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风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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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定风流2-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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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炸死他,自然同样会炸飞这棺材。
  棺材盖半开着,隐约可见其间确实有尸体,金冠王袍,身材微胖,脸容圆润。
  一丈外纳兰述浑身一颤,眼睛血红,霍然手指一弹。
  链上传来一阵奇异的震动,火花闪了两闪,灭了。那幽蓝的液体飞快地退了回去,无声无息消失在纳兰述那一端。
  纳兰述手指一振,圆盘连着锁链霍地飞回——武器被逼失去效用,就绝不能再落在沈梦沉手里。
  已死,从此后他的神奇武器用一件少一件,纳兰述按着腰间圆盘,收拢了不过薄薄一点,硬而凉的咯在腰间,像此刻的心情。
  这东西他原先嫌麻烦不肯随身佩戴,是小陆絮絮叨叨苦口婆心,他才勉强带在身上,如今好容易派上用场,可以用小陆的武器报小陆的仇,却功亏一篑。
  “我原想着。”沈梦沉微笑回身,点尘不染,“可以和冀北王一同粉身碎骨,也算我的荣幸,却不料郡王你,不肯成全。”
  “沈、梦、沉!”纳兰述霍然抬头,盯住了沈梦沉微白的脸,“你竟敢将我父王遗体,坐于身下!”
  “你整个冀北,我都敢置于脚下,何况一个死去的人?”沈梦沉一笑让开,“这说到底也不能怪我,得怪你,谁叫你手段狡猾,我不得不防你一手?除了成王尸首,还有什么,能阻挡你的杀手呢?”
  “不过,我向来心软。”沈梦沉微笑轻轻,“纳兰述,虽然你处处欲置我于死地,我还是愿意将殿下的尸首还给你;虽然你想炸了我,我却不想引动这棺中炸药,炸了成王的尸首。”他立于高处衣袖一拂,长空下雪色一闪,四个红门教徒掠向棺材四侧,手中举着火把。
  “我明白告诉你,棺里有火油,现在只要我一个命令,他们就会将火把扔进棺材,你杀人虽快,但我相信他们扔得更快。”沈梦沉直视脸色越来越白的纳兰述,淡淡道,“你想要回成王尸首?可以——”
  他对纳兰述一指,“丢下武器,跪着过来!”
  纳兰述霍然抬头,眼神里怒火一闪。
  “纳兰述!在成王面前,你不配站着,你弃家弃藩,为女人任性出走;你带走成王府最精锐的尧羽卫,却没能保护好他们,令他们折损惨重;你胸无大志,逃避责任,在燕京沉迷女色自在悠游,任冀北沉沦算计父母陷入危机最终身死——纳兰述,不忠不孝不义如你,有何脸面,还站在成王棺前!”
  他居高临下呵斥,少见的语气铿锵,周身起了淡淡雾气,遮得颜容不清,衬着那一身白衣,恍惚间竟令人错觉那是成王鬼魂当面。
  纳兰述仰头望着他,眸子里那轮血红更深了几分,随即身子晃了晃,踉跄一步,手中白玉权杖斜斜一撑,发出一声清脆的交击。
  不远处草丛簌簌动了动,此时人人紧张,无人注意。
  草丛里,一双异光迥彻的眼睛,也在死死盯着那棺材和棺材前的人,眼睛里怒色熊熊,乍起燎原之火。
  随即那双眼睛便落在纳兰述背影上,疼痛、不舍、不安……复杂而激越的情绪。
  然而除了一开始草丛那簌簌一动之外,这人咬住了牙,没有再有任何动作。
  棺材前,纳兰述手撑着自己的武器,手肘压着胸口,似乎那里滔天剧痛,被他死命压下,他在深深地吸气,寂静冬夜里声音悠长,半晌沉沉道:“纳兰述便有千般罪孽,也不是你这奸恶小人配呵斥责难。沈梦沉,冀北之难,拜你所赐,你竟妄图以我父亲口气教训我?你让我觉得可笑!”
  沈梦沉周身的雾气散了点,眼神里掠过一丝惊异,刚才他已经使了点控心之术,想借纳兰述看见棺材心神浮动之际,攻心控敌,不想纳兰述竟然没有上当。
  他自知两人武功真要全力以拼,只怕难免两败俱伤,沈梦沉不喜欢自己有任何伤损,能不费力气将对手打倒,为什么不用?
  “我不过让你提前听听罢了。”他换了语气,展颜一笑,“等你下了地府,这样的话,你一定会再次听见的。”
  “但在此之前。”他一指棺材,“纳兰述,你当真要不孝到,看见成王棺材,都不跪下拜祭吗?”
  纳兰述闭上眼睛。
  男子脸容如霜,乌黑的眉与眼睫也凝了霜雪,连唇都毫无血色,一瞬间看来如雪山之上人形碑石,森冷而孤独。
  “沈梦沉,你记住。”良久他轻轻道,“纳兰述不受任何人激将,纳兰述,只做他该做的事——”他抬头看住沈梦沉,一字字道,“别站脏了地方,你,滚远点。”
  沈梦沉冷笑,负手后掠一丈。
  “当。”
  白玉杖落地的声音惊得所有人都张大眼睛,红门教这边露出喜色,草丛里那人险些又发出动静,赶紧咬紧嘴唇,眼神里满满不安。
  “噗通。”
  玉山之摧天柱之倾。
  纳兰述跪下。
  黑袍如重羽,携了那长天霜雪,悠悠覆在冬夜冀北冰冷的土地上。
  地面上锋利的碎石,磨砺着只穿了薄薄紧身衣的膝盖,几乎在瞬间,膝头便破。
  纳兰述却好像全无所觉。
  他挪前一步。
  “父王。”
  一个头重重磕下去,溅碎泥尘。
  三丈之前,黑棺沉默,那里睡着他的亲人,他的父王,他的血缘所系,他一生里最孺慕的存在。
  那是降生时将他欣喜揽抱的臂弯,那是三岁时将他欢笑托起的有力双手,那是送他去尧国时,不舍拂过他头顶的温暖手指。
  膝盖挪前,又一步,石子磨砺膝端,微微染血。
  又一个头重重磕下去。再抬起青紫一片。
  “父王。”
  两丈之前,黑棺沉默。
  再无人会从中走出,微笑摩挲他的头顶;再无人会每月一封信,命人带往尧国;再无人会在冬天里派人一批批去尧国,再要这些人一点点将他的情形报得巨细靡遗。再无人会在他的生日开宴庆祝,在大门前久久望着尧国方向,对着母亲叹息他的缺席;那时他暗笑他婆婆妈妈,不仅缺乏王者气度,还取代了母亲应有的角色,琐碎而惹人笑话,很多很多年后,他才明白,这样的父亲,一生不期望在子女心中山岳之高,只愿永远做他们身后的依靠。
  如今,四面空风,巍巍山岳已倒。
  膝盖挪前,雪白的长裤上斑斑血迹,身后拖曳出一长条深红。
  重重一个头磕下,抬起额间染血。
  “父王。”
  一丈之前,黑棺沉默。
  十年后他回归,明明没有确认归家时辰,不知怎的父王就在前庭,最靠近大门的花厅,和铁钧下棋。他走近花厅的时候,父王拂乱手中棋,笑说:“我输了。”
  铁叔叔也在笑,“王爷今日输了七场。”
  父王坐在那里,含笑看着他,他却心系着母妃,匆匆一礼,便转身而去。
  未曾得见父王微微失望的眼神。
  未曾听见铁钧叔叔的叹息。
  太轻狂太浮躁的他,没有听懂那一刻意味深长。
  七局棋,从晨间,到他归来的晚间。
  七局输,对于棋力超过铁钧的父王来说,只是因为心乱。
  这一生如棋,心事博弈,可再不会有人,为他从晨间到夜晚,输上七局。
  碎石在地面滚动,将膝盖上伤口磨得血肉模糊,疼痛如此深切,却不抵此刻胸中鲜血,一半沸腾,一半森冷,冷热交击,翻生到死,地狱般的煎熬。
  他微微地颤抖,挪前,一个头磕下去,大地都似因此轰然震动,回声轰鸣在每个人心底。
  一抹额头热血,浸透黑色泥土。
  “父王。”
  “我来接你。”
  换我等你,换我接你,换我在日后漫长的岁月里,守候你。
  黑檀棺木,静静眼前。
  纳兰述跪着,轻轻推开棺盖。
  推开的时候,他全身戒备——沈梦沉怎么舍得不在棺材中设陷阱?
  然而棺盖推到底,也毫无动静。
  棺材里黑幽幽的,也没有异味散发,纳兰述怔了怔,却也没有犹豫,伸手入棺,将那尸体抱起。
  尸体刚刚入手,他突然一惊!
  身形有变!
  这具身体肌肉紧实,身形矫健,像是年轻人的身体,和成王的身形决然不同,他的手揽在尸体腰部,感觉到那身体犹自有弹性,甚至还微微温热!
  绝不是他的父亲!
  纳兰述立即便要撒手。
  “哧。”
  沈梦沉突然点亮了手中的火折子,四面大亮,将棺材里照得分明。
  那具身体从纳兰述手中落下,砸在棺底空洞一声,那人微微呻吟一声,竟然还动了动。
  纳兰述没等到预料中的暗器,正要后退,眼光一掠,突然定住了。
  那人衣领扯开,露出光洁年轻的胸口肌肤,肌肤上一抹靛青刺青,是个眼神诡谲的狐狸。
  狐狸刺青!
  纳兰述一瞬间如遭雷击。
  这狐狸刺青他见过——他那最崇拜当朝右相的二哥,在少年时期,便在自己胸口上,纹了一只雪里白狐!
  纳兰迁!
  他刚才一步一拜,泣血长跪,拜的竟然是弑父篡位,丧尽天良的仇人!
  “噗!”
  纳兰述一仰头,喷出一口鲜血。
  满天艳红,炸开如烟花,将一个人满心的愤懑绝望,射上苍穹。
  “沈!梦!沉!”
  喷血未尽,黑色人影刹那暴起,一拳狠狠砸在身下犹自未死的纳兰迁身上!
  一声闷响,纳兰迁的胸口立即诡异地塌陷下去,鲜血爆溅里,几根白森森的骨头,利剑一般穿透身体,穿出体外。
  纳兰迁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呼,身子大力抽搐成奇异的弧度,然而不知道沈梦沉给他吃了什么药,重伤如此,他竟然一时还没气绝。
  纳兰述手指如钩,一把穿透纳兰迁背心,手指穿肌裂肤,将纳兰迁穿出一个洞,他就那么抓着纳兰迁飞身而起,半空里抬臂一掷,将纳兰迁偌大的身子,恶狠狠冲沈梦沉砸了过去。
  沈梦沉急退,棺材附近的红门教徒冲了过来,纳兰述一个旋身,乌光一闪,竟然抬手从腰间腰带里抽出一柄软剑,剑光无声无息灵蛇般一绕,几颗头颅便骨碌碌飞了出去。
  踩着那些头颅,纳兰述再上半丈,掌心一拍飞起半空的纳兰迁脚底,嚓嚓几声,纳兰迁身上突出的断骨,突然全部飞出体外,像几柄滴血利剑,闪电般直奔沈梦沉。
  沈梦沉一个倒仰,断骨贴着他的脸飞过,他身形还没站定,咻地一声,纳兰述的身影竟然从纳兰述尸体之下窜了出来,黑色软剑一荡,便荡到了沈梦沉双眼之间!
  沈梦沉一瞬间神情惊异——纳兰述武功,似乎超出他的意料!
  寒光扑面而来,沈梦沉半空身形未定,躲无可躲。
  “啊!”
  血花爆射,哗啦啦射上沈梦沉白袍,雪地梅花盛开凄艳。
  纳兰述深红着眸子,一脚将那个冲上来忠心护住代死的红门教徒,踢成了肉泥。
  他穿肉泥血雨而过,速度丝毫不减,扬起的黑发落了殷殷鲜血,狰狞如魔神。
  苍穹漆黑,无星无月,倒扣的穹窿下黑袍怒卷,逆冲而上,白袍迭飞,黑发散在空中,似一抹流光,退……退……退……
  沈梦沉此时身形犹未落下,他和纳兰述一退一追,已经瞬间倒掠了十余丈,然而他全力施展的轻功,竟抵不过此刻势若疯虎的纳兰述。
  “你必须死——”纳兰述鬼魅般跟着沈梦沉,手中剑尖突然诡异地一分叉,分成两半,上下齐射沈梦沉咽喉和心口!
  沈梦沉半空一偏头,长发瞬间散开,散开的发梢如鞭尖,狠狠抽在那一截分离的剑尖,将剑尖抽得微微一偏,飞射开去。
  另一剑尖却已经到了胸口!
  沈梦沉什么都没做,只是将手一招!
  他已经退入城内,身后是刚才皮影戏的幕布,他这一招,幕布骤然撕裂,一具躯体应招而出,挡在剑尖之前!
  “噗。”
  剑尖刺入,去势未绝,剑尖上三层力道滚滚传开,砰然一声在那挡箭的躯体上炸开,沈梦沉身子向后一仰,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父王——”
  半空里运剑下劈的纳兰述蓦然一声暴吼!
  那被沈梦沉拿来挡箭,遭受纳兰述含愤全力一剑的躯体,赫然是成王的尸体!
  “沈梦沉——”纳兰述一声嘶喊几乎破音,顾不上再追杀受伤的沈梦沉,身子一沉,手一抄捞住成王坠落的尸体,一个翻身,已经将父亲的尸体背在自己背上。
  他所有动作都快到极致,远远超过他平时的速度,不过一眨眼成王的尸体已经背好,此时沈梦沉一口血刚刚吐完。
  门前草丛里,那潜伏的人,突然身子一趴,一口血也喷了出来。
  这人呆呆地趴在地上,看看面前殷红的血,再看看半空中吐血的沈梦沉,眼神从愕然,渐渐变成了悟。
  ……
  背好父亲尸体的纳兰述,已经再次冲了上去,红门教徒此时纷纷赶到试图拦截,可是要么死在纳兰述剑下,要么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极度悲愤之下,不惜调动全身内力的纳兰述,每一剑都在收割生命,每一剑都长天飞血,天地间不住挥洒开一道道惊虹,伴随着碎肉惨呼,纷纷降落如雨。
  刹那间人间地狱。
  然而这么一拦,沈梦沉已经即将掠入黑暗里一座久已经等候的轿子里。
  纳兰述怎么肯放过他,蓦然出剑,拼着一个红门教徒在他背上砍了一剑,闯过重围,奔雷般杀向那轿子。
  沈梦沉落地,突然回身一笑。
  他被追得一身鲜血也十分狼狈,此刻这一笑便显得十分诡异,换成别人这时便会停步,纳兰述却已经不顾一切——今日若放过沈梦沉,此生将再难有机会!今日若放过沈梦沉,他这一生都寝食难安!
  他冲近,丝毫不因为背后有尸体而减缓速度,人未到衣袖一掀,轿子顶已经被他轰然掀翻。
  轿子顶一翻,轿子受震,果然射出无数暗器,直冲着即将钻入轿子的沈梦沉。
  沈梦沉一脚踢在轿栏上!
  一条人影从轿子中飞出,扑向沈梦沉,沈梦沉一笑将那人影抱住,往那暗器飞来的方向一推。
  纳兰述警惕地护住身子,担心对方来敌,那扑出的人影却在脱离沈梦沉身影后便软瘫了下去,眼看就要死在暗器飞射之下。
  “小妹——”
  一霎间纳兰述已经看清了那是谁!
  黑影一闪,猛扑向那身影之前,也就是沈梦沉之前,衣袍一振,硬生生接下了那些狂乱的飞刀、攒射的利箭、阴诡的飞针、淬毒的金钱镖。
  暗器如雨,那条黑影刹那间以诡异的角度接连飞闪,大部分的暗器遇上他的衣襟都纷纷滑开或跌落,然而终究那么近的距离,那么短的反应时间,谁也来不及将这些暗器全部打落。
  几道光影一闪,无声无息没入纳兰述胸口。
  “多谢多谢。”沈梦沉含笑入轿,手一招,轿顶完好落下。
  鲜血暗溅,纳兰述唇间迸血,他却毫无反应,啪地一个滑跪,双手前伸,正接住了半空掉落的那软软的身体。
  随即他低头。
  怀中少女脸色白中带青,一脸死气,浑身鲜血,一只袖管空荡荡地软垂着,剩余的肢体,都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垂下,一看就知道,已经被折断。
  “小妹!”
  纳兰述霍然仰头,发出一声恸极的悲呼。
  悲呼声震长空,整座城都似在隆隆作响,四面枯叶瑟瑟颤抖,无声离枝,再在半空中化成齑粉,一个持刀偷偷潜近,想要偷袭以博主子欢心的红门教徒,蓦然向后一栽,鲜血狂喷。
  冷光爆射,几道乌光从纳兰述胸口射出,几个迎面奔来的红门教徒应声而倒。
  纳兰述那全力一呼,体内气血涌动,竟然将体内的暗器飞针都逼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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