊般地说出口。
胤禛手指一顿,也不言语,又接着将她的乌发捋出一缕来编着小辫。
寤生握了握他的手,兀自柔声说道:“那孩子是想念他皇阿玛和额娘,心思郁结,才不见好转。弘历和弘昼兄弟两个自然劝了他好些,又带了你上次说过的话——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弘时哭了一场,后来眼里才有了几分生气。昨儿我又问了弘历,听说弘时身上好了许多,脸色也红润了不少,咱们做长辈的,也能安心了。”
胤禛挑起一边眉梢,仍然没说话。
“我想着那孩子每天被禁在他十二叔的府里也不是个事儿,他身体既大好了,适当出去走动走动也无妨吧。前儿弘历还说过两日就是他十六叔的生辰,正在为送什么礼苦恼。既然弘历和弘昼都要去拜望他十六叔,弘时也是晚辈,怎可不去?只不过那孩子没有他皇阿玛的旨意,也不敢出府一步的……”
“谁是他皇阿玛?”胤禛冷笑,“都被除了宗籍赶出皇宫之人,还敢管朕叫皇阿玛?”
寤生转头嗔望着他:“那也是‘阿玛’不是?”
胤禛冷哼一声:“谁稀罕?”
寤生盯着看他许久,无奈地暗叹一声:“傻瓜……”
胤禛闻言额角鼓鼓跳动了两下,竖眉瞪着她:“说谁呢?”
“你。”寤生面无表情地瞅着他,“你是傻瓜。”
胤禛眸中闪过一丝恼意,脸色一沉,皱眉推了推她:“起开!”
寤生一怔,反而回身将他抱住,脸埋在他胸前,嘴硬道:“就不起!”
“你别逼我动武!”胤禛气道。
“你动啊,我让你动就是!”寤生将他抱得更紧了。
胤禛便想扯下她的胳膊,却反而被她紧紧搂住了脖子,整个人都像八爪鱼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瞧着她那副如临大敌正经备战的耍赖模样,倒把他给逗笑了,面上却要忍住,仍然黑着脸,故意没好气地道:“朕没工夫跟你闹,撒开手!”
“不要!”寤生扬起眸子,满眼委屈,“我好言好语的跟你说话,你就这般生气,可是真的嫌弃我了?”
胤禛瞅见她这样,心里已是春潮荡漾又酥又痒,手臂揽住她的腰,猛一旋身就将她压在了身下,声音中已带了一丝暗哑:“小狐狸……真是我命里的魔障……非要这般撩拨爷才甘心……那就再好好尝尝爷的厉害……”
……
第二日寤生一觉睡到大中午,外面也不知何时雨停。换过的被褥温暖清香,枕边似还萦绕着属于他的好闻的气息。
她赖了一会儿床,刚要挪动身子,就不禁呻吟一声,只觉得腰酸背疼浑身发软,心里早把那家伙埋怨了好几回。却也少不得支撑着爬起,梳洗更衣。
用了膳,弘历过来请安,闲聊了一会儿学业上的事,还有京城最近的新闻,不知怎的说到他三哥身上,弘历眉目间带着笑意道:“今儿一早我听说皇阿玛昨晚上给三哥解禁了,还准他明日跟我和老五一起去给十六叔贺寿呢,额娘这回可以放宽心了。”
寤生一怔,随即心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虽是复杂凌乱,但到底多是喜悦,还带了浓浓的暖意:那人原来昨晚就下了旨,难怪自己含沙射影说那些话的时候他一幅气定神闲的样子,后来不快,那也是与自己赌气了。想到这里她又不禁觉得好笑:那家伙还能再可爱一点再孩子气一点么?
同意弘时去给他十六叔贺寿,自然也算默认弘时尚还是他的儿子。这么一来,弘时也能宽心,也不至于像历史记载的那样这一年就丢了性命——历史上关于弘时的死因并没有明说,或是得病抑郁而死或是赐死,而她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些,现在看来,这两条都是不会发生的了。胤禛下了解禁的旨意,明显是给了弘时改过自新的机会,那孩子心里的那团阴云也就终于可以散了。虽说此刻尚未恢复弘时的宗籍,但将来也并非没有缓转的余地,只不急于这一时。
六月底的时候天气才晴好,胤禛这日中午好容易抽开身,便换了一套看似平常的月白色长袍马褂,让寤生也换了男装,带她去广化寺祈福。却被尚未午睡的婉媞看见,少不得闹着也要去。
寤生看向胤禛笑道:“这孩子还没出宫玩过呢,把她带上吧。还有福惠,让他俩也去拜拜菩萨,积点福祉。”
胤禛瞧了一眼满脸期待之色的婉媞,微微颔首:“也好。”
既是微服,当然也不乘御辇,只坐了一辆外表朴素内里却宽大舒适的马车。坐在车上寤生自然要对两个孩子嘱咐:“……下了马车不要乱跑,要管皇阿玛叫阿玛,管额娘叫……”寤生掩饰着咳嗽了一下,“也叫阿玛。记住了没有?”
两个孩子急着想看看宫外的景色,这会儿连连点头。
胤禛似笑非笑,伸手揽住她的肩,在她耳边低声道:“就你这模样,当阿玛像样吗?”随即又对两个孩子道,“下了马车,记得管额娘叫哥哥。福惠也记得与小媞互称兄弟。”
“是!呵呵!”福惠和婉媞看着额娘直笑,又怕额娘恼,忙不约而同地掀开旁边的窗帘看车外风景。
寤生朝着车顶翻了个白眼:好吧,现在是在外面,她不跟他理论。胤禛好笑地看着她憋气的样子,瞥见两个孩子没看过来,飞快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到了广化寺,俩人认真上香拜佛,福惠和婉媞见大人这般郑重,也不敢闹,有样学样地跟着也拜了几拜。
早有小沙弥等在一旁,见他们起身,上前行了个佛家的礼:“居士、施主,住持有请。”
胤禛扬唇而笑:“我也正好要去拜访他。”
济藏法师虽已是耄耋之年,但仍然是那副精神矍铄宝相端庄的慈祥模样。同胤禛自然有一番佛学之谈。寤生坐在旁边的蒲团上,专心听着。两个孩子乖乖坐在她的身边,好奇地左顾右盼四处张望。
过了小半个时辰,福惠年小实在撑不住,小脑袋一点一点地,竟是开始打盹儿了。寤生怕他摔了,将他揽进怀里。
济藏大师瞧了福惠一眼,停下说话,片刻后才合掌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眼中充满悯惜之情。寤生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心念急转,忽然想起这孩子早夭的命运,莫非济藏大师看出什么了?
寤生便低声吩咐婉媞:“去带着弟弟在外面院子里玩一会儿,别跑远了。”
婉媞原本也是昏昏欲睡,听了这话眼睛一亮,见阿玛也没反对,就拉着福惠出去了。
寤生这才又看向济藏,双手合十:“大师,可否是从那孩子面上看出什么了?”
胤禛微有诧异,望向济藏:“大师但说无妨。”
“阿弥陀佛……贫僧方才观小施主面相,其命中恐将有一劫。破之,则之后诸事顺利;不破,即是早夭之命。”济藏大师手捻佛珠缓缓说道。
寤生心头悚然一惊,望向胤禛时,见他眼中也闪过一抹震惊之色,但转瞬间就恢复了一贯的冰冷平静,只是眸底却落下点点黯然。
“大师,有何方法可以让他化了此劫。”胤禛问道。
济藏轻叹:“人生的劫数乃是命格所定,非人力所能为之。若想化劫,必于福祉有所损伤。福祸相依,小施主此劫也并非不能度过。佛海无边,可渡此劫。”
胤禛与寤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眸中看出几分惊诧,但片刻间又似有了然。寤生沉吟了一下,忍不住问道:“大师的意思是,让他皈依佛门?”
济藏又念了一句佛,面容带了温和笑意:“并非皈依,但需修行。只要度过此劫,修行可止。”
寤生心中虽然复杂,但却有了一丝释然,也没再去听济藏同胤禛又谈了些什么,兀自陷入沉思中。直到告辞出来,望向院中与婉媞一同嬉戏的福惠,不免叹了一声。
“大师,”胤禛还有一事积压心头许久,“你看那个年长些的孩子,可有什么指点?”
济藏望向那厢的婉媞,片刻后合掌叹道:“女当男养,尚可保平安。”
胤禛淡淡吐了口气,合掌道:“多谢大师。”
回去的马车上十分安静,福惠窝在寤生怀里已经睡着了,婉媞见两个大人不出声各怀心事的样子,便也不说话,倚在额娘肩头拿着一只竹编的蚱蜢玩。
到了紫禁城,胤禛顺路送她和孩子回永寿宫,嘱咐了几句,便去养心殿处理政事了。
寤生哄了两个孩子睡下,自己也换了衣裳坐在炕沿儿上,就有丫鬟恭敬地奉上茶来。寤生端起茶碗,刚要喝茶,看了一眼却不禁蹙眉:“有些浓。还是把昨儿新送来的碧螺春用滚水沏一碗淡淡的来……记得凉一下。”
小竹答应一声,接过茶碗,递给刚才端茶来的丫鬟。
寤生因无事,又懒得动弹,就让小竹把她这两日看的书取来,一边拿着绢扇轻轻扇风,一边打开书翻阅。
看了两页,她伸手试了试新沏来的白玉茶碗,觉得凉了,这才放下手中的东西端起茶碗喝茶。
刚揭开茶盖像看看成色,寤生不禁一怔,一股寒意从后背顿时直逼上来,像无数只蚂蚁在脊梁上攀爬,心脏也跟着怦怦直跳,差点令她打了个寒战。
面色却只微微白了一下,瞬间又恢复了正常,假意抿了一口,然后另一手又将书拿起,将茶碗放到手边的几上。谁知因为注意力在书上,就忽略了手边,只听底下人的一声惊呼,离得最近的小竹还来不及冲过来挽救,茶碗就“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就听见“兹——兹——”地声音,炕边的地毯上被茶水沾湿的地方冒起白烟儿来,发出腐蚀的味道。
屋里的丫鬟不约而同地捂住了嘴,面色煞白地瞪着地上碎裂的茶碗。
第117章相守到老
永寿宫正殿厢房里登时有些混乱起来,小竹最先反应过来,忙吩咐跟前儿的丫鬟一个去传太医,一个去请皇后来,自己扶着面色苍白的寤生在软榻上倚下,眼圈儿已经红了:“主子,可觉得哪里不好……”
寤生淡淡笑了笑:“幸好还未饮,只沾了一点……就是有些头晕……”说着就阖上了眼。
小竹有些慌神:“主子……”声音中已带了哽噎。
不一会儿,寤生就听到皇后的声音,她脑中清醒,却只装头晕昏睡,听着皇后叱问永寿宫的丫鬟太监们,心里已经转了无数个念头。
她刚才暗自瞧在眼里:跟前的这几个丫鬟惊慌担忧的神情不会是装的。再说这几个都是胤禛派的,应是妥当,尤其是小竹,跟了她这么多年,当初也是胤禛亲自指给她的,可以排除在外。这么说来,就是沏茶的时候给她下得药了,小膳房当差的那些人里必然有脱不了干系的。
那拉氏过来唤了她几声,听到小竹叙述刚才的经过,也不免要庆幸几句,念了几声佛;不然这会儿就不是头晕昏倒这么简单了,直接没命都有可能。
寤生听到那拉氏催促太医过来没有,又让带过来的人去将永寿宫的宫人都赶到正殿外,要依次审问。
太医也很快赶到,连忙诊脉,见无性命之忧,才擦了擦汗开方子,又检查了地上的残渍,确定是砒霜。
又过半晌,大概是由于寤生出宫去这半日也着实累了,连同着皇后在外间的问话声也渐渐远了,她又隐隐听到太监尖细的嗓音,然后似乎是胤禛的声音……也不知怎的心中一宽,就真的睡了过去……
她睡得正沉,却不知道有的人着实吓坏了。
胤禛面色阴郁地进了屋来,一眼瞅见地毯上还未来得及收拾干净的一幕,脸上顿时一白,眸中却堪比九幽寒潭,一旁的宫人顿时像冻住了一般,牙关都有些打颤。
“寤生……”胤禛看着榻上面容苍白安静无声的人,一颗心差点从腔子里跳了出来。
小竹这才回神,抹了眼泪,忙将经过和太医的诊断一字不落地回禀了,又说道:“……皇上不必担心,太医说主子只是受到惊吓又太累才昏睡的,并无性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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