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兰枢突然调开视线,看着大门。
“优姬。”
少女推门而入,然后坐在玖兰枢对面。
“枢哥哥。”
“嗯?”
“我也有想保护的人。”
玖兰枢看着少女,十分真诚。
“你不会受到任何阻扰。”
少女笑了,荡开了亲情的温柔。
“枢哥哥,爱一个人是什么心情?”
玖兰枢考虑了很久,而坐在边上的贵族们都屏住了呼吸,他们本就忍耐得十分辛苦,在纯血之王邀请他们入座但又不吐半字的情况下,少女的问话又为空气的重量加了一码。他们终是没有等到纯血之王的回答,一直到玖兰优姬离开,玖兰枢才松开唇角的那抹笑意。那一瞬间,贵族们感觉整个世界的寒冷都灌进了他们所处的空间。
“星炼。”玖兰枢淡淡一句,护卫领会其意。他站起,目光看向蓝堂英、架院晓、早园瑠佳。“你们可以随心所欲,前提是不能干涉到我。”于是他们目送自己君王坐进了车后座,驶向他们永远猜不出的内心世界。
一条拓麻是第一个知道自己父亲还活着的人,但却是所有人当中最后一个被告知自己父亲的意识进入了黑主灰阎的身体。
这间无名的酒馆是他在重新认识锥生零之后开的,他几乎把它当成自己的人生。最开始的时候,为了避免被认出他装扮成一位哑女,而然后因为兰斯的到来他才卸下伪装。那位异国的客人极少会有要求,一间不被打扰的房间和喝不完的酒,这是全部。
已经是凌晨,酒馆虽然在最偏远的镇子上,但因为稀有所以总是有源源不断的客人。虽然前段时间发生了那样黑暗战争,却逼得人类更加依赖酒精。他再一次装扮起以前的形象,然后在要赶走客人的重重困难下而感到自己的不明智,时不时会受到男人们的调戏,说要趁他哥哥(原本的自己)不在而表明他们的爱意。要是以前,一条拓麻可能会动武,但是在血族尤其是自己的父亲对人类干出那样的事情后,他决定迁就他们的一切。可是今晚不行,他急着要去探望兰斯,然后传达锥生零的话。
他背过身从橱柜里面取了几只好酒,可当门再次被推开的时候,他也再次后悔装扮的不明智。
一条拓麻的第一反应不是应战,而是兰斯的安危。星炼没有给他逃走的机会,她瞬间移动的能力除了纯血种之外无人能及。没有给他反抗的余地,她直接用匕首割断他双手双脚的经脉,拖住他的行动同时延续他的性命。
漆黑的地下室,发出沉重的喘息。
男人靠在床沿边,而床上、地面,堆满了空酒瓶。男人抓住酒瓶的手都发抖,但依旧努力往口里送。他另一只手按压心脏,他颈部和眼部的静脉呈一种狰狞而扭曲的姿态向外跳动。男人终于喝了一口酒,但是很快又全部吐出来。他的五个指头深深嵌入了胸口,喉咙中发出管子一般的粗糙声,越来越急促,仿佛下一秒就会窒息而死。
“零……”
他仿佛嗅到了熟悉的气息。终于可以见到他了,他想,可是又恐惧他见到自己的这幅姿态。所以当那个气息愈加逼近,他选择拼命后退,直到自己脱力昏迷。
兰斯醒来时是在一间阴冷潮湿的石穴中,而他正躺在一张石床上。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已经没有感觉到心脏处折磨了自己两年多的痛楚。难道已经到了地狱?兰斯缓缓坐起身,这才感觉到一股难闻的气味——他身边的另一个石床上正躺着一具尸体,一具没有心脏的尸体。兰斯仅仅看了一眼,然后所有的恐惧和疼痛一并抽打他所有神经。
“认出来了?”一个声音回旋在室内,明明很温和的语气,却带着地狱一样的寒冷。兰斯看过去,发现一个长相邪魅的男人,他正用那双地狱之火般双眼盯他。他退后了几步,可是对方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兰斯是吗?”玖兰枢的獠牙刺进对方颈脖并快速吸了一口,道:“来,跟我讲讲你跟零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血之夜【完】
总算做到一日双更啦~
第33章 罚之夜(上)
一条拓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亲自到广场的大门迎接他的客人,甚至为了显得亲切一些,他还戴上了黑主灰阎的眼镜。他将锥生零请进来,由上至下打量了对方一眼。
“初次见面,荣幸至极。”
锥生零戴了一顶黑色的军帽,并着了一身深蓝色的军大衣,这是他第一次以副会长的身份正式着装。少年的身材是偏瘦的,但盛装打扮之后,你能做的就是用上所有赞美的词汇,到最后当你的视线集中到他的脸上时,你又会发现你的赞美是多么的唐突,因为当一件事物原本就是美的化身之时,你除了欣赏之外其他一切都是多余。
但美丽的事物并不是所有人都懂得欣赏,一条拓镜片下闪烁的兽性就惊扰了这份美好。菖藤为此感到担忧,他站在大门之外目送那个背影,脑海中浮现初次见面的那双浅紫色的眼睛,那个骑在马上的少年朝他投过来的那份傲然。
想死吗,纯血种。猎人当时这样问他,他心想,如果现在他再问一次,他会回答他是的。
一条拓带着锥生零走过长廊、楼梯、经过一间间被改造成监狱的房子,好让对方跟那些由他自己挑选的猎人打招呼。锥生零没有辜负他的用心良苦,他的目光一一看过那些人,并记住他们所有的面孔,他原本就是为了他们而来,用副会长的身份。
一条拓用着黑主灰阎的声音始终在说着什么。拓麻曾提起过他的父亲是一个用眼神讲话的人,就好比不满愤怒包括下命令,那双眼睛横成一条线就行了。现在看来,不是拓麻错得离谱,就是一条拓被传染了黑主灰阎的话痨。
“锥生零,你的出场方式我现在还记忆犹新。”
他觉得要趁这个机会好好的整理一下自己跟曾经养父的关系,笼子里的那些怪物,可以说是他们联手造成不幸,这没准能成为他们和睦相处的机会。
“当会长的这段日子,我看了你的全部资料。一个猎人、一个棋子、并且还是最低贱的level E……真是不可思议,一个剧本中的小角色,他已经超越了主角。这在人类应该被定为什么罪,以下犯上?!”
一条拓掉过头看了一眼锥生零,后者神色疑惑的看着他,准确来讲是黑主灰阎。经过这样的对比起来,锥生零认为理事长以前确实是为了逗自己开心而费劲了心思,至少在面部表情上。
“我最讨厌不守礼法,不懂尊卑的人!”一条拓总算装不出温和,他的脸就像放出了怪物,终于将黑主灰阎的脸完完全全遮盖。锥生零为此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就像我儿子居然杀了自己的爷爷,”这会儿,锥生零已经完全听不出自己养父的声音。“虽然做了我也一直想干的事情,但真不听话,你觉得是不是,所以我把他在整个血族除名。”
“你说我该不该恨你入骨,玖兰枢躲着好好的,你一闹,整个元老院就差点被他端了。还有李土,元老院花了几十年打造的杀人武器,可你干了什么好事,居然让他背叛我!你师父——呵呵,你不知道,他可是第一个就知道我身份的人,跟玖兰家那小子战败后我就进了这具身体——不愧是最强猎人,才一个表情就知道我不是黑主本人…本来还想留着用用,可惜只能杀了,不过没想到居然被李土救了。”
两人走进电梯,锥生零看着他按了一个没有标注层楼的按键,好像是地狱的十九层。
“你看,在你带来这么多的影响后,我也该回敬你一下,得了黑主灰阎的身体,我第一步假装投降,然后把元老院的基地给转移这里。哦,对了,那些东西好对付吗,我可是用了更的所有药物,李土的死总算给更带来了点价值。
你估计想听听罗伊。人类真是没用,我让他请我进去,他完全没有怀疑,然后一切就那么顺利的进展。那天可是我一生中吃人类的食物最多的时候,你那二十个白衣卫用血染红的苹果,真是相当美味。但是你居然还活着,我真感到高兴。
所以我邀请你过来,你刚刚看到了,我把你挑选的所有猎人变成你的同胞,来迎接身为纯血种的你。锥生零,或者我应该叫你一句零大人?”
电梯的门打开,锥生零首次好奇眼前将会是什么景象,他要求不高,只要不会比一条拓的声音一条拓的话更加悲剧就好,但事实证明他要求高得离谱。
鹰宫海斗被绑在十字架上,身上钉满了钉子,血肉模糊。而他面前,大厅中央摆着一张干净的圆桌,元老院的长老们穿戴整洁的坐在那里,他们手上端着高脚杯,品尝着由十字架上少年的身体酿制的血液。
“忘了告诉你。”一条拓摘下眼镜,闪着血光的眼睛盯着锥生零。“我刚进入你养父身体的时候,他还企图反抗…你猜我怎么对付他,用他建立的学院那里所有学生——我邀请整个元老院进去,把那里当成游乐园一样,尽情回味年轻人的滋味……”
强大的气场震醒了鹰宫海斗。忍住!他内心道。这是每当睁开眼睛之时,当面对所有灾难他给自己打的一针麻药。可这次不需要再忍耐,因为睁开眼睛,他看到的是锥生零。
锥生零第一次使用纯血种的力量,却像已经使用过了无数次那样老练。八位元老院的长老同时朝他发出攻击,但是他能快速到攻击明明已经逮住了自己还能成功避开。玖兰枢说过六个长老能敌得过一个纯血种,但是很幸运,他体内有接近一半纯血种的血液,并在此刻无师自通使用他们的力量。
不得不承认玖兰枢的力量十分好用。他直接用意念控制他们的行动,然后用血蔷薇的十字星双面夹击捆绑他们,蔓藤上不可计数的荆棘将代表他的愤怒刺穿捣乱他们的身体,而完成这些他只用了不到三秒。他刻意放过他们的心脏和大脑,必定它们要替他传达他的怒火,并能让他有更多的时间观赏那些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
他欣赏这些,开始喜欢这样的战场,他唇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然后很满意地看到了他们痛苦但又发不出声音的表情。因为他讨厌他们的声音,可很快他又厌倦了他们的表情。可以了,锥生零想。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他今天真是穿对了衣服,像音乐指挥家一样控制着蔓藤的节奏——现在他准备收拢自己的手掌,把节目推动到高/潮。
“放开他们!”
一条拓的声音打醒了陶醉于战场的锥生零,后者恍然记起,黑主灰阎的身体有一半是人类,血蔷薇的能力对于他不痒不痛。
一条拓拿着一只针筒指着鹰宫海斗的脖子。
“你知道我手里拿的是什么,放开他们。”
锥生零的手一下子僵硬了,这种无助很快就侵袭了他的大脑。就像因为他拖慢了一个节奏从而破坏了整场音乐会,他只能站在台上羞愧地发抖,听着队友以及观众的所有指责和辱骂——别无他法。
长老们开始拼命挣脱,但在锥生零眼中的阴霾下,逐渐——停下来。十字架的少年大喊锥生零的名字,声音穿透乌云盖过雷雨,终于传达到了对方的耳中。
阴霾散了,照亮的却不是希望。
锥生零不要听,他讨厌所有人在他面前放弃生命,还带着一副完全纵容他的表情。
就在此刻,整个地面开始摇晃,晃走了锥生零的绝望。他一举消灭了一条拓手中的武器,在内心再一次感谢菖藤依砂也。
整个猎人协会的大楼都在坍塌,就像上帝撕碎了自己的心脏,砸向你,把那些你不珍惜的一切。然后地狱开始迎接末日,派出所有差使。
锥生零刚把鹰宫海斗带到广场上相对安全的地方,然后他看到塌陷的断壁残垣中,饿坏了的野兽们从狭缝中爬起来,伸出它们的爪子准备把一切拉进它们的地狱。
锥生零计算着那些怪物围过来的时间,他咬破自己的手腕,放到鹰宫海斗的嘴巴上。
“师兄!”
鹰宫海斗摇头,一下子击溃了锥生零的伪装。
“师兄!师兄!!”锥生零喊着他的称呼,想要喊醒快要睡着的生命。可是那个生命还在拒绝他,责备他的一无是处。
“零…”鹰宫感受到了锥生零的心情,他用所剩不多的力气维持身为兄长的形象。“…零…他们想吸人类的血才没把我变成吸血鬼,我很开心,所以才能忍受到现在。”所以他不能跟他们一样,不是野兽的身体却去干出野兽的事情,他拒绝——他想起自己的哥哥,没有一刻后悔杀了他。“但是我不会杀你…”他露出兄长的笑容,回答他那次见面的问话,不管对方记不记得或者有没有听到。
“能再见你一面就行了,零……”
锥生零不断摇头,双眼像玻璃一样破碎。
“这样你会死的。”锥生零抓住鹰宫的手,他一生之中最为自己的身份感到骄傲的时候,却被拒绝了。他伤心得捂住双眼,“我已经把师父变成了吸血鬼,师兄,我把一缕吞噬了,把师父杀了,可现在…我一点也不恨自己的身份,我求求你,喝下它,求求你……”
垂死的目光一瞬间从地狱的门口退了回来。
鹰宫努力坐起来,他逼着自己快一点,更快一点,因为他的师弟发抖得厉害。他终于做到了,双唇停留在那张因为自己苍白且颤抖的嘴唇上,可很快又移开。他吻了一下锥生零的刺青,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咬下去。他不是吸血鬼,尝不出血液的芬芳,但是他能感受到那里的温暖,像人类的血液一样——不,他抱紧他,那就是人类的血液。
发生了什么事情。
贵族们被挡在猎人协会的大门外,他们没办法进去。玖兰优姬这个时候让他们退开,她能看到,用属于纯血种的双眼,看到了极其悲哀的事情正在发生。
一声声尖锐地嘶喊,划破宇宙星辰。
猎人刚补上内心的伤口,现在全部要崩裂了。
菖藤依砂也站在坍塌的屋顶上,那是整个猎人协会中心最高之地。那张脸还是那么俊美,银灰色的双眸装着被黑暗遮挡的星空,美丽极了。但是他的头发非常凌乱。他之所以没有去整理,仅仅因为他的双手,不——除了那颗脑袋,他的整个身体都在释放鲜血。
纯血种能力最大程度解放——
——舍弃骨肉和皮囊,让血吞噬一切,直至干涸。
第34章 罚之夜(中)
“停下。”锥生零接近不了菖藤,他只能大声地吼道:“给我停下!”然后他喊到声嘶力竭,承认没有任何作用。紧着他取出血蔷薇,朝菖藤依砂也开枪。
那表情在说他真后悔自己救了他,菖藤也这么认为,他很高兴他们能相互理解,就像他理解他不会真正想杀了自己,所以他挡开了锥生零的攻击。
锥生零继续攻击,这个时候怪物的嘶喊声更加肆虐了。他一秒的停顿,然后全身开始颤抖——他的攻击逼得对方释放出更多血液。
一张由血织成的网包罗了整个猎人协会,它们分支出肉眼看不到的细线侵袭底下所有野兽的身体,把它们主人的痛苦加倍传递给他们,用最强烈的绝望消亡灵魂与肉体。
血网之外的贵族们往后退,他们的神经受到了牵连,痛得让他们想逃离,可这样的程度却仅是血网内他们祖辈身上所承受的万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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