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刚冷笑道:“宏一既能担任初祖庵主持,在少林寺中的地位,应是不低了。”
宏法掌门道:“与三堂长老同列,地位崇高。”
雷刚道:“老夫相信,宏一应是可靠得很。”
宏法禅师道:“佛们弟子,终身奉献,谈不上可靠不可靠,施主此言,对我佛大是不敬!”
雷刚道:“老夫乃是就事论事,掌门人大可不必与老夫奢谈佛祖阐理,那宏一禅师身为初祖庵主持,竟然弃自己职责于不顾,贵寺怎会这久不曾发现?”
宏法禅师呆了一呆,道:“这个……”
宏果禅师突然接道:“雷施主,贫僧那宏一师弟的为人,与众不同,所作所为,自非以常情可衡度的。”
雷刚大笑道:“好说,大师这一句不可以常情衡度,似是要老夫不必再问下去了。”笑声一顿,陡然脸色一沉,道:“但老夫不知那几具尚未腐烂的尸体,究竟是从何而来?”
宏果禅师脸色一红,半晌没有说话。
宏法掌门人长叹了一声,道:“老施主——”
雷刚冷笑道:“什么事?掌门人可是已想出自己的不实之处了?”
宏法禅师变色摇头,道:“老施主,贫僧并无任何不实之言,老施主莫要误会了。”
这时,石承先突然觉得,双方如是这么僵持斗口的一直斗下去,到底要斗到何时才止?
当下抱拳一笑,道:“掌门人,在下想起一件事来,不知当不当说出来?”
宏法禅师道:“小施主有何见识,请说当面!”
石承先道:“初祖庵中除了宏一大师以外,是否尚有其他执事人等?”
宏法禅师道:“庵中共有十名执事的弟子!”
石承先道:“他们全都不在此间了?”
宏法禅师道:“小施主与贫僧一同抵此,初祖庵中已无一人在内……”
雷刚陡然大声道:“公子,你莫要再上他们的当了,老奴如是猜的不错,他们一定还隐瞒了什么重大之事!”
石承先一怔道:“怎见得呢?”
雷刚道:“那慧因大师匆匆离去,就是很好的说明,公子,你怎么不问问他们,那慧因大师去了何处?”
石承先心想:“不错啊!那慧因果然走得有些叫人不解。”顿时笑道:“掌门人,慧因大师何处去了?”
宏法禅师不禁面现为难之色,沉吟了一阵,道:“小施主,这事真叫贫僧难以作答。”
石承先道:“在下本不想问,只是为了先父之死,在下急于求见澄因长老,是以,不情之失,尚盼掌门入莫要苛责才好!”
宏法禅师长叹了一声,道:“贫僧省得小施主孝心!可是……可是……”他说了几个可是,却未把要说之话道出。
宏果禅师目光一黯,叹息叫道:“掌门师弟……”
宏法禅师一怔道:“师兄有何吩咐?”
宏果禅师道:“今日之事,大不寻常,这位石施主据闻既是乾坤一剑之子,又是哈哈狂剑之徒,掌门人有什么话,似也不必瞒他了。”
宏法禅师沉吟了一阵,似是仍然犹豫不决,目光在石承先身上一转,摇头道:“师兄有所不知,此事关系大大,小弟未便擅专,说给外人知道!”
雷刚早已有些不耐,闻言大叫道:“掌门人,事有缓急轻重,你如是不说,老夫少不得就要把今日之事,宣扬到武林之中,看你这掌门人还干不干得成?”
宏果禅师呆了一呆,接道:“施主,你怎可如此说话?我少林乃是武林第一大派,施主诋毁了少林,不就要引起天下武林同道的混乱和不安么?”
雷刚冷笑道:“老夫哪管你那么多,老主人被你们九大门派请了出来,结果却丧命在你们嵩山少室峰头之事,老夫永远不会忘记,只要是为了替老主人报仇,什么事老夫做不出来?”
一字一句,都是斩钉截铁一般,只听得宏果禅师脸色连变,半晌说不出话来。
宏法掌门人倒还镇定,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低声道:“雷施主,兹事体大啊!”
雷刚冷哼道:“老夫不劳你指教,在老夫眼中,少林声誉,武林人物的生死,都不比老夫为老主人报仇之事更重要!”
宏法禅师道:“施主,贫僧慧因师叔,只不过去见一位武林长辈而已!”
雷刚道:“果真如此,掌门人又何须隐瞒?”
宏法禅师苦笑了一声,道:“贫僧说过,这是本寺自己之事,是以甚是不愿有外人知晓。”
石承先忽然接道:“掌门人,在下本是不想插言,但是事关贵寺澄因长老失踪,掌门人如是依然讳莫如深,岂不是有因噎废食之嫌么?”
宏法禅师道:“小施主说的不错,贫僧也想通了。”语音一顿,合十喃喃,默祷了一会,接道:“说来小施主也许并不知道,贫僧师叔去见的那人,乃是一位武林中,人人闻名无不退避三舍的女魔。”
石承先怔了一怔,道:“女魔头么?”
他决想不到少林寺的和尚,遇到了为难之事,竟会去找一位魔道人物求助,而且这人还是个女的!
显然,连雷刚也愣了,皱眉道:“她是什么人?”
宏法禅师叹息道:“这位女施主的名号,雷施主定然是听过的了。”语音顿了一顿,似是下了甚大的决心,接道:“千毒公主四字,老施主应是知晓啊!”
雷刚听得“千毒公主”四字,只惊的几乎跳了起来,脱口道:“她……还在人世么?”
石承先并未听过千毒公主之名,但他从雷刚的神态之中,已可瞧出这千毒公主,必是不同寻常之人,心中虽然甚是好奇,却未便贸然询问。
寻思之际,只听得宏法禅师接道:“千毒公主就在本寺后山下院之中。”
雷刚,呆了一呆,道:“这是怎么回事?那千毒公主与你们少林寺怎地扯上了关系?”
宏法禅师脸色微微一变,似是对雷刚这句话起了极大的反感,皱眉道:“老施主,你如若仍然这等蔑视我少林弟子,贫僧就不便再谈了!”
雷刚这回却大出意外的并未顶嘴,反倒哈哈一笑道:“掌门人莫要见责,老夫不再多话便了。”
宏法禅师略一沉吟,道:“那千毒公主住在少林下院,已经有卅多年,休说江湖之上,很少人知晓,就算本寺子弟,知道的人,也不会超过十人。”
石承先接道:“这事如此隐密,究竟为了什么?”
第六回神功震魔功
宏法禅师道:“其中因果牵涉太广,而且……而且……”语音连顿,仿佛有着什么不便启齿之处。
石承先见宏法掌门仿佛不便启齿之处,忙笑道:“掌门人倘是有所不便,那就不用说出来了。”
宏果禅师轻咳了一声,道:“掌门人,事情已过了几十年,说出来也不会有什么不可啊!”
宏法禅师道:“师兄说的是,小弟相信师祖也不会见怪弟子?……”
雷刚这时忽然接道:“掌门人,你口中所称师祖,可是那担任少林掌门,为期不足半载的天愚大师么?”他似是对少林寺中的渊源,知道的不算少数。
宏法禅师点头道:“不错,贫僧师祖正是少林第卅六代掌门人天愚祖师!”
雷刚道:“这位大师仍在人世?”
宏法禅师黯然一叹道:“孽债未消,自是难获大解脱,羁旅红尘,岂是祖师所愿?老施主啊,贫僧说出这等话来,都觉罪过的很。”
雷刚怔怔的叹了一口气,道:“不错啊,天愚大师如是仍未修得上乘功果,当真是叫人难过的很。”语音略顿,接道:“老夫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了!”
宏法道:“什么事?”
雷刚道:“慧因禅师是去求见天愚大师了么?”
宏法合十道:“佛门弟子不敢打诳,慧因师叔此去,并未求见天愚祖师爷……”
石承先接道:“掌门人的师祖,可也住在山后下院之中?”
宏法禅师道:“正是住在那里。”
石承先道:“既然也住在下院之中,慧因禅师怎地不求见师祖,而只求见那位千毒公主?”
宏法禅师道:“师祖已卅年不见外人了。”
雷刚道:“贵寺子弟难道也见不到么?”
宏法禅师道:“上代掌门人曾经二次求见,均未蒙获允,不过……”
石承先道:“不过什么?”
宏法禅师道:“不过,师祖准许本寺弟子遥拜,并且可以由千毒公主代为传达一切。”
雷刚愣愣的道:“这是何故?”话音一落,顿时抓头沉思。
石承先却道:“掌门人,在下觉得其中必有道理。”
宏法禅师道:“贫僧也曾起过疑念,只是师祖乃是长辈,纵有奇怪之处,我们做晚辈的也未便询问了。”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掌门人这等用心,自然无可厚非,但望此乃天愚大师自愿才好……”
余音未已,宏果禅师突然变色道:“掌门人!”
宏法听他口气不对,按道:“师兄有何见教?”
宏果禅师道:“石施主的话,掌门人听到了?”
宏法禅师道:“听清楚了,师兄认为有什么不当?”
宏果沉吟了一阵,道:“掌门人,石施主言下之意似乎暗示天愚祖师可能受制于人……”
宏法禅师道:“师兄不要说了,这几十年来,师祖从未干预过寺中之事,纵然是受制于人,那也与我少林一派没有多大关系。”
石承先闻言,忖道:“这宏法禅师身为掌门,怎地说出这等话来?难道他连少林第卅六代掌门的安危,都不放在心上了么?”
但他口中却未说出来。
这时只听得雷刚冷笑了一声,道:“掌门人,武林之中,是错看了你们少林寺了。”
宏法大师皱眉道:“施主这是何意?”
雷刚道:“少林子弟,受尽了武林人物的敬仰,谁又知道,原来少林掌门竟也这般苟安怕事,甚至连长辈的恩怨,都不敢查明!”
宏法禅师脸色大变,道:“你是说贫僧怕事?”
雷刚道:“掌门人心中应该明白。”
宏法禅师道:“施主不知其中详情,最好不要信口妄肆批评。”
雷刚道:“老夫耳闻目见,谅也错不了吧!”
宏法禅师冷冷应道:“世上尽多虚伪之人,这耳闻目见四字,岂可认作入人于罪之词?”
雷刚连声冷笑道:“照掌门人之见,那是说连耳闻目见之事,都不可靠的了?”
宏法禅师道:“不错!”
雷刚道:“老夫不信!”
宏果禅师道:“施主,这中间的因缘太多,施主未曾明白之先,自是有些难信了。”
雷刚道:“你们如不说将出来,只怕不止老夫一人不信,天下武林同道,也会很快的失去对少林敬仰之心了。”
宏法禅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施主,那天愚师祖为何只当了短短六个月的掌门,其中道理,不知施主曾听过什么传闻?”
雷刚道:“这个么?老夫倒是听到过一些。”
宏法禅师道:“怎么讲的?”
雷刚道:“据说那天愚大师因为得了不治之疾,必须长期静养,是以不能再任掌门大责。”
宏法禅师摇头道:“事实并非如此!”
雷刚冷笑道:“老夫眼下也明白,那天愚大师并非因病方始放弃掌门的职位!”
宏法禅师接道:“这事说来,非但话长,而且也牵涉到,长者私德,贫僧实是难以出口,不过,贫僧可以告知施主,这一切恩怨,都是因了那千毒公主而起。”
石承先心中早巳想到,这事八成是因为那个什么千毒公主而引起,此刻闻言,不禁脱口道:“果然如此,真是有……”
他本来是要说真有些沾辱佛门圣地,但话到口边,却又忍了回去。
宏法禅师想是已经料到石承先要说什么,见他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顿时感激的看他一眼,合十道:“小施主积下无边口德,贫僧这厢谢过了。”语音一顿,接道:“天愚师祖虽然失去了掌门职位,但对我少林而言,师祖不啻挽回一大杀劫,是以如就功德而论,实比当那掌门,更多了千万之数!”
雷刚道:“老夫明白了!”
宏法禅师道:“施主既已明白,想必不会再怪责贫僧先前不便直言相告的苦衷了。”
雷刚道:“那是自然,不过……”
宏法禅师脸色一变,接道:“老施主还有话说么?”
雷刚道:“老夫奇怪的是,那千毒公主又怎会与天愚大师扯上了关连?”
宏法禅师道:“施主,试想武林中的少年子弟,又有几人能够做到太上忘情之境?”
石承先闻言,心中一怔,暗道:“这和尚说的固是不错,但是,佛门弟子,又怎可奢谈情关?”
他心中虽然大大不以为然,口中却也未曾说出。
雷刚可没有那么好的修养,闻言冷笑道:“掌门人,佛门弟子,也能谈那情字么?”
宏果禅师忽然接道:“施主,人若无情,岂非要变成禽兽不如,与草木一般了?我佛门弟子戒之在色,可也并不曾叫人斩绝一切人情啊!”
宏法禅师道:“佛门弟子,本该不为七情六欲所困,但自古至今,又有几人能够修得到?”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接道:“施主,比如这门派之名,岂不也就是在那七情六欲之中么?身为少林掌门,就不能不为少林名望声威日夜操心,这也正是情字之扰……”
雷刚怔了一怔,道:“这么说,你们岂不是空白披了一身袈裟,念着阿弥陀佛么?”
这话不轻,当着两位高僧面前,也只有雷刚说的出口!
宏法禅师合十道:“老施主,这话如是出自他人之口,贫僧可能认为是讥讽之辞,但出自你雷施主之口,可就有些不同了。”
石承先在旁暗道:“这会有什么不同?”
宏法禅师只是话音顿了顿,又道:“贫僧身为少林掌门,像施主这些话,本是听不进耳,可是,事实上来讲,贫僧却不得不承认施主问的极对!”
宏果禅师忽然长叹了一声,道:“掌门人,四十年来师祖不声不响的如同囚犯一般,独自居住在那下院之中,期间甘苦,恐怕不足为外人道,掌门师弟如不健忘,应该记得,师父证果之时,曾经说过一句话啊!”
宏法禅师道:“师兄是指哪句话?”
宏果低声念道:“草枯石烂日,情天长恨时,且忘昔年怨,再拜莲花池!掌门人,小兄倒似有些领悟!”
宏法禅师道:“师兄有何大悟灵机,何不快快说出来呢?”
宏果禅师目光向初祖庵中的满地蒿草,说道:“掌门师弟,这儿的草,不是全枯了?”
宏法禅师合十道:“不错!”
宏果指着那闭关的石门,道:“石虽未全烂,但也已被掌力震塌,掌门人,这可算是石烂了?”
宏法道:“不错,可算石已烂了。”
宏果合十道:“那情天长恨四字,小兄觉出似是指的天愚师祖和千毒公主之事……”
宏法一片肃穆之容,合十道:“师兄,师父临去偈语,果真指的师祖之事了。”
宏果道:“不会错的了。”语音一顿,接道:“第三句,且忘昔年怨,大概是——大概是——”
忽然住口,沉吟不语。
宏法禅师合十念佛道:“师兄啊,你不说出来,我也明白了,那是要我们少林子弟,莫记前嫌的了。”
宏果禅师长长的吁了口气,道:“掌门人,师父最后那一句话,愚兄可是想不出道理何在了!”
宏法禅师道:“师兄,这最后一句偈语,我想,也许还没有到那应验的时机……”
宏果禅师长眉一扬,道:“是了,师父证果之日,已然获大澈悟,是以有关师祖的一切,他已预示先机了。”
宏法禅师合十道:“师兄,倘如这事正如所料,只怕这一会慧因师叔,也许能够见到师祖……”
宏果道:“小兄也是这么想……”
雷刚这一阵子可被他们讲的有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直翻两眼,在旁干着急,好不容易,抓到机会,顿时脱口喝道:“老夫奇怪,那慧因大师怎地还不回来?莫非千毒公主将他留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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