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现在就汇报。柳楚龙的船队明早五点由晴川码头向九江启运,柳清慧和边强确实准备随船队去九江……
太好了!明早五点!晴川码头!必须抢在船队启航之前捣毁它。这个任务由第三纵队去完成!
郑若儒的呼哧声:不行……武汉各大码头都有军队把守,还有许多便衣……埋伏在码头四周,你那点第三纵队……根本靠拢不了码头……
女人花猫*般哼哼着,哼哼中带着尖叫,啊……傻瓜……你真棒……那就让我们的空军干掉它吧,连码头和运输船只统统炸毁。傻瓜,你又有长进了……痛快……狠一点……再狠一点……
柳清芳如梦方醒!那女人是日本特务!郑若儒是日本特务把玩的一条狗!她再也不敢多呆,想趁里面还冇察觉,赶紧出去,把日本特务的图谋尽快告诉爸爸。才退了一步,猛然一个硬梆梆的东西顶在腰间。她一惊,还冇反应过来,两只手就被人一下扭到背后,嘴巴也被堵住。原先那黑洞洞的楼道一下变得通亮。柳清芳这才看清扭住她的是一胖一瘦两个妓女模样的女人。她试图反抗,胖女人用手枪把朝她头上重重一击,砸得她眼冒金星,哼都冇哼一声,就软绵绵倒地。
屋里一阵零乱的响动。不一会,门打开,川岛杏子现身房门口。问:么回事?
胖的答,报告站长,这女人跟踪你们,偷听你们谈话。
川岛杏子令把昏迷不醒的柳清芳拖进屋来。像条癞皮狗躺沙发上的郑若儒瞥一眼地上的女人,一时惊惶,叫声:阿芳!同时猛地弹起,作蹦窜状,一下现形于柳清芳身旁。俯下身,抓住她俩肩胛,急摇:阿芳,阿芳。冇得回应。郑若儒转身怒视小特务,骂声臭婊子,你们竟敢伤害她?就抱起柳清芳,放沙发上靠着。川岛杏子扬扬手,小特务连忙逃出去,顺手带上房门。
郑若儒撮着嘴巴,轻叫,阿芳,你醒醒,醒醒。
川岛杏子心里莫名其妙腾起一股妒火。因这妒火,脸上就些微少了狠毒,多了些许女人味道。酸溜溜说,心疼了吧?郑若儒反耻相讥:你这把臊夜壶,原来还是个醋坛子!
川岛杏子忽然大笑,极其夸张的笑,以至两眼和双颊失去对称,又显狠毒。不错,我吃醋了。这个小婊子,你难道不认为她的胆儿太大吗?
我恨你!满眼怒火。
为什么?一脸惊疑。
郑若儒突然变了一个人,像要生吃了川岛杏子。你听着,她是我真正爱过的女人。我们本来拥有浪漫美好的爱情,你的插足,改变了我的选择,使我无法爱她拥有她。她的爸爸是中国有名的大企业家,如果我拥有了她,我的仕途就会一帆风顺前程无量。可是你的出现,使我所有的理想和抱负都化成泡影。你说,我不恨你吗?
川岛杏子压根儿也冇想到,这个胯下玩物竟然声称他爱的是别人。她好不恼怒,又有些茫然。点一支烟,吸着,慢悠悠说,算你说了句实话。如此说,你每次在我身上气壮如牛玩尽花样不醉不休,其实心里想的都是她,对吗?
不答。
川岛杏子就吐出一团烟圈,大了声:沉默就是默认。既然如此,我也把心给你掏出来吧。我今天真的吃醋了!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吃醋。你不信么?那你就听着吧,听听我的身世我的经历。
他早想知道这个神秘女人的背景,一直不敢问。现在她主动说,他当然愿意听。就竖起耳朵,像老鼠听猫打呼噜。
她的家在日本东京,爸爸是一个大公司的老板。记忆中,童年是幸福的美好的。爸妈非常疼爱她,她也是一个听话的好女孩。那一年,爸爸的公司破了产,妈妈带着年幼的她跟一个中国商人跑到了武汉。她在武汉生活了八年,上了中文学校,也习惯了武汉的生活。不料这时,继父*了她。之后,又抛弃了她们母子。那时,她才十三岁。就像门前一朵花,刚刚发苞,还冇来得及盛开,就凋败了。
烟火烫着了手指。又点燃一支,狠吸一口,吐出一个更大更浓的烟圈。
母亲活活气死了,她跟一个日本船员回了国。满十六周岁的那一天,她走进了陆军特训部,就是专门培训高级间谍的地方。在那里,她接受了长达四年的严格训练,成为一个职业间谍。一个美丽温柔善良的好女孩,就这样变成一个没有亲情没有爱情没有人性的冷面人物。她接触过不少威猛男子,他们没一个能留住她的芳心,目的一达到,就把他们干掉。每干掉一个,她心就欢畅,就圆了一个愿。
他打一个寒颤,忍不住问,为何单单留下我哩?
那是一次例外,他的凶猛强悍折服了她,也救了他的小命。她说,那是她第一次放生,也是她第一次真情放电。孰料一放不可收,渴望无境,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傻瓜,我说的全是真话。我现在离不开你了,我懂得了男人对于女人的重要。尽管我明白这是危险的。遗憾的是,你对这个女人依然一往情深。
说完这些,川岛杏子像淋漓尽致地撒了一泡憋了很久很久的尿,从头到脚一下轻松。就吞云吐雾,雾团绕绕,蒙住了她脸,也模糊了她表情。
郑若儒就换了一种目光望她,好像不认识她,又似吃透了她。他相信她说的都是真话。她其实也是一个不幸的女人。她本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美好的前程,命运却改变了她的人生选择,让她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自己也一样,本该前程无量,却成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谢谢!我一直以为你对我只是利用,冇想到你会动真情。我会好好珍惜的。郑若儒说。
川岛杏子掐灭烟火,抬起脸,重现冷酷:这个女人,必须立即处死,如果让她活着出去,我们的计划就要流产了。
不!我不能容忍你这样做!
你太感情用事了,这是很危险的。
我说过,她是我爱的姑娘。
可是她已经不爱你了,看到了吗?她昏迷中脸上还有仇恨!
不管她恨不恨,我不能让你处死她!
川岛杏子懒得费口舌,掏出一样闪着寒光的东西。郑若儒忙把手横她面前:你要处死她,就先处死我吧。
让开!喝声如手中锐利的匕首。
郑若儒急了,双膝往地上一跪,抱住她脚肚子,苦苦哀求:亲爱的,求求你,不要处死她!求你换一种方法对待她!她那么纯洁,那么美丽,你么忍心对这样美丽的姑娘下手呀?亲爱的,求你仁慈一点吧!看在我的面上,好吗?
那握刀的手微微颤着,慢慢放下。
郑若儒爬起,转身又摇柳清芳:阿芳,醒醒!
川岛杏子又生妒火:放下她!到里间去,给总站发报。
郑若儒顺从地放开柳清芳,跟川岛杏子走进里间,随手掩上房门。
二人一进里间,柳清芳就睁开了眼睛。她早就醒过来了,一直装作昏迷不醒的样子。
这是一间宽大的客厅,客厅的窗口对着大街,大街上的嘈杂声不断传进屋来。这是哪条街哩?柳清芳无法判断这幢大楼所处的具体位置。反正在六渡桥一带吧,她想。这一带是汉口的人口稠密区,行人蛮多,她想。如果从窗口跳下去,街上的行人会立即发现她的,她想……
现在别无选择,只有从这窗口跳下去。如果跳下去摔死了,谁向姐姐报告日本特务的图谋哩?四处一顾,发现茶几上搁有一支钢笔。柳清芳就爬过去,抓起笔,急急在手掌上写下几行字。
里间传出嘀嘀嗒嗒的发报声。柳清芳放下笔,站起来,走向窗口。
她把头探出窗外瞭望。窗下树影婆娑,大街上行人来来往往。从这四层楼高的地方跳下去,摔在水泥地上,是冇得命的。但是,姐姐的性命就握在她手。她坚定地作出了选择: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再向窗外瞭望。夜色朦胧,天幕深邃,星辰满布,密密麻麻,有的大而亮,有的小而暗,交相辉映,共同织成一条瑰丽无比的银河。今夜的景色多美啊!从此以后,她再也看不到这景色了!她忽然有一点儿犹豫。她舍不得死。她才二十二岁!二十二岁,花季一般的年龄!人生长河她才开个头!人生许多的美景她还冇欣赏过!她留恋地再次望一眼群星璀璨的天幕,想,人生的长河好比星辰的轨迹,有的辉煌灿烂,有的黯淡无光。在人生的天幕上,她虽然算不上耀眼的明星,但只要是能发光,让人感觉那颗最大最亮的星星是因为无数小星星的烘托才引人瞩目,就足够了!
就不再犹豫。
她深吸一口气,减缓紧张,再把手撑在窗台上。正要爬上去,忽然房门响了。她来不及爬上去,只好赶紧放下手,面向窗外,装作眺望夜空。
郑若儒看到柳清芳醒过来了,好不高兴,上前扶住她肩头,讪讪地说,阿芳,你醒了?你冇得事吧?
柳清芳猛抬手掴他一个耳光,骂声汉奸!再骂声流氓!
郑若儒倒退几步,撞着了川岛杏子屁股。川岛杏子气极,顺手给他一个更重的耳光。郑若儒一个趔趄踉回原地,柳清芳的耳光又到……于此,他就像一个陀螺,被两个女人抽过来,又掴过去,一时晕头转向,呆若木鸡。
柳清芳就住了手,向川岛杏子瞪着愤怒,咬着仇恨骂,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我恨死你了!
川岛杏子哈哈大笑。你当然恨我,因为我夺走了你的初恋情人。不过,你要是想男人的话,我可以成全你。这梦春楼里有的是美男子,你这么年轻,这么漂亮,往那儿一站,找你的男人就要排队啦。愿意吗?我相信,以你的才貌,你很快就会成为这梦春楼里的杜十娘。哈哈……哈哈哈……
柳清芳恨极。这女人心狠手毒,真如她所言,不仅情报送不出去,自己将会深陷地狱,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真正是生不如死了。她正着急,楼道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川岛杏子和郑若儒迅疾闪身门侧,掏出手枪。
柳清芳抓住时机,猛爬上窗台,扯开嗓:抓特务汉奸呀!梦春楼里有特务汉奸!
两个狗男女一齐呆傻着。
柳清芳像一个勇敢的伞兵,跳失在黑夜的大幕下。
郑若儒惊呼着扑向窗口,被女人揪住耳朵拉了回来。
门外传来两声猫叫,这是有情况的暗号。郑若儒打开房门,胖特务撞将进来,急慌慌说,站长,有情况,今晚来的那些嫖客都是便衣,大门已经被堵住了。
郑若儒比时就一脸灰白。川岛杏子并不惊慌,令带上电台和文件,迅速转移。
一声枪响,在楼道里急速传递,如电波划过黑夜。郑若儒三魂吓落了两魂,扯着女人不松手。忽然就想起过去的日子。过去的日子清贫是清贫,终归是好,至少不担惊受怕。他就恨手中臊夜壶。妈的臊夜壶!见不得离不得的臊夜壶!提得起放不下的臊夜壶!他恨不能把那臊夜壶摔得粉碎。
便衣队奉令到梦春楼里侦查敌特,发现柳清芳跟踪一男一女两个可疑人上了楼。他们正准备上楼搜查时,突然发现有人跳楼,并且大喊抓特务。他们抱起跳楼者,发现她的一只手掌上写着:
郑若儒是汉奸,林静是特务。日机明晨五点轰炸船队及晴川码头。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十九章 旷世英雄
江汉关的钟声在黎明时敲响,如滚滚大潮流向天边。天边有鱼肚白。那白渐次散开,变成红黄相间的亮,汉江口两岸的景物慢慢显山露水。秀落龟山脚下的晴川阁,像一个阅尽沧桑的老人,身披曙色,翘首凝望渐逝的晨星。雾的纱帐已经打开,江水在纱帐下墨一样流淌,哗哗的波浪声连结着清晨的静穆。
一阵空袭警报声突然响彻江城。
日机初袭时,警报一响,市民们像受惊吓的野马,大呼小叫着满街瞎钻。如此多次后,恐惧渐渐淡去。人们不躲不跑,纷纷涌上街头观望,胆儿大的还爬上高层建筑。他们翘首以待,要观看那惊心动魄的空战,要亲历中国飞机狠揍日本飞机的痛快,还要为中国空军呐喊助威。
日本空军接川岛杏子密报,决定迅速出击,在运输船队出发之时将其摧毁。为保证袭击成功,敌人出动二十架重型轰炸机,在四十九架歼击机的护卫下,从南京和安庆两地起飞,沿鄂东上空,向战时首都武汉气势汹汹杀奔而来。
中国战鹰升空了。在百万双眼睛的注视下,在雷鸣般的欢呼声中,飞机编队按惯例开始绕武汉三镇低空盘旋。陈怀龙也出征了,他驾驶的战鹰是伊尔16——38号。
飞机编队绕圈飞行时,陈怀龙朝机翼下方瞭望,望到了一片壮观的景色:
滔滔长江万里而来,于龟蛇脚下相会汉水,波涛连天,气势磅礴。一身绿装的龟山像一头雄狮蹲坐江汉之滨,风姿绰约的蛇山沿扬子江南岸虎步走过。两山隔江相望,共扼长江咽喉。森林般的高楼深处,点缀着片片蓝色的湖水。在空中鸟瞰,偌大一个武汉,似乎建筑在湖泊之中,又像是漂浮在水面的庞大宫殿。
陈怀龙还看到了汉口医院,看到了医院门诊大楼,看到了楼顶上向飞机编队欢呼的人群,看到了欢呼的人群中有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姑娘。尽管看不清她是谁,他相信那就是他心爱的姑娘阿秀!
陈怀龙向那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姑娘作一个飞吻,拉动操纵杆。飞机就直插云天,把云团儿撕成破绸碎线。
那穿白色连衣裙的姑娘确实是阿秀,她望着天空发呆,那悬在半天的破绸碎线在风中飘动,她的心就像那破绸碎线,冇头冇绪,无着无落。
昨儿天黑前,阿秀去找陈怀龙玩耍,玩到该吃夜宵时,陈怀龙叫她回去,她却抱着他不愿撒手。陈怀龙就说,跟我到营房去过夜吧。阿秀要的就是这话,兴高采烈地跟他去了。
陈怀龙和大队长住一屋。他把阿秀带进屋时,大队长正*睡觉,炉子上烧着一壶水,快开了。按规定,飞行员不能带女人到营房里过夜。陈怀龙面对大队长惊讶的目光,心里很是忐忑不安,傻乎乎立那儿,直抓头。阿秀急拧他屁股,他越发呆傻。
大队长,你……你还没有睡呀?
你身后是谁?
我的女朋友……阿秀!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晚……九点左右吧。
还记得那个规定吗?
记得!
说给我听听!
飞行员……不能带女人到营房里过夜!
那你把她带来干什么?
阿秀说……上次多亏大队长能理解人……
可是这一次……水快开了,当心烫着!
大队长……。
陈怀龙一筹莫展,样子有些可怜。阿秀突然用力推开他,冲大队长喊,当官的,我把丑话说在前,本小姐打定主意要在这里过夜了。是好佬,你就在这屋里呆着吧!
阿秀说着就*服。大队长吓得双手乱摇,好……好好,我走……我走……我马上就走!
大队长抓上衣服,逃也似地向外跑。跑到门外,又踅回来,用手指头点着陈怀龙鼻子尖儿:你你你……你这个臭小子!我知道你们现在都是干柴烈火,一点就燃。但是,我必须警告你,得悠着点儿,留点精气儿揍小鬼子的飞机!
大队长说完走了,走到门外还嘀咕:服了她!从没见过这野的女人!
飞机编队升上高空,机翼下是云山雾海。陈怀龙手握操纵杆,双眼鹰视前方,脑海里云翻雾涌:
大队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