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啦……”张玄用马天行的袍子胡乱擦了擦鼻涕眼泪,虽然她明白马天行有他的苦衷,可她心中的愤懑哪能这么容易消除,依然碎碎念叨:“你倒好,一掉下来吃香的,喝辣的,大少爷做做,我多可怜,差点连衣服都没的穿……”
“有啊……”张世怀在一边不知死活地插嘴道,“还是我捡回来的呢,嘿嘿……”
张世怀不说也罢,一说张玄就狠狠瞪了他一眼:“是!是死人衣服!”张世怀赶紧缩紧身子,不再多言。
“什么?你穿死人衣服?”马天行皱紧双眉,心疼地将张玄看了个遍,仿佛在想象她穿死人衣服时的模样。
张玄嘴一撅:“还好后来遇到连云,日子才好起来……”想起之前的那段日子,其实也不算苦,无非就是吃喝拉撒不方便,张世怀这小子也很会打猎,所以她张玄还吃了不少山珍野味。
“对了,我把力量给你。”说着,张玄拉过马天行的大手,马天行也配合着将手掌与她对接。
张世怀愣愣地看着二人,他直到现在也没看明白,他实在有点看不清,现在师父到底正不正常,而这个席风为何认识师傅?
灵力在张玄的掌间汇聚,她将灵力渐渐传输给马天行,可她立刻发现,根本不行,灵力进入马天行的身体,就像石沉大海,完全没有被马天行吸收。她急了,马天行也感觉到异常,立刻阻止张玄,依她的个性,很有可能拼命,到时灵力消耗过渡就麻烦了。
“为什么!这到底怎么回事?”张玄惊呼着,眼泪又不知不觉流了出来,她紧紧抓着马天行的衣袍,“冰冰,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对于力量,到了现在,马天行彻底放弃。他的心很痛,痛地无法呼吸。没有力量就意味着,他再也没有保护小玄的能力,就算帮她分担,也不可能。他勉强挤出笑容:“这样不更好,以后,就麻烦你保护我了……”平凡的自己怎能再霸着小玄,她需要的,是一个有能力保护她的男人。
“你胡说!”张玄紧紧盯着马天行的眼睛,“你的眼睛根本不是这么说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如果你敢再离开我,我就废了自己的力量,和你一起做普通人!”张玄柳眉倒竖,一把揪住马天行的衣领,“你应该了解我的性格,我说到做到!”
张玄的宣言化作火热的岩浆,将马天行心底的苦涩和自卑,溶解地干干净净。甜蜜和温暖占据了他的心窝。
马天行笑了起来,小玄就是小玄,如果他真那么做,那才是真正伤害了小玄,伤害了他的挚爱。他立刻板起了脸,带着宠溺的语气责备道:“力量怎么可以随便废?莫非你要放弃张家使命?以后别再说这样的傻话了。”说罢,捏了捏张玄的鼻子,“你可要保护我一辈子呢……”
“呃……”一声不雅的呕吐声,打破了两人重聚后的缠绵,原来是张世怀,他受不了了。他看着他们,从头皮一直麻到脚底,可不知为何,自己却又羡慕他们,渐渐的,又嫉妒起来,于是,他,打断他们……
“师父~~”张世怀的脸因为两人的亲密举动,而爬上了红晕,“你……他~~”
“来,见过你天行师父!”张玄也不好意思地松开马天行的怀抱,两人太入情,忘了张世怀的存在。
张世怀登时瞪大了眼睛:“师父!你不是开玩笑的吧,天行师父不是死了吗?怎么会?”
马天行轻笑着:“你这个徒弟挺可爱。”被马天行这么一夸,张世怀脸上又红了几分。
于是,张玄将自己装傻的一切,缓缓说给了张世怀听,张世怀虽然不是很懂,但却抓住了要点,就是天行师父没有死,死的是席风,师父之所以装疯卖傻,是为了保护天行师父,于是他又忍不住问道:“天行师父应该很厉害,为什么受制于那个席梦茹?”
马天行轻叹一口气,便将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并告诉张玄,其实自己一直都注意张玄的动向,无奈力量不够,怕打草惊蛇,让那席梦茹在自己身上做手脚。他深情地望着张玄,碍于张世怀的存在,他只紧紧握住她的双手:“我不想再忘记你,所以选择做懦夫。”
张玄笑了,笑得阳光灿烂,有时软弱是更好地保护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随即张玄蹙眉道:“既然你的力量能给我,相信还能收回,只是我们没找到方法……我想总有一天,力量会回到你身上的,你想想看,当时你做了什么……”
马天行沉思起来,但目光渐渐移到张世怀的身上,那阴冷的目光,带着杀气,大有:你怎么还在这里的意味。张世怀再傻,也明白现在不是呆在这里的时候,赶紧脚底抹油,溜进房间。
第十一章
坏笑渐渐洋溢在马天行的脸上,他一手揽过张玄的肩,一边走起步来:“让我想想啊……”
随着马天行的带动,张玄也渐渐挪动脚步,她以为马天行带着她散步,也对,散散步,或许就能想起来。
忽然,马天行停下了,凝视着张玄,炙热的眼神将张玄的面颊渐渐烤红,低沉的声音略带沙哑:“我想起来了。”
“真的……”张玄扬起脸欣喜地望着他,她舍不得移开自己的目光,好怕一移开,这张脸就会在自己眼前消失。她的心,快速地跳着,跳地她几乎窒息。
月光透过云层,悄悄地落在这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身上,完全将他们包裹在自己的温柔中,他们久久凝视着,将彼此刻进心底,就像当初他们在镜前,缓缓靠近。
“那时,我……”马天行炙热的气息,吐在张玄的脸庞,扬起她几缕发丝,他捧着面前的小脸,捧着自己的珍宝,轻声道:“吻了你……”
羞涩被热情冲垮,两人都将自己的爱彻底释放,可就在四片唇畔即将相触时,一声尖锐的惨叫,就像秋风扫落叶般,扫除了所有的情调,就连月亮,也躲入云层,不再现身。
“扫兴!”两人同时呢喃一声,马天行放开张玄,微微愠怒道:“看来还是先处理一下那个老巫婆的事吧。”
“恩!”张玄的脸色比马天行还要难看,随即双手掐成心状,抵在马天行的胸口,“我可不想让那老巫婆害你!”
“连心决?”马天行急忙阻止张玄,“这不行,太危险,万一我死了……”
“不许说死!”张玄不顾马天行的阻止,将心从自己胸口送出,击入马天行的胸口,“你对我也太不信任了,你认为我会在你遇到危险时不在你身边吗?如果要解开符咒,自己快恢复力量啊,哼!”张玄双手交叉在胸前,瞪着马天行的俊脸。
马天行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若是自己也会那么做,就像在那光球里,他对自己说,即使自己死,也要小玄好好活着。
忽然,他双眼登时瞪大,他想起来了,他当时为了能保住小玄的生命,他产生了将力量全部给小玄的强烈意愿,难道就是那时,力量全部给了小玄?那介质是什么?没有介质,他的力量不可能会过渡给小玄,而且还转化成她的力量,当中,到底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喂!发什么呆,走吧……”张玄的手,在马天行的面前晃着,终于看见他“灵魂归位”,调皮地笑道,“再不走,那老巫婆真要变成疯婆子了,呵呵……”
“你呀……哎……”马天行笑着,现在是他最幸福的时刻,他终于和小玄团聚,可是之后呢?他们又该如何回去?或许,这一切还没到时候,时辰到了,自然会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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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梦茹的闺房里,她紧闭着双眼,她不敢睁开眼睛,只要一睁开,她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柳清飞。她的害怕,源自内疚和心虚。其实,席梦茹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席风喜欢男人,就不能为席家传宗接代,所以拆散席风和柳清飞也是情非得已。
但没想到,拆散了他们,到成全了他们,他们,殉情了。确切的说,是席风殉情了。两人带着爱,离开了这个容不下他们爱情的世界,来世投胎,再续前缘。
她幽幽地哭了,恐惧之后,是愧疚和嫉妒。她羡慕他们,嫉妒他们,他们可以不在意世俗的眼光,彻底地爱一场。可自己呢?自己是个女人,没有选择丈夫的余地,更不能随便抛头露面,提亲的不是看重席家地位,就是她的美貌。
她也是个女人,她也需要一份浪漫的爱情。可是世俗的礼教将她束缚地好紧,她为什么就不能像席风一样,挣脱束缚,去找寻自己的幸福?还是,这个世界对男人的束缚,本来就少……
其实席风如果老老实实娶一门亲事,没人会阻止他和柳清飞在一起,豢养男宠本就是当下流行的风气。可他偏不肯,说什么感情就要专一,柳清飞对他来说,是妻,而不是什么男宠。为了席家香火,她才不得已做了坏人,好让二老安心。可结果……
“小姐,飞雪小姐来了,小姐,您别吓兰儿啊……”丫鬟焦急地呼唤拉回了席梦茹的思绪,她依旧紧闭双眼,不敢睁开。手慌乱地摸索着,直到被一双柔夷握住,她才渐渐安心。
那双柔夷轻轻拍了拍她,柔声道:“我已经知道了,是有人捣鬼,我略施法术,你就不会再看到了。”
马飞雪略皱双眉,心想这是谁搞得恶作剧,居然做了这么多的假魂,不过按道理,一般假魂凡人看不到,可为何席梦茹可以看到?
“席小姐,你可以睁眼了,这里没有。”马飞雪温柔地说着。
听马飞雪这么说,席梦茹小心地睁开眼睛,果然,房间里,除了马飞雪和她的贴身奴婢,再无它物。
兰儿一边用娟帕帮席梦茹拭着泪痕,一边将茶水递到她的唇边。温热的茶水滑过心房,席梦茹渐渐平静下来,她依如平常,用平稳地口气,对马飞雪道:“那就,麻烦……”忽然,她顿住了,她居然看到一层橘红的光笼罩着马飞雪,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光?
马飞雪见席梦茹盯着自己,还露出惊讶的神情,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吗?”
“不……不是。”席梦茹的神情渐渐转为崇敬,“原来您真的是神女,您身上有佛光!”
马飞雪明白了,原来席梦茹看见了自己的灵光,可她以前无法看见,而此时此刻却能看见,这事变得有些奇怪。顾不了那么多,她先将那些假魂除去。
将法力渐渐聚集双手,橘红的灵光在十指间缠绕,看得席梦茹这样的凡人发愣,她终于看见法师如何施展他们的法力,这种光怪陆离的现象,让她惊叹。
只见转眼间,那些缠绕在马飞雪指尖的光线,突然飞散开来,射出屋子,射向四面八方。
正在赶来的马天行和张玄见此情景,相视一笑,马天行道:“看来有人帮你收拾残局了。”
张玄淡淡一笑,席府里会法术的还能有谁?
马飞雪腰间用力,犹如跳舞,将灵线收拢于手中,摊开手掌之时,却是一窜白色的小纸人。
“是她!”席梦茹惊叫起来,“居然是她!这个妖女!”席梦茹恨地咬牙切齿。人就是如此,因为自己的主观感情,而判断他人的善恶。同样是法师,救她的马飞雪,就成了神女;而捉弄她的张玄,则成了妖女。
“妖女?”马飞雪立刻眯起了眼睛,“你说的妖女在哪儿,我去捉她!”能做出假魂的妖女,定然妖力不浅,这挑起了马飞雪的好胜心。
门外忽然传来轻笑声,紧接着,两人跨进了屋子:“她说的妖女在这儿……”张玄指着自己,看着脸色发白的席梦茹。
她是妖女?马飞雪当然不信,相反,她有点兴奋,因为她见识过张玄的本事,若能和这样的高手切磋一下,也是人生兴事。
就在这时,马天行冷冷地走到席梦茹的身边,缓声道:“我说过,别惹小玄,否则不保证你的人生安全。”邪恶本就是马天行的天性,他,只对自己信的人好!
马天行才说完,席梦茹就躲到马飞雪的身后,指着张玄:“就是她,我看着她把这些纸人撒到空中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没记错,这个张玄应该不会做出伤害凡人的事,否则下午也不会做一堵墙,保护【第一鲜】里看热闹的百姓了。
张玄淡淡一笑,随即伸出右掌,对着席梦茹,轻声道:“回来!”
席梦茹大惊失色:“她又要施妖法了!”马飞雪也警觉地保护着席梦茹,难道真是她搞的鬼?
第十二章
张玄自然没有伤害席梦茹,她只不过将自己放在席梦茹身体里的“法力”取回。
一条银丝,犹如一条银龙,从席梦茹的额间飘出,飞入张玄体内,淹没在那一片暗淡的灵光中。而与此同时,席梦茹也不再看见马飞雪的神光。
“法力?”马飞雪惊呼着,“原来你用法力催生了她的天眼?”凡人有天眼,但很难开,除非靠法师的法力或是【天眼符】。
“不然怎么只有她看得见?”张玄右手一甩,马飞雪手中的纸人,顿时像泥鳅般,从马飞雪的手中滑出,一个拉着一个,再次落回张玄的手中,整齐地叠了起来。然后对着席梦茹一笑,“我给了你天眼,你却不要,那我只有收回。”
“天眼?”席梦茹轻喃着,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天眼谁不知道?那是能见鬼神,能辩狐媚(被传闻夸大了)的法师之眼,她终于明白为何方才自己还能看见马飞雪的神光,而在张玄一招手后,就看不见了。心底五味乱窜,一时间哭笑不得。
马飞雪错愕地看着已无纸人的手,自己居然没有抓住?那纸人仿佛是活的,这个张玄到底是什么身份,刚想试探,忽听一边的席风道:“飞雪姑娘明日还要除妖,请早些休息。”随即带着张玄闪身离开。
他们就像风一样,突然来到这个屋子,又突然消失,仿佛这里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而屋里的人,不过是他们生命中的过客。一种被忽视的感觉,让房间里两个女人郁闷。无论怎样,她们都是不容让人忽视的女人。
可她们又怎会知道,她们的确是过客,而马天行和张玄,最终是要回到未来,那里,才是他们真正的人生,真正的舞台。
“你为什么不除了那妖女?”良久,席梦茹才清醒过来。
马飞雪微微一笑,保持着自己淑女的风范,说实话,她对这个席梦茹,印象不佳。光看她看到假魂柳清飞的神情,就知道她心中有鬼:“她是个法师,请席小姐别再叫她妖女……”
“法师?”席梦茹懵了,怎么也不会想到马天行的爱人,会是个法师。
马飞雪继续说道:“只要你心中无鬼,那即使她再开你的天眼,你也不会害怕。”说罢,飘然而去,鬼,并不可怕,之所以感到恐惧,是因为对它的未知。
马飞雪的话,让席梦茹当场怔愣在那里,她的话,再明白不过,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怎么,难道连马飞雪都帮着他们吗?席梦茹觉得自己被孤立了,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那些魅着良心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她自编自导的一场闹剧。
该怎么办?席梦茹不停地问自己:我到底该怎么办?她茫然地坐在床榻边,不知所措……
就在清晨第一屡阳光撒入席府的时候,一顶白色的轿子,在晨雾中,落在马飞雪的院中。
马飞雪一席粉色纱群,依旧轻纱掩面,坐入轿中。朱唇轻启,轿子便平地而起,飞上屋檐,消失在那金色的晨雾中。
“师傅师傅,他们出发了!”张世怀很兴奋,尤其听说马飞雪抓的是个厉害的妖精。