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云看了他一眼,却闭口不回答他的问题。
“不说?那我就随便帮你取个名字好了,这样称呼起来才方便。嗯,什么名字好呢……”杨朔行双臂交叉在胸前,思考着该给她取什么名字好,“阿猫或是阿狗?这不好。小黄还是小白……这也太普通了。如果叫阿花或阿美……”
“风水云。”听他说着那些难听到极点的称呼,风水云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出自己的名字。
“水云……嗯,这名字我喜欢,以后就这么叫你了。”杨朔行给了她一个满意的笑容。
“谁准你这么叫的?”她又和他不熟,怎能直唤她的名呢?
“不叫你水云,难道叫你风姑娘吗?”杨朔行抚着下巴,“风姑娘……这不太好听,听起来好像你是疯子。”
风水云瞪大眼睛,怎么别人叫都没事,被他一说却变得那么奇怪?
“所以我还是叫你水云,如何?”他问。
风水云抿了下嘴,“随你。”
杨朔行笑了笑,他走回桌边,舀动碗中的清粥,确定它不那么烫人后,才又捧起托盘,他的脚则勾住一张椅子将它拖到床边。他把托盘安稳地放在风水云伸直的腿上,然后自己便在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粥的温度刚好,你把它吃完吧。”
风水云左手捧起碗,右手拿着汤匙舀起一口粥,然而粥还未入口,她又把它放回了碗里。
“怎么不吃?”杨朔行问。
“你坐在旁边看,我吃不下。”风水云抑下心中的不自在,以淡然的语气对他说。
“是吗?”杨朔行倒不这么觉得,但既然她这么说,他也只好闪边去了。他来到系在半空中的绳索前,轻轻一纵,人便安安稳稳地躺在绳索上。“这样总行了吧?”
“嗯。”风水云有些纳闷地看着他,他到底是怎么让自己待在绳子上的呀?
她静静地吃着粥和那盘青菜,双眼却一直瞥向他,满脑子想着他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吃饭专心点,别一直偷看我。”杨朔行突然侧过身对她笑道。
“啊?”风水云吓了一跳,他是怎么发现她在偷看他的?她微红着脸,很努力地把剩余的粥和菜吃完。
见她用完饭,杨朔行翻下绳索,收起托盘走出去。当他再度回到屋子里时,恰好见到风水云打了个呵欠。
“想睡了吗?”
风水云点点头。肚子填饱了,睡意也回到了她的脑中。
杨朔行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百花玉灵丹递到她面前,“吃了它。”
“那是什么?”闻起来香香的。
“补充精气的药。把它吃了之后你再睡。”
风水云将它接过,她是需要它的,早一点恢复体力,便可以早一日离开这里。
吞下百花玉灵丹之后,她躺回床上,杨朔行伸手替她拉好被子,盯着她的眼说:“告诉我,你不会再次寻死。”
看着他那不容否决的眼眸,风水云答道:“你说过我的命是你的;没有你的允许,我怎敢那样做?”
杨朔行感兴趣地扬起嘴角,“你很聪明。”懂得以他说过的话来堵住他的嘴。
“你睡吧,我不打扰了。”他无声地走出屋子,轻轻地将门带上。
妖女?
杨朔行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儿,他可是怎么看都不觉得她会是别人口中的妖女。
在风水云睡着后,他便到附近的旗口镇去买些必需品以及要让风水云替换的衣衫,没想到整个城镇的人都在谈论昨天跳崖自尽的妖女风水云。
经过他的追查,他明白了她跳崖的原因;不过这已不是他所关心的,他现在最好奇的是他们所谓的妖法到底是什么?
镇上的人传得绘声绘影,有人说她满身妖气,可以动都不动就伤了吴少爷;有人说她口中念着一堆咒语,做法伤人;也有人说她眼睛狠狠地一瞪,吴少爷就受伤了……
听过了各种版本的流言,杨朔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位吴少爷该死!
他想要非礼良家妇女在先,竟然还指称她是妖女,提供巨额赏金捉拿她,让众人像失了心般猛追赶着她,逼得她走投无路,纵身跳下断崖。若不是他及时出手救了她,只怕她早已尸骨无存,化作一摊烂泥了!
想到这儿,杨朔行的心竟感到有些紧缩,于是他更加厌恶吴家的行径了。
哼,他们钱多吗?那他就要让吴家在一夕之间资产全空,换上乞丐服当丐帮帮主骆少扬的徒子徒孙去!
当太阳渐渐西下,小屋内洒满金黄色的余晖时,风水云再次醒了过来。
从窗子看到外面的天色,她诧异着自己又睡过了几个时辰;而这回她可以轻易地坐起身了,除了脚底的伤口有些刺麻外,她觉得全身舒畅极了。是她睡饱了的关系,还是睡前那颗药的功效呢?
算了,她不在意,只要她的体力恢复了就好。
他不在屋子里,会在外头吗?他最好是不在,这样她就可以悄悄溜走了。
风水云试着将包裹着布条的脚踩在地上,阵阵刺痛由脚底传来,看来是脚底的伤口在责怪她的举动了。她强忍住疼痛,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将全身的重量交给了受伤的脚掌。
她紧皱着眉头一步步走向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聆听外面的声音,在确定屋外没有人声后,她将门打开,近冬的空气流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风水云缓缓跨出了门,可在她踏出屋子几步之后,她惊愕地环视四周,倏地停止了呼吸,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直到她感觉到自己就快窒息时,她才猛然为肺部补进它所需要的空气。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她喃喃道;若不是身后的岩壁连结着她所站着的这块地,她真的会以为自己是飘浮在半空中!
这块地的周围……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包括她睡了一天的屋子,这块地只有那间小屋的七倍大,呈长形,放眼望去只见得到夕阳。为了证实自己心中的想法,她战战兢兢地走到边界,蹲下了身子,双手贴在地面上,慢慢地将头探了出去──
“啊!”蓦地,她的衣衫被人从后揪住,一个力量快速地将她往后带,让她贴向一个宽阔温暖的胸膛。
“你答应过的。”杨朔行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风水云仍处在惊吓中,所以没有响应杨朔行的话;方才他那鬼魅般的举动吓得她一颗心险些跳出来!
他扣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回答我!”对于她再度想不开的事,他感到有些气愤。
“我并没有要跳下去,我只是想看看那底下是什么。”风水云解释。
“真是这样?”是他误会了吗?
“我没必要骗你。”
“那就好。”杨朔行本想放开她的,却又突然想起一件事,“你的脚伤还没好,为什么不好好待在床上?”
“我……”风水云被他这么一问便答不出来了,她努力地想找个好借口。
杨朔行看着她脸上怪异的神情,脑中灵光一现,不禁笑出声来,“你该不会是想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离开这儿吧?”
被猜中心思的风水云羞愧地低下头。
“除了往下跳之外,如果你有其它的方法能从这块平台上离开,那我会很佩服你的。”
他之所以会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这块平台位处在低于崖顶十余丈的地方,除了一面连着山壁外,其余的边界都是悬空的,仿若另一座断崖。若从崖顶朝下看,也只是灰蒙蒙的一片,若不亲自下来一探究竟,是不会发现这儿的。
至于要离开这座平台,得以上等轻功飞跃而上;杨朔行知道风水云不懂武功,因此才会说出那样的话。不过要离开平台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方法,但他并不准备告诉她。
昨日傍晚风水云跳下断崖时,他正巧在屋外;当他抬头看到有人坠落时,急忙抛出怀中的白色绸带缠住她的腰将她接了过来,这才救了她一命。若当时他人在小屋内的话,只怕风水云早已香消玉殒了。
“这种地方谁出得去呀!”风水云讪讪地说。
“那你就打消离开的念头,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养伤吧。”杨朔行说完便抱起她。
“你做什么?”风水云惊道。
“抱你进屋去呀。”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对于他如此自然的举动,风水云惊讶之余亦感到有些羞赧。
“你的脚受了伤,若想它早点好,就别随便去动它。”看着她脸上那腼腆的神色,杨朔行竟感到有趣;这才是她最真的表现吧?
不理会她的抗议,杨朔行将她抱进屋子后放到床上,接着抬起她的脚来。
“你又想做什么?”
杨朔行不语,他从床边的一个小柜子里拿出两个外型不同的红色药瓶及干净的布,接着又拿了张椅子到床边,侧向她坐着,将她的脚平放在他的腿上。
“你……”
“布脏了,你的伤口又出血,这样很容易受感染。”他将缠在她脚上的布拆开,一双小巧细致的美足就显露了出来。
杨朔行挑出装药水的长形瓶子,再撕了一小块干净的布,将布用药水沾湿,准备拭去原本涂在伤口上的药;但在他的手要接触到她的脚时,风水云却突然大叫──
“等一下!”
杨朔行看着她,不懂她为何一副紧张的模样。
“我……我自己来。”风水云急着将脚收回,无奈杨朔行一手压住她两只脚踝,让她无法顺利抽离。
“自己弄不方便。”他好奇地看着她,忍不住问道:“你好像很紧张?”
“紧……紧张?没有啊。”风水云否认,“我只是觉得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该这样碰我的脚。”
“那是指在正常情况下。现在你的脚受伤,而我是要帮你敷药,就当咱们一个是大夫、一个是病人,这可没什么不合礼教的地方。”
“话怎能这么说……”
“呵,我可是觉得我说得很合理。”不待她接话,杨朔行直接将那块沾着药水的布抹向她脚底的伤口。
“唔!”风水云突然闷哼一声,杨朔行又再次转过头看她。
“会痛?”他问。
风水云抿着嘴点头,眼神怪异地飘向其它地方。
这回杨朔行改以轻拭,避免再弄疼她,可是才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脚趾头竟然全部蜷起,看得他一阵轻笑。“放轻松,你这样子我怎么帮你上药?”
风水云听话地放松脚底,眼睛则紧盯着自己的脚;杨朔行越想越奇怪,她该不会……他的眼睛突然闪过一道顽皮的光芒。
他故意以轻似羽毛般的力量用布慢慢刷过她的脚底,惹得风水云全身一颤,咬住了下唇。接着他又做了一遍,只见风水云清丽的脸庞顿时皱成一团。
他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原来你是因为怕痒,才不让我帮你上药啊,哈哈……”
风水云忿忿地看着杨朔行,原来他是故意戏弄她的!她涨红着脸,觉得难堪到了极点,一颗心紧缩地说不出一句话来,而从脚底的伤口传来的阵阵刺痛竟刺激了她的泪腺,她的眼眶渐渐盈满泪水,最后流了下来。
糟了,她哭了!杨朔行心中暗叫不妙。
“你……太过分了!”风水云的泪水流得更凶了。
“对不起,我很抱歉。”杨朔行赶紧向她赔不是,一股莫名的情绪爬上了他的心头。他一反以往潇洒自若的神态,有些慌乱地将风水云从床上抱进自己的怀中,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一手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嘘,别哭了……”
风水云根本不管他说什么,只是一直哭着;她也忘了自己到底为何而哭,只是长久以来压在她心头的包袱让她觉得好沉重,也让她停不下自己的泪水。
杨朔行轻声细语地哄着她,感觉到她的泪水渐渐濡湿了他胸口。她的哭泣并没有让他感到烦躁,反而勾起了对她的怜惜。这陌生的情感虽然让他有些惊讶,但他却没空去理会它,他现在只想快点停住她的泪水。瞧她这般奋力的哭泣,他还真怕她会哭晕了……
北京城郊
“阿华呀,别拖拖拉拉的,等会儿天就要黑了,再不走快点,咱们就得被关在城门外了。”一位年约五十的汉子对一名年轻人说。
“爹,我已经尽量在快了嘛。”
“啧,年纪轻轻的,体力竟然这么差。你呀,这一路走来休息了不下十次,比我这个老头子还不如!”
“是是是,爹,你别再念了,咱们赶路要紧。”阿华在进京的这一路上已经听腻了老爹的“碎碎念”。
“哼!要不是因为你走走停停的,咱们早在中午前就进城了!”老爹忍不住继续说着。
“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错,求爹别再说了好不好?”
“怎么,嫌我唠叨啊?”
“没……没有啦。”就算是他也不敢说,免得老人家又借题发挥说个不停,到时候苦的还是自己。他才这么想着,脚下似乎踢到了某样东西,使得他整个人硬生生地被绊倒,“哎哟!”
“又怎么啦?”走在前面的老爹回过头,看着跌倒在地的儿子。
“脚被绊到了。”
“你喔,真是笨手笨脚的!”见儿子还趴在地上,老爹忍不住气道:“你还愣愣地趴着做什么?还不快点起来!”
“喔。”阿华慢慢地从地上站起,寻视着脚边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害得他跌倒──他本来还有些疑惑地看着绊倒他的东西,待他看清楚之后,他顿时白了脸!
“你停在那儿做什么?天就快要黑了!”老爹叫着。
“爹……爹爹爹……”阿华抖着声唤。
“怎么结巴起来?”
“爹……这这这里有……”阿华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只能满心恐惧地看着脚边的东西。
“有什么?”
“有有有……”
受不了儿子的结巴,老爹干脆自己走过去看,“到底是什么啊?”
下一瞬,立即又出现一张惨白的脸。老爹双腿虚软地抖着,惊恐地说不出话,只能从咙间硬挤出三个字──
“救……命啊──”
他拉起阿华的手,以着逃命的速度往京城的方向冲去,现场除了在惊骇间被父子俩遗留下的包袱外,就是令他们在天黑之前就冲进了城的原因──
一条人腿!
大殿上,文武百官皆是一脸惶恐地低着头,整个殿上静悄悄的,几乎连呼吸声也听不到;他们似乎在等待,等待有人能打散这紧张的气氛。
不过,他们知道自己是不能如愿的,因为当朝两个唯一有胆量在这种时候站出来说话的人此时并不在殿上。
像是觉得浪费了太多时间在沉默上,坐在龙椅上的年轻男子终于开口了。
“到现在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吗?”微沉的声音夹带着不怒而威的气势,他双眼如鹰地扫视底下那群头越来越低的大臣们,“这已经是这个月以来京城第四件命案,而你们却连一点线索都查不到?”
近一个月来,京城里是人心惶惶,每到傍晚,家家就门户紧闭,没有人敢在外头逗留,因为他们生怕自己会是下一个受害者。
一个月前,京城郊区发生了第一桩命案,经仵作检验后,发现死者是被人活活肢解的;这事一公布后,全京城的人皆热烈谈论着,毕竟在天子脚下竟然会出现这等令人恐惧到极点的事件,实是前所未闻。而当大伙儿就将渐渐淡忘之时,第二桩命案又发生了,凶手用的是同一种手法,手段之残忍令人愤懑,也令人惊恐。
这事传到当朝皇上朱天洛的耳中,心中的气愤自是免不了的,因为凶手的举动无疑是不把他放在眼里。若是可以,他真想亲自去调查这件事,并把那个变态杀人魔揪出来,只可惜他身陷在这华丽的大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