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虎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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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虎三山-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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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的道:

“你确定他们是叫他‘癞蛇’?”

卓胖于把握十足的道:

“错不了,毒爷,他们是这么称呼,你想想人的混名什么不好叫,偏叫‘癞蛇’?这个与众不同的古怪绰号,当时就使我印象深刻!”

毒魄面无表情的道:

“也使我印象深刻。”

卓胖子忐忑的道。

“你认得他,毒爷?”

毒魄喝干了杯中酒,道:

“不认得,但我知道他,听说过他。”

咽了口唾沫.卓胖子道:

“这些人,呢,是和毒爷你不对吗?”

毒魄笑得非常怪异:

“胖子,有些事,你知道得越少越好,譬喻说,像这一桩。”

卓胖子连声应诺,边道:

“酒不用添了吧,毒爷,要不要来点吃的,鲜肉大包刚刚才出笼……”

摆摆手,毒魄站起身来,顺便丢了块碎银在桌面,跟着大踏步走了出去。

卓胖子怔怔的看着毒魄的背影,无来由的突兀打了个寒噤。

“醉天月”酒铺的门外,夕阳的余辉绚烂,晚霞正映得西边一片血红,也给大地染上一片血红,炫惑得人眼发花。

毒魄的坐骑“飘云”就拴在店门左侧的木栏上,他方始移步走起;四条劲装大汉已从对面的屋檐下围了过来,四张粗旷剽野的面孔上,全泛着那种不怀好意的阴冷邪笑。

站定脚步,毒魄冷冷的端详着眼前这四名汉子,双手十分自然的垂落向腰间。

四人中,为首的一位是个肥壮结实的角色,他挺胸突肚,神气活现的朝那里一站,招子斜眼着毒魄,大刺刺的开口道:

“有个人,混号叫做‘毒一刀’,原名叫毒魄的,可就是你?”

毒魄道:

“不错,是我。”

那人嘿嘿一笑,眉梢吊起,左手大拇指往肩后的方向点了点:

“姓毒的,有人要见见你,还请借一步说话。”

毒魄没有拒绝,态度颇为合作的道:

“好,我跟你们去,只不知道是哪一位老大要见我?”

肥壮汉子脸色沉下:

“不用问这么多,你人到了,自会知晓,姓毒的,走吧。”

于是,毒魄夹在中间,四个不速之客分占四角,就好像官差押解人犯一样,严密的监视着毒魄沿街行去。

走到街口尽头,他们向右一拐,穿过半截窄巷,已来至一道干沟的石堤上,沟是干涸的,周遭全是杂草漫生的旷地,景致荒芜得紧,仅仅那半截窄巷之分,便宛似划开了红尘烟少

石堤上,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长得很俊,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十足的美男子形象,年纪约摸三十出头,女的大概也才二十好几,模样十分姣好,是属于小巧玲珑那一类的,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还真相配。

这一男一女两个,毒魄并不认识,而且坚信以前也从未见过。

他在打量人家,人家却也在打量他,彼此对望中,气氛便显得有些窒闷了。

过了一会,那美男子才温文有礼的道:

“阁下想是毒魄先生?”

毒魄道:

“我是。”

美男子自我介绍:

“‘巨鹏湾’有个‘危家堡’,不知阁下曾否有所耳闻?”

毒魄点头:

“如雷贯耳。”

对方笑了笑,道:

“我叫危重,是‘危家堡’的少堡主,站在我身边的,是我妹妹危蓉。”

毒魄神色不变的道:

“‘玉面人龙’危重,‘小风铃’危蓉,贤兄妹大名满江湖,我可是仰之已久,不过,二位召了我来,恐怕不只是为了予我这识荆之幸吧?”

危重从从容容的道:

“当然不是,主要的,我想请问阁下,把狄水柔姑娘掳去的目的何在?如今狄姑娘是否平安,人在哪里?”

毒魄反问道:

“你怎能断定狄姑娘是被我所掳?”

危重回答得心平气和:一点也不恼怒:

“阁下那头少年白的银发,乃是独门标记,普天之下,并无雷同之人,而且,阁下习性向来坦荡磊落,直进直出,不屑做那掩藏鬼祟的勾当,狄姑娘遭劫有现场情形,正好与阁下的外貌及行止相吻合,毒先生,我们有人证,你该不会忘记你放回侍从与轿夫吧?”

毒魄不解的道:

“‘我们’?危少堡主,莫非和‘鬼王旗’那边还有牵扯?”

不等危重答话,危蓉已笑吟吟的道: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毒魄,你怎么能断定我们‘危家堡’和‘鬼王旗’没有牵扯?我告诉你,不但有牵扯,关系还近着呢,我哥哥跟狄姑娘相好,已经有三年多啦。”

毒魄怔了怔,道:

“怎的从未听说?”

危蓉唇角一撇:

“像这种事,难道还能大锣大鼓的向外宣扬?自然只有当事者和双方的至亲才知道,你没听说,一点也不奇怪。”

毒魄道:

“那么,危少堡主乃是以狄姑娘的朋友身份,前来代‘鬼上旗’索人了?”

用力点头。

危蓉道:

“你很聪明,我们正是这个意思。”

危重补充着道:

“不仅我们在找你,毒先生,‘鬼王旗’的人马也在四处找你。”

毒魄冷冷一笑。

道:

“我知道他们在找我,事实上,他们等于已经找到我了。

危重讶异的道:

“他们莫非已与你朝过面,顺过关节?我怎的未得通报?”

毒魄不想多说,因为他有他的打算,而他的打算是不必语诸于人的--以背脊朝向夕阳的光辉,他的形象便融在阴暗里,连声调也变得幽寒了:

“这是我和‘鬼王旗’的事,危少堡主,同你无涉。”

危重轻咳一声,道:

“好,我就不问,但有关狄姑娘的下落,你却得给我一个切实的交待,毒先生,但白说,我们埋伏在‘醉天月酒铺’及‘松风茶馆’四周已经整整有三天三夜了,这两个地方,是由我们‘危家堡’负责守候的区域……”

毒魄道:

“依我看,少堡主大概是自动请缨吧?”

笑容中有几分尴尬,危重略略显得不大自在的道:

“是不是我自动请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正在这里;毒先生,我们到底不算‘鬼王旗’的人,做法上自有弹性,所以,我可以给你一条路走--只要你完好无缺的交出狄姑娘,而且有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我们便网开一面,放你脱身。”

毒魄道:

“危少堡主,你的为人行事,不可谓不宽大,可是我很抱歉,我不能交出狄姑娘,更没有任何解释。”

危重的笑意冻结在脸上,他不见愤怒,却十分迷惑:

“这不像传言中的你,毒先生,你的习性,从来都不是这个样子,你为什么突然变了?变得和人们口里的‘毒一刀’完全不同了?”

毒魄淡漠的道:

“人们传言中的我,不一定就是真我,少堡主。”

危蓉反倒怒气上冲:

“毒魄,你强劫了人家闺中姑娘,不但不知羞愧,犹在这里振振有词,狡言强辩,你自己说说,你还算是一条汉子吗?”

毒魄目不斜视的道:

“各人有各人的立场和观点,危姑娘。”

危蓉狠狠的道:

幼口此说来,你是非见真章不肯低头了?”

毒魄道:

“见过真章也不低头。”

危蓉激烈的叫:

“放肆匹夫,你以为我们便收拾不了你?”

左手轻抚着挂在腰间的黑皮方形口袋,毒魄像在自言自语:

“如果‘危家堡’要先替‘鬼王旗’祭钩,我又怎能不加成全?”

危重咬咬牙,道:

“毒先生,你是打定主意,不肯妥协?”

毒魄颔首道。

“我是不能妥协,少堡主,列位又何不退一步?退一步海阔天空--”

危重喃喃的道:

“简直逼人太甚……”

一扬头,危蓉轻叱:

“‘盘龙四棍’何在?”

伫立四方的那四名彪形大汉齐声轰喏,同时各自从后腰带上抽出三只两尺长短的螺纹铁棍来,四个人动作划一,双手接旋扭转,铿锵数响,每人手中的三只短棍已利落的结合为一只长棍,乌黝黝的长棍。

毒魄双眼半合,眼皮下垂,并无丝毫搏命之前应有的戒慎之色。

他的模样不似老僧入定,如果细加分辨,倒有点目中无人的味道。

危蓉看在眼里,越发有气,她猛然挥手,尖声叫道:

“拿下!”

四名大汉立刻往前围拢,不过他们的举止并不鲁莽,四个人以各异的姿势举棍亮招,极其小心的逐渐包抄,隐约中,令人体会到他们阵形的严整与网路的密合--显然他们早已练就了一套彼此支援呼应的联手战法!

毒魄的左手缓缓伸进腰际的黑皮口带里,又缓缓取出一把刀来,那把刀,仿若铡镰,锋刃呈显弦月般的半弯形状,把柄部位圆直浑连,长约尺许,而不论刀刃刀柄,全打磨得银灿锃亮,尤其是刀口薄利锋锐,望之生寒,刀柄底部,还接系着一条丈余长的银色锁链,闪闪泛光,这刀看上去,像一把巨号的镰刀,然而,它却另有一个不似刀的刀名:

“祭魂钩”。

石堤上,危蓉紧张的叮咛她这四名手下:

“你们要留意,姓毒的出刀极快--”

毒魄不带笑意的道:

“快到出乎你们预料,各位。”

“呼”的一声劲力破空,一只黑铁棍兜头砸下,另三只黑铁棍亦在须臾之间从各个不同的角度,或是横扫、或是捣戳,以快如石火的速度交击而来。

“盘龙四棍”,果然凶悍!

毒魄刀在左手,淬然划起一轮大圆,一颗如斗的头颅已飞抛半空,赤热的鲜血标射仿若怒矢,四只铁棍已稀哩哗啦的相互震撞而出!

三个人的脚步还来不及站稳,毒魄手中的“祭魂钩”摹地发出一声冷颤,“嗡--”--刀花如雪,在同一个时间分做三个不同的方向斩入三人的胸膛,锋刃翻扬,绞抛起漫天的五脏六腑!

夕阳的霞照猩红,遍地瘰疬的肠脏也一样猩红,晚风徐徐吹拂,空气里散溢的竟是浓稠的血腥味,只是瞬息之前,犹生龙活虎般的四个大活人,就在瞬息之后已经变成了四具尸体,四堆模糊的血肉!

毒魄将“祭魂钩”迎向晚霞,锃亮的刃口上居然晶莹如昔,滴血不染,但黄昏夕照的赤艳光晕炫映春刀锋,那闪耀的锃亮便也似血彩斑斑了。

“小风铃”危蓉站在石堤上,虽然尚不致于膛目结舌,却也面上色变,她早知道毒魄的功力极高,可是决未料及高到这种程度。

她开始后悔,“危家堡”事先未免过于低估毒魄的能耐了。

危重的神情凝肃。

喃喃自语:

“‘毒一刀’不愧就是‘毒一刀’……”

毒魄半合着眼,声调平淡得像是不曾发生过任何事件:

“贤兄妹也有兴趣一试么?”

一句话不禁又激怒了危蓉,她铁着脸,柳眉倒竖:

“姓毒的,你不要自以为大不了,一刀一命,只是坐实你的心狠手辣,并不代表其它意义,如果你当我们兄妹因此怕了你,你就是大错特错了!”

毒魄道:

“危姑娘,我有事,不克久留,然而贤兄妹的心意,我一定遵从,现在请告诉我,你们打算到此为止、抑或继续下去?”

危蓉激动的道:

“‘盘龙四棍’的四条人命,就得拿你顶上,姓毒的,血债必须血偿!”

毒魄目注危重,道:

“少堡主,你也是这个意思么?”

危重生硬的道:

“他们都是人,是我‘危家堡’的人,毒先生,他们既然为了‘危家堡’而牺牲,我们就有责任替他们索取代价!”

毒魄点头道:

“我了解二位的苦衷,人生在世,常有些不想做,却不得不勉强去做的事,这叫无奈,二位,我亦曾无奈过。”

危蓉的双手抄进披风,抬臂之间,两柄金芒闪闪的短矛已亮了出来。

危重则拔出斜挂背后的长剑,但见剑锋青光流动,宛若秋水一汛,显然是一柄上好的利器!

毒魄把左手的刀柄换到了右手上,一面以缓慢的动作将连系在刀柄底座的银色锁链缠绕一圈于腕际,然后,他微笑着道: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灵,因为,人在某些时候--我是说并非十分适宜的场合,往往会产生奇想,形成一股冲动。”

石堤上的兄妹两人不由面面相觑,都不明白此情此景之下,毒魄为什么会突兀冒出这么一段毫无相干,不知所指的话来。

危重警惕有加的道:

“毒先生,我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莫非……你现在有什么奇想,有什么冲动?”

毒魄道:

“不错,就在方才,我居然想表演一点小玩意给二位欣赏,少堡主,你说,这是不是不合时宜,而且迹近可笑?”

危重却不觉得可笑,丝毫也不觉得可笑,他只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紧紧扣罩心头,仿佛有一层看不到的阴霾横在眼前,望出去,远近全是一片昏暗萧索……

哼了一声,危蓉道:

“姓毒的,你想搞什么鬼?”

毒魄随手从地下捡起一段干瘪斑驳的枯枝,这段枯枝,大约只有两寸多长,而且呈现不规则的弯曲形,他拿在手上掂了掂,一本正经的道:

“二位请看,这是一截枯枝。”

危重双目凝聚,没有说话,危蓉习惯性的唇角一撇,讥消的道:

“怎么着,你难道要把这截枯枝变成金条?”

毒魄管自说下去:

“枯枝很短,二位都是练家子,当该知晓但凡体积小,重量轻的物件,在抛空而起的时候,最不易着力,且飘动的方向尤其难以捉摸,因此欲使它转化为另外一种形体,就比较麻烦了……”

危重不耐的道:

“你到底在说什么?要干什么?姓毒的,我看你眼睛有毛病--”

就在危重的话尚未说完的一刹,毒魄不紧不慢的把手上那段枯枝掷向空中,掷抛的高度约在六七尺之间,枯枝凌空打旋下坠,其势摇摆不定,飚然里毒魄的‘祭魂钩’,暴射而出,寒焰乍现又敛,“祭魂钩”依就握在毒魄手中,但是,那段枯枝却已化做片片絮屑,飘散而落。

在这样接近的距离、如此短促的时间,恁般狭隘的空隙里,人们眼中仅仅看到一刀出手。便已造成这种不可思议的成果,其眼力的精准、刀法的准力,速度的把持与拿劲的巧妙,便全蕴孕于一刀之余,展示在一刀之后。

习武的人,有多少耗尽一辈子功夫,还学不到这一刀的功力的十分之一。

危重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口子舌燥起来、一股凉气正延着背脊往上升,他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连呼吸都粗浊了。

危蓉的那对金矛“叮当’互击,交叉当胸而举,一个字一个字迸自唇缝。

“你吓不住我们,姓毒的,‘危家堡’上下不是由人唬着长大的!”

说吓唬人未免过于露骨,毒魄露一手的用意,当然不外警告,他的对象是“鬼王旗”,并非面前“危家堡”这两个死缠活赖的兄妹,要能不杀,又何苦非得流血夺命不可?

然而,他用心不错,危家兄妹似乎并不领情,至少,危蓉就是如此。

望着“祭魂钩”寒芒颤漾的刀锋,毒魄深沉的道:

“危姑娘,不要不识好歹。”

危蓉尖嗓门道:

“你这个无恶不作。黑心肝的匹夫,天底下狠毒无耻的勾当,都叫你一个人干全了,‘盘龙四棍’英魂不远,报仇索命,便在此时--”

毒魄像在看把戏似的看着危蓉,缓缓摇头道:

“危姑娘,你还待与我见真章?”

危蓉大叫:

“废话!”

毒魄古并不波的道:

“在见真章之前,危姑娘,我要先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危蓉寒着面孔:

“什么问题?”

毒魄道:

“假如,刚才那截枯枝换成姑娘你、你可有自信躲得过?”

窒噎了一下,危蓉倔强的道:

“枯枝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怎么知道我躲不过?毒魄,你那几手障眼法可以拿去骗了别人,想唬我,你是做梦!”

毒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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