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娜丽莎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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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娜丽莎的微笑-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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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弃吧……皮埃罗…… 自由!共和!”
  那些追赶他的愤怒市民,朝他和他的士兵扔石头的市民,都理直气壮地喊道:叛徒!叛徒!
  我从窗边跑过去。高高地提起裙子跑下楼梯,穿过走廊,进了院子,穿过凉廊,又向外走进了花园。那儿什么武器都没有,只有乔凡尼; 精疲力竭地喘着粗气,被两个士兵拖着朝宅邸的方向大踏步行进。
  “你看见他了吗?”我喊道。墙外面的声音非常吓人。
  乔凡尼完全在战斗状态;我原来在他身上看到的亲切完全消失了,而被冰冷的决心所取代。他走过我时没有看我,也没有放慢脚步,当我追上他的时候,他简短地回答说:“我到不了广场了。”
  “那么你没看见他吗?看见朱利亚诺?”
  “皮埃罗在这。”他在我们后面做了个手势。
  我朝木篱笆跑去,打开了一扇拴好的门;走了过去,发现自己站在马厩外没有铺路的大片空地上。有粪便、干草和焦躁不安的马群的味道。或许有三四十匹马,被他们的主人拉住了缰绳,在原地紧张地跺着脚;人们互相喊叫着,讨论如何以最少的伤亡来再次突围。我迅速地扫了一遍他们的脸庞,并没找到我想找的人。
  “朱利亚诺!”我问道。“朱利亚诺在哪?”
  大部分人处在战争的混乱状态,没有理睬我;只有很少人好奇地看了我一眼,但并没回答。
  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抓住了我的肩膀。我急忙转过身,看到了皮埃罗,流着汗,脸色冷酷,目光凶猛。
  “朱利亚诺在哪?”我重复道。
  “进展得很不顺利,”他说,对失败已经麻木了。“该死的罗莱诺!他出卖了我们,他不让我们从正门进去。我受不了这样的侮辱:‘单独从侧门进来,放下你们的武器。’我是什么,仆人?我发了脾气,告诉他们去死吧。罗莱诺,一个荡妇的儿子,把塔楼的钥匙出卖给了我们的敌人!”
  我抓住他的胳膊。“朱利亚诺在哪?”
  他向后退了退。“朱利亚诺还在广场,试着让人群平静下来。”看到我脸上的愤怒,他焦急地补充道,“那是他的主意,我不想离开他的,他知道如果事情变糟的话到桑盖罗门会和我会合。”
  我厌恶地走开了。当我朝马厩走去时,我有了个计划。
  “和我们一起走吧!”皮埃罗朝我喊道。“他们现在正去取我的东西……你整理好包裹了吗?”
  我没有理他。马厩那儿有很长的一列畜栏,一个年长者正和两个士兵争论着;我的声音比他们的叫喊更响亮。“一匹马!我需要一匹马,现在!”
  “这儿有。”那个年长者说道,他无疑是马厩的主管。他的声调起初有点专横;我想他太激动了,把我误认为一个女仆。但他又瞟了一眼我的裙子,改变了态度。“请原谅我,夫人。您是朱利亚诺的新婚妻子,是吗?”毫无疑问就是他安排了带我来这座宅邸的马车。“您要一匹马吗?皮埃罗先生知道这件事吗?我想他认为一辆马车更可靠,还能帮您带行李……”
  “他改变了主意,”我说。“我没有行李。他说我得有一匹马。”我凝视着他,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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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娜丽莎的微笑》第45章(3)
六个武装着的人进来了。“武器装好了吗?”他们中的一个人问马厩主。“皮埃罗先生需要大量的干草和水,为长途跋涉做准备。”
  那个年长者朝他们举起一只手,然后转向我。“看看这,夫人;我只有这些马……”他转向士兵。“我也只有这些干草和水……”
  我愤怒地颤抖着,背过他走开了,擦过那些士兵连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当马厩主与士兵争吵的时候,我走过一个个畜栏。一个接一个空着的畜栏。
  但在很远的地方,却有一匹母马,或许是马厩主管为自己逃命准备的。她已经被上了鞍,嚼子在她嘴里,当我走近她的时候,她喷着鼻息。一身灰色的鬃毛,除了鼻口处有黑色的斑点。当我打开门走进马厩时,她后退了一步,低下头,用她担心、黑色、闪耀着白色光芒的眼睛问候我。
  “现在在这里,”我说,不情愿地重复着马厩主的话,“如果有人被吓倒了,那是我。”我试探性地把一只手放在她柔软、抽搐着的鼻口处;她急促的呼吸温暖着我的皮肤。
  “我可以骑你吗?”我问。期望使我紧张。我习惯了乘马车;父亲认为女人不适合骑马。就我这种情况,或许,他是对的。那可是一项苦差事。我们两个都很焦虑,而且我很矮;我得站在一个翻转过来的木桶上,才能笨拙地摇晃着爬上马鞍。我长长的裙子和它拖到地上的下摆使这冒险更加艰难。一上马,我就尽可能地把长袍卷在我的腿上,让外衣紧紧地裹住我。
  那只母马习惯于比我更有力的手,但是我让她自做主张,知道她会选择最短的路线离开马厩;幸好,她选的路线没有带我经过马厩主管。
  出了院子,我继续让她带路,因为她知道去拉赫加的路。
  守卫们在门前乱转,门顶上钉满了致命的锋利长钉,门上排放着和我胳膊一样粗的铁棒。透过铁棒,我可以看到火光中士兵们的黑色轮廓。士兵们极少挪动;他们是后卫部队,是抵抗暴民的最后一道防线,还没有进入战斗状态。
  在我旁边,一个士兵就站在门栓旁。
  我骑马奔向他,俯下身。“你,打开门。”
  他抬头看了看我 ;即使是昏暗的灯光也不能掩盖他认为我疯了的想法。“夫人,他们会把你撕成碎片的。”
  “外面的每个人都很混乱。没有人会意识到我从哪来;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我又没有武器;谁会攻击我呢?”
  他摇了摇头。“对一个女士来说那不安全。”
  我在外衣的口袋里摸了摸——把沉重的上了鞘的匕首推向一边——拽出一个大奖章,并没有看是哪一个。有足够的火光使它发亮。“这儿。这比一弗罗林还值钱。或许值钱得多。”
  他把它拿过去,皱了皱眉,然后意识到那是什么。他内疚地四处望了望,一句话也没说就悄悄地拉开门栓,推开了门。只听一声巨响,因为外面人群的压力使它无法开更多。母马载着我侧身而过,几乎是挤着过去的;粗糙的铁器擦破了我裸露小腿上的皮,勾住了我长袍和外衣上漂亮的丝线。
  就在我扯开它的一刹那,门当的一声在我后面关上;门闩滑动着,带着冷酷无情的结局锁上了门。
  我发现自己站在大约四十个门卫之中。他们肩并肩站着。
  “上帝啊!”一个人惊呼。
  另一个人喊道,“她该死的从哪来的呀?”
  他们的剑戳在我的裙摆上,撕碎了裙子,割伤了我也割伤了马的侧腹,她痛苦地嘶叫着。尽管如此我还是坚定地扯着她的缰绳,毫不怜悯地把她推向前线。
  在那,士兵们借助火把的光亮战斗着。他们步步逼近的影子投在叛民身上。他们手中刀剑的轮廓又黑又长,看上去能刺穿远处的人们。
  我鞭打着极不情愿的马走向战场。空气很冷,也很污秽,到处弥漫着烟味和燃烧的腐臭油脂的味道。 刺耳的声音让人发疯:议会那里母牛般的钟声还在鸣叫,马在嘶叫着,人们咒骂着,一些人还吼叫着亚科波的口号。
  可是我却听不到有人回应:球!球!
  人们在昏暗闪烁的灯光下厮打,追赶着,根本分不清是敌是友。没有带颜色的旗子,没有整齐排列的部队、明确的敌人,没有整整齐齐的长矛,更没有一个英雄来领导队伍。一把剑从我身后挥过,差点儿刺到我的腿。我感觉到剑刃劈过来时空气的流动。
  我和我的马加快了赶路速度。突然一个农民窜了出来。
  我看不到背后士兵攻击的样子,但结果显然可见。剑锋砍了下来,砰地一声落在农民的脖子和肩膀的交界处。那尖锐刺耳的惨叫让人毛骨悚然。黑色的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沿着他的袍子流下来,直到和影子合为一体。农民颤抖着跪倒在地,剑还插在身上;黑暗中的士兵努力想把剑拔出来。最终剑被抽了出来,可紧跟着又落了下来。这一次又落在农民头上,力量如此之大以至于眨眼间血花飞溅,在一束光线下空气中呈现出一道致命的红色光圈。
  那个人倒下去的时候,死死盯着我的马蹄。
  我转过头去看身后的凶手,目光和他相遇了。那是个梅第奇士兵,年纪和朱利亚诺相仿,眼中布满了奇怪、迷茫的恐慌。他并没有注意到我是一个手无寸铁、衣着精美的女人,或者我是从宅邸方向过来的。他好像只知道要再举起剑,把它砍下来。我正处在剑锋的去处。
  

《蒙娜丽莎的微笑》第45章(4)
我别过头,赶着马疾驰而去。我们穿梭于人群中,膝盖和肘总会撞到人、武器和树木。
  不久我便顺利逃脱了,沿着拉赫加 一路向东,经过凉廊和宅邸正门的入口,几年前洛伦佐就是在那里带我进去的。梅第奇士兵一小队一小队地作战,但入口的大门早已被放弃。一队暴徒正试图用木头砸门。我骑着马穿过那条乔凡尼曾用来躲避人群的小巷。从那里可以一直到圣乔治的洗礼池和圣母百花大教堂的广场。 路上全是三三两两的人群:有三个骑马的,两个修士,还有一对抱着孩子奔跑的可怜父母。
  到大教堂时,不断拥挤的人群才让我放慢脚步。突然,我被一群人团团围住,其中两个举着燃烧的火把。他们抬高火把想要看看我长什么样。
  他们是一群流氓。
  “漂亮小姐,”一个人讥讽地说道。“这么漂亮的小姐居然把裙子拉那么高还骑着马到处走。啧,瞧瞧,多细嫩的脚踝啊!”
  我板着脸,不耐烦地环视四周。我能听到好多人的声音,但还是议会大楼的钟声最响,每个人都喊叫着冲向广场。在这种情况下没人会注意一个孤身女人的喊叫声。
  我还不想哭哭啼啼,至少现在还不想。
  “让我过去。”我愤怒地吼道,并从裙子下面抽出一把匕首,剑鞘还牢牢地套在上面。
  这群流氓顿时一阵暴笑,那声音听起来像一群疯狗的狂吠。
  “看这儿!”一个人喊道。“怎么了?丽莎·迪·安东尼奥·格拉迪尼长牙啦,哈!”
  那是个尖下巴的瘦男人,头上顶着一缕金黄的卷发。
  “拉弗尔!”我放下了匕首,松了口气。原来是屠夫的儿子。“感谢上帝,拉弗尔,我要过去…”
  “我要过去,” 拉弗尔嘲讽地重复了一遍我的话。他的一个同伴咯咯笑了起来。“伙计们,看吧,她跟他们是一伙的。两天前她刚嫁给朱利亚诺·德· 梅第奇。”
  “商人的女儿?”有人问,“瞎说吧!”
  “以上帝的名义,这是真的。” 拉弗尔坚定地说。他的话和眼神使我再次抽出匕首。“怎么了,丽莎小姐?朱利亚诺这么快就把你甩了?”
  我攥紧了匕首。“让我过去……”
  拉弗尔恶狠狠地笑着。“那你就试试看吧。”
  黑暗中不知什么东西嗖的一声从我身边穿过,可怜的马儿颤抖着退后了好几步。我绝望地坐在马背上,第二枚石子击中了我的腰,火辣辣地疼。我无声地哭喊着,匕首滑落了。
  一枚又一枚的石子打在我身上。整个世界都在呻吟。我失去了支撑,也失去了平衡,迎着我的马,迎着寒冷的空气,还有向我抛来的石头,我跌倒在地。
  我痛楚地倒在地上,侧着身子。恐惧一阵阵袭来,因为我连吸口气都那么困难。火光在头顶上闪烁着,我眯眼看着那慢慢旋转的火花,还有围观的人群。突然拉弗尔的脸出现在我面前,那脸一半被黑暗笼罩着,另一半露出阴险的表情。
  “这就是被宠爱的小公主吗?”他假惺惺地说。“你连怎么骑马怎样拿武器都不知道。看着。”他拿出匕首在我眼前晃了晃。“刀是这么拿的。”他停了一下,突然把刀尖指向我。“然后应该这么用……”
  空气!我极度恐惧着,不仅仅因为这个匕首,而是感觉呼吸愈来愈困难。我的肋骨,我的胸腔都动不了。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周围一片模糊。
  这时我听到另一个声音。“何不先玩玩她呢?”
  另一个人说:“就在这儿?大庭广众之下?”
  “没人会在意!瞧,根本没人往这看。”
  拉弗尔一脸厌恶:“就她?早已经被梅第奇玩儿过了。”
  我感觉到那刀尖儿正抵住我的喉咙,轻微的吞咽都会割伤脖子。我能看到拉弗尔的手,还有那黝黑的皮质剑柄。
  那手和匕首都不见了,光明也完全没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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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娜丽莎的微笑》第46章(1)
我死了吗?我一遍遍问自己。好像没有,伤口的疼痛已经扩散到头和肩膀。
  我虚弱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像一个溺水的人一样大口大口地呼吸。
  我出神地盯着那些模糊的黑影,只听见有人在马背上说了些什么,还有远处的钟声和人群的嘈杂声。
  在我上方,有人骑着马,拿着火把。我已经晕头转向了,看过去好像有好几百人的样子。他们个个像黑色巨人,手里的火把像是闪闪发光的橘红色钻石。
  其中有人说话了,声音里有着高官的权威:“你们在对那位女士做什么?”
  拉弗尔胆怯地回答道:“她是人民公敌,是朱利亚诺的新娘,是个间谍。”
  马背上的人简单回复了几句。我只听到了只字片语:“议会大楼……保护……”
  我被拉了起来,顿时因伤口的疼痛而哭喊着。
  “安静,夫人。我们不会伤害您的。”
  一匹马驮着我,我的胃和马背紧紧贴着,头和腿都悬在空中,时不时碰到马的侧腹。有一个人坐在我身后的马鞍上,紧紧按着我的腰和臀部,把缰绳抵在我的后背。
  我们继续前行。阿方希娜的金色发网从我头上掉了下来,以后谁捡到了会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我的脸老是撞到躁动的马背上。不久嘴唇也裂开了,我尝到了咸咸的味道,还有血腥的味道。我只看得见黑色的石头,只听得见钟声和呼喊声。这两个声音都大了起来,钟声又长又响,每敲一下我的头都快裂开似的。我们到了议会大楼,我想直起腰抬起头,想呼唤朱利亚诺。可那个人又结结实实地把我给按了下去。
  穿过广场时,人群中传出阵阵闪电般的高声呼喊。
  “看哪,这坏蛋来啦!”
  “来看,第三个窗户。那家伙开始摇晃了!”
  “覆灭球!杀死梅第奇!”
  我像只上钩的鱼,猛烈地扭动着身体,头发都散到前面遮住了眼睛。我试图把头发捋到一边看看外面的情形,可还是看不清。能看到的只是步步逼近的黑影。
  想起弗朗西斯科·德·帕奇我就不寒而栗。他裸露的身体被高高地吊在窗户上,肩头还埋着大主教萨尔维亚蒂尸体的牙印。一父亲曾经说过,五天之内,议会大楼的窗外就吊死了八十个人……
  我浑身无力,差点晕倒在地上。“朱利亚诺。”我知道在这种喧闹中没人能听到我无力的声音。“朱利亚诺。”我重复着,眼中堆满了泪水。
  他们把我关进了巴尔杰洛的一间单人房,这是一所紧挨着大楼的监狱。房间又小又脏,地板上污渍斑斑;三面墙上都覆盖着白花花的蜘蛛网。剩下那面墙的墙根是用很厚的石块砌成的,往上则是由粗糙的齿龈铁组成的墙体,一直延伸到天花板;地板上散落着稻草,中间摆着一个圆桶,用作公共的厕所。房间本身透不进太多的光线,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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