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战地浪漫》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远去的战地浪漫- 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到城楼抛绣球,球碰到谁,就嫁给谁,我们觉得很可笑。其实一个人的命运确实很难料定,对你很合适的人,可能正好擦肩而过;不合适的,给你碰了个正着,糊里糊涂就混了一辈子。”
  “我要是不喜欢的,我就是不干。”思秋又想起了耕耘。
  “我们在部队,对象不能找地方,只能找部队的。部队够‘二五八团’*条件的,可都是老干部。听说到了新解放区,部队为什么要收那么多女同志,主要是仗打得差不多了,要解决部队老干部的婚姻。他们是新中国的有功之臣,要不是被战争耽误,这么大年纪早就应该结婚抱孩子了,如果现在爱人找了地方,部队干部就会有安家思想,队伍就带不动,就不可能有战斗力,婚姻在部队内部解决,就不会有这个后顾之忧。听说军参谋长交代下面,解放了,要多收点女兵,要收些有文化,漂亮一点的,别净招些猪八戒的二姨。”咯咯咯,杨静又忍不住大笑起来,“哎,你知道吗,珊珊和我哥哥的恋爱已经吹了,他们浙江美术学院原来的那几对,差不多都一刀两断了。”
  “为什么?我看他们还挺合适的。”
  “珊珊告诉我,文化部长找她谈,说他们原来在学校的恋爱关系,部队不会承认的。给她介绍组织部长怎么怎么好,对珊珊印象很不错,问她会不会同意。珊珊说她现在不考虑。其实到部队以后,珊珊对我哥哥就比较冷淡,她那天对我说,到了部队才觉得我哥他们学生气很足,太幼稚,又有点自作多情、有点酸,她喜欢刚毅、有男子汉气质的男人,组织部长不错,可惜太老了一点。你猜,她夸谁了?夸上柳耕耘了。”
  思秋不觉“呀”了一声。
  “我说老干部太老了,不想嫁;大学生太嫩了也不想嫁。最好是咱们团的四大小生,他们又年轻,又男子汉;又是老革命,又有文化。可他们不够条件,等他们熬到团级,咱们也是老奶奶了,谁还会要我们。她笑着说,那咱们就等到老了去当尼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远去的战地浪漫 第一部分(23)
原来思秋想和杨静谈谈耕耘,被她这么一说,也不敢张嘴了。假的可以说说笑笑,没关系;真的可不敢随便暴露。军队就是军队,军人要服从铁的纪律,看来,这不是她一个人的苦恼。
  对于思秋来说,她只是一种朦胧的爱,只要能再看见耕耘,和他在一起革命,和他一起创作,就是幸福。她最关心的是耕耘还会不会回来,结婚不结婚,似乎那还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
  文工团集中以后,就排练歌剧《白毛女》。主要角色都是原来团里的那些老同志,“四大名旦”“四大小生”。新来的团员,对新歌剧还不熟悉,除了有些人去东北军事院校,有些人调到师、团的文化、宣传部门,其余的都是当群众演员,男同志兼搞舞台美工、舞台装置;女同志分在服装组,小道具组。大家自己设计服装道具,能借的去借,能自己动手的就自己做,全团忙得不亦乐乎。
  歌剧《白毛女》是讲贫农杨白劳外出躲债,年三十晚回家被地主黄世仁逼死,闺女喜儿被抢到黄家受尽折磨,未婚夫大春痛打地主狗腿子后投奔共产党八路军。喜儿逃出了地主家,躲在野林山洞苦熬了三年,头发完全变白,成了白毛女,夜里看见她的人都说山上有白毛仙姑。后来大春的八路军部队来到村里,要破除迷信,从山洞里抓到白毛仙姑,认出就是当年的喜儿。这是根据河北农村一个真实的故事在延安写成的,是解放前后家喻户晓的新歌剧。
  思秋和杨静分在小道具组,里面有一场戏是喜儿跑到庙里偷供果吃,遇到在庙里躲雨的仇人地主黄世仁。那一场佛殿上的菩萨,让唱歌的小个子白洁如化了装坐在里面,幔帐可不好自己做,思秋和杨静跑到山上和庙里的方丈商量,真是磨破嘴皮,才把菩萨前面的帐幔借了回来。回团的路上,她俩看到山上有一棵桑树,摇晃着紫色的红色的桑葚,高兴地摘了几颗坐在树阴下吃着,远远看见一男一女两个穿军装的人向山上走来。
  “呀,是祝雅娟。”她是思秋的好朋友。
  “那一个是邱跃。”
  都是文工团的同志,她俩预感到什么,没有迎过去打招呼,而是下意识地隐蔽起来。
  祝雅娟是老同志,她饰演白毛女,最近挺忙的;邱跃是杭州浙美来的新同志。他俩急匆匆地走到一块大岩石的后面,急不可待地拥抱一起,长时间地亲吻,长时间地抚慰。吓得思秋两个大气都不敢出,杨静在思秋的耳边悄悄地说:“快从这边撤退!”
  她俩绕了好大一个弯,才回到团里,好久还哆哆嗦嗦,好像她们俩犯了什么错误。
  杨静说:“他们太冒险了。”
  “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看见,我们千万别说出去。”思秋为他们担心。
  “他们肯定不止一次两次了。”
  “其实他俩倒挺般配的。”思秋非常同情他们。
  祝雅娟的父亲是国民党的一个高级文化官员,母亲是一个大家闺秀,听说结婚的陪嫁有几箱古书。雅娟有一个哥哥在英国留学,她在南京读初中的时候,受高年级同学的影响,偷偷到苏北参加了新四军。她高挑的个子,清秀妩媚,又有一副好嗓子,从小学过钢琴,乐感很好,唱起歌来有一种特别的韵味,她是军文工团的“一号”名旦。很多首长喜欢她,她拒绝得十分坚决;团里领导也是有意护花,好不容易培养一个演员,万一她结婚一走人,文工团真是塌了台柱子。团长经常半开玩笑地暗示她、鼓励她要抵挡外来的干扰,加强事业心,多演几年戏。
  文工团的领导也是够为难的,军里首长看上了团里哪个女演员,总要好言好语请他们帮忙,对业务强的女同志,团领导嘴里答应,心里真像是剜他们的肉。没想到后院起火,雅娟爱上了刚来文工团不久的邱跃。
  人都说女人最会嫉妒女人,其实女人最关注最欣赏的也是女人。像雅娟这样漂亮高雅的少女,又是文工团的业务骨干,男人喜欢,女人也照样喜欢,团里女同志与雅娟关系都挺好。雅娟还是思秋的好朋友,思秋羡慕雅娟的才干和对革命的贡献,非常崇拜雅娟,信任雅娟,所以很愿意接近她。她俩都很漂亮,都很爱学习,都很单纯求上进,她们经常在一起看同一本书,为同一个情节激动,为同一段文字赞叹。思秋每写一首歌词,都征求雅娟的意见。思秋和杨静在一起,感到亲切轻松;而与雅娟在一起,是求学、求知、求进步。
  

远去的战地浪漫 第一部分(24)
思秋暗想:难怪雅娟近来精神恍惚,亮丽妩媚的眼睛像蒙上了乌云。
  “雅娟,你身体没事吧?脸色可不好。”思秋关切地问。
  “还行。”淡淡地,不爱多说。
  “最近你瘦了,不要太累了。”望着她秀丽忧郁的脸庞,思秋心疼地。
  还以为是她演白毛女,压力太大,思秋就偷偷地帮她洗衣服,帮她打背包。原来她在谈恋爱,这多危险!要不要提醒她注意一点呢?可这么重大的事,触犯了部队的纪律,自己不主动说,好朋友也是难以启齿的。
  歌剧《白毛女》的演出非常轰动。都说这是一堂很生动很形象的阶级教育课,旧社会把人变成鬼,共产党把鬼变成人。尤其是雅娟扮演的喜儿,一身红色碎花衣裤,柔美嘹亮地唱着“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甩着一根大辫子,活泼泼地跑出场,真是太迷人了。部队轮流拉到这里来观看,附近村村落落老百姓,几乎每天都赶来看,每一场都挤满人。演出的现场更是动人,看到这么可爱的喜儿受尽折磨,战士们高喊口号“为喜儿报仇!”群情激奋,很多战士流着眼泪,有的甚至于忍不住跳到台上,揪住地主黄世仁就挥拳头。新来文工团的同志,没演过歌剧,都觉得很新鲜,很带劲,油然而生一种干革命文艺工作的自豪感。
  这一段时间晚上就在驻地演出,不需要每天搬迁装置舞台,文工团相对比较安定。为培养更多的演员,主要角色一般都设了A、B角,白天团长、导演为B角继续排戏。新同志只要不是主要演员和参加乐队,管好服装道具,凑一个群众演员,帮个打击乐,就没什么事了。思秋现在下了狠心学习,她一有空就到政治部图书馆借书借杂志,边阅读、边做笔记,雅娟夸她写的歌词进步很快。思秋给自己规定,抓紧点滴时间,像耕耘一样用功,每周写两首歌词,看三本文学作品,有空就背成语,认生字。
  这天下午,值星排长哨子吹得特别急,叫全体团员带背包到祠堂排练厅集合。
  九个班在背包上坐成九个直排,看领导个个拉着脸,气氛一下子严肃起来,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会场上一点声响都没有。
  蔡协理员说:“同志们,我们新中国刚刚成立,美帝国主义对我们新中国虎视眈眈,蒋介石决不甘心他的失败,不久前,我们在舟山战役牺牲了很多战士,我们千万不能有和平麻痹享乐思想。可是我们团祝雅娟和邱跃同志,在部队没有很好改造自己,没有全心全意干革命,他们受了资产阶级思想的腐蚀,生活作风不正派,偷偷摸摸谈情说爱。经过组织帮助,他们对问题有一定的认识,现在让他们向大家作个检讨和保证。”
  祝雅娟缓缓地走到全团面前,脸色煞白,两手颤悠悠地,低着头。祠堂里静极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地说:“我经过组织上的帮助和教育,认识到自己错误很严重,很严重……现在觉悟有了很大的提高。我……我检讨自己参军动机不纯,到部队以后,没有很好改造思想,辜负组织对我的培养和信任。我是个老同志,都是我的责任,以后,以后……保证和他断绝关系,不再执迷不悟。”
  邱跃是杭州浙江美术学院的高才生,因为他原来在家学过小提琴,所以他在乐队拉提琴。他头脑灵活,思维敏捷,布景画得极好,团长很器重他。
  邱跃要镇定得多了,他说:“我有严重的个人主义思想,无组织、无纪律,所以铸下大错,这不是她的责任,都是我主动的,请求组织上处分我吧。”
  接下来是大家发表意见,帮助他俩提高认识。很多老同志都是敷衍地说上几句,新同志很少见过这个架势,谁也没敢开口。这时候,六班长说快板的老波,慷慨激昂发表了长篇大论:
  “邱跃在我们班,我是班长,对他帮助不够,我有责任。邱跃的资产阶级思想非常严重,到部队以后很不注意改造自己,平时在生活上十分讲究,十分啊,同志们,不是九分,古人说,结冰三尺,非、非、非一天的寒。他的小头总是梳得光光的,所以老不爱戴帽子,你看我们的战士可是个个剃光头的,他呀,完全还是少爷作风,哪里像个军人?那个个人主义思想就别提了,他现在不是安心在乐队干革命工作,还经常想着画画,甚至于还叫我们班的同志脱了衣服做什么……什么……模特,同志们哪,是让人家脱光屁股给他画,这这这……”有人忍不住笑了,他很得意地继续说:“严肃点,严肃点,他要画画,不去画我们可爱的战士,不去画英雄,不在墙报上画好人好事,要去画光屁股,肮脏啊,真是‘刮’不知耻,这不是资产阶级思想是什么?怪不得会闹出这么丑的事。”
  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远去的战地浪漫 第一部分(25)
老波对自己的发言挺满意,最后嘿嘿笑了两下,他的笑声干干的,没有尾音,连脸上的皮都没有动一下。
  三天以后,邱跃就离开了文工团,剃了光头下到连队当文书去了。因为雅娟是团里的业务尖子,大家说,这是丢卒保车。
  《白毛女》换了B角演出,思秋很想安慰雅娟,她瘦了,很少吃饭,脸色煞白,整天幽幽地发呆,团里领导和一些老同志轮流找她谈话。思秋特地为她买了一包花生米,终于找了个空,可面对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把一包花生米递过去。雅娟陡然抱住她,趴在她肩头哭了,哭得很伤心,思秋陪着她也流下了眼泪。
  七八天以后一个夜里,思秋听见外面有叽叽喳喳的声音,迷迷糊糊听说是祝雅娟失踪了,她惊出一身汗,马上清醒了。很多人跑出去找,天亮的时候才发现,就在山上思秋看见她和邱跃在一起的那块大岩石旁边,她用一颗手榴弹结束了自己,炸得血肉横飞,后来还听说她已经怀孕了。
  一时团里乌云密布,全团女同志都哭了,思秋不寒而栗,胆战心惊,整天惶惶然。团里停止了演出,开大会小会要大家端正认识,要每个人都明白,雅娟的行为是自绝于组织对她的帮助,全团整顿了三天,大家才缓过劲来。可思秋心里还是一直堵得慌,每个夜晚雅娟都在她面前摇晃,美丽而忧伤地看着她。她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去提醒好朋友,为什么没有去帮她一把,多么优秀的雅娟,她是完全可以不死的,太可惜了。思秋很庆幸自己对耕耘的感情没有对任何人流露,她又突兀地想到:雅娟的命运会不会就是自己的命运?我要是处在她这样的境地,会不会也去自杀?于是她又想起了妈妈的死……很多事实证明:女人常常错跌在爱上,死,大概是爱得心痛的女人最好的解脱。
  一天晚饭以后,思秋和杨静在河边散步。
  “杨静,你过去骂老波,我想过分了,现在看来这个家伙确实太讨厌了。部队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完全是落井下石。不懂装懂,最爱卖弄,还‘刮不知耻’呢!”
  “他呀,原来是个俘虏兵,在国民党部队军乐队吹号的,所以老同志都看不起他,他总爱在领导面前表现自己,在新同志面前耍耍威风。听说这次祝雅娟的事,就是他告发的,真像个国民党特务。”
  “雅娟也太可惜了,他遇到这样的家伙,活该倒霉。邱跃知道了要伤心死了。”
  “不过没有不透风的墙,听说团领导很想保雅娟过关,她怀孕了就没人能帮上忙了,团长也掉眼泪了,他和协理员都挨了上面的批评。这是部队铁的纪律,谁也不能违抗。”
  难怪耕耘那样理智,他是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吧。思秋一想起自己对耕耘那样热烈的感情,仍然心有余悸。
  “哎,思秋,告诉你一个小道消息,听文书说部队马上又有大行动了。”
  “又要走了,到哪里?”
  “乐死你了,往南走,这回是到你家乡永乐市。”
  “永乐,真的啊?”
  思秋一听说部队要到永乐,心里七上八下马上翻腾开了。
  “啊,要到家乡了。”
  

远去的战地浪漫 第二部分(1)
1
  在普陀山的沙滩上漫步,艾米对妈妈说:“你常把家乡永乐说得那么美,现在已经到了浙江,你就带我们去欣赏一下你那个月光池、柳蝉河,那些诗情画意的地方吧。”
  思秋说:“永乐市已经没有亲人,也没有老战友,中国城市都在大建设,那些地方也一定面目全非了。”
  妈妈对他们讲起永乐市,总是那副很沉醉、很兴奋的样子;要是提出带他们去看看,她总是推托,好像并不乐意。
  思秋不打算回永乐有她的想法,她心底封存了许多对永乐美好的东西,不愿破坏它;又有许多伤感的东西,她也不愿意触动它。况且柳耕耘肯定不会在永乐。就让永乐留在回忆里,温馨而细长,像月光池的清泉,缓缓从心里流过,淡淡地,就足够了。
  那天思秋独自在普陀山的海边漫步,突然传来一声非常�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